[佐藤 真登]处刑少女的生存之道 02-白雾漫天- [GA文庫][02.08 完坑]


书名 處刑少女的生存之道 02 -白霧漫天-
処刑少女の生きる道(バージンロード)2 ―ホワイト・アウト―
----------------------------------------------------------------------
作者:佐藤 真登
插画:ニリツ
扫图:素素素  (日文書庫)
翻译:月見草  (LKID:s881116s)
修图:月見草
校对:月見草
轻之国度 http://www.lightnovel.us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
内容简介:
「這片海域附近有霧喔。」
離開古都加爾姆的梅諾等人到達港鎮利貝爾。
利貝爾的霧是只要進去了,就再也沒有人回來的地方。那是過去吞食了南方諸島聯盟的四地人災『霧魔殿』。沒

梅諾尋求手段殺死會復活的灯里,為了完成處刑人的任務,想到要利用那片魔霧
而在這期間,接近梅諾等人的利貝爾伯爵女兒--瑪農‧利貝爾。
『本應不存在』的她的行動,開始將梅諾等人的命運往連灯里都沒有料到的方向扭曲――
她為了殺她的故事,急遽變化的第二卷!
----------------------------------------------------------------
第一卷: https://www.lightnovel.cn/thread-1006012-1-1.html


※本帖子內文会全部使用繁体,完坑后会做简体版。

※由於本人無法完全駕馭作者的中二之心,所以戰鬥設定可能會看不懂。

※在宣布完坑之前請不要轉載。 (0207追記: 禁止轉載,3月以後再來問我,但仍尤其嚴禁轉載至wenku8)
----------------------------------------------------------------






目次
Prologue 序章
第一章 港鎮利貝爾
Interlude 幕間
第二章 仍不知曉霧之去向
Interlude 幕間
第三章 晚會上火光閃耀

第四章 白露消散的少女
第五章 鮮血染身的少女
Epilogue 尾聲





Prologue 序章


白色。
眼前只有一望無際的白色。
充斥於此的白色比朝霧還要清淨,比起高山的雲還還要靜謐。
白霧。
在無法碰觸、佔據視野的滿滿白霧之中,有一名幼女。
白霧以幼女為中心擴散,佔滿了她周圍視野,在這片迷霧中她緩緩伸出手。
白霧纏在她的身上,彷彿在制止她的動作一般,比鉛還重的白霧束縛著幼女的身體。
那股質量完全不像是霧。
白霧對應幼女舉起手的細微動作,重重地黏在她身上。即使如此她還是勉強動手,結果幼女的纖細手臂無法承受白霧的重量,發出啪嘰的聲音斷掉。
「嘛啊……」
手臂被扭斷的幼女發出感覺有些遺憾的呻吟,完全不在意痛楚的樣子。她抬起頭,從周圍的聲音中發現樂趣。
在一片濃霧之中,連方才斷掉的手的指尖都看不見。在眼睛無法派上用場的地方,耳中聽見了令人不快的聲響。
經常互相啃食,令人毛骨悚然的衝突聲、彷彿配合許多鳥獸被絞殺的鳴叫聲而出現的尖叫聲、肉塊彼此衝撞的戰鬥的聲音、臨死的悲鳴。
正因為連一厘米前方都被染成白色,完全看不清周圍,聽到的聲音才會驅使人們的不安。
不只是耳朵。連肌膚都感受到不舒服的感觸。不會停下的水滴滴在肌膚上,將肌膚染濕。
要是認為滴在皮膚上的是雨,那就錯了。
那些全都是鮮血。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中,互相啃食、互相殘殺、互相蹂躪、撕裂精神,彷彿能吞噬靈魂的鬥爭正在上演。
血之雨拚命地試圖將白色空間染紅,然而也無法在這個空間久留。有時也會出現肉塊掉落的聲音。然而連掉下來的肉與血,也很快就某物被咀嚼、嚥下。
「嘛、嘛──、嘛──」
幼女發現除了染白的視覺,耳朵、肌膚、鼻子、舌頭等四種感官都還一如往常,接著開始哼起了歌。
「嘛、嘛嘛嘛啊、嘛、嘛、嘛啊──」
與這種詭異地方完全不相符的天真少女哼著某首歌。然而這首歌沒有歌詞,只有鼻子哼著的旋律。
坐在某物上的幼女輕快地擺動著腳,而在她的腳底下,地面本身聽到歌聲後產生反應,開始搖動。它的動作前後左右不固定,甚至還會上下蠕動。
「嘛嘛嘛──嘛啊──嘛。」
在幼女的旁邊,有某物掉落下來,發出了鮮明的聲音。
那是一團肉塊。
回過神來,上空似乎有什麼東西四散,大量血肉流了下來。
轉眼間,小型的魔物聚集而來,啃食著肉塊。在充滿爭鬥的白霧中,死去的魔物肉是再好不過的餌食。來覓食的一隻魔物,盯上了正在歌唱、毫無防備的幼女。
那是比人還大,像是鳥一般的魔物。它認為比自己還渺小的身影十分無力,試圖用長長的喙刺穿幼女,因此急速下降。
幼女完全不介意。本來也就沒有必要做些什麼。
「嘛嘛嘛嘛嘛──」
幼女腳下的某物向上移動。
幼女的立足點是一匹巨大的怪物。不只高度,連寬度都不易測量。
像一座島嶼站了起來的怪物張開了大口。
嘴裡的尖牙如同荊棘一般,其中最小的一顆比人還大。襲擊過來的鳥型魔物像被視鯨魚吞下的小魚一般,被吸入口內,一顆牙齒將其刺成肉串。
巨大的魔物移動,導致相互啃食開始加速。血沫如噴泉般噴散。碎骨與肉塊堆積。被磨爛的血肉量與大海相差無幾。
然而無論何者,都沒有吸引到幼女的注意。
「嘛、嘛嘛嘛嘛嘛──」
血之雨與肉塊如降雨般傾注而下。四周飄散著霧散的靈魂與四散的精神。絕望與混沌甚至連將世界塗上紅色的原色都染白,然而即使身處在這種濃霧中,幼女仍毫不介意地、天真地唱著歌。
那種景象是家常便飯了。
「……嘛?」
幼女突然停止唱歌。眨著眼睛。
有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音。
當然,多少都會有某物壞掉的聲音。畢竟這裡無時無刻都有互相啃食的事情發生。
但是,剛才的聲音很奇怪。
既沒有生物的肉被撕裂的聲音,也沒有骨頭碎裂的聲音,也沒有靈魂彈出的聲音。簡直就像世界本身歪曲的奇怪的聲音。
幼女疑惑著發生了什麼事,因此側耳傾聽,但沒有更大的變化。只能聽到生物被撕裂的死前哀號。現場只有互相殘殺、互相啃食的鬥爭。
正當幼女以為是心理作用,而決定忘掉的時候。
白霧又發出了嘎吱聲。有二就有三。因此幼女小心地等待著,方才的聲音即便中間隔了一段時間,仍不停地迴響。
這片白霧幾乎可說是完美的結界,任誰都無法從內部離開。
但是,對於從外部而來的壓力卻很弱。
白霧為了封閉幼女,即使接近完美無缺,但仍無法解決一切狀況。
霧又再度發出扭曲的聲音。外面的世界發生了某件事。外壓使得霧開始變形。
千年都存在於此的白霧產生了變化。
「嘛啊……嘛、嘛!」
即便想說點什麼,但是幼女卻說不出任何一種語言。
那也沒有辦法。
她在這千年裡,一直都待在同一個地方。由於千年都無需與人交談,這段時間奪去了她說話的能力。幼女聽到總覺得很耳熟的聲音,因此想把記憶深處的單詞擠出來,卻只發出像鳴叫一樣的聲音。
「嘛──……」
她一直都待在這裡,甚至都忘了自己待在這裡多久。
她毀滅了國家、吞噬了島嶼、吸乾了海水,連自己的記憶也早已耗盡。而在這片只有白霧的空間裡,也只能一直互相啃食,既無趣又沉悶。
而那個狀況正在改變。
「嘛啊!嘛!」
白霧嘎吱作響。終於,扭曲超越了臨界點。白色的霧被開了一個小洞,雖然只有小指可以穿過,但那確實是通向外面的縫隙。
離開這裡。
離開這裡。也就是離開這片「霧」。
但是,所謂的外面。
白霧之外究竟是什麼樣的地方呢?
感覺好像有什麼事。
對自己來說,必須要做的事情。
好像有什麼事,非做不可。
「嘛……」
想不起來。應該要想起來的,卻想不起來。
因此,推動幼女行動的本能,是與回憶完全不同的其他感覺。
幼女的本能中刻有兩個不成文的原則。
為這個世界帶來混沌。
為這顆星球帶來殺戮。
「嘛!」
幼女伸出小指。
「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幼女依然什麼也想不起來,只是唱著不知為何知道的歌。
「打勾勾約好了喔,說謊的人要吞千根針。」
雖然在這個世界上知道的人很少,但只要是日本的孩子,誰都知道這句約定的誓言。
同時,她的眼睛閃爍著紅色的導力光。
『導力:祭品犧牲──』
這裡是曾經被稱為南方諸島聯盟的地方。此地是過去極其繁榮的古代文明,被四個壯大的人災毀滅後,所留下來的爪痕,而這個地區被白霧封閉了千年以上。
『混沌粘連.純粹概念【魔】──』
與無數的魔物共存於此的純粹概念。
想要得到啃食世界之天魔稱號的異世界人。
已經化為純粹概念【魔】的人災(Human Error),是不可以存在於世上的事物,因此被濃濃白霧封印於此。
這片被濃霧所封閉,看不見的人災(Human Error)遺址,被帶著敬畏稱呼為『霧魔殿』。
在魔物蠢動,人類不會踏入的【魔】之領域中。
『發動【打勾約定卻說謊的女孩】。』
幼女發動了一個魔導。



第一章 港鎮利貝爾


君臨藍天的太陽光芒照耀,火辣辣地燃燒著地面。
陽光照耀著荒廢的大地。綠色枯萎、水資源匱乏、空氣乾燥。風起沙舞,一看就知道生物難以生存的荒唐景象延綿著。
這片一望無際荒涼綿延的大地,被稱呼為未開拓領域。
周圍的風景非常乏味。乾燥的大地上,只要一颳起風就會揚起沙塵。如此嚴酷的領域,人們移動會猶豫是否踏入。這裡是夾在已開發、確認安全無虞的國與國之間的荒蕪土地。
在這片荒野上,有一條路可以走。
這是登上小山丘的道路。
這條細長道路很難說是有被整備,只能說是勉強可以走過去的小路。
兩名少女走在漫長的道路上。
一個是有著成熟美貌的少女。她用黑色的緞帶綁起頭髮,穿著藍色的神官服。從裙子右側的深深開叉能窺視到只穿上繫帶靴的耀眼美腿。
她的腳步很穩定。她已經習慣了旅行,絲毫沒有疲倦的樣子。
另一個是童顏的少女。
她有著及肩的黑髮。她給人的第一印象特徵,應該是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膨脹的胸口吧。然而她的步伐則有些搖搖晃晃。
成熟的少女有時看到疲憊的她,就會放緩步調,配合著她的腳步。
兩位少女身披兼具防塵功能的斗篷。當兩人默默地走在路上的途中,其中一個少女喃喃自語。
「心會磨碎的啦……」
「心碎了的人才不會說那種話喔。」
成熟的少女冷淡地無視了童顏少女的嘆息。
她像現在這樣哭訴不止一次兩次。至此為止的旅程中已經反覆了好幾次。成熟少女冷淡的回應像是在說認真回答她也很愚蠢。
但是童顏的少女依然沒有畏縮的樣子。
「呵呵呵,小梅說的沒錯。如果真的沒有餘力,也哭不出來了呢。想知道為什麼在這一趟辛苦的旅程中,我的內心還能得到滋潤嗎?」
「因為你的胸部贅肉多,水分還很充足嗎……」
「才不是!」
從被稱為梅諾的少女的回應中,明顯能聽出她已經懶得思考了,因此她隨便回答了一個失禮的回答,童顏的少女不悅地上下揮著手。
「這是性騷擾!這種事情請等我和小梅的關係更進一步時再說!」
「抱歉,灯里。我不會再說了。」
梅諾認真地向灯里深深低下頭。
梅諾一本正經地深深地低下了頭。
「我真的覺得我錯了。我知道我很失禮,所以你絕對不要再說剛才的夢話了喔?」
「咦……為什麼要說那種令人寂寞的話呢?」
明明都真誠地謝罪了,不知為何她還是有些不滿。
被喚作「灯里」的少女,發出了真心遺憾的聲音,用力地纏著梅諾。
「不想要和我有更進一步的關係嗎,小梅。小氣。小梅真小氣!」
「為什麼你就不能閉上嘴安靜地走呢……」
看到旅伴如此難以溝通,讓梅諾終於仰天了。
跨越國境的巡禮路──這趟旅途很嚴峻。
在這片大陸上,國與國之前必定會經過未開拓領域。必須徒步走在險峻、且沒有好好整備過的道路上。光是走過這片沒有文明的土地就很困難了,由於是不屬於任何國家的領域,因此有很多非法之徒,再加上野生動物、各種魔物、以及從東部未開拓領域流浪過來的魔導兵等威脅不時會襲擊而來。
在如此充滿威脅的地方,必須徒步走在不便行走的道路。
上午走在路上,中午左右到達住宿地點。兩人整理行李、洗衣服、買東西等準備隔天所需,太陽下山後就早早睡覺。然後早晨從床上起來,做完準備,朝下一個住宿地點走去。
在巡禮路上,只為了繼續走下去而生活。
如果道路不會難走,即使下雨也要繼續走。只為了繼續前進而行動,過著樸素的生活。
正因為這段過程,穿越未開拓領域才會是『巡禮』,而被視為信仰的一環。
明明是受過訓練的神官也覺得很殘酷、不想繼續走下去的兩週徒步旅程,身旁的傢伙卻還是元氣滿滿,而且雜念多到不行,讓梅諾感到吃驚。
「聽好囉,小梅。無視是很難過的事!不是有句話說『沉默是金,雄辯是銀』嗎。雖然沉默很重要,但說話也是有價值的喔?也就是說聊聊天才會開心喔?」
「我知道了啦。聽你說就行了吧?說完就給我閉嘴喔?」
灯里連古代文明的格言都引用出來強詞奪理,因此梅諾也放棄了。心不甘情不願地聽她的理由。
「然後呢?你得到什麼的滋潤了?」
灯里聽到問題,像是在說『你問得好』一樣,得意地挺起胸。
「那是因為,名為小梅的心靈綠洲在我身邊喔!」
「我說你呀……」
聽到超出想像的無聊的理由,梅諾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梅諾與灯里才相處了三週左右,但灯里卻如此親近梅諾,令人難以置信。雖然從見面的第一週開始,灯里的好感度就莫名的高,再過了兩週後,只會讓人覺得煩。梅諾也差不多開始放棄把灯里當作來客了。
「因為很煩,你不能自己滋潤自己嗎?被你當成心靈綠洲後,總覺得……我的氣力好像正被吸走。」
「自己滋潤自己是不可能的啦。小梅成分是從小梅身上產出的,只能從小梅身上攝取!如果小梅成分不足我會乾掉!」
「就算沒有也不會乾掉啦……你在遇到我之前的十六年不是好好地活過來了嗎?」
「那種十六年,我已經沒有記憶了。」
「喂。」
從古都加爾姆國境出發,走在未開拓領域中的巡禮路,已經過了兩週多。但她還是老樣子,和她較真一點意義都沒有。
穿過未開拓領域的方法大致有兩條路。
第一條是巡禮路。雖然稱為未開拓領域但仍有能走的路,路途上也有零星的休息站,能確保一定程度的安全。另一條則是偏離巡禮路,挑戰未開拓領域,但與梅諾等人所走的巡禮路相比,危險度倍增,是一條能稱為『冒險』的路途。
「就是現在喔小梅。我們還很年輕,必須活在當下喔!不要回顧過去!往前邁進吧!」
「請稍微回顧過去放眼未來。」
兩人在廣闊荒野開朗地走著,雖然多少發生了點事件,但一路上還算是順利。在這兩週間,梅諾也學會怎麼打發灯里了。
她和現在不在身邊的後輩──茉茉很像。而與優秀可靠的後輩不同,她只是個累贅。也就是說對待她只要比對待興奮的茉茉還要冷淡就可以了。
不過,像這樣長途步行的旅程也結束了。
「哇啊!」
兩人到達丘陵頂端。視野一口氣敞開,灯里看到眼前的光景,歡呼起來。
從丘陵上,可以看到藍色的地平線。
「小梅小梅!是海喔!有船喔!是城鎮喔!」
「是啊。」
梅諾對吵鬧的灯里露出微笑。
梅諾也覺得很有成就感。身體與精神都到達極限。累積至今的辛苦,達到目的後變成大大的充實感。
丘陵下方有一座沿海城鎮。紅褐色的城鎮輪廓凹凸不平。從海上吹來的海風侵蝕著綠地,將岩石磨成奇妙的形狀。
「那就是目的地,利貝爾喔。」
港鎮利貝爾。
從葛里薩利嘉王國的古都加爾姆國境,走過未開拓領域的巡禮路,耗時兩周才抵達。沿海的港鎮利貝爾,並沒有觀光都市加爾姆一般的盛況。雖然說是港口,但主要是漁港,因此城鎮的規模不大。
梅諾回頭看向與城鎮的相反方向──至今走來的道路。
梅諾是第二次走這條路。梅諾在小時候,與可說是師父的導師( Master)『陽炎』(flare)一起走過的巡禮路。
──看,是海。
──是。
或許是因為懷念的風景與海風的味道刺激了記憶,梅諾想起了曾經在同個地方的對話。
──……是海喔。
──是。
──第一次看到吧?
──是。
——沒有什麼感想嗎?
——很大。
——就這樣嗎?
——很藍。
年幼的梅諾老實回答,紅黑的神官俯視著她。
──……你真是個無趣的人啊。
梅諾並不明白當時導師( Master)為何感覺像是在鬧彆扭,但現在能理解了。
「我當時也不怎麼可愛啊……不過那個人,意外地居然有這樣的部分呢。」
「怎麼了嗎?」
「沒事。只是想起了些往事。」
梅諾瞇起眼睛,轉換心情。
梅諾所注意的,是廣闊海洋上的地平線。在遠方,隱約能看見有一片白色的領域。灯里追著梅諾的視線,也注意到那片白霧,開口說道:
「啊,但是海的對面有雲飄來了呢。天氣變壞了,必須快點進去城裡呢。」
「……那不是雲喔。」
梅諾盡可能地不表現出不安的樣子,糾正了灯里的誤會。
「這片海域附近有霧喔。」
「霧?」
「嗯,是霧。」
因為這裡是海拔較高的地方,所以能看見地平線的遠方籠罩著雲和霧。
那片白霧一直都在那裡,其原因不是氣候或海流。在那片濃霧中,封印著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
人災(Human Error)
那裡封印著過去曾經存在,在這世界上留下爪痕的災難之一。
港鎮利貝爾,這裡是距離人災(Human Error)遺址──『霧魔殿』最近的大陸南端位置。


這座城鎮的教堂建在能眺望城市的高台上。
從葛里薩利嘉王國的古都加爾姆出發,經過南方的未開拓領域,就可以到達位於瓦尼拉王國的港鎮利貝爾。
梅諾結束了這座城鎮的入境審查,首先造訪了教堂。提交了籌措任務費的申請書後,馬上被祭司叫了過去。
對方指名了處刑人梅諾。由於不能讓灯里也跟過去,因此梅諾讓她坐在禮拜堂的椅子上,神情嚴肅地對她說:
「我要先去和管理利貝爾教堂的祭司打聲招呼,你要在禮拜堂乖乖等著喔?可以做到嗎?不論誰來找你都不能跟著走喔?」
「嗯。我知道了……那個,小梅。」
「怎麼了?」
「這是什麼?」
梅諾看起來完全像是對一個五歲小孩說教的樣子,而灯里突然舉起手,指著纏繞在她手腕上的某個東西。那是方才梅諾綁上去的。
梅諾若無其事地回答了:
「那是繩子啊?」
一臉呆滯的灯里動著嘴。順帶一提,梅諾握著繩子的前端。
要是把灯里放在一邊,她一看到有趣的事物,就會馬上到處晃來晃去,破綻多到很可能會被誘拐走。就連在巡禮路上,也多次造成梅諾的困擾。
所以就如同過去曾經宣言的一樣,給她套上了繩子。
當然是物理上的。雖然是手腕,不過不管怎麼說,梅諾還是感到滿足,點了點頭。
「你一個人待著的時候,總~是坐不住呢。所以我也學乖了。當我要移開目光的時候,必須要好好拉緊韁繩。」
「小、小梅不要啊!」
灯里忽然回過神來,抗議自己受到束縛的狀態。將綁著繩子的手拿到胸前,刻意大聲說著:
「這種行為要在沒有人的地方,只有我們倆獨處的時候做!我和小梅確實感情很好,但在外面這麼做太難了,很害羞啊!」
「給我閉嘴。」
灯里開始大聲抗議,好像刻意要讓周圍的人聽見的樣子。然而梅諾以平穩,但是有些可怕的笑容威嚇。
「你對自己太沒有自覺了。要是繼續說這些鬼話,我下次就把你捆起來丟在地上囉?」
「不要這麼粗暴。溫柔一點啊!我想要小梅的愛!」
「想要的話就聽話一點。」
「聽話一點的話會給我嗎?」
「怎麼可能給你呢?」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也是關係很好的互動。
話雖如此,這裡還是在教堂。作為神官,為了不造成騷動,他將雙手放在了灯里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叮囑道。
「可以嗎?總之,你就老實點坐在那裡吧?只要坐著等就行了。沒問題吧。既然十歲小孩都能做到,對十六歲的灯里來說應該很輕鬆吧?」
「小梅,你太擔心了喔。我認為可以把束縛放鬆一些喔。」
「我真的很擔心。看到你如此沒有危機感,我時常會覺得你的精神年齡在十歲以下。這次乖乖地等著的話,下次我給你鬆開繩子,這次就放棄吧。」
「我這麼沒信用嗎……」
灯里聽了如此毫不留情的評價,垂頭喪氣了起來,而梅諾把她放著不管,前往教堂深處。
城鎮的構造根據風土的不同而不同,但教堂的構造無論在哪裡都是相似的。
梅諾毫不猶豫地走到祭司使用的辦公室,敲了門。
「請進。」
「失禮了。」
聽到許可後,梅諾走了進去了。坐在辦公室裡的,是一個細長的眼角上長了黑眼圈,看起來很陰沉、神經質的女性。
她是港鎮利貝爾的第一身分(Faust)頂頭人物──祭司。雖然不知道她的為人,但事先就知道了她的名字是西西莉亞。
「那就立刻進入正題吧,梅諾。關於你提交的申請書。我要傳達我的見解。」
「是。」
梅諾到鎮上後,向這個鎮的教堂提出了任務費用的申請。
在徒步的旅程中帶著豐富的資金不但很不安全,也會變成負擔。但如果持有固定的戶頭,就會露出馬腳給第二身分(Noblesse)的有權者。
正因為如此,像梅諾一樣的處刑人在每個教堂都會請求對方通融一下資金。各地的教堂也都會盡可能地提供協助。
沒錯。
盡可能提供。
「我大致看了一下,有很多感覺不必要的項目呢。為什麼在國內要一直搭乘花費高的長距離列車呢?應該有更便宜的移動手段吧。我認為不如乾脆走國內的道路,就能節約資金了不是嗎?」
梅諾想要經費從這座城鎮出發,然而對於她的申請,管理這座城鎮教區的祭司直指計畫的不完善。
「我們當然會『盡可能』地提供協助,但你不也應該『盡可能』努力減少費用支出嗎?」
「是的。如您所說。」
梅諾冷靜地回答。她知道處刑人的立場本身就被討厭了。
像梅諾一樣直屬於聖地的處刑人,不但是專門處理一些骯髒工作的人,又不歸屬於該地聖職者管轄,突然造訪當然不可能受到歡迎。在古都加爾姆遇到的大主教奧薇爾是個特例,不可能像她一樣歡迎處刑人。
奧薇爾會如此款待梅諾,是因為她是打破禁忌的異端者。西西莉亞的態度雖然帶有厭惡,但沒有不自然的感覺。不如說是常有的回應,讓梅諾放心下來。
話雖如此,但如果要說有沒有焦慮,那當然是有。看到一個在細節上嘮嘮叨叨的人,雖然內心焦躁,但還是要反駁。
「但是如同各位所知,異世界人十分危險。由於時間過得越長就越是危險,因此必須要快速地移動。能請您將花費較高的原因考量進去嗎?」
「哎呀。即便在你身邊,你也控制不了她嗎?那不就是怠忽職守嗎?你的職責是什麼啊。要處置異世界人的人是你,不是我們。我就先問,迅速前進後,該怎麼做?」
只要反駁一句,對方也會跟著反駁兩三句。
梅諾說不出話來,於是西西莉亞說出了致命性的不完善:
「你的計劃書上還沒有決定『該如何處置同行的異世界人』的最終目標不是嗎。你應該不是真的要帶她去聖地吧?」
梅諾被戳到痛處,沉默不語。
梅諾是屬於第一身分(Faust)中暗部的處刑人。
梅諾必須殺掉從異世界被召喚來的灯里。來這裡之前,之所以與被召喚到葛里薩利嘉王國的灯里接觸,本來就是為了殺害她。
但是,梅諾卻失敗了。
灯里無法從物理上被消滅。
「我知道你帶來的異世界人時任‧灯里無法用一般的手段殺害。【時】之純粹概念造成的時間回溯。這種能力無法用一般的方法消滅吧。」
正如西西莉亞所說的。
異世界人被召喚時會被賦予的能力──【純粹概念】。得到超常能力之中【時】之力的灯里,會在死亡的同時發動【回溯】,讓自身的死亡變成不曾有過。
梅諾之所以會和灯里一起旅行,也是為了監視擁有危險能力的灯里,如果有可能的話,再找機會處刑。
然後,梅諾至今還無法找到處刑灯里的手段。
「既沒有決定目的地,也沒有控制異世界人的自信,卻說『請給我繼續旅行的錢』?開玩笑也要適可而止啊。你應該認真考慮自己的工作啊。」
「也就是說,您想說什麼?」
「我就直說了。」
在梅諾眼前的西西莉亞將申請書捏起來。
「給我看這麼草率的旅程計劃書,我也拿不出錢來。」
在梅諾的面前,傳來一陣紙被撕破的聲音。
梅諾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寫的申請書被撕得粉碎。西西莉亞將撕成碎片的紙張撒在桌上,推了一下眼鏡。
「也許你不知道,我們的預算也不是無限的。能給像你這種教區外人士的費用,就更是有限。」
「這我當然知道。」
「不用再找藉口了。金錢的流動必須要健康。如果我說需要與成本相應的回報,應該就很容易理解了吧。」
「那麼?」
「我有想要你協助的事情。」
處刑人被各地的教堂討厭著。因為對於地方教堂的經營者來說,像梅諾一樣的人申請任務費用,看起來就像是自己教區外的人為了討錢而來的一樣。
但是與此同時,第一身分(Faust)中也不會有人懷疑在聖地經過嚴格訓練被選拔出來的處刑人的能力。
「如果做出具體的貢獻,我也不會當作沒這回事的。我就給你申請的金額吧,以成功報酬的名目。」
所以,像這樣提出交換條件是很常見的。


「哈啊……」
梅諾與在禮拜堂等待的灯里會合,一出門就吐出了疲憊的氣息。
梅諾在那之後聽了委託的內容,可以確定是非常麻煩的事情。雖然在申請經費時已經做好了一定程度的覺悟,但還是很麻煩。
雖說如此,如果沒有錢也無法繼續旅行。首先要確保旅館。梅諾邊走出教堂邊用手指揉著眉間,心想要先做能做的事。
灯里突然從旁邊窺視著梅諾的嚴峻表情。
「小梅,累了嗎?」
「是啊。錢是人類共同的煩惱。」
「是嗎?不過,這麼說來,和小梅見面的時候,總覺得小梅就像窮人一樣。」
「我很窮還真是不好意思啊。」
與灯里邂逅的時候,金錢上沒有餘力也是事實。說起來梅諾是聖職者。除了任務所需經費和生存所需的最低限度糧食以外,並不會有工資給付。第一身分(Faust)就是那樣的職業。
梅諾看到灯里的眼睛,自然而然就充滿了怨恨。
本來的話,梅諾應該在見面的那天就殺了灯里。實際上,在兩人初次見面時,梅諾就以無法察覺的本領將刀刺入灯里的頸部。
那時,灯里由於【時】之純粹概念的回溯而復活了。梅諾得出了不可能獨力殺害她的結論,因此陷入了像現在這樣一起旅行的窘境。
灯里由於得到【時】之純粹概念的能力而不會死,因此要尋找能確實殺掉她的方法。
而且在那之後還因為遇到了大主教觸犯禁忌這起大事件,所以必須盡快離開加爾姆。
就住在水準比較低的旅館吧。梅諾悄悄地下決心。不過就是淋浴時沒有熱水的程度,還可以忍。毛毯可能會有霉味,但也要忍耐。
「啊──……但是呢。」
經過了疲憊的旅行,然而到達的旅館卻是如此淒涼的,讓梅諾心情十分低落,但卻有人用力拉著梅諾的手。
「雖然不太清楚,但累了的話就去觀光散心吧!」
「咦……」
灯里的眼睛閃閃發亮。疲勞之類的理由只是個藉口,她只是想探索一下初次造訪的城鎮罷了。
但是梅諾沒有那樣的心情。而且錢包很空。姑且不論在這座城鎮的任務經費,對方說未來的旅費是成功的報酬。真是令人討厭的詞語。梅諾深切地感受到,世界上還是應該徹底實行預付制度。
「不行喔。沒有……」
錢──這個字還沒說出口,梅諾就閉上了嘴。
因為梅諾從現在走的路上陰影中感覺到了有印象的氣息。與此同時,教典開始閃爍。
這是只有進行過同步的教典之間才能進行的導力通信。
梅諾不打開教典,避免讓灯里發覺,閱讀傳過來的通信文字。
「怎麼了,小梅。唉,小梅是窮人也是沒辦法的事。我也會忍耐的!」
「……計畫變更了喔,灯里。」
梅諾覺得灯里很多管閒事,同時重新計畫今天的預定。只要幫忙委託的事情,就能拿到調查費用。那麼只要把觀光費用當成調查費用就行了。畢竟梅諾也多少被那個祭司搞得很煩躁。
「好,走吧!一起大玩特玩吧,灯里!」
「我的愛傳達到了!」
梅諾聽到曲解了她的承諾的話。因此對高興過頭的灯里露出了不悅的表情。
「要是再說些鬼話,就不去了喔。」
「對不起!我道歉,請和我一起去觀光吧!」
灯里立刻緊緊抱住神情嚴肅的梅諾。翻臉比翻書快。
「我想和小梅一起到處逛逛!可以嗎?可以嗎!所以請不要撤回!」
「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放開我。」
梅諾用力推開哭著的灯里的頭。接著灯里的表情就忽然閃閃發光。看到她多變的表情,梅諾不禁苦笑。
「那麼,首先要去哪裡?」
「這個嘛。」
雖說都叫做觀光,但還是有各種不同的。例如參觀建築物、吃特產等等的,因為是靠海的城鎮,逛逛港口周圍也可以。
但是,現在是剛走完長途旅行之後。梅諾玩弄著自己的馬尾辮,接著又頻繁地看著灯里。
連續兩週徒步旅行,讓梅諾身體有點髒。考慮到剛才的教典通信的內容,得出符合目的的回答。
「我們去洗澡吧。」


熱水的水面蕩漾著。
「哈呼……」
灯里吐出了妖媚的一口氣。在充滿熱氣的浴室裡,她將肩膀也泡進熱水裡,看起來心情很好。
「溫度真棒。身體都放鬆了……好舒服啊。」
正如她所說的,別說是身體了,就連臉都軟綿綿的。發出了舒服的聲音之後,灯里沒禮貌地將嘴也沉浸水裡,吐出泡泡。
梅諾和灯里一起在鎮上的公共浴場泡澡。
梅諾也用毛巾將淡栗色的長髮紮起來,伸直雙腿,享受著公共浴場。
吐了一口氣後放鬆下來。熱氣慢慢地滲透的感覺很舒適,疲勞好像溶化在熱水裡一樣。畢竟在巡禮中,幾乎沒有洗過熱水。基本上都是用水淋浴,或用濕毛巾擦拭身體,就只有兩種選擇。
灯里伸展著雙手。
「說要大玩特玩是來洗澡,小梅雖然貧窮卻也意志堅定,剛才還在想為什麼,不過也好呢──都沒有人,包場了!」
「因為還是白天呢。還有窮是多餘的。神官是神聖正直且強大的。也就是清貧的模範呢。」
「好~喔。小梅是神聖正直且強大的神官~」
寬敞的浴室裡只有梅諾與灯里兩人,感覺很奢侈。沒有其他客人就不必在意他人的視線,可以享受著熱水,悠閒度過。
「小梅,我說啊──」
「嗯──?」
「這次旅行的目的地是聖地吧。」
「是啊──」
泡在熱水裡的兩人悠閒地對話。
「你記得很清楚呢。花時間說明有價值了。」
「我還記得喔。這個世界有像我一樣被召喚,或者是因為自然現象而來的人吧?聽說把這些人帶到聖地保護,就是小梅的工作。」
在這世界上,像灯里一樣從異世界來的人們都被稱為『迷途之人』,而梅諾也所屬的第一身分(Faust)宣稱會保護這些人。梅諾最初和灯里相遇時,向她說明這次的旅行就是將她帶去那裡。
「然後還告訴我這世界過去有很繁華的文明!雖然身處異世界,但能用日語溝通,也是多虧了他們呢。」
「沒錯。那就是所謂的古代文明喔。這是過去的人吸收了你們異世界人的知識而發展的文明。然後在這過程中,這個世界的語言被統一成日語了。」
梅諾也滿足地點了點頭,至今路上舉行的常識學習會的成果出來了。
只是,實際狀況和灯里知道有些不同。
日本人在刻意被召喚,又或者是因自然現象而來到這個世界時,會被賦予名為純粹概念的強大【力量】,但那是很不穩定的能力。每當使用一次,記憶就會被削減、人格被改造,最後會成為被稱呼為『人災(Human Error)』的威脅,隨機造成破壞。過去高度發展,曾經抵達天上群星的文明會崩壞只留下傳說,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鹽之劍』、『星骸』、『霧魔殿』、『機關世界』。
特別是這四大人災(Human Error)的災害特別嚴重,即便過去了一千年,仍殘留著異樣的災禍痕跡。
因為有這段歷史,因此形成了一種制度:像梅諾一樣的處刑人會在異世界人傷害這世界之前,秘密暗殺掉。梅諾之所以會帶著灯里旅行,也是為了要殺害就算殺了也會復活的她。
「但是啊,雖然來到這裡之前很辛苦,但是我覺得很開心,雖然只有一點。」
灯里完全不知道梅諾還有那個企圖。
全盤信賴著梅諾的她,在浴室對她露出蕩漾的笑容。
「和小梅一起在這個世界一直旅行也不錯呢。」
聽起來很幸福的聲音,讓梅諾愣住了。梅諾不禁吃驚地瞪大了雙眼,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接著放鬆肩膀。
「……真傻。」
灯里還想繼續享受泡澡,而梅諾已經站了起來,水面泛起漣漪。
身體已經十分暖和,不需要再久留了。
「正因為有目的地才要旅行喔。將過程變成目的,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嗎?」
「是喔~我也喜歡在途中繞來繞去啊~途中也會注意很多事情。」
「這樣啊。那我先出去了喔。」
「好~喔。我晚點再跟上……」
灯里是泡澡很久的人。她在浴池中揮手目送,接著忽然停下手,端詳地注視著梅諾。
「……像現在這樣一看,小梅的身材真的很好呢。」
灯里好像很佩服一樣地說著。
纖細長長的手腳、勻稱的體型。看起來很纖細,但卻鍛鍊得很結實。明明身高並不高,卻之所以有存在感,是因為小臉很端正,加上剛剛好的頭身比例。
正如灯里所說,這是同性也會憧憬的理想黃金比例。
梅諾被不禮貌的視線盯著看,因此瞇起眼睛。
「不要死盯著別人的裸體。」
「啊嗚。」
梅諾心想在浴室評論他人的裸體有何居心,於是用美腿踢了熱水在她臉上。梅諾將包起頭髮的毛巾解開,蓋住身體前面,然後指著灯里那浮在水面上的兩顆膨脹物。
「如果有人在浴室裡說你『胸部好厲害啊』的話,你也會不舒服吧。」
「姆姆。如果是小梅的話,又沒有關係!」
灯里幾乎是一股腦地反駁,迅速地站了起來,露出裸體。







梅諾的身體經過毫不鬆懈的鍛鍊,因此保持了結實的體態,而和她相比,灯里的裸體上,側腹與上臂比較鬆散,能用指尖輕輕捏住的程度。女性的柔軟身材與年幼的長相形成反差,襯托著彼此的魅力。再加上連同性都會羨慕的漂亮雙峰,光是這部分就能吸引他人目光。
「來吧!覺得我的裸體怎麼樣呢,請在二百字以內敘述!」
「你是白痴嗎?」
「我是白痴!」
看來她還有自己是傻瓜的自覺。看到氣勢莫名高昂,說出莫名其妙的要求的灯里,梅諾冷靜地說了一句:
「閉上嘴泡澡。」
「@#$%&*」
梅諾踢了灯里一腳,讓她沉入水中,接著迅速離開浴室。


梅諾在更衣室快速換上神官服,來到了洗澡完休息的大廳。因為時間的關係所以沒什麼人。而當梅諾坐在沙發上時──
「前~輩!」
有人突擊了剛洗完澡還冒著熱氣的梅諾。
與梅諾的藍色神官服不同,那是白色神官服的少女。她用梅諾在加爾姆買的髮圈將櫻花色的頭髮綁成兩段。
「是真正的前輩~!這毫無疑問是前輩的觸感~!是茉茉的前輩只屬於茉茉的前輩只屬於茉茉的前輩~!」
她熱烈地擁抱。情緒之高令人吃驚。
她是梅諾的後輩也是輔佐官──茉茉。梅諾並不驚訝,因為到公共浴場之前在教典上發來通信的人就是她。
「前輩洗好澡了呢~剛泡完澡的前輩好溫暖好滑嫩好棒喔~茉茉也好想和前輩一起享受泡澡放鬆身心喔~我詛咒那個和前輩一起洗澡的大胸女在浴室失足溺水!」
「好好。下次再一起進去吧。」
「好~喔!」
安慰了說些危險的話的後輩,茉茉露出了天真爛漫的笑容。
因為她是梅諾的輔佐,所以要以不被灯里發現其存在為前提行動。為此而分頭行動的茉茉比梅諾等人早一步抵達了這座城鎮。
她雖然走在偏離勉強能走的巡禮路,冒險通過環境殘酷的未開拓領域,卻比走巡禮路線還要早到達。光是這點就足以令人吃驚了,但她一邊不被灯里發現到,一邊用通信魔導聯絡才剛入城的梅諾。反而想問她究竟為何能如此精確地把握梅諾的動向。
「居然和前輩分開將近兩周~!茉茉好寂寞好寂寞每天早上中午晚上都~只想著前輩~!連在夢中都會夢到前輩,終於能重逢了,茉茉感慨萬千,今天就當作紀念日~!」
「好好。我也因為見不到自豪的後輩,好寂寞喔──」
「欸嘿嘿~自豪啊──雖然也是啦~!」
梅諾一撫摸櫻花色的頭髮,她就會露出放鬆幸福的表情。她是個很好搞定的後輩。但是這僅限於梅諾,如果是沒有裝可愛的時候,她的性格非常冷酷且沒有慈悲毫不留情。
茉茉在敬愛的前輩面前完全沒有表現出那種樣子,緊緊地抱著梅諾,把頭緊緊地貼在她身上。
「前輩果然是世界第一~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前輩能僅僅是見面就能滿足茉茉的心~!前輩是茉茉心靈綠洲!」
「好好。茉茉是個好孩子呢。是我世界第一的後輩喔。」
「好~茉茉是個好孩子~所以請前輩再撫摸一下~請更加更加誇獎茉茉~茉茉是為了能被前輩撫摸而活著~!」
「那麼。來談工作的事情吧。」
「咦……」
把臉頰貼在梅諾身上磨來磨去、全力撒嬌的茉茉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又是工作,這次又是什麼~?需要在前輩剛來這裡的時間點說~?」
「嗯。在申請任務費用的時候,對方推了一份工作給我。」
「一如既往是嗎──……」
「沒錯,一如既往喔。」
茉茉不甘不願地離開梅諾,看起來十分不滿。茉茉是處刑人的輔佐官。因此為了任務費用,就會被強迫接下其他工作,這種事是家常便飯,茉茉也知道的。
梅諾將之前西西莉亞傳達的這座城鎮的現狀告訴茉茉。
『第四』(Forth)的傢伙們好像盤踞在這座城鎮裡的樣子。對方希望我們能協助處理。」
「嗚哇……『第四』(Forth)也在這座城鎮裡啊~」
「那群傢伙到處都有,有一就有二啊。」
被稱呼為『第四』(Forth)的人們,是高舉著風靡了過去大陸的思想的市民團體。他們在這個人們被區分為第一身分(Faust)第二身分(Noblesse)第三身份(Commons)的三個身份制度的世界中,主張自己是第四身分的團體
簡單地說,他們主張人類不應該被囚禁於任何一個身分中。
謳歌自由與自立的『第四思想』,過去也曾短時間爆發性地流行過。在來到這裡前,在鄰國葛里薩利嘉王國遇上的恐怖分子也是其中一派。
「雖然現在只剩下殘骸,但如果當時導師( Master)沒有抓到『盟主』的話,那群團體就會是相當大的威脅喔。不要太鬆懈。」
「當時好像相當活躍呢~真希望導師( Master)當年也把組織給斬草除根就好了~就因為沒有處理乾淨,那種傢伙才會開始放肆起來~」
「雖然導師( Master)確實抓住了『第四』(Forth)的盟主,但就算是那個人,好像也無法徹底毀滅他們吧……?」
茉茉心中很多不滿,向導師( Master)發了不少牢騷,但『第四』(Forth)與其說是一個團體,不如說比較接近是一個思想。
從過去的領導人自稱『盟主』這點可以知道,他們比較接近是一群擁有共同思想的組織集會。散布於各地的殘黨在各個國家、城鎮都有不同的規模與勢力,而且正因為彼此沒有合作,所以難以根絕。
「他們姑且都是披著市民團體的皮,存在本身並不違法吧~?不能全扔給騎士階級處理嗎?」
「當然,在利貝爾的『第四』(Forth)也是騎士階級的監視對象喔。也有那邊的報告書。」
「嘿欸。這座城鎮,第一身分(Faust)與騎士階級意外地很融洽呢~」
第二身分(Noblesse)第三身份(Commons)組成市民團體本身,大陸上不論是哪個國家都能被認可。只要沒有違法行為的話,基本上不會去打壓他們的思想。要自稱自己是被當作準恐怖分子的『第四』(Forth)也是他們的自由。只不過會被健全的第三身份(Commons)市民白眼看待、被第二身分(Noblesse)的騎士階級盯上、會被第一身分(Faust)當作需要注意的人物對待而已。
「聽完說明、看完資料後,覺得西西莉亞祭司在工作上沒得抱怨呢……雖然性格令人討厭。」
「性格好與工作態度不成正比呢。例如導師( Master)就是那種典型不是嗎~?」
「那個人反而應該是因為性格不好,才會拿出結果吧。」
梅諾與茉茉一邊說著那間特殊修道院的統治者的壞話,梅諾從更衣室的包包裡拿出資料。那是在教堂時從西西莉亞那裡拿到的。
還在浴室裡的灯里貌似還沒有要出來的樣子。梅諾判斷應該還沒問題,於是繼續向茉茉說明。
「西西莉亞祭司之所以想要借助我們處刑人的力量,有兩個理由。第一個理由,是因為前幾天,『第四』(Forth)的基層人員似乎讓一名騎士受了重傷。」
「騎士嗎~?」
茉茉的表情中帶有點警戒。
在這個世界上,第二身分(Noblesse)可說是行政人員。而其中,騎士們因為要負責守護城鎮的治安,所以接受了很嚴峻的訓練。無法想像他們會被一個魔導只有半桶水程度的人反擊。
「不過少數第三身份(Commons)的冒險者也有一定程度吧~……」
「不是那樣的。看看這個。」
梅諾指著茉茉手上的資料的一部份。那裡有相關的訊息。
「似乎在兩、三星期前,有種奇怪的藥物在『第四』(Forth)的成員間流通了。貌似是從上頭發下去的,名為『魔藥』。」
「……那也就是說,某種毒品是嗎~真是摸不透那些吃下去的人在想什麼~腦袋壞掉了嗎~?我認為放著不管應該就會自生自滅吧~」
「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但大概比你所想像還要不妙吧。」
茉茉認為那應該是某種能讓人感受到全能感的興奮作用,以及能讓腦內分泌快樂物質的長效性藥劑,因此皺起眉頭,然而梅諾拿出樣本。那是在『第四』(Forth)中臥底的騎士那裡提供給祭司西西莉亞的樣本。
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紅色藥片。藥劑給人的印象像是血凝固一樣的東西,而對於學習過魔導技術的人來說,能從中感覺到導力反應。
感受到如此妖禍的導力反應,茉茉無法掩飾其厭惡的神色。
「為了製造毒品,居然敢染指原罪概念的禁忌……還真是有膽子呢~這群『第四』(Forth)的傢伙們──」
「同感。簡直在小看第一身分(Faust)呢。」
原罪魔導。
那是透過奉獻祭品,從異界引出【力量】的魔導系統。若要發動原罪魔導,通常需要獻上人的肉體、精神、靈魂。現在梅諾手中的紅色藥劑,肯定是以人的犧牲為前提而製造出來。
「不知道是為了賺錢而流通到港鎮,還是想讓基層成員服用以增強戰鬥力?雖然不知道目的,但他們已經染指了禁忌。知道這個配方的人值得我們處刑人處理呢。」
「前輩~這個案件能不能放著不管呢?讓『第四』(Forth)的傢伙們猖狂到這地步,是這座城鎮的責任喔~」
茉茉聽了大致的說明,笑容可掬地斷言了。
「我們有殺死那個大胸女的大目的在喔~!不要淌這灘渾水,趕緊趕路就行了啦~」
茉茉斷言這座城鎮發生的事情與目的無關,但梅諾表情看起來很困擾。
「沒有錢。」
「沒問題的~錢這種小事,就交給茉茉吧~!」
「交給你?要怎麼做?」
茉茉應該也有金錢的問題。畢竟輔佐官茉茉的活動費用也是由梅諾提供的。
「嘿嘿~我在未開拓領域挖到了很多東西~把那些拿去市場上賣掉後,就能賺不少錢了~!類似破銅爛鐵的玩意兒也能在這座城鎮賣得不錯呢~」
與在巡禮路上走了兩個星期以上的梅諾不同,茉茉突破了沒路可走的完全未開拓領域。
偏離了巡禮路的未開拓領域,是個無法製作詳細地圖的危險環境。或許正因為如此,古代文明的遺跡等等的都被留下來了
探索那裡為業的人被稱為冒險者,但茉茉好像在路上和他們做著同樣的事情。
「順帶一提,不知道為什麼我撞見了那個臭公啾大人,於是就把她丟進古代遺跡的危險地帶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那傢伙就會死了~!」
茉茉眼裡閃閃發亮,報告了聽起來不太安穩的事情。然而茉茉話中提到了不能漏聽的人物。
雖然梅諾沒有直接見過她,但是葛里薩利嘉王國的公主與茉茉多少有些緣分。雖然不久前還逗留在鄰國葛里薩利嘉王國,不過由於大主教觸犯禁忌的事件,茉茉與雅修娜的關係處於接近對立與共同戰鬥之間。
「不,為何葛里薩利嘉王國的公主大人會來這裡啊。現在那個公主大人的國家不是應該一團亂嗎?」
「不要在那個臭公啾大人身上尋找合理性~那個戰鬥狂只是想滿足戰鬥慾望而已吧~?」
茉茉好像很討厭雅修娜的樣子。既然茉茉在穿越未開拓領域中撞見了雅修娜,就代表她刻意不走巡禮路穿越國境,而是選擇了突破未開拓領域,可以看出她真的是個思考很異常的公主大人。
雖然茉茉把她丟在遺跡了,但應該還活著吧。據說雅修娜是個導力適性十分出色的天才。不過才稍微陷入了險境,應該不至於喪命。
「先不管雅修娜殿下的事情……因為教堂的委託是工作啊。我會接下來的。」
「姆──」
茉茉鼓起臉頰。她的表情像是在說:「如果是我的話絕對會無視的。」
「前輩真是濫好人~連自己的管轄區域都顧不好的人,不要管不就好了~」
「不要說那種話。總之你賺的錢,你自己隨便花吧。」
「除了貢獻給前輩以外,想不到其他用途啊~」
「別這樣。」
梅諾心想為什麼非得讓後輩貢獻金錢,又沒有這麼悲哀。於是斷然拒絕。
而且很不甘心的是,申請經費時西西莉亞說的話打中了核心。沒有目的話前進也沒有意義。
必須要訂下殺害灯里的方針。
而且這座城鎮裡,梅諾有一件在意的事情。
「關於『魔藥』的素材,好像無法從外部流入的樣子。鎮上會嚴格取締禁忌的素材。」
「這麼一來,素材是那個嗎?」
「鎮上的人,是吧?不過好像幾乎沒有失蹤者,這點很奇怪呢。」
「有可能只是還沒有提出搜查請求呢~應該要等待調查吧~」
梅諾單手拿著西西莉亞祭司交給她的資料,然後拿給茉茉。資料後半是關於『第四』(Forth)的研究主題。由於有個騎士在內部臥底調查,記載了相當詳細的訊息。
看到最後的部分,茉茉吃驚地皺起眉頭。
「『霧魔殿』的解析……前輩,這個~──」
「那個可以無視就好。」
茉茉第一次露出嚴肅的表情,但梅諾斷言。
能明白為何茉茉會警戒。因為剛開始看到的時候,梅諾也感受到威脅,面容失色。
『霧魔殿』。
那是指這座城鎮──利貝爾南方海洋上的地區。在抵達利貝爾之前,也稍微向灯里提過。
四大人災(Human Error)的遺址──『霧魔殿』。
但是,正因為『霧魔殿』被封印著,才會稱呼為『霧魔殿』。
「這座城鎮也是離『霧魔殿』最近的城鎮。畢竟都能製造出這種藥片。追求力量的人當然會對那片霧產生興趣,但是分析它是絕對不可能的。那團霧就連第一身分(Faust)都無法解析。若是古代文明時期的話還有可能,但現在人類根本就無能為力。」
四大人災(Human Error)之一。
與年幼的梅諾在西邊的盡頭之島看到的『鹽之劍』同等的存在,正潛藏於那片霧中。
幾座島嶼連在一起的繁榮大國──南方諸島聯盟,在千年以前從地圖上消失了。整座島都不留痕跡地消失,而『霧魔殿』存在的地區變成怎麼樣了,現在沒有方法觀測。
因為名為領土的概念被侵蝕了。
將過去存在的西方大陸變成鹽融入海中的『鹽之劍』,以及將過去繁榮的海洋國家──南方諸島聯盟吞噬後,留下來的『霧魔殿』。
傳說中肆虐世界的其中一個災難,就在港鎮利貝爾的南方海面。
「如果魔導技術足以解析那片白霧,利貝爾的『第四』(Forth)就不會藏身在這種城鎮上,流通這種奇怪的藥物。所以可以無視這件事。」
「好~的!不愧是前輩~!很有道理的推測呢~茉茉最喜歡有邏輯且又酷又帥的前輩~!」
「好啦好啦。」
梅諾撫摸著一如往常的茉茉。
「還有,關於這次問題的『魔藥』,與其說是『第四』(Forth)的研究成果──」
當梅諾在說明資料上沒有的事情時,從更衣室那來傳來了腳步聲。茉茉瞥了一眼梅諾。在梅諾點頭的同時,茉茉一聲不響地離開了。
與茉茉消失的幾乎同個時間點,灯里出現在大廳。
她才剛洗完澡,熱氣從頭上冒出來。染上桃色的後頸上水滴滑落下去,灯里東張西望地看著大廳。
「嗯嗯?小梅,剛才在和誰說話?我有種非常不爽的感覺呢。」
「你什麼時候能做到察覺他人氣息這種高級的技巧了啊。只是你的錯覺,快點擦乾身體。毛巾給你。」
「哇噗。」
明明就沒有見過茉茉,到底在說些什麼呢?而且說起來完全沒有危機管理能力的和平笨蛋、感覺遲鈍的灯里怎麼可能會察覺氣息呢。
梅諾將毛巾丟在她殘留水氣的頭上,讓她閉上嘴不要再追究,忽然想起了在意的事情。
灯里不單只是個不死之身。
她可能是從未來回到過去的。
因為沒有證據所以無法斷言,但擁有【時】之純粹概念的灯里可能會引發世界級的回溯現象,從未來回到過去,重新開始這段旅程。雖然灯里自己好像沒有記憶也沒有自覺,但梅諾能肯定一半。
畢竟灯里的態度,從初次見面開始就過於信賴梅諾了。並非非常親密,而是全盤相信梅諾,毫無防備。
所以意外的,剛才的發言也許是受到了記憶的殘渣影響。
梅諾用若無其事的口吻詢問:
「灯里,我問你。來到這座城鎮後,有過懷念的感覺嗎?你在和我初次見面時說過『這是命運──』了吧,來這裡後有類似的感覺嗎?」
「嗯──?沒有啊?」
「這樣啊。」
雖然多少有些期待能得到一些情報,但回答並沒有符合期待。
「因為教堂那裡委託了一點工作,所以會在利貝爾逗留個一星期左右。今天就找旅館就好了喔。明天再慢慢觀光吧。」
「好~」
梅諾說完了大致的預定,灯里一邊用毛巾吸乾頭髮的濕氣,一邊回答梅諾。
「灯里。我幫你吹乾頭髮,坐在那裡吧。」
「太好了~」
「相對的,我要借用你的導力喔。」
「咦……但是那個有點癢啊。」
「不要抱怨。」
梅諾將手放在了灯里肩膀上,將導力流入她的體內。
『導力:連接──時任‧灯里──抽出【力量】──』
「嗯呀。」
她的肩膀顫抖。嘴角像是在忍笑一樣緊貼著。
一般來說,要像現在這樣利用他人的導力,肉體、精神、靈魂的三種要素也會反彈。人會排斥別人的【力量】。
要像這樣進行導力連接,且沒有任何痛楚,兩者都必須非常信賴對方。
梅諾把抽出的【力量】流入短劍的紋章中。
『導力:連接──紋章・短劍──發動【疾風】。』
調整成微風的紋章魔導,吹拂著灯里的黑髮。風從短劍吹出,梅諾一邊用梳子整理她的頭髮,一邊吹乾它。
不過發動這種程度根本沒必要特地借用灯里的導力。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梅諾想要感受灯里的信賴感。
「……總之你小心點啊。給我自覺自己很容易被人盯上喔。因為『迷途之人』非常有利用價值,只要是知道其存在的人,都會對其垂涎三尺。」
「好~。但是沒關係!小梅會保護我吧~」
「你真的很沒有危機意識呢……」
梅諾一邊吹乾灯里的頭髮,一邊反覆思考著剛才來不及對茉茉說的情報。
瑪農‧利貝爾。
那是記載在資料上的,『魔藥』的提供者。從利貝爾這個姓可以得知,她是這座城鎮的第二身分(Noblesse)頂頭人物──利貝爾伯爵的親生女兒。
如果是第二身分(Noblesse)的高位,能得到一定程度的魔導知識吧。
但是根據第一身分(Faust)的規定,魔導技術有相應的限制。如果是原罪概念的魔導,就更是如此。
據說她的年齡與梅諾和灯里沒差多少。實在難以相信瑪農‧利貝爾可以獨立開發『魔藥』的生成導器。
「感覺有什麼黑幕呢。」
整個事件還籠罩在迷霧之中。梅諾將瑪農‧利貝爾的名字牢牢記在心裡,尤其在這座城鎮活動時,那個人是最該注意的人物。
灯里從曾存在過的未來世界回來的理由。
對於不知曉未來的梅諾來說,沒有根據斷言那個理由就是利貝爾。


Interlude 幕間

走累了。
荒蕪的大地上生活不便、也沒有娛樂。走在路上的灯里已經沒有餘力。連動嘴、前進以外所花費的體力、以及露出笑容的餘力都沒有。
「加油,再撐一下!」
「……嗯。」
灯里低著頭,輕輕地回答。走在她旁邊的少女以擔心且充滿活力的口吻對她說,但她的心飽受折磨,連回答的餘力都沒有。
就連平穩的坡道也讓人感到非常焦躁。灯里已經討厭起一切了。
「灯里,抬起頭來吧。」
聽到對方這麼一說,灯里抬起只看著地面的視線,視野開闊了。
灯里看到了蔚藍的大海,海洋反射著太陽的光芒。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爬上了丘陵。看到眼前的情景,灯里心中湧出無比的成就感。
「如何?心情會很好吧?」
「……」
她這麼一問,灯里低下了頭。能感覺身旁的她正在苦笑。
「抱歉,辛苦你了。再努力一下,就可以休息了喔!」
「……嗯。」
灯里怨恨著連感動都說不出口、不開朗的自己。
回想起來,來這裡之前,也給對方添了很多麻煩。在最初的城鎮時,因為自己拖拖拉拉導致錯過了列車,空等了半天。雖然她說多虧了那個原因才避開了事件,但是自己一定是毫無用處的包袱。
雖然擁有名為純粹概念的【力量】,但只能使傷口癒合和修理物品。她也說那種力量不用也行。而且說起來,原本就習慣旅行的她本來沒有受過傷。
──想要變得更開朗,更坦率地面對自己的心情。
灯里看著為了鼓勵自己而開朗地向她搭話的少女,如此心想。
並非什麼事都感到厭惡的自己,而是想要成為能享受旅行的天真無邪的自己。灯里一邊如此想著,一邊踏進了港鎮。
這是灯里第一次看到的港鎮利貝爾的景色。

第二章 仍不知曉霧之去向


灯里踏著輕快的步伐爬上階梯。
晴朗的港鎮,風從陸地吹向大海。灯里離開自己過夜的旅館,正在散步。灯里不輸給吹拂而來的風,腳步一看就知道她很開心。
梅諾從後面望著灯里的背後,心想著她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來到這個城鎮的第二天。梅諾和灯里正在利貝爾的街上散步。
雖然以漁業為中心,但也並非沒有可觀光的地方。而且看著和自己住的城鎮構造不同的街景,就算只是逛逛也能看到很多不熟悉的景色,非常有趣。
利貝爾從海岸線到城鎮中心有很大的海拔差。有高低落差的街道,前面與後面房子的屋頂高度不同。梅諾和灯里爬上磚瓦建造的民家之間的樓梯。
就在要爬上樓梯的時候,灯里突然停下腳步。
她轉過身來,用雙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圍成一個框。
「標題:『大海、城鎮與小梅』。嗯,能變成一幅畫呢!」
「那還真是謝~謝。」
灯里的心情很好,把自己當作攝影師,擷取一個畫面。
灯里對梅諾笑著,她那稍長的黑髮在海風吹拂下搖擺著。梅諾本想指出她的頭髮會受傷,但她的表情看起來太開心了,所以就沒有多說什麼會潑她冷水的話。
「開心就好。」
「嗯!開心是最重要的!」
她天真地說著。
灯里喜歡去見識不曾見過的地方。梅諾的觀光解說,讓灯里十分滿足。梅諾在成為處刑人的過程中被灌輸了各式各樣的知識,也因為同樣的理由而習慣旅行。
「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利貝爾是個好地方喔。」
雖然比之前逗留的古都加爾姆更鄉下,但由於臨近國境,所以也不算太偏僻。這座城鎮有著程度剛好的鄉下悠閒氣氛,由於也有人出入,就算是外人也能過得很舒適。
再加上因為是港鎮,所以魚很新鮮。對於最近兩個多星期只吃保存食品的梅諾與灯里來說,從早上開始,新鮮的魚類料理滿足了他們的味蕾。
望著大海的灯里指著某一個點。
「小梅!我發現了一個很棒的地方。我想去那個有城堡的地方!」
「那裡……啊啊,那是利貝爾島的城下呢。」
灯里的指尖前方,有一座島嶼以狹小的通道與大陸相連。以白色城堡為中心,那座小島有二十多戶人家。
這座城鎮原本是火山噴發後留下來的奇岩地帶。來這座城鎮之前登上的丘陵,本來就是山的部分被大大削去而形成的。
灯里所指的地方,是很久以前噴發時熔岩流入而形成的島嶼。流入大海的熔岩冷卻凝固,形成了大陸與連接在一起的島嶼。
「很遺憾,那座島除了相關人員以外都禁止進入喔。」
「是這樣嗎?」
「沒錯。包括城下在內,大部分都是第二身分(Noblesse)的私有地,所以不能進入。」
像那種島嶼由於景色優美,因此大多成為有錢人的別墅區或教堂地區。
這裡是前者。
「除了第二身分(Noblesse)以外,只有第一身分(Faust)有事的時候,以及第三身分(Commons)的有錢人才能進去吧。」
「小梅不是第一身分(Faust)嗎?」
「我又沒什麼事要去那裡。我還沒有偉大到可以和第二身分(Noblesse)的人交涉。」
位於離島上的利貝爾城是統合利貝爾行政的第二身分(Noblesse)的城堡。那座城的城主應該冠有利貝爾伯爵之位。是佔有這個城市第二身分(Noblesse)過半數的一族。
聽到那裡是第二身分(Noblesse)的支配地區,灯里露出複雜的表情。
第二身分(Noblesse)的區域……就是那個第二身分(Noblesse)吧?”
「是啊。和呼喚你過來的一樣。雖然因為國家不同,不能一概而論,但就是那個第二身分(Noblesse)喔,不要太靠近吧。」
灯里是被鄰國葛里薩利嘉王國的第二身分(Noblesse)召喚而來的異世界人。因此她不可能對第二身分(Noblesse)有好印象。
說到受害者灯里,她感到有點可惜的樣子,望著建在離島中心的城堡。
「這麼說的話,不能去那座島觀光嗎?」
「不行喔,乖乖放棄吧。」
那座孤島是第二身分(Noblesse)的領域。那是以利貝爾城為中心,與港鎮截然不同的區域。如果沒有受到邀請,就不能進入利貝城下。因為那裡被海包圍,是一個很難入侵的地方。
第二身分(Noblesse)中根據職責,爵位會被細分化。擁有伯爵地位的人,如果是地方行政級別的話,主要負責收集統整百姓的意見,並與第一身分(Faust)交涉。由於處在兩者中間的立場,聽說壓力非常大,但這與梅諾並沒有關係。
被安排在治安機構的騎士們又是另一種待遇。例如不久前還待著的葛里薩利嘉王國,該國王族的公主也擔任騎士,因此第二身分(Noblesse)是不能一概而論的階級。
「這樣啊,不過還真是一座漂亮的城堡啊。」
「在加爾姆的時候也是這樣,你喜歡那樣的建築吧?」
「因為那不是很漂亮嗎?那是城堡喔?我夢想著那樣的地方喔!」
「是嗎?」
或許這是因為日本人特有的感覺,還是一般市民的感想。灯里一看到城堡就很高興的樣子,用手指著。
梅諾看到城堡就會想到『該如何侵入呢』。特別是關於利貝爾城,可以說是此次調查對象『第四(Forth)』的根據地。對梅諾來說,這是一個沒有好印象的地方。
「啊,從這裡也能看到進城時看到的霧。那真的不是雲呢。」
「……是啊。」
正如灯里所說,這裡可以目視『霧魔殿』的白霧。
後來的調查表明,兩星期前奧薇爾試圖洗腦灯里的儀式場,使用了位於大陸北部的『星骸』災害遺址中可以採集到的白濁液。將四大人災(Human Error)的一部分當作素材使用的儀式魔導,連寄宿在異世界人身上的純粹概念都可以干涉及扭曲。
所謂四大人災(Human Error),就是這樣的東西。
因此梅諾腦海裡浮現出一個方案。
如果把灯里扔進霧中,她還有沒有可能復活呢。
「……有嘗試的價值嗎?」
「嗯?怎麼了,小梅?」
「呵呵,看著大海就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喔,灯里。」
梅諾的自言自語讓灯里很在意,不過梅諾很隨意地敷衍了一下,回以微笑。
「難得來港鎮觀光,接下來就去海邊喔!」
「喔喔!」
灯里大聲歡呼。
雖然是將近一千年都沒有發生任何問題的地方,但教堂應該會定期進行觀測。如果拜託西西莉亞的話,透過教會的門路,借一艘船應該不是不可能的吧。
「坐船出海吧!駕駛就交給我。我可是一個神聖正直且強大的神官!還算是個什麼都做得到的女人喔!」
「不愧是小梅!神聖正直、而且很強大!」
「當然,畢竟我是神官嘛!」
灯里聽見梅諾心裡另有盤算的提議,眼睛閃閃發光。看著灯里天真無邪的喜悅,梅諾的胸口一陣刺痛。
這是在加爾姆的時候也感受到的痛楚。只要心裡想殺灯里,就會感到胸口刺痛。梅諾還沒有遲鈍到不明白這是什麼。
這是罪惡感。
梅諾在心中呢喃著:這下麻煩了啊。
梅諾雖然是處刑人,但在至今的任務中並沒有長時間接觸過對象。因為幾乎所有的工作都是以偷襲的方式完成,一天之內就能解決。
自從遇見灯里之後,已經過了三個星期。
但是,必須殺害灯里這件事與梅諾的罪惡感並沒有關係。
梅諾覺得沒問題。
自己並不是可以受到良心苛責、感到痛苦的人。
梅諾並非神聖正直、且強大的神官。她至今的人生都在殺人。而至於為何殺人,這個答案在加爾姆的戰鬥中確認過了。
因為自己是惡人。
「船啊……這個主意挺好的!我想要試試看那個。就是站在船頭張開雙臂的動作!」
「那是什麼?」
「姆。電影的故事沒有在這裡傳開啊……」
就算不能站在陽光下無所謂;無法得救也無所謂。因為就是為了不產生像自己一樣的人,而持續殺人的。
這就是處刑人的職責。
梅諾在心中重複提醒自己的存在意義。
在灯里的笑容面前,梅諾必須在心裡不斷提醒自己才行。


此生都在隨波逐流。
沒有自己的重量;也沒有自我的意志。如果說有的話,就只有在出生時才有作用。
所以在逢魔之時的黃昏時分,與漂流到風平浪靜的海邊的那孩子相遇,一定是必然的吧。
回想著三週前的相遇,瑪農‧利貝爾拚命地忍著呵欠。
斷斷續續湧上來的睡意,使她緊咬臼齒,瞇起眼睛。她將湧上來的淚水忍在眼角,並忍耐著即將張開的嘴巴,不會顯得太不雅。
「呼啊……」
面容穩重的少女總算忍住呵欠,吐出一口氣。她將整齊且長長的頭髮綁了辮子,垂放在肩膀前面。她最大的特徵,是那件和服。
她穿著染色的和服,繫緊腰帶打了個結。那是從千年以前繁榮的古代文明時期就有的服裝,但由於不太普及,因此很少見。她穿著那樣的服裝,彬彬有禮地將手併攏放在膝蓋上,任誰都會說她──瑪農是個婀娜的美少女吧。
她坐在圓桌前,將近十名的男女活躍地發表意見。
「聽說那傢伙進入這個城鎮了,這是可靠的情報嗎?」
「這是在鄰國的成員給出的消息。從葛里薩利嘉王國古都加爾姆發生的事件開始反推算,這個時候應該差不多到達這裡了。」
「這下事情變得棘手了呢……」
從七十多歲的老人,到二十多歲的女性都有。第二身分(Noblesse)第三身分(Commons)各占一半。第一身分(Faust)當然不可能有。
他們正是以利貝爾為據點的『第四(Forth)』核心成員。
他們借了利貝爾城的其中一個房間召開緊急會議,而眼前如此無趣的議論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瑪農悄悄地與枯燥感戰鬥,不過大人們依然非常熱情地持續著會議。
「已經有一個麻煩的人來了。而且居然還要加上『陽炎的後繼(Flare Art)』?為什麼他們會在這個時候來。真的很想說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吧……!」
「是鄰國的公主騎士嗎。就是因為她的原因,『魔藥』的流通進度才會停滯不前。真的是夠了!那邊不能想想什麼辦法解決嗎?」
「她好像在港鎮召集年輕人做些異想天開的事情,可不能大意。那個公主的實績可不能小看。而且她還是鄰國的公主,我們不能出手。」
「嘖。不懂我們『第四(Forth)』的崇高思想的愚昧人們!」
第四(Forth)』。
曾經高舉自由與自立的名義,掀起席捲整個大陸的騷動的團體,現在也早已成為歷史。自從失去具有壓倒性領導魅力的領導人後,就變成一幫烏合之眾。在世人看來,這是一個示威做得太過火,只剩空殼的恐怖分子。
從她也出席這個會議可以看出,瑪農也是『第四(Forth)』的一員。
瑪農的父親利貝爾伯爵是『第四(Forth)』創始成員,並提供資金援助,因此在她父親病倒後,參加『第四(Forth)』的會議也變成了瑪農的工作之一。由於會被第一身分(Faust)與騎士盯上,因此無論怎麼想,這都是一個負面的遺產。





然後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爭論的,就是前幾天來到這座城鎮的神官。
「該死的『陽炎(Flare)』,總是在破壞我們的計畫。本來以為她才退下前線,沒想到居然準備了個麻煩的後繼者……!」
「聽說似乎叫做『陽炎的後繼(Flare Art)』是嗎。實際上是如何呢?」
「她打敗了奧薇爾大主教,不能小看她。」
陽炎的後繼(Flare Art)』。
她是潛藏於第一身分(Faust)的黑暗之中,處決禁忌的處刑人,這則是她的外號。她的存在已經有名到,不再只是一個在黑暗中活躍的處刑人。
契機是鄰國的大主教奧薇爾死亡的事件。
雖然表面上是在與魔物的戰鬥中殉死,但實際上,奧薇爾將鎮上的人當作實驗品,染指了禁忌。這是伴隨著接近第一身分(Faust)頂點的大主教死亡的,具有衝擊性的事件。即使使用第一身分(Faust)的權勢,也不可能隱瞞所有內幕。
將觸犯禁忌的大主教秘密處刑的人,就是『陽炎的後繼(Flare Art)』。
就像是『陽炎(Flare)』的別名令人畏懼一樣,『陽炎的後繼(Flare Art)』的名號也被一部分人所熟知,這是以處刑人來說不可能有的知名度。
「……瑪農閣下,您有什麼高見嗎?」
他們對只專注於不睡著的瑪農,突然提出了一個問題。
「這個嘛……」
──應該沒有被發現打了呵欠吧。
瑪農提心弔膽地窺視對方的表情。
雖然提出這個問題的是擔任會議主席的老人,但他似乎並非有所期待才把問題丟給她。那也是當然的吧。瑪農只是個年輕的小姑娘。而且這些人都是親戚,從她小時候就認識她了。
對他們來說重要的是,現在臥病在床的利伯爾伯爵的意見。
「不論是雅修娜殿下還是『陽炎的後繼(Flare Art)』,我們都僅止於監視就夠了,不要去管他們,這樣如何呢?說不定會出乎意外,他們什麼也沒做就離開了呢?」
她聽到了大笑聲。
這像是在嘲笑她果然還很年輕的樣子。立刻傳來某人的責備。
「這不可能喔,瑪農閣下。因為您還年輕可能不知道,過去『陽炎(Flare)』過境的時候,對我們造成了多少損害!」
「沒錯,她是那個女人的徒弟。我方必須先下手為強。」
「而且您的母親也是被『陽炎(Flare)』討伐的喔?這不是報仇的好機會嗎?」
「那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雖然關鍵時刻卻起不了作用呢。」
在最後的那句話中,瑪農的眼睛輕輕抖了一下。
但是,他們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依然高談闊論著。
「沒什麼,反正敵人是不能公開的存在。公主騎士姑且不論,如果是『陽炎的後繼(Flare Art)』的話,即使是我方主動攻擊,第一身分(Faust)也無法公開她們的存在並指責。」
「哈啊,說的也是呢。非常抱歉,畢竟是我只不過是父親的代理。」
如果用沒有霸氣的聲音回答的話,對方也不會再多說什麼。
瑪農敷衍完,便把自己的體重靠在椅背上。雖然只是一點點,但也完成了參與討論的義務。之後只要不吭聲忍著不睡著就夠了吧。
其實瑪農根本不想參加這種會議。不只如此,和『第四(Forth)』的行為扯上關係都覺得很麻煩。
然而,瑪農是利貝爾邊境伯爵的獨生女。
既然身處第二身分(Noblesse)的框架中,就無法撇清與組織之間的關係。若是瑪農的立場,就更是如此。
這裡到底哪裡有自由呢?
瑪農望著標榜自由的『第四(Forth)』但根本不自由又無聊的圓桌會議,呆呆地思考著。雖然覺得無聊,但還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離開這裡的自己,實在是太蠢了。
「好,已經決定了吧。」
在瑪農把那些話當耳邊風的時候,話題似乎依然繼續進行著。
擔任會議議長的老人鄭重地告知了已決定的事項。
「『魔藥』的流通進度已經嚴重落後了,因此不能再增加令人不安的要素。今天,我們要襲擊『陽炎的後繼(Flare Art)』。瑪農閣下,這樣可以嗎?」
「我覺得可以。我會轉告父親的,請您放心。」
大概是因為在會議過程中都沒有好好發言吧。瑪農掩飾著表情,對向她確認的最年長老人點頭。她在心中誇獎自己的自制力,還好沒有說出「怎樣都行」。
「我很期待喔,凱澤爾。」
「這次有瑪農殿下提供的『魔藥』,我們獲得了力量,所以有機會獲勝。」
「哈哈,當然了。繼承『陽炎(Flare)』名號的人,就斷絕於此地吧!」
或許是會議的熱情導致他們失控了,他們好像是真的認為能獲勝。在『第四(Forth)』的圓桌成員中,身材高大的男人似乎要指示襲擊。
被成員激勵的男性一臉得意地看著瑪農。但是她想不起對方的名字,而且搜尋記憶也很浪費力氣,因此她只給予一個微笑。
瑪農心想不論襲擊與否,其實都無所謂。更重要的是肚子餓了。
由於會議拖太長,所以沒有吃午餐。
雖然有準備輕食,其他成員也都在動著手,但瑪農不想在這裡用餐。
「但是,我們無法掌握『陽炎的後繼(Flare Art)』的所在位置。」
「嗯,確實是這樣呢。」
「對方是除了外號以外,長相、本名都不知道的處刑人。要找到她的所在地,實在不容易呢。」
既不知道她的長相、名字和所在地。因此決定發動襲擊實在太漫無計畫了。瑪農察覺到討論似乎沒有進展,於是決定提供情報。
「如果要問她在哪裡的話,現在好像出海了喔。」
瑪農突然的發言,讓『第四(Forth)』成員們的視線集中到她身上。瑪農並沒有慌張,露出平穩的微笑。
「好像是去了『霧魔殿』附近。只要堵在港口,我想馬上就能看到。如果看到有神官乘船回來,那她就是『陽炎的後繼(Flare Art)』呢。」
其中一名成員帶著試探的眼神問道。
「為什麼瑪農閣下知道呢?」
「因為我也有自己的情報網。」
這不是謊言。
只是說了情報的根據,對方也不會相信罷了。
這是從直接看到她進去霧中的人那裡聽來的,但說出來的話,笑聲應該會比剛才更大吧。
瑪農瞄了一眼他的表情,雖然無法完全揮去他的疑慮,但至少他能接受,不至於被追究。
「那是可信的情報嗎?」
「是的,沒錯。因為我的朋友是值得信賴的人。而且還有更值得一聽的情報,聽說『陽炎的後繼(Flare Art)』好像帶著『迷途之人』喔。」
「居然!」
聽說『陽炎的後繼(Flare Art)』帶著純粹概念的持有者,讓出席者興奮不已。
「帶著『迷途之人』的話,就更不能置之不理了呢。」
「這可是除掉『陽炎的後繼(Flare Art)』,並得到她的同伴的絕佳機會。」
「多虧瑪農閣下,也知道了她的位置了。我們馬上就發動襲擊吧!」
本應結束的討論逐漸白熱化。他們更加期待被選為襲擊行動領導者的男性。圓桌上的輕食被吃完,討論仍在持續著。
瑪農本以為很快就會解散,輕輕地按著肚子。肚子發出空腹的叫聲,但現場討論的聲音此起彼落,應該沒有人聽到。
不,只有一個例外。
說不定那個最近相遇、還借出【力量】的朋友可能會聽到。總感覺她聽到了空腹的聲音,在體內發出輕笑聲。
這實在很羞恥。瑪農不悅地噘起嘴,心想著:這一切的原因都是他們。
「這都是『陽炎的後繼(Flare Art)』和『迷途之人』的錯啦。」
抱怨了一番後,瑪農決定等會議結束了,就到鎮上的市場去買東西吃。


『導力:自動連接(條件‧達成)──非正當固定‧純粹概念【時】──解除【回溯:記憶、靈魂、精神】。』
灯里醒來後,眼前一片空白。
她爬起上半身,光是這個動作就讓睡著的地方搖晃。因為她剛才躺在小船上。
「呼哇啊啊。」
她打了一個有失女性面子的呵欠,伸了一個懶腰。眼睛轉了一圈,但視野卻很差。染成純白的空間中,無法看見周圍有什麼。
白色的濃度雖然會有流動變化,但是完全不存在空隙。這種濃度下不存在不是白色的空間。在一片白色的霧中,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霧氣瀰漫。
自己會醒來就代表達到了一定以上的條件。時隔兩週醒來,她開始整理記憶。
現在灯里的態度,與和梅諾在一起時截然不同。明明處於如此明顯的異常狀況,卻絲毫沒有驚慌的樣子。感覺像是已經把握了所有現況一樣,游刃有餘。
實際上,現在的灯里確實已經掌握了現狀。
「這裡是利貝爾啊。」
載著灯里的小船,撞上了某物停止移動。
小船現在並沒有浮在海上。雖然一片白霧使人難以辨認,但小船現在漂浮在可與海水量比擬的血肉之堆上。
這是一個令人噁心想吐的空間。如果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人身處於此,理智應該會漸漸被磨掉吧。幸好眼前看不太清楚。
這裡是在『霧魔殿』之中。
這股血腥味讓灯里皺起眉頭,不過因為已經來過這裡不少次,所以顯得很從容。
「既然我會在這裡,就代表目前還在預料內吧。一切順利是最好的!」
她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以及現在自己處於什麼狀況,她一邊轉著髮箍一邊喃喃自語。
「既然到達了利貝爾,應該暫時可以放心了吧。從這裡開始──哇啊!?」
灯里突然發出慘叫,因為船突然跳了起來。
下一瞬間,灯里的身體被拋到了空中。有某物從血海的水面上現身,造成的衝擊將整個小船被吹飛了。
一匹巨大的魔物出現。由於距離太近只能看到其身體的一部分,無法測量張開的嘴到底有多大。
「嗯~真可惜呢,小梅。」
灯里看著那張嘴逼近,為了不讓髮箍掉下去而抱在胸前,接著聳聳肩。
既然身處霧中,就意味著旅程正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在這裡發生的事情也是早已經歷過了。
正因為如此,她知道這裡絕不可能是旅途終點。
「這樣沒辦法殺死我喔。」
灯里的身體被巨大的嘴巴吞沒了。


梅諾所站的地方搖晃著。
在搖晃的船上,梅諾注視著白霧。
梅諾站在裝有導力機關的小型船船頭。拜託西西莉亞後,她比梅諾所想的還爽快地借出船隻。因此很順利就借到這艘船了。
蔚藍大海上有一團廣大的霧佔據著。白霧的濃密度會讓人誤以為積雨雲落在海面上。如果不慎凝視著那片無可對比的巨大濃霧,可能會喪失距離感而闖進霧中。
那就是『霧魔殿』。
那是將過去存在的南方諸島聯盟全部覆蓋住的大規模濃霧。這是四大人災(Human Error)遺址中最安靜的地區。
但是,從外面看到的寂靜只不過是虛有其表。
那是魔物的始祖、惡魔之頂點;那是萬魔之主,吞噬這個世界的最大絕望。那是僅僅一個少女的妄想,以可怕的純粹概念具體化後的產物。
在那片霧中,存在著讓原罪概念誕生於這世上的一名少女。
雖然那是近乎傳說的記述了,但據說她讓吞噬島嶼的巨大魔物服從,令其肆虐周圍。霧之結界之所以範圍如此廣大,是因為要這麼做才能壓制群魔亂舞。
梅諾將灯里扔進霧魔殿之中。
這是乘船出海一段時間後的事情。梅諾事先讓灯里喝下安眠藥,並謊稱是防暈船的藥,等她睡著後,把船開到『霧魔殿』的附近,讓灯里隨著救生艇漂流進霧中。
「那麼……結果會如何呢?」
梅諾咕噥了一句。
只要進去了這片霧,就無法脫離。而且那片霧可以很容易地從外面入侵,但是絕對無法從中離開。說不定很有可能連擁有時間回溯能力的灯里,都會被關在裡面出不來。
但是,腦海中也有否定的聲音。
因為灯里是從未來回來的。
「……」
這是經過了加爾姆的事件後得出的推論。梅諾因某種原因而沒有成功暗殺灯里,導致整個世界的時間都【回溯】了。
既然梅諾與灯里一起以聖地為目的地,就一定會經過利貝爾。而且既然都來利貝爾了,梅諾不可能沒有想到把灯里扔進『霧魔殿』的想法。這趟旅程毫無疑問會利用『霧魔殿』來暗殺灯里。但是,如果這個方法成功的話,灯里應該不會讓世界的時間【回溯】。
梅諾本來也想過把灯里扔進『霧魔殿』之前,可能會發生什麼不測的事情,不過一切都很順利。
因此,梅諾也預料到了船上瞬間出現的導力光。
『導力:連接──不罩i?絎い着・純粹概念【時】──發動【回溯】。』
空中亂舞的光芒形成了時鐘的形狀。這是梅諾曾經見過的現象。就在梅諾看過去之前,導力光彈開,其中出現一名少女。
她從虛空中出現,啪的一聲撞到額頭。
「好痛!?」
她突然發出一聲慘叫。
看到她出現在直到之前為止都不存在的船上,梅諾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啊,咦?我不是在船艙裡睡覺嗎?」
「你是睡到傻了,到處晃來晃去撞到頭了喔。真是有夠不像樣的。」
「是、是嗎。」
灯里緊張地四處張望,聽到梅諾這麼說,她也沒有任何疑惑地接受了。
「呼哇~睡得真舒服啊。」
「只不過是吃了暈船藥,居然能睡成這樣呢。」
或許灯里在霧魔殿中死亡時也沒有醒來,因此她才好像完全沒有自覺自己被梅諾殺害了。
對話告一段落,梅諾將灯里趕進船艙。雖然覺得灯里應該不會注意到,但如果她追問為什麼救生艇不見了的話,要解釋也很麻煩。
「差不多該要回港口了。如果一直吹著海風,頭髮會受損的。」
「好~我也不希望小梅的漂亮頭髮變粗糙呢!」
霧魔殿。
雖然認為這是一種很有可能成功的殺人方法,但灯里還是復活了。果然因為是概念上的【回溯】,因此會在安全的地方復活到健康的狀態。
安全的地方。
對現在的灯里來說,梅諾身邊就是如此安全的地方,才會在這裡復活。
「……」
梅諾害怕灯里的純粹概念能力會成長。
純粹概念會侵蝕使用者。因為這世界上最接近真理的魔導,就是讓使用者本身接近概念。
變成人災的他們會失去人格,只會依照寄宿於他們體內的概念,重複著破壞行為,最後成為災害。
最容易理解的代價就是記憶。
以灯里為首的異世界人,每次使用魔導時都會失去記憶。人在行使魔導的時候,會從靈魂中汲取【力量】,以精神控制導力。靈魂的【力量】是屬於本人,本來是無害的。導力天生就很多的人,精神常常會失去平衡,但只要經過訓練就能解決。茉茉就是其實際的例子。
但是像灯里這樣的異世界人,他們在被召喚時靈魂所寄宿的純粹概念,原本就不是本人的【力量】。
從純粹概念中產生的【力量】不僅強大到一個人不可能擁有,而且還有明確的發展方向。本應是異物的純粹概念,越是支配宿主的精神就越會越強大。
結果,每當他們行使純粹概念的魔導,支撐精神的記憶與人格就會被視為雜質,而被趕出體內。最後靈魂就會逐漸剩下純粹的【力量】,純粹概念的不成文規則會變成異世界人們唯一的行動原理。
梅諾看著灯里的背影,咕噥了一句。
「……應該還沒問題吧。」
梅諾究竟只是害怕純粹概念成長,還是並非如此呢。
「嗯~?沒關係是什麼意思?」
「我在浴室裡看到後,就有點在意……所以我幫你確認了一下你是不是胖了。還沒有問題喔,灯里。」
「等等!?還沒問題是什麼意思!?」
梅諾自己也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焦躁。
沒有成功殺害灯里時,梅諾所感受到的不僅僅是沮喪。導力光出現在船上的時候,梅諾臉上混入了安心的表情。而且原本將灯里流放到海上時梅諾感受到的胸口刺痛,並非只是罪惡感造成的。
這是一種更複雜,但某種意義上又很單純、非常理所當然的感情。
她不想要這麼做。
過去年幼的梅諾從設施裡的孩子們身上感受到的感情,現在的梅諾也感受到了。


兩人乘坐的小船駛向港口。
梅諾正在駕駛裝有導力機關的小型船。她在修道院的時候,也被灌輸了這類交通工具的操作方式。
水中留下閃閃發光的導力光軌跡。因為灯里在船緣看著大海中的導力光,因此使人捏一把冷汗,擔心她會不會摔下去。
「啊!能看到岸上了喔。」
「我知道,不要把身體探出去。真的不要,我會想起以前溺水時的事情。」
「咦?小梅,你有掉進海裡過嗎?」
「還小的時候有來過這座城鎮呢。」
梅諾把灯里從船邊拉回來,接著目光也轉向港口。
有近百艘大小不一的船排在那裡。大部分是漁業用的船隻。之所以小型船很多,是因為受到『霧魔殿』影響,而無法航行到遠洋吧。
灯里沒有掉到海裡,順利地到達了港口。
「地面不會搖晃!」
暫時不管歡欣鼓舞的灯里,梅諾一回到港口就感覺到視線,因此裝作若無其事,觀察四周。
人群中有不自然的感覺。
那並非騎士。目光十分露骨。他們應該更俐落監視對象才對,不過監視梅諾本身就沒有太大意義。
這樣一來,候補就縮小了。
「……『第四(Forth)』吧。」
梅諾沒有表現出反應,與灯里走在一起。
兩人從碼頭沿著海邊走了一會,人的喧囂聲突然就流進耳裡。
「哇啊!」
灯里的臉上閃閃發光。
一排排的攤位之間來來往往的行人的腳步聲、坐在位子上閒聊的情侶、叫賣的聲音,等等各種的聲音融為一體,此起彼落。
「好熱鬧喔!」
「因為是市場呢。大概是這個城鎮最熱鬧的地方喔。」
梅諾看著情緒高昂的灯里,冷靜地說出了事實。
梅諾等人現在造訪了與港口合併的藍天市集。這裡有許多露天攤販鱗次櫛比,設置在能聽見海浪聲的大海附近。
這裡是支撐平民生活,充滿活力的市場。
出售的商品也很多種。最多的是魚類和貝類。甚至在沿海就能聞到刺鼻的魚腥味。其次是蔬菜水果,而在靠近城鎮的攤販也有賣許多生活必需品。也有賣二手衣、小飾品的店,仔細看甚至還有販售刻有簡單紋章的導器或魔導素材的可疑攤販。
由於利貝爾鄰接未開拓領域,所以能從冒險者那裡直接得到素材與古代遺物。望向街上,也有一些像是冒險者的人。茉茉應該也是在這種地方把挖到的東西換錢吧。
途中灯里忍不住買了水果。她似乎也習慣了這個國家的貨幣,流暢地付了一百印。
「來,小梅。張開嘴巴?」
「嘿呀!」
「噗!」
梅諾將送到嘴邊的水果搶走,塞進灯里嘴裡。灯里吃了一驚瞪大雙眼,但她卻不慌不忙、津津有味地吃著。
「這是什麼,真好吃!」
「那是西瓜喔。又甜又好吃。現在是旺季呢。」
「嗯,這是西瓜嗎?和我知道的西瓜顏色不一樣,也沒有籽……不是哈密瓜嗎?等等,仔細嘗過之後感覺味道有點像西瓜。」
「是這樣嗎?」
正當兩人發現了彼此的認知有點差異,討論起來的時候。
有個大塊頭的男人從前方走過來。
乍看之下,並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灯里則完全沒有在意的樣子。畢竟人這麼多,其他人都只是風景的一部分。
然而梅諾十分警戒著他。
他的視線、步伐、放在懷裡像是在藏著什麼的右手,再加上對方明顯就是在注意梅諾等人。
梅諾確定應該就是那傢伙,於是保持若無其事的樣子,擦身而過。
同時,梅諾感到背後有人在構築魔導。
「灯里,趴下。」
「呼欸?」
灯里無法及時反應梅諾的高聲警告,嘴裡還叼著水果,吃了一驚。
『導力:連接──戒指‧紋章──發動【炎彈】。』
火焰從背後飛向梅諾。
但這對梅諾來說太慢了。對方的魔導構築十分粗糙,威力也很低,至於隱蔽性可說是完全沒有。只能用粗糙來形容的紋章魔導。
『導力:連接──神官服‧紋章──發動【屏障】。》
梅諾發動的【屏障】輕易地打散飛來的火焰。
「嘖!」
男子發現突襲失敗,於是拔出了小刀。而且不只有他一個人,又有幾個人從陰影處一個接一個地走了出來。
如果紋章魔導只有剛才的程度的話,即使對方再怎麼攻擊,也沒有打算正面接下,但要是對周圍造成傷害就麻煩了。
「咦、咦!?發生了什麼!小梅!?」
「灯里你冷靜點。不過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在人群中發動襲擊啊……」
眼前的這些人肯定是『第四(Forth)』的成員吧。
既然梅諾被襲擊,就代表她的所在地被抓到,真實身分也敗露了。
雖然一度懷疑是不是有內奸,但馬上搖頭。
要說的話,梅諾自己就是原因的可能性比較高。上次的事件後太引人注目了。從那裡開始縮小可能範圍,應該就可以知道確定是誰走漏了風聲。
葛里薩利嘉王國的那次事件。處理奧薇爾這種大人物可是一起值得關注的大事,再加上梅諾是『陽炎(Flare)』的弟子,她就有可能從一個普通的處刑人,搖身變成一個容易被盯上的人。
「……這下難辦了呢。」
周圍的人都像凍結了一般,關注著梅諾。由於事情太過突然,人們還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要是一個沒處理好,梅諾很清楚下個瞬間就會發生恐慌,因此她大聲喊道:
「請大家冷靜下來,不要亂動,趴在地上!」
大家之所以會聽從梅諾的警告,是因為人們對第一身分(Faust)的信任。
只有被訓練和選拔出來的人才能成為第一身分(Faust)。因此,一般市民對神官的信賴度很高。
聽到穿著神官服的人的聲音,人們雖然依舊緊張,但同時也恢復了冷靜。梅諾確認民眾都冷靜下來後,將手伸進神官服下擺的開叉中,拿出裝在大腿皮帶上的短劍。
梅諾悄悄操作著魔導,小心不被眼前的男人發現,慎重地將導力流入短劍。
『導力:連接──短劍‧紋章──發動【導絲】。』
「灯里也趴在這裡,拿著這個。」
「咦?」
梅諾將短劍的劍鞘交給呆住的灯里。雖然她也不會使用短劍,但護身用剛剛好。導絲依然連接在短劍的劍柄上,而梅諾將灯里丟在原地衝了出去。梅諾採取了將襲擊者全部捲進去的打法,以便在出現被害之前迅速打倒對方。
梅諾全身散發出導力光的磷光。
梅諾從正面踏入,而且沒有發出警告。因為並沒有必要給『第四(Forth)』的恐怖分子們手下留情。由於梅諾超乎預想的動作,對方慌慌張張地開始構築魔導,但這是徒勞無功。梅諾在他們發動前就已經來到他們眼前。
「咕。」
首先解決一個人。
被打到胸窩的男人悶聲。梅諾本來以為他會嘔出胃液歸下去,但事情沒有如她所願。
男人目光銳利地瞪著她。
「嗯?」
對方反擊,以憤怒來掩飾痛苦,接著將小刀刺出。
對方的身體頑強得不自然。明明沒有用導力強化,但是身體的動作卻很快。梅諾雖然感到疑惑,但仍用左手把小刀架開,縮短雙方的距離,同時掃了對方的腿。
衝到極近距離的男人身體失去了平衡,梅諾抓住懸在空中的男人的衣襟,把他扔向從後面衝來的另一個人。
梅諾無視撞在一起的兩人,捕捉下一個獵物。
「可惡!這個小鬼──」
第三個人。梅諾用迴旋踢將對方踢飛,打斷對方的怒吼,接著輕輕地吐了口氣。開叉翻動,從中露出穿著靴子的美腿。雖然是美得令人著迷的美腿,但卻是擁有讓一個大男人昏倒的威力。
神官服的下擺隨著重力回到原位,雖然梅諾運用體術壓倒了對手,但還是皺著眉頭。
梅諾本來想把骨頭踢斷的,但從靴子傳來的感覺來看,連裂痕都沒有。這次總算確定很奇怪了
「到此為止。」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梅諾緩緩地回過頭來。
「不要輕舉妄動喔,『陽炎的後繼(Flare Art)』。除非你的同伴不重要的話呢。」
那是最初向梅諾放出了粗劣的魔導的對手。也許是趁梅諾戰鬥的空檔抓住了灯里。他握著的小刀的刀尖,正指著灯里的脖子。
「小、小梅……這些人的目標是我嗎……?」
正因為梅諾昨天在浴場時叮嚀了灯里,所以她才會認為自己被盯上了吧。灯里雖然拿著方才梅諾交給她的短劍,但她根本不可能會用。
灯里被當作人質了。男人用小刀抵著流著淚的灯里,肯定認為自己處於優勢,得意地笑著。
「沒想到居然能抵抗到這種程度,不愧是那個『陽炎(Flare)』的弟子啊──啊啊,不要亂動喔。會死人的。」
他注意到梅諾的眉間微微動了一下,因此強調自己手上有灯里當作盾牌。
梅諾剛才打倒的男人們也站了起來。方才他們受到的傷害,應該無法讓他們輕易站起來,但他們卻異常的頑強。
「總感覺你們很耐打呢……你們吃了『魔藥』吧?」
「沒錯,這效果很棒吧?」
梅諾稍微試探了一下,而對方很乾脆地回答了。
他們好像沒有自覺在服用不正常的藥物,不過他們的身體會這麼頑強,應該就是『魔藥』的功效。
梅諾將他的自言自語當作耳邊風,分析出那種藥物的功效,應該能讓他們有三流冒險者使用導力強化的程度。
「真是麻煩呢……而且,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底細?」
顯然對方對梅諾的真實身分深信不疑。梅諾判斷比起搪塞過去,直截了當地問出來比較好,於是委婉地奉承對方的自尊心,向對方提問。
該說果然不出所料吧,男人很乾脆地回答。他露出得意的表情炫耀自己的手牌。
「因為鄰國的騷動已經造成了不少話題呢。我們『第四(Forth)』在葛里薩利嘉王國的同志報告說,妨礙我們奪回盟主的人也是你吧?」
果然還是奧薇爾的那件事。不僅如此,看來他們與劫持了前往古都加爾姆的列車的集團多少有些情報交流。雖然國家不同,但因為同樣都是『第四(Forth)』的成員吧。
「雖說是處刑人,但你也是第一身分(Faust)。在這個大庭廣眾之下,不能對人質見死不救。不,對你來說,這傢伙比什麼都重要吧。」
梅諾從對方的態度判斷對方可能也知道灯里的底細。為了試探出對方組織的目的,於是梅諾假裝慎重地提問,以持續這次對話。
「你的要求是什麼?」
「我們必須要排除你啊,『陽炎的後繼(Flare Art)』。還有,我們也要抓住這女人。」
果然,連灯里是異世界人這件事也洩漏了。
梅諾心想我方的資訊洩漏太多了,接著放鬆肩膀。
男人也許是認為梅諾已經放棄了,笑容中帶著更多自信。當然,梅諾並沒有要放棄的意思,而且原本就摸透這些人的行動模式了。
包含灯里被當作人質的部分,事情的發展都如梅諾所料。
「想問的事情又增加了,所以我會拜託騎士們嚴格盤問喔。」
「……你知道自己的立場嗎?」
「我當然知道。抱歉啦,那個白癡是誘餌喔?」
「啊?」
男人露出懷疑的表情。梅諾看著不知道自己所處的狀況的愚蠢男人,將【力量】流入一直維持著的導絲上。
『導力:連接(經由:導絲)──短劍‧紋章──遠隔發動【疾風】。』
【疾風】從灯里手中的短劍中呼嘯而出。
「嗚喔!?」
突然颳起一陣暴風,用小刀抵著灯里的男人發出慘叫。
男人沒有發現到梅諾在構築魔導,來不及做出應對暴風的準備,因此被狂風吹飛。而且他們何止沒注意到梅諾使用了導力迷彩藏住了絲線,就連她握著【導絲】戰鬥都沒有發現。
梅諾當然不可能被那種程度的對手打敗。梅諾趁著對方身體失去平衡的破綻,鑽進了男人們懷裡,並用雙手用導力的絲線捆綁住男人們,讓他們動彈不得,然後扔到地上。
「不愧是小梅!我一直都相信著小梅喔!」
「當然啦,神官是神聖、正直又強大的!」
灯里被放開後跑了過來,梅諾挺起胸膛回答。由於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了讓被波及的人們放心,梅諾刻意表現出神官的樣子。
梅諾之所以特地離開灯里戰鬥,是因為她幾乎確定灯里會被當作人質。對方以為抓到人質就能占上風,但梅諾早已做好能輕易取勝的準備,趁著對方大意時一網打盡。
或許是市場上的某個人通報了騎士吧,因此梅諾將男人們交給遲來的騎士們後,喃喃自語著。
「『魔藥』啊……」
既然能製造出強化人體的藥劑,那麼對方應該具備相當程度的知識與技術。由於梅諾與得到這種效果的人們戰鬥,她才明白。
瑪農‧利貝爾。
梅諾認為她是比想像的還要棘手的敵人,繃緊了神經。


瑪農在一旁看著剛才的騷動,壓抑著激烈跳動的心臟。
「啊啊,嚇死我了……」
當瑪農在無聊的會議結束,為了裹腹而在市場上買東西的時候,遇到了剛才討論得起勁的襲擊。
瑪農沒想到他們居然會在會議結束後馬上發動襲擊,心中想著他們總是在這種沒必要的時候手腳特別快。就算是瑪農,也在內心反省剛才實在太不當一回事了。
「那就是『陽炎的後繼(Flare Art)』嗎?」
瑪農從遠處仔細觀察。那是用緞帶綁著淡栗色頭髮的美少女。從神官服的開叉中若隱若現的美腿很有魅力。
盯著她的不只有瑪農一個人。由於剛才發生的騷動,周圍的人都在旁邊看熱鬧。正因為如此,瑪農興致勃勃的視線反而顯得很自然。
也聽到了她的名字。『迷途之人』的少女稱呼她為「梅諾」。
「叫做梅諾嗎?長得既漂亮又強大,真是犯規呢。」
瑪農在攤子上點了水果。一片一百印。價格還算適中。
陽炎的後繼(Flare Art)』──梅諾將男人們交給騎士們後,和同伴的少女一起離開了現場。
襲擊失敗的男人們被騎士們拉著走。之後應該會在騎士那裡接受審問吧。那種沒有忍耐力的人,肯定很快就會將一切都招了。
瑪農在咬下水果之前,心裡想了想。
雖然可以不管他們,但流出太多情報也不太好。更何況,瑪農有一個理由要制裁他們。
「在今天的會議上說母親壞話的,就是那個人吧。」
瑪農從袖子裡拿出紅色藥片。所幸,男人們有服用『魔藥』。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方才『第四(Forth)』的會議上也有提到,瑪農的母親過去被『陽炎(Flare)』殺害。
理由很簡單。
因為瑪農的母親是擁有純粹概念的『迷途之人』。
躺在手掌上的藥片,發出紅色的導力光。
『導力:祭品犧牲──混沌粘連‧純粹概念【魔】──召喚【孩子肚子餓了】。』
瑪農手中的藥劑被當作祭品獻上。
瑪農干涉了融進他們體內、已經成為他們身體一部分的藥劑,發動了魔導。
由於被抓住的男人們突然開始發狂,背後發生了騷動。不對,不只是發狂。
「喂!給我老實一點──這、這些傢伙要幹嘛!?」
男人們的肉體正在發生變化。他們所服用、在體內扎根的『魔藥』突然開始劇烈地侵蝕身體組織,改變其構造。手腳的指尖變成鉤爪狀,體毛與皮膚融為一體並硬質化。
「變成魔物了嗎……!」
剛才還是人類的他們變成了魔物。
看到異常情況的人們發出尖叫聲,發生了不亞於剛才襲擊時的騷動。
變成魔物的男人們揮開束縛,開始肆無忌憚地大鬧。
這次是在瑪農預料之中的事態。她毫不在意地吃起了水果。
她將水果咬下去,水分在口中噴發。
「嗯,真好吃。」
瑪農享受著點心,同時離開現場,而在她的背後,化為魔物的男人們被騎士們討伐了。


Interlude 幕間


年幼的梅諾在碼頭望著大海。
紅黑髮的神官似乎為了確認某件事,於是讓梅諾在港口等待,然後就不知道去哪裡了。被留下來的梅諾聽著海浪的聲音,不厭煩地望著大海。
她望著廣闊、寬廣、不會停下來的廣大海洋。彷彿凝視就會被吞進去一樣,若是被吞進去了感覺就會融在裡面。
「事情辦完了,回旅館囉。」
梅諾聽到背後有人搭話。紅黑色的神官似乎回來了。
──……你真是個無趣的人啊。
梅諾忽然想起了來這個城市之前的對話。
梅諾一言不發地跳進海裡。
「啊?」
背後傳來了驚訝的聲音。但馬上就聽到了「撲通」一聲,其他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
水的世界。
梅諾睜著眼睛沉入水中,吐出泡泡。閃閃發光的水面很漂亮。梅諾不禁看得入迷,接著有隻手臂突然伸進水裡。
「你在幹什麼啊?」
紅黑色的神官很快地伸出手臂將梅諾拉了上來。全身濕透的梅諾打了一個噴嚏。由於現在不是溫暖的季節,海風無情地吹著梅諾年幼的身體。
「那個。」
「什麼事?」
「大海、好鹹。」
「……」
紅黑頭髮的神官一副說不出話來的樣子。梅諾也毫不在意地說出自己對大海的感想。
「還有,那個,波浪,發出很大的『沙沙──』聲,然後還有,大海閃閃發光的,很漂亮……」
「誰管你啊。好了快點閉上嘴。」
她粗魯地打斷梅諾的聲音。
「去公共浴場吧,萬一感冒了就麻煩了。」
「是的。」
梅諾點了頭後,聞到血的氣味。
血腥味從紅黑色的神官身上散發出來。不只有梅諾,紅黑色的神官也注意到了吧。她頭也不回地說。
「因為我是惡人啊。」
年幼的心靈注意到了,她是去殺了人。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紅黑色的神官才把梅諾留在港口。
不過雖說注意到了,但梅諾也沒有什麼想法。
當時梅諾的內心還是一片純白,無法言喻對殺人的想法。
梅諾捏著她的神官服,與她一起走著。


此時,導師所殺害的禁忌人物,就是瑪農‧利貝爾的母親。


第三章 晚會上火光閃耀


忽然驚醒的梅諾迅速將毛毯掀了起來。
梅諾是一個受過訓練的處刑人。不論睡得有多熟,都能察覺到危機並清醒過來。
感覺好像夢見了過去的記憶,但夢境的殘渣被現實驅散、遠去。梅諾保持著睡姿,從床上滾下去。然而她在幾乎一瞬之間單手承受了掉下去的衝擊,完美地調整姿勢用雙腳著地。
梅諾心想是什麼來襲,但抬起頭來後啞口無言。
梅諾睡覺的地方有個重物落下了。
令床鋪的彈簧微微反彈的是灯里。
「啊,被躲開了。早安,小梅!」
梅諾在心中抱怨對方究竟有何目的,而跳到梅諾床上的她爬起身子,一臉輕鬆地揮著手。
蹲在地板上的梅諾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梅諾因為不必要地打開了戰鬥開關,肩膀放鬆後瞪著灯里。
「灯里,你幹什麼啊。你想用增加的體重壓死我嗎?」
「突然說些什麼啊!?我才沒有胖……應、應該沒有吧?」
「很遺憾,我不告訴你。人要有自覺喔。」
「嗚欸欸欸!?」
梅諾冷淡地告訴她。而且反而是梅諾想要向她抱怨突然幹些什麼。
畢竟起床時遭到偷襲,心情也會變差。梅諾撇開頭準備梳洗。
梅諾在洗手間洗了臉、換上神官服。順帶一提,這間旅館沒有體重計。旅行中的比較對象,經常是昨天的自己。
當梅諾換完衣服,用緞帶綁好頭髮時,灯里捏了捏自己軟軟的側腹,確認了贅肉的多寡,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不、不要這樣捉弄我啦。因為小梅一直不起床,我只是想來叫醒小梅而已。」
「應該有更好的方式吧?」
「我對小梅的思念太深讓我不禁──啊好痛!?」
她用一臉正經的表情坦白犯罪動機。但由於梅諾已經決定不原諒她,因此執行了彈額頭之刑。灯里含淚按著額頭,眼神中帶著怨恨的。
「嗚嗚──不過,還真稀奇呢。小梅居然會睡過頭。」
「……是啊。」
因為昨天晚上有很多必須思考的事情。
後來才聽說,昨天交給騎士的男人們突然變成魔物並發狂了。所幸的是,在造成傷害前,就已經被騎士們討伐了,但問題並不在於此。
「工作稍微變得比想像中麻煩了。」
「嗯?」
「我正在調查『魔藥』這種棘手的東西……灯里,你絕對不能吃陌生人給你的紅色藥片喔?」
「那麼奇怪的東西,我才不會吃喔?」
梅諾推測,男人們變成魔物的原因是『魔藥』造成的。
原罪概念具有侵蝕並吸收物質的性質。也就是說,如果將原罪概念做成藥片的形狀,就能讓吃下它的人慢慢變成魔物。
吃下了『魔藥』的人,其肉體並不是得到了強化。只是因為肉體變化成魔物,結果讓肉體的強度上升了而已。
也就是說,『魔藥』並不是『第四(Forth)』用來賺取資金的藥劑。那是如果在街上流通,就會將無辜的人民變成魔物,引起大規模恐怖攻擊事件的極其危險的藥劑。
現在利貝爾鎮上有可能出現大量的魔物。西西莉亞接到報告後開始調查『魔藥』的流通狀況,並開始逮捕服用『魔藥』的人。所幸,港鎮部分幾乎沒有流通,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事件的規模變得比當初預想的還大很多。
「總之,工作增加了喔。」
「嗯?」
灯里聽了梅諾的話,歪著頭感到不可思議。


「這是怎麼一回事?瑪農閣下」
自從『陽炎(Flare)後繼(Art)』來了之後,『第四(Forth)』每天都會召開緊急會議,而在會議剛開始,瑪農就被成員們逼問。
成員們平時只認為是瑪農的存在是花瓶,但現在都聚集在一起注視著她。看到如此不常見的展開,瑪農眨著眼睛。
「您是指什麼事?」
「就是襲擊的事!那件事失敗就算了……為什麼連凱澤爾都變成了魔物!」
「凱澤爾?」
瑪農蹙起眉頭,迅速尋找著記憶。
瑪農回想著凱澤爾究竟是誰。雖然覺得很耳熟,不過毫無疑問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名,但覺得他並不是完全不認識的人。
瑪農在腦海裡默念了幾次名字,成功地勾起了記憶。
「啊啊,凱澤爾。是凱澤爾先生嗎?嗯嗯,我記得喔。」
她手拍了一聲。
對方指的是昨天白天襲擊失敗後,被瑪農變成魔物的大塊頭男人。因為是實在太無關緊要,所以忘記了。
回想起來讓瑪農的心情舒暢許多,雙手合十,臉上浮現出笑容。
「那是路過時,順便做的。」
「你說……路過?」
「是的。我當時偶然在場。我認為如果凱澤爾先生滔滔不絕地把事情全抖出來,大家也會很困擾吧。所以我也只是以『第四(Forth)』的一員,做出應對而已。而且那個『陽炎(Flare)後繼(Art)』也來了,我覺得大家沒必要咄咄逼人吧?」
聽到露出高雅微笑的瑪農如此說著,『第四(Forth)』的核心成員都沉默了。
成員們的表情並不是在責怪瑪農。簡而言之,他們無法拿捏對瑪農的態度。
「瑪農閣下,提議要流通『魔藥』的人是你,沒錯吧。」
「是的,沒錯。」
「你說,『魔藥』會給服用的人帶來快樂和成癮性,於是你將那個生成導器帶來了。」
「是的,因為當初就是這樣調整過後流通出去的,所以效果如我先前所說的。」
「你說過,讓『魔藥』在城鎮裡流通也能成為資金來源。到時候也能把服用了『魔藥』的鎮上民眾抓來當人質,以牽制第一身分(Faust)。最糟的狀況下,也能把他們變成魔物增加可用的戰力,與第一身分(Faust)和騎士們正面對決。沒錯吧。」
「我確實說過了呢。」
在這裡的人都多少輕視了年輕的瑪農。畢竟利貝爾的『第四(Forth)』大多都是以利貝爾本家為中心的親戚們。從小就認識瑪農的他們,曾經輕視了沒有認真參與會議的她。
但是,現在不同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連凱澤爾都變成了魔物!?這不是很奇怪嗎!」
「啊啊,原來如此。」
雖然是當然的,在『第四(Forth)』之中,除非是最基層的人,否則他們這些核心成員都知道使用『魔藥』的風險。如果服用下去,就能覺得無所不能,並得到強壯的身體,但這只是把肉體變成魔物的過程中產生的副作用。如果知道服藥者的下場,當然不可能服用。
那位核心成員會成為魔物的理由很簡單。
瑪農用扇子指著桌上的輕食。
「因為我在這裡的輕食裡下了『魔藥』。」
昨天開會時,他們之所以會得出如此魯莽的結論,原因之一就是他們被下了藥。
他們在這裡吃飯時也一併把『魔藥』吃下肚了。由於酩酊感與無所不能的感覺,讓他們下定決心實行了可謂無謀的襲擊。
他們發出了怒吼。
畢竟凱澤爾變成魔物發狂,最後被騎士處分了。
恐懼縈繞在『第四(Forth)』的成員之中,因為他們從瑪農口中證實將凱澤爾變成魔物的人的就是她,而且自己也被下了藥,可能無法避免同樣的結局。
「臭丫頭!開什麼玩笑!你到底在想什麼!」
但瑪農始終保持著溫和的微笑。
「給我閉嘴一下。」
她從袖子裡拿出紅色藥片。  
『導力:祭品犧牲──混沌粘連‧純粹概念【魔】──召喚【跳繩纏住了】。』
瑪農消費了手掌上的紅色藥片。
「什!?」
某人發出了驚愕的聲音。
圓桌的一位女性的手臂扭曲,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音。
關節失去了功用。她的手臂像是纏住的繩子一樣,以明顯不自然的動作,緩緩地掐住她自己的脖子。
女性雖然想要抵抗,但掐住脖子的卻是她自己的雙手。她拚命抬起腳,試圖將腳伸到脖子和手臂之間。她縮成一團,兩隻腳掙扎著的樣子,彷彿在水邊溺水的螞蟻。
「啊、吧咕──」
不久,女性便窒息,動作停止了。
「那麼,誰還有意見?」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
但有一個有勇氣的老人,惡狠狠地瞪著瑪農。
「不過就是一個沒能繼承母親【力量】的失敗品,究竟有何居心……!難道利貝爾伯爵會臥病在床,也是你幹的嗎!」
「……還真是失禮呢。別看我這樣,我還是個孝順的女兒呢。」
瑪農聳聳肩。
「很簡單的事情。我為了復仇而借了他人的【力量】,不過相對的我要幫忙散播『魔藥』,所以我想盡可能讓更多的人服用。」
「復仇?」
聽到瑪農的坦白,他驚愕地面孔扭曲。
「利貝爾伯爵應該不可能做出那種事……不。難道說你,把『第四(Forth)』出賣給外人了嗎!?」
「出賣嗎?有哪個奇特的人會買這種破組織嗎……?」
對於還把自己看得很高尚的『第四(Forth)』成員,瑪農感到很無奈。
「這是我的獨斷。」
「少騙人了!像你這樣的小女孩,怎麼可能引起這種大事件!是誰在背後指使!?」
最年長的老人趾高氣昂地吼著。
雖然意外地猜中了,但同時也猜錯了。
「『陽炎(Flare)後繼(Art)』……母親大人的仇敵,那個『陽炎(Flare)』的徒弟來到這裡了。沒錯,曾經殺害『迷途之人』──殺害我的母親的『陽炎(Flare)』的徒弟。身為女兒,竭盡全力去迎接她是人之常情吧?」
望著面容失色的『第四(Forth)』,瑪農一個人淡淡地說著。
「為此,明天在利貝爾城舉辦的晚會,我也做了很多準備等著她。各位也要來參加喔?」
不管別人怎麼想,都無所謂。
這場復仇,就只是瑪農自身的意志。


傍晚時分,夕陽映紅了整個城鎮。
港鎮的風向取決於時間。從陸地吹向大海的風停止,現在是風平浪靜的時間。建築物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而在兩棟建築物之間的巷子裡,血沫濺起。
「咿。」
十幾歲的年輕人害怕地叫了一聲。
他們是利貝爾的壞小孩;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強大最偉大的少年們。這些不良分子不甘於平穩,尋求著刺激與驚險,避開騎士與神官的耳目,在港鎮肆意妄為做壞事。
簡單地說,就是年少輕狂。然而本應充滿毫無根據的自信的他們卻都在流著血,臉上滿是恐懼。
站在他們面前的,是與狀況不搭調的可愛少女。
那是將櫻花色的頭髮用髮圈綁成兩段,身材嬌小的美少女。身穿白色神官服的少女以慵懶的口吻細語著。
「你們也差不多該坦白一下了吧?」
那個少女與少年們所熟知的神官有著根本性的不同。她對暴力沒有任何猶豫。語氣裡沒有慈悲。最重要的是,她揮舞的武器非常鋒利。
那是線鋸。
他們身上已經到處被劃上了傷痕。傷口的深度本身並不大。如果只是揮動柔軟的線鋸,不可能把肉切得這麼深。
只不過很痛。
並非斬擊,而是專門用來折磨人的線鋸,會帶給人緩慢的痛楚,留在腦海裡。戰鬥多多少少都伴隨著興奮,但她的線鋸卻會削弱對方的戰鬥欲望,給予鈍痛感。
「坦、坦白什麼啊。你到底想幹嘛啊!」
「所~以~說~啊──」
對驚慌失措的不良分子們,她以厭煩的樣子告知自己的目的。
「我是在問關於這座城鎮的『第四(Forth)』。像你們一樣的社會垃圾,不是會拿著名為『魔藥』的藥劑,甚至服用它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會說人話的小白鼠,請快點把臨床情報全吐出來喔。」
「不、不知道啊!」
「可以不要說謊嗎?」
茉茉不高興地眯起眼睛,揮動發出吱吱聲的線鋸。尖銳的風聲,讓那些人的肩膀發抖。
傷口雖然很淺,但擦傷的皮膚卻喚起了原始的恐懼。因為已經被削過很多次了。有幾個人已經受到了輕度的心理創傷。只是聽到像揮動鞭子一樣的劃破虛空的聲音,臉上就會恐懼到失去血色。
但是,他們的叛逆心並沒有消失。即使被砍了也不會傷得很深,因此有一個人舉起拳頭攻擊。
他的判斷並沒有錯。線鋸這種武器的攻略方法,就是快速向前衝。
櫻花色頭髮的神官只是皺起眉頭,一臉感到麻煩。
「真煩人呢。」
衝出去的青年被迴旋踢輕而易舉地踢飛了。
在昏暗的小巷裡,散發著導力光的磷光。她瞬間發動魔導強化,給予對方一個難以相信是從嬌小身體發出的沉重迴旋踢。
被踢飛的青年撞在牆上。少女走近發出呻吟、站不起來的青年前方並蹲下,她的眼神非常冷酷。
「事情變麻煩了。還是扯掉一隻手臂比較快嗎。」
說到做到。少女用線鋸在男性的肩膀根部上繞了一圈。雖然對方拚命掙扎想要逃走,但他被少女壓住,動也動不了。
「住、住手……!你以為這種事能被允許嗎!?」
「在談能不能被允許之前,像你們這樣的渣滓死在巷子裡,有誰會在乎呢?」
她的口氣沒有遲疑。聽到如同吹雪一般冰冷的聲音,青年們的背脊都凍結了。
「畢竟你們總是給第三身分(Commons)添麻煩,他們大概會覺得很清爽吧;騎士階級也不會因為幾個社會人渣死了,就認真進行搜查喔。應該會被認為是平常打架打過頭而死的笨蛋吧。因為沒有目擊者,犯人不明所以就不追究了呢。平日的素行很重要對吧。」
「你、你這傢伙是神官吧!會、會做出那種事情嗎!?不可能不會有問題吧!!」
「有差嗎~?我只是個流浪的巡禮神官,只逗留在這座城鎮幾天。就算萬一被發現了,像利貝爾這種小地方,即便第一身分(Faust)在這裡的評價一落千丈,我也完全不痛不癢呢。清掃了你們這些垃圾,我反而還希望被讚揚。」
她的口吻中完全沒有良心受到苛責的樣子。看到不同於普通的神官的冷酷,年輕人們的膽怯神色變得更加強烈。
「好啦,請快點把你們知道的事情全吐出來吧。人渣的慘叫聲,很刺耳呢。」
「住、住手……!真的,我們和『第四(Forth)』的那些人一點關係都沒有啊!也不想靠近那種傢伙!也有人告誡我們絕對不要吃那個藥!我說真的啦!」
「嘿──」
或許是因為恐懼使淚腺潰堤吧,他終於開始淚流滿面。看不出是演技。雖然認為他沒有說謊,但放了人渣一馬,對茉茉與梅諾一點好處都沒有,所以決定總之先扯掉一隻手。
「那就開始囉。」
怒吼飛向手拿線鋸兩端,踩著肩膀固定位置的茉茉。
「你這個惡魔!」
「要、要是隊長在的話,看你還怎麼囂張!」
「……隊長?」
茉茉準備動手之前,小混混口出飛出來單詞,讓她皺起了眉頭。
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那個隊長也能成為他們不折服的心靈支柱,看來那個人非常受到信賴。
但是,剛剛好。
如果要打聽狀況的話,比起這些地痞流氓,應該能從那個『隊長』口中問出更好的情報。正當茉茉準備動線鋸問出那傢伙的所在地時。
「隊長,就是這裡!有個奇怪的神官突然襲擊過來!!」
看來逃跑的其中一個小混混跑去向『隊長』求助了。
茉茉心想來得正好,接著將視線轉向聲音發出來的方向。畢竟是隊長,所以擁有的情報應該比一般的小混混來得更好吧。
正當暗笑的茉茉回過頭時。
傳來了即使在野外也能聽到的清脆腳步聲。
現身的是,擁有壓倒性存在感的人物。
那是擁有一頭紅金髮,即使和男性站在一起,也毫不遜色的高挑女性。她有著野性與高雅並存的美貌。雖然禮服露背的部分很多,但她反而覺得這是在展現自己的肉體美,絲毫不在意。
「真是的。雖然不知道是誰,但還真是愛找事幹──哎呀。」
那個人正是雅修娜‧葛里薩利嘉。她看到茉茉後,眼裡閃閃發光。
「喔喔!這不是茉茉嗎!」
茉茉一言不發,將導力注入線鋸。
『導力:連接──線鋸‧紋章──』
「居然能在這種地方相遇,果然──」
『發動【振動】。』
「臭公啾大人去死啦啦啦啦啦!」
茉茉發出令人難以相信剛才的冷酷的大吼聲,像揮鞭子一樣將振動的線鋸砍了過去。


茉茉和雅修娜的戰鬥很快就結束了。
這是不可能的。即使茉茉認真戰鬥,有戰鬥狂傾向的雅修娜也只會高興地應戰。因為沒有特地讓對方高興的道理,所以在第一次突襲失敗的時候,茉茉就放棄了。
實際上,雅修娜完全沒有在意自己受到攻擊。
「茉茉還是那麼有精神呢!」
「煩死了……」
相較於開朗的雅修娜,茉茉用帶刺的口吻回答。
兩人從巷子走到地下的一個十分可疑的酒吧,並肩坐著。
剛才還被茉茉追著打的不良分子們已經解散了。當他們知道茉茉是雅修娜的熟人後,便將牢騷吞回肚子裡,不知為何表示理解了。不過這完全非茉茉本意。
「那麼,公主殿下為什麼會在這樣的地方呢?我也以為應該會是在利貝爾城下呢。」
「怎麼啦,茉茉。居然稱呼我是公主殿下,還真是見外啊。你可以更親密一點地叫我公啾大人喔?」
「為什麼這個女人沒有死在遺跡裡呢……!」
只是稍微說幾句話,就觸動了茉茉的神經,語氣開始變得很不爽。
在來這座城鎮的途中,雅修娜與茉茉在未開拓領域相遇了。茉茉偶然發現了古代遺跡,於是模仿冒險者開始探索,但她將雅修娜當作誘餌丟在那裡一個人逃走了。然而雅修娜卻還是平安抵達這裡,活蹦亂跳的,更加令人不爽。
但聽到這句話,雅修娜反而露出了高興的表情。
「說到遺跡,那裡的石像鬼相當難對付。來自原罪概念的對手很棘手呢。尤其是惡魔,我的戰鬥方式似乎不太適合對付它。」
「公啾大人都是用蠻力壓過去的呢。而且與其說石像鬼是惡魔的一種,不如說是將惡魔賦予在石像上的劣化物。」
惡魔的身體就是原罪概念本身。可以說,抽出原罪概念的結果就是惡魔。不論是無機物或是有機物,只要吸收了就會使其變異為惡性之物。它擁有侵蝕原本的組成,使之變成同質物的性質。
「那是讓物體吸收惡魔,使其組成變質喔。與其說是惡魔,應該說比較接近魔物呢。而且說起來魔物就是吸收了原罪概念,而變異的生物。」
「是這樣嗎?」
「沒錯。」
從產生的源頭來看,原罪魔導是一種特殊的魔導技術。
而且在古代就不存在原罪魔導本身。
那是在大約一千年前,突然出現了孕育惡魔與魔物的存在。
原罪概念的始祖『萬魔殿』。
一個持有純粹概念的少女,她的妄想塑造了惡魔,接著魔物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血肉開始蔓延開來。所謂原罪魔導,就是原本僅僅一個異世界人所操縱的純粹概念。而其劣化的仿造,就是原罪魔導。
茉茉喝著牛奶,回想著原罪概念的發祥。
四大人災(Human Error)之一──『萬魔殿』被封印,而後變成名為『霧魔殿』的人災(Human Error)遺址。封印在利貝爾南方海上的純粹概念,正是在世界上肆虐的魔物的根源。





「但是,我不明白呢。為什麼要特地賦予呢?要是讓它物質化了,不就沒有不死特性了嗎。不能像在葛里薩利嘉王國當時一樣,正常召喚出惡魔嗎?」
「質量的問題喔。若要從原罪概念中呼喚出大質量的惡魔,必須要有同樣質量的祭品與高度的魔導技術。呼喚低級惡魔,再將其賦予到物體或生物上,成本比較划算……比起這個,隊長公啾大人。」
茉茉並不是來討論惡魔的生態和原罪概念的。她緊緊地瞪著雅修娜。
「我退一百步,不追究你在這座城鎮這回事了,但是你為何要假裝是那群人渣的老大呢?」
「不要這麼說,他們可是老實的傢伙喔。只要聽他們說話,就很可愛。」
兩人與往常一樣情緒不合拍。雖然不是轉移焦點,但聽到有些四兩撥千金的回答,茉茉露出了愁眉苦臉的表情。
「和公啾大人說話會累積很多壓力呢……」
「我和茉茉說話覺得很開心喔?而且,在那裡的人幾乎都是第二身分(Noblesse)年少輕狂才到鎮上去而已。考慮到未來的事情,認識了也沒有什麼損失。」
「但我覺得去找這些人渣也沒有意義喔?不如說,公啾大人沒有注意到自己也是年少輕狂嗎?」
「不要這麼說,他們都很年輕,年輕的世代有其交流的價值。畢竟我們是同輩。」
道理不是不懂。但是,也覺得沒有意義。
雅修娜是其他國家的公主。在這個國家建立人脈也無法活用。由於這座大陸的各個國境間都隔著未開拓領域,所以國家之間的交流很少。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聯繫,但事實上根本沒有顧及他國的餘力。
「首先,公啾大人的國家現在不是一團亂嗎?在異端審問會上,你父親大人的腦袋不是才剛落地嗎?雖說是么女,可是出現在這種地方,真的可以嗎。」
「因為會很麻煩,所以當然要出國吧?」
她的父親在三週前犯下了召喚異世界人的禁忌。將梅諾帶著的灯里呼喚到這個世界的,正是雅修娜的父親。
茉茉試探對方有何目的,但雅修娜很乾脆地坦承了。
「因為我對政治鬥爭沒有興趣啊。所以我想在被波及之前出國去。因為我的親戚中有人總是把單純的事搞得很複雜且毫無意義呢。我絕對不想被牽扯進下任國王的人選中。」
「真是任性呢……」
「請說我準備得很周全。為了在政治鬥爭變得麻煩之前及時逃出來,我才成為了隨時都可以佩劍的騎士呢。」
雅修娜微微一笑。
那是很符合放浪的公主騎士的不負責任態度。與第二身分(Noblesse)不相符的自由奔放的言論,讓茉茉無法掩飾自己的無奈。
「還有,為什麼茉茉要欺負那些人呢?」
雅修娜進入正題,但茉茉沉默下來。
茉茉追著當地的不良分子打,想要追問出這座城鎮的『第四(Forth)』成員與大本營。因為不熟悉這裡的環境,所以她覺得這是最快的方法。
而雅修娜比茉茉的計畫還早了一步,她把不良份子都集結起來了。
「……我要打掃『第四(Forth)』。雖然他們是到處都有的蟑螂,但這座城鎮的這夥人,毫無疑問在進行著原罪概念的儀式喔。你知道紅色藥片嗎?」
「啊啊,那個啊。你手腳真快啊。」
「你知道些什麼嗎?」
「當然。我已經要小子們不要擴散『魔藥』了。『第四(Forth)』似乎也打算把魔掌伸向那些小夥子呢。反推算後也試探出路線了喔。我已經找到了生產據點,連黑幕也挖出來了。來,看這個。」
雅修娜對瞇起眼睛的茉茉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了某個東西。
「事實上,我收到了來自瑪農‧利貝爾,在利貝爾城舉辦的晚會邀請函。」
「瑪農‧利貝爾……?好像是利貝爾伯爵當家的獨生女,那傢伙怎麼了嗎?」
「從不久前開始,當家特里吉斯塔•利貝爾的身體狀況就不太好。因此,預定要舉辦公開利貝爾伯爵的年輕繼位者的晚宴。」
她揮著的那封書信,似乎就是邀請函。雖說是鄰國,但不愧是個公主。
「雖然這是我的直覺,利貝爾的『第四(Forth)』的動作,都和她有關喔。我們一起潛入調查吧。」
「為什麼公啾大人會覺得可以很自然地和我一起行動呢?」
「哎呀,有什麼關係呢。又不會少塊肉。」
「因為會消耗到我的時間,所以pass。」
看到茉茉冷淡地拒絕,雅修娜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不跟過來嗎?這樣的話,茉茉就去潛入『魔藥』的生產據點,而我去調查瑪農‧利貝爾嗎?彼此分擔工作,然後共享成果也不壞。然後要不要來比比誰的成果比較大啊。」
「我是無所謂啦,但是我不覺得公啾大人適合去潛入調查喔?」
「喔?抱歉啦,茉茉。我沒有不擅長的科目。我很相信自己的嗅覺能聞出敵方的核心。」
「當你依賴嗅覺這種意義不明的感覺時,就已經沒有說服力了。」
聽了雅修娜的主張後,茉茉哼了一聲看不起對方。居然要依賴無法言語形容的直覺,簡直精神不正常。看到那個完全活在野外的公主大人,茉茉聳了肩。
當然,雅修娜也不會讓步。她至今拿出了許多成果,甚至得到放浪公主的別名。因此她正面接受茉茉的挑釁。
「茉茉,這是你說的喔。這樣的話我就讓你見識我的調查能力吧。我會在這次晚會中拿出成果給你瞧瞧。」
「隨你高興吧。不管公啾大人要做什麼,我都無所謂。我要去把生產據點摧毀掉。我等著公啾大人的好消息喔~?」
茉茉冷笑一聲,拋下自信滿滿的雅修娜離開。


「如此這般,那傢伙還活著~」
晚上的旅館聯誼廳,梅諾聽到茉茉口頭報告的內容,皺起了眉頭。
「為什麼葛里薩利嘉王國的公主大人會成為不良份子的頭領呢……」
梅諾在便宜的旅館租了一間房,瞞著灯里與茉茉接觸。
雖然國家不同,但雅修娜是不折不扣的公主。居然在別國的巷子裡集結不良分子,簡直莫名其妙到極點。
「我不知道為什麼~硬要說的話,那只是她的興趣~」
「這公主的興趣還真好啊,真是的。沒想到居然找到了生產據點和黑幕,她只不過是比我們早到了一點不是嗎?」
離開鄰國的日子應該都差不多。由於梅諾帶著灯里這個外行人,因此行程盡可能謹慎。而雅修娜應該是走最短距離穿過未開拓領域,不過那頂多只有一星期的差距。她能在這幾天就掌握有力情報,實在令人吃驚。
「真不愧是『公主騎士』呢。雖然不知道是不是興趣,不過包含她到處插手各種事件,她真的是個剛毅的人啊。」
「說的對~茉茉也想要在明天晚上去摧毀生產據點~」
「茉茉,關於這件事。我明天也打算要偽裝成利貝爾城晚會的客人,潛入會場調查喔。」
不久前雅修娜也有提過,瑪農‧利貝爾主辦了一場晚會。聽說是因為當家利貝爾伯爵臥病在床,所以這場晚宴是為了讓她以代理當家的身分露臉。
這座城鎮的第一身分(Faust)領導人西西莉亞也受到了邀請。梅諾也得到了一封邀請函,打算進入會場。她打算趁機入侵城內。
「茉茉覺得生產據點那裡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傢伙,茉茉一個人就足夠了!比起這件事──!」
由於分頭行動已經是稀鬆平常的事了,茉茉馬上就答應,但她緊緊抓住梅諾的肩膀。
「茉茉?」
「請讓我做禮服吧──!」
「禮服?為什麼?」
茉茉突然提議,讓梅諾感到不解。
梅諾與茉茉平時穿的神官服是第一身分(Faust)的正式服裝。雖然多少做了些改造,但不論參加什麼活動都不會失禮。
「我會穿神官服去會場喔。畢竟我是陪伴西西莉亞祭司一起去的,神官服就行了吧?」
「當然不行啊~!」
她回了一個渾身吶喊。
「聽好囉,前輩!前輩並不是去享受晚會的對吧~?那是觀察敵情、潛入搜查的一環~!明明要去敵軍,卻穿著『我是神官』的打扮,這樣對嗎~!?」
「嗚、嗯。你說得也沒錯啦……」
「還有,那個臭公啾大人也會去那個會場~那傢伙直覺特別敏銳,要是被盯上了,那一定會很麻煩喔~!!」
她喋喋不休地說著,但卻充滿了道理。茉茉強硬的語氣讓梅諾有些畏縮。
「更重要的是~!」
茉茉握著拳頭演說,似乎沒有要讓梅諾插嘴的意思。
「前輩必須要打扮得好看~!!」
「但是呢,茉茉。」
為了安撫眼睛閃閃發光、很興奮的茉茉,梅諾平靜地說。
「晚會就在明天囉,沒有時間啊。即便只是變裝用的,也沒有製作禮服的時間和設備不是嗎?」
「有一個晚上就夠了。」
她斷言了非常厲害的事情。
她的口氣毅然。製作一件禮服到底要花多少時間,梅諾也不懂這方面。但是茉茉充滿氣魄的話,感覺她真的能做到。
「決定了的話,就不能浪費時間了~那麼前輩,茉茉告辭了~!」
茉茉好像打開了幹勁的開關,向梅諾告別後跑出去。
她是個說做就一定會做到的後輩,所以明天應該真的會收到禮服吧。
不過梅諾的真心話是,茉茉在這種事情上鼓起幹勁也很困擾。
「暫且不談茉茉……問題是灯里呢。」
這是另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
如果梅諾要參加利貝爾城的晚會,灯里絕對會吵著要跟去,一定會引起騷動。
梅諾嘆出沉重的嘆息,回到灯里等待的房間。


「我也想去!」
聽到明天的安排,灯里的反應和梅諾的預想一樣。
「好狡猾!好狡猾好狡猾!我明明先說要去的!為什麼小梅要一個人去呢?太狡猾了!」
「哪裡狡猾了,我不是說了要去工作嗎?」
「哪裡有這麼好的工作!?」
所謂晚宴,參加者幾乎都是為了工作才去的。
「而且小梅,如果我在小梅離開的一小段時間被拐走了該怎麼辦!?」
「真是尊貴的犧牲,我至少會幫你向主祈禱。」
「什!?」
因為她任性地提出奇怪的理由,所以梅諾冷淡地對待。
「不開玩笑了,但帶你過去實在麻煩。抱歉,邀請函只有一人能用,而且妳本來就沒有可以去參加晚會的衣服吧?」
「有水手服嘛!」
「啊啊……確實,是禮服呢。」
灯里被召喚時所穿的學生服,確實也可以當作禮服使用。它目前收在行李的最深處,但穿著那種東西一定會非常受到注目。
「不行喔。這裡的學生沒有穿水手服的習慣。你還是老老實實看家吧。」
「姆──」
灯里鼓起臉頰,向梅諾撒嬌。
「那至少讓我看看梅諾的禮服吧?」
梅諾微微一笑。
「絕對不要。」
「我還是要去~!」
即便再三勸說,灯里也沒有放棄。


利貝爾城的晚會十分華麗,很有第二身分(Noblesse)的作風。
現在梅諾在利貝爾城的舞廳。就像第二身份的城裡一樣,裝飾華麗的空間裡擺放著桌子、食物和裝飾品。在音樂家現場演奏的會場上,參加者們悠閒暢談。傭人們在會場裡繞來繞去,換他們手裡的玻璃杯,天花板上吊著豪華燈飾。
梅諾掃視著那些穿著高級晚禮服與流行禮服的人,靠在牆壁上。
現在她穿著鮮艷的禮服。
結果,茉茉真的如她所說的做好一件禮服,於是梅諾便穿上它,姑且也有喬裝的意義在。
與穿著神官服的時候,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同。平時綁著放在背後的頭髮,現在則稍微紮起來。註冊商標的緞帶則纏在脖子上。
站在梅諾視線前方的是瑪農•利貝爾。
由於當家特里吉斯塔‧利貝爾臥病在床,這次晚會的目的,就是告知她將會代理父親的職位。
主辦者的她身邊有第二身分(Noblesse)及富裕的第三身分(Commons)向她搭話。
放眼望去,沒有第一身分(Faust)的人。
祭司西西莉亞也只是打了招呼。像這樣的活動,第一身分(Faust)不會積極出席與交流。第一身分(Faust)不與其他身份進行政治交流,甚至被批評傲慢、冷漠及潔癖。
然而,最終判斷是非的是第一身分(Faust)
某種意義上,第二身分(Noblesse)的不滿也是理所當然的。不如說就是被安排成那樣。第三身分(Commons)的不滿會向第二身分(Noblesse)說,第二身分(Noblesse)的不滿會向第一身分(Faust)說。因為系統上就是分成這三種身分。
然而當梅諾思考到第一身分(Faust)的不滿時,有個看起來很開心的笑容出現在眼前。
「小梅!開心嗎?」
是灯里。
在梅諾眼中,闖入了一個陌生、但某種意義上卻非常熟悉的人。要說為什麼會感到陌生,是因為和梅諾一樣,灯里的服裝也與平時不同。
灯里穿著神官服。
那是一件沒有經過改造的樸素神官服。
灯里或許是注意到梅諾的視線,於是張開雙手,像是要炫耀一般。
「欸嘿嘿。怎麼樣?我是一個神聖正直、強大的神官!」
「這明明不是一個蠢蛋能穿的衣服……」
「剛才是不是說了過分的話?」
灯里不滿地看著一隻手捂著臉,嘆著氣的梅諾。
結果,還是無法制止灯里參加晚會。
既不能穿著水手服,但也無法準備灯里的禮服,本來梅諾想要把自己的禮服改成灯里的尺寸,不過卻惹得茉茉非常生氣堅決拒絕,還說「與其讓她穿,還不如把禮服燒了」,於是只能讓灯里以陪伴西西莉亞祭司的形式參加晚宴了。
神官服是西西莉亞從教堂拿來的備品,但連處刑人的梅諾也對這個選擇感到心痛。
「啊啊,真是的……我真的太對不起那些挑戰選拔考試的修女和其他正常的神官了。」
「有必要說到這種程度嗎~?」
當然要說。梅諾也是有第一身分(Faust)的驕傲。雖說是為了任務,但身為一名神官,實在感到羞愧。





「我先說一下,如果有不認識的人跟你打招呼,你也不要跟著去喔?還有,這裡所有吃的喝的都不要碰。之前也說過,這是那個讓奇怪的藥流通的傢伙舉辦的晚宴。」
「我已經聽過很多次了,沒問題喔。小梅以為我是誰?」
「之前也說過,我覺得你是個精神年齡只有十歲的白痴。」
聽到梅諾肆無忌憚的回答,灯里鼓起臉頰。
「沒那回事喔。剛才也有人跟我說,你真是個漂亮的淑女。我是一個漂亮的淑女!」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非~常擔心。」
灯里感覺很容易就會被花言巧語給騙了。
話雖如此,在這個會場裡,即使梅諾離開,西西莉亞也會幫忙掩護灯里。
這場晚會是個機會。屋內的傭人都為了晚會奔波,瑪農‧利貝爾本人也一定會被留在會場。利貝爾城的居住區域毫無疑問人會很少。
只是,要進入內部的時候,有一個顧慮。
梅諾為了確認掛心的事而環顧會場,但卻找不到想要找的人。
「小梅?怎麼了嗎?」
「……我稍微離席一下。剛才也說過,就算有人找你也不能跟去喔。」
「咦咦──」
梅諾無視灯里的不滿,開始行動。
晚會差不多開始熱鬧起來,於是梅諾也該離開牆壁開始行動。
警衛的配置已經大致掌握了。梅諾踏著若無其事的步伐,開始行動。
梅諾從牆邊以圓滑的動作穿過人群,將沒有碰過嘴的玻璃杯放在桌上,一邊注意著出現在他人眼中的自己的模樣,不讓他人感到可疑,盡可能保持自然,任隨人流,不留在他人記憶中。
會場裡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梅諾的舉動。
梅諾趁著別人不注意穿過會場,因此沒有被人出聲打斷,也沒有留在其他人的意識中。
走出陽台,冰冷的夜晚寒氣撫摸著肌膚。
梅諾仰望天空,深呼吸一次。或許是因為雲擋住了,所以夜空中看不到星星和月亮。
「沒有聖女瑪爾塔的加護、嗎?」
梅諾無意中低語著刻在五印硬幣上,傳說操控了月之奇蹟的故事中的一小段,踏入居住區域。
宅邸內部的警備應該不成問題。調查時會擔心的,只有一件事。
如果撞見了該怎麼處理。
梅諾一邊思考著一邊前進。
要從陽台進入屋內,只有穿越這條高大花叢間的小道。
正當梅諾走過劃分中庭的花叢間小道,準備進入城內的時候。
「嗯,消去氣息的手法真是厲害。」
從花叢對面的中庭傳來了叫住她的聲音。
梅諾瞪大雙眼,停下了腳步。她察覺到隔著植物有人的氣息。
但是她沒想到對方會隔著花叢對她出聲。
接著發出了撥開花叢的聲音。從對面,有一個人準備強行穿過花叢之牆。
梅諾因對方強硬的作風而吃了一驚,接著那個人從花叢現身,站在梅諾背後。
梅諾不禁要轉身,但是在一半停了下來,只讓對方看見背後。
現在現身的人應該不會從背後砍過來。
「將氣息混進周圍,真是漂亮的手法。並非躲著他人目光,而是即使被看見也不會讓人意識到的隱形嗎。自然到連我都有可能看漏了呢。」
聽見耳熟的聲音,梅諾在內心砸嘴。
由於已經從茉茉那裡聽說她也被邀請,而且也沒有在會場看見人影,所以梅諾心裡也有個底了。
或許該說理所當然的,對方似乎已經入侵過內部了。
明明應該不知道內部布局,不知道該說是大膽還是有勇無謀。
梅諾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對方,不過冷靜觀察後對方確實如傳聞所說,因此心情平靜下來了。
「熟人說我不適合潛入,但我很想反駁沒有這回事,於是就來了。稍微調查了一下,沒想到居然有同行呢。瑪農‧利貝爾的敵人也是很多嘛。」
不論對象是誰,她都不會隱瞞自己的身分。她那堂堂正正的口氣中,絲毫沒有膽怯的樣子。
即便沒有回頭,梅諾也知道對方露出驕傲的笑容。
雖然正因如此,她才會被評價不適合潛入,不過這對雅修娜來說只是芝麻小事吧。
她沒有可以隱藏的部分。
「我是鄰國葛里薩利嘉王國的公主兼騎士,雅修娜‧葛里薩利嘉。」
被稱為『公主騎士』的人抬頭昂胸,說出自己的名字。
話中充滿了某些人會由衷佩服的霸氣。
「那麼,你是什麼何方神聖?」
她自信滿滿地提問。被盯著看的梅諾悄悄皺起了眉頭。
如果是梅諾現在的樣子,正常地應對也沒有問題。畢竟她穿著禮服,只要扮演第二身分(Noblesse)的千金小姐就行了。
至少,沒有一點要素會讓對方看出梅諾是第一身分(Faust)的神官。只要說想出來吹吹夜風,才來中庭就行了。
只是考量到今後的問題,梅諾並不想讓對方看到她的臉。
總之梅諾嘗試不回頭和她對話,測試能不能蒙混過去。
「其實,有個女僕不工作跑來男女密會,我想要來提醒她。」
「真是沒說服力的藉口呢。」
隨口說出來的藉口馬上就被反駁了。
第二身分(Noblesse)的淑女才不會學習如何消除氣息喔。畢竟她們不需要戰鬥呢。」
「……若依您的論點,察覺到我隱藏氣息的殿下,也不是第二身分(Noblesse)的淑女囉?」
「騎士階級就另當別論。騎士為了和平的世界而渴求戰場。比起柔弱,騎士必須要強大。你還要硬說自己是騎士嗎?」
雅修娜的說法雖然是以她自己為基準,但確實無法反駁,於是梅諾聳了肩。
梅諾心想果然無法搪塞過去,情況不太妙。同時也想到了會陷入這個狀況的理由。
瑪農‧利貝爾也許就是為了讓梅諾撞見雅修娜,才會邀請雅修娜參加晚會,讓這兩人彼此牽制。
「真是棘手呢……」
「你說了什麼嗎?」
「……沒有。」
如果中了圈套,那毫無疑問是梅諾自己的失態。
梅諾心想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於是轉頭過去。


看著對方終於回頭的臉,雅修娜柳眉豎起。
看不見對方的臉。
本以為是因為亮度,或是因為對方戴著一層薄薄的面紗,而看不清長相,但事實並非如此。對方臉上被類似於黑色薄霧的東西遮住。明顯是刻意而為。
所謂遮住臉,是為了不讓個人情報洩漏出去的最基本、最有效的手段。而更有趣的是,雅修娜無法辨別對方是用了什麼手段製造出黑色薄霧。
雅修娜能想到可能是某種特殊的導器、事前發動持續性的紋章、抑或純粹是雅修娜所不知道的技術造成的。
不論何者,雅修娜很清楚對方不想讓人看到長相。感覺對方的聲音也有微妙的變化。雖然穿著美麗可人的禮服,但看起來應該不是千金大小姐吧。
「不再繼續搪塞了嗎。還好你不再繼續說些無聊的藉口,但你害羞到不讓我看你的臉嗎?」
「我活得很謹慎呢,所以知道自己的斤兩。看在我還讓您開心的份上,能放過我一馬嗎?」
「不好意思,我看到可疑的東西就想砍。」
「……容我失禮了,真虧您還能突破騎士授勳的考驗呢。」
騎士階級被容許佩劍走在街上。正因為那是武器持有者的特權,授勳的考驗比第一身分(Faust)得到神官職位的考驗還來得嚴苛。對方的口吻中帶有無奈也是無可奈何的,但是雅修娜卻破口大笑。
「若是為了守住秩序,多少的匹夫之勇是可以被容許的。沒什麼,對我來說,如果你願意露臉坦白狀況,我也不會動武喔?根據狀況我也可以幫點忙喔。」
「您應該知道我不會照做吧。也就是說,殿下您希望我們比試一場嗎?」
「理解得很快,幫大忙了。」
雅修娜微微一笑,拔出了劍。
「我想親眼看到一個人的強大。你知道嗎?強大的人很美麗。我認為值得花費人生去探究強大呢。」
「是嗎……」
對方發出無奈的聲音,翻開裙擺,將手伸到大腿。本以為只是翻翻裙子,但她已經拔出短劍擺好架勢。
「喔……」
雅修娜看著靜靜朝向自己的刀尖,感到佩服。
她雖然全身都很放鬆,但使用短劍的動作很熟練。
對方的架式十分自然,找不到破綻。一眼就看得出來,她的本領值得稱讚。
對話的餘韻還殘留著,氣氛有些弛緩。雙方全身都發出了導力光的磷光。
導力強化。
這是從靈魂中引出【力量】,提升身體能力的技術。
雙方都強化完肉體後,最先動作的是雅修娜。
雖然雅修娜並不是相信先發制人一定能贏,而有勇無謀衝上去,但她就是不喜歡趨於守勢。
「呼!」
雅修娜吐了一口氣,將劍揮下去,然而對方並不打算用短劍正面承受。
她架好短劍,配合雅修娜揮劍傾斜身體。踏了半步離開大劍的劍身,然後隨著刀刃揮空,揮動手中的短劍。
比雅修娜回擊還要快,對方的短劍擊中大劍。
第二次攻擊的動作被制止。下個瞬間,對方踏進懷中,進入短劍的攻擊範圍。此時雅修娜手裡的大劍便派不上用場。對方的動作沒有一絲多餘,迅速揮了手上的短劍。
雅修娜亮出牙齒,露出猙獰的笑容,用劍柄打過去並彈開逼近的短劍,接著積極使用護拳的柄攻擊、前進。然後用大劍劍柄底部打過去。
但那是假動作。
雅修娜的上半身保持著揮劍的態勢,用腳瞄準對方的頭一踢。瞄準了太陽穴的踢擊十分銳利,要是被打中了的話顏面會被削掉一塊。
如果對手勉強要保持短劍的攻擊範圍,就很難迴避了吧。
但對方並沒有死纏著不放,而是放棄並退了下去。接著彼此拉開距離,重新擺好架式。
「……嗯。」
雅修娜口中吐出了不滿。
交手幾個回合後,很清楚地明白了。對方是個強敵,擁有高超的技術。但是,從手感薄弱,以及對方避開正面戰鬥這點可以感覺到,對方並沒有要打的樣子。
「沒有幹勁嗎?算了,畢竟是我先衝上去的呢。」
「說的也是呢。」
回答中也沒有霸氣。好像也沒有要接下挑釁的樣子。
這部分,反而是茉茉比較好懂,還比較可愛。
雅修娜噘起嘴唇。
雅修娜心想既然如此,就把對方的實力逼出來,於是加強了導力強化的強度。
雅修娜身上的導力光變得更強大,只有她周圍沒有夜晚的漆黑。
總之,只要讓對方知道不認真戰鬥的話,就連逃跑都難以如意就行了。
雅修娜深深吸口氣,架好大劍。
對方的架式沒有改變。
雅修娜高興地勾起嘴角,心想「還真有自信呢」。
雅修娜瞄準對方的眼睛,朝那一個點突擊。身上纏繞著烈火,踏了一腳,那道聲音彷彿能撕裂空氣。下一步便迅雷不及掩耳地向前突刺,縮短與對手的距離。
對方可能是對加快的速度感到驚慌,用短劍正面接住攻擊。
太弱了。
可以壓過去。
這並非短劍能承受的攻擊。
雅修娜立刻做出判斷,施加力量。
對方手中短劍上的紋章發出光芒。
『導力:連接──短劍‧紋章──發動【疾風】。』
風自短劍上吹出。
以眨眼的速度構築發動的疾風,從正面吹向雅修娜,令她往後退。
疾風補上對方不夠的力量,承受住了雅修娜的大劍。
雅修娜的突擊被擋下來,不禁說出了真實的感受。
「太棒了。」
這是能得到盡情稱讚的技術。
對方的導力操作沒有一絲紊亂,並正確判斷出雅修娜攻擊的威力,還有勇氣實行弄錯一步就可能致命的防守。
最重要的是,紋章魔導的展開速度比雅修娜還快很多。
雖然雅修娜並非不擅長啟動紋章,但眼前的人物明顯水準不同。
不懈的訓練與鋼鐵般的精神配合,才有可能第一次就做到那種應對。
在導力強化後互相殘殺,擅長的程度會影響到注入的導力量差距。雖然根據素材差異,導力的流動有好有壞,但基本上越擅長,能注入的導力就更多。
這是重量差,也是強度差距。
眼前的對手是個能將導力的多寡差距以技術填補的高手。
『導力:連接──王劍‧紋章──』
雅修娜在彼此刀劍相接時,試著制止對方的動作,同時在極近距離將導力流入劍中。
王劍的紋章開始展開現象,大氣的熱波發散。直到魔導發動為止,時間只不到一秒。
對方的短劍上紋章又發出光芒。
『導力:連接──短劍‧紋章──發動【疾風】。』
比雅修娜顯現的火炎收縮、爆炸還早,疾風從對方的短劍上吹出。
『發動【爆炎】。』
慢了一拍才發動的爆炎,在魔導發動前就已經被吹飛大半。只剩下爆竹一般的威力。本來應該具有指向性攻擊對手,但由於在現象展開的過程中,被短劍吹出來的疾風吹散,威力大減。
被吹散的火花輕輕燒灼了雅修娜的臉頰。
「……哈。」
先下手的紋章發動速度,完全被對方超越了。對方的魔導操作可以在看到雅修娜啟動紋章後,看穿其魔導構成並發動紋章魔導,讓自己佔有優勢。
對方的導力操作技術能感覺到美麗。
擁有如此強大力量的人,不只是大陸全境的最精銳騎士,連第一身分(Faust)中也看不太到。
並不只是殺掉對方,而是能應對各種狀況的技術。
對方並非是用完即扔而培育出來的人,而是目標達成任務,突破戰鬥並成功歸隊的精銳。
快感湧上雅修娜的背脊。
「真棒。」
雅修娜的臉頰染上紅暈,幾乎不把飛散的火花熱度當作一回事。心臟劇烈跳動。從身體深處擴散至全身的興奮感,使她的身體發出習武之人的顫抖。身體彷彿有微小的電流流過一般。呼應精神的高昂,包覆雅修娜的導力光變得更加強大。
她大笑起來。
「感覺在導力操作上我贏不了你──但是接近戰是我比較有利啊!」
雅修娜高舉大劍。
那是會波及到周圍大氣的剛烈一擊。對方翻了個身,徹底貫徹迴避。那是正確答案。僅僅揮了一下,其中就蘊含了即便使用導力強化也承受不住的威力。
隨便的反擊都會被猛烈的連擊擊碎。
但是既不承受又不回擊,只是躲避不可能持續長久。
對方的導力量頂多只有中上。根本比不上雅修娜。
因此雅修娜才判斷用力量壓過去是最好的。
並不是比較技術,而是強迫對方進行力量上的較量。
在雅修娜的蠻力攻擊下,對方終於開始防守。
對方擋下了一擊。但或許是下一發攻勢讓她手麻掉了,短劍從對方手中掉下。
贏了。
雅修娜如此認為。
『導力:連接──短劍‧紋章──雙重發動【導絲‧疾風】。』
比雅修娜的下一擊還要快,紋章魔導發動了。
短劍在落下途中往上飛,攻擊雅修娜的喉頭。
雅修娜嚇了一跳,並迅速躲開了。但短劍還沒有停下。疾風的噴射方向改變,這次從上方俯衝過來。
不經過手的遠隔魔導。雅修娜凝神觀察使短劍動作的路線在哪裡,接著便看見短劍劍柄底部閃耀著導力絲線的光芒。線的另一頭纏在對方手上。
對方透過導力絲線,控制著紋章啟動所造成的疾風噴射,讓短劍在空中移動。
由於對方控制了疾風,刀刃彷彿蛇一般攻擊雅修娜。
但是太弱了。
若是出其不意的攻擊還有可能,但若是從正面而來就好應付了。
不過就是操控風的微弱攻擊,打下來就行了。
當雅修娜露出滿滿競爭心的笑容,準備迎擊的時候。
『導力:連接──』
對方所在的地方有構築魔導的跡象。
雅修娜感到驚訝。沒想到對方除了遠隔纖細地控制短劍,還要發動魔導。
如果做得到的話,那毫無疑問是對方的真正目的。
在焦躁的驅使下,雅修娜扭動身體。短劍擦過雅修娜的腹部,留下傷痕。
但無視。
最應該要認真接下的,是對方真正目的,也許是很強力的魔導。雅修娜打算將其一刀兩斷,在大劍上注入渾身力量握緊劍柄的時候──雅修娜呆住了。
對方像是做鬼臉一樣,吐出舌頭。
舌頭上放著一枚注入了【力量】的硬幣。
『五印硬幣‧紋章──發動【導泡】。』
泡泡冒了出來。
這是沒有任何危害,用來騙孩子的光之泡。仿造了聖女瑪爾塔傳說的導力泡泡,隨著微風點在雅修娜額頭上。
留下比風還要輕薄的觸感,泡泡破了。
對方一隻手空著。把硬幣放在舌頭上,只是為了嘲笑並挑釁雅修娜。「噗」的一聲,放在舌頭上的硬幣被吐了出來。
同時,短劍終於落到地上刺下去。
腹部到現在才終於滲出血來。雅修娜肩膀顫抖著。
「哈、哈哈。」
經由導力絲線發動風之紋章,並持續控制,令短劍能隨心所欲地動作,追蹤並攻擊目標。同時利用五印硬幣,構築沒有一點危害的紋章魔導,使得雅修娜露出破綻。
真是絕技。
還不如說是神技。
雅修娜已經很久沒有被放水、被耍得團團轉,甚至覺得贏不過對方。雅修娜無法阻止大笑的衝動,情緒高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睛閃閃發光,高舉大劍。
「幹得漂亮!我很感動喔!!」
劍尖朝天,擺出上段的架勢。以露出身體正面的破綻為代價,創造出一個無法隨意衝進來的攻擊範圍。
對方操縱的短劍回到對方手中。發出黯淡光芒的刀刃指向雅修娜。
「我要用全力進攻囉!就算強硬,不把你的長相掀開,我可不會滿意啊!」
『導力:連接──王劍‧紋章──雙重發動【斬擊:擴張‧爆炎】。』
熱氣揮開黑夜。
中庭被閃閃發光的火炎之刃照亮。由於雅修娜的導力而擴張的斬擊化為爆炎,飛衝上天。雖然不至於注入能毀滅這座城的規模的導力,但還是非尋常的威力。
雅修娜完成了對手至今用過的對策所不可能擋得下來的攻擊。
除了技術上,近距離戰鬥時也是對方的戰術比較強。
對於這樣的對手,擊垮對方的方法非常單純。
那就是從正面用力量擊碎。
完全在比蠻力。
雅修娜承認自己的技術比不過對方,但那無所謂,自己明確比對方強的,就是體內的導力量。
只有用自己的優勢攻擊,才是戰勝之道。
用力量輾壓過去。這就是雅修娜的王道。
但對方佇立著,沒有動搖。
雅修娜也沒有猶豫。正當她準備帶著勇猛的心,揮下劍的順間。
『導力:連接(經由:導絲)──』
被偷襲了。
對方只在眨眼的瞬間就構築魔導。而雅修娜稍微能動的也只有視線。
對方並沒有在手邊進行魔導構築。
對手手上本來應該握著短劍,但不知不覺間就消失了。
不對,仔細一看的話,對方手上的導力絲線延伸到地面。
『短劍‧紋章──』
沾著雅修娜的血的短劍還插在地上。
為什麼。
雅修娜看到不應該在那裡的短劍,準備揮下炎之刃的手因疑惑而稍微停頓。
『遠隔發動【疾風】。』
地面爆炸了。
紋章啟動,從刺在地面的刀刃噴出疾風。
疾風在地面淺淺的部分炸裂,風壓使得沙土噴散,遮住了雅修娜的視線。
完全錯過了將劍揮下的時機。被搶得先機的雅修娜身體暫時僵硬。
由於一團塵土看丟了對手,因此雅修娜並沒有解除架式。
視野恢復後,已經沒有人在了。遮住臉的對手在剛才的那一瞬間逃走了。
戰鬥的對象消失,然而雅修娜還在發呆。
她能明白為何會塵土飛揚,那是因為短劍的紋章魔導創造了風。
灌入地下的疾風使得地面破裂,從而使塵土噴散。那是知道的。
但是,為什麼。
雅修娜確實看到對方的手上握有短劍。那把短劍本應被對手用導力絲線收回去了才對。但是為什麼,它還插在地面上。為什麼自己會看漏了。看錯了武器的走向了嗎。不對,在戰鬥中,自己應該不可能輕易看錯。對方藏了第二把短劍嗎。但是,這樣無法解釋為什麼最後會有將短劍拉回手上的動作。
雅修娜舉出這些疑問。
但想不到為何會看漏了最後一招。
雅修娜解除了發動狀態的紋章,將劍收回鞘內。
中庭又再度被黑夜籠罩。
雅修娜彎下腰撿起掉到地上的五印硬幣。緊緊盯著它,但那只是很平常的硬幣,應該無法成為找出對方真實身分的線索。
雅修娜的手指用力一捏。
刻著聖女瑪爾塔的臉龐的五印硬幣被對半折起來。
雅修娜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哈哈。好久沒被這麼手下留情了。」
擁有那種程度的技術的人,可沒有這麼多。正因為如此,那個人的真面目只可能是一個。
神官的特徵,就是喜歡單手可用的武器。
他們為了用左手抱著教典,因此喜歡只用右手就能使用的武器。
再加上那種技術,不難想像對方的任務會經歷不少實戰。
或許她是利貝爾的第一身分(Faust)的精銳,但雅修娜的直覺否定了這個想法。
如果經常拋頭露面,還擁有這麼強大力量的話,雅修娜不可能不知道。
那麼,她的真實身份就是不能公諸於世的人。
能想到的,就是兩星期前在加爾姆遇到的事件中,茉茉大叫過的話。
──除了前輩!都去死啦!!
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可以說只是直覺。但是,如果考量到茉茉是白服的神官,答案就出來了。
白服的神官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正式神官的輔佐。
「原來,那就是『前輩』嗎?」
明天見面的時候,可以給茉茉下個套,逗弄她了。
雅修娜將對半折起來的硬幣扔掉,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中庭裡好像竄出一條很壯觀的火柱。
「嗚哇,那是什麼?」
灯里在晚會會場晃來晃去,呆望著外頭張大嘴巴。明亮的火炎將黑夜變成白晝。過了一會,火柱消失了,但騷動卻絲毫沒有平息。
就在她想到這件事說不定與剛才不見的梅諾有關的瞬間。
『導力:自動連接(條件‧達成)──非正當固定‧純粹概念【時】──解除【回溯:記憶、靈魂、精神】。』
導力光微微的磷光彈開,灯里切換了意識。
原本一片輕鬆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真奇怪。」
灯里摘下髮箍,整理著自己的記憶,一個人喃喃自語。
現在手裡的髮箍上的花,是曾經得到過的東西。雖然次數不是很多,但梅諾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加爾姆購買這個了。
但是,在這個城鎮發生的事件,並不在罕見的範疇內。
「絕對很奇怪。這種事情──」
「晚安。」
突然有人搭話,灯里抬起頭來。
之所以感到困惑,是因為向她說話的少女穿著和服。即使是現在的灯里,也沒有見過她。
「你在意那裡嗎?不用擔心。如果順利的話,這只是一種權宜之計。因為雙方都很理性的,不會出現太大的被害喔。」
在說什麼呢?
由於明顯的異常事態,會場上出現了不小的騷動。少女不管周圍的情況,露出有些可疑的表情,向灯里自我介紹。
「我叫瑪農‧利貝爾。和你應該是初次見面吧。」
普通的問候。如果是剛才的灯里,一定不會有任何懷疑,對她回以笑容吧。
但是,這對現在的灯里來說可能有另一層意思。
灯里感覺到說不定對方有「可能不是初次見面」的言外之意。
而這就與現在狀況中所感到的不對勁連繫在一起了。
「你是……」
「如果要問我的事情,還請不要在意,畢竟我只是區區一名代理。」
關於她的事情,灯里只聽說了一點。應該是本來的當家利貝爾伯爵的代理人。但是也感覺到微妙的不同。
「我只是想和你見個面。」
「什麼?」
灯里不明白意思。
灯里與瑪農真的是初次見面。
瑪農輕輕地伸出手,撫摸著灯里的頭髮。
「我的母親,也有像你一樣的黑髮。」
她笑了一下,好像感到有些懷念的樣子。
她的髮色是接近黑色的紺色。在這世界上,頭髮的顏色會受到寄宿在靈魂中【力量】的影響。未必就是以遺傳來決定髮色。
「可以告訴我嗎?你來這裡之前所待的地方。」
「……對不起。我不記得了。」
這不是騙人的。
在進入這座城鎮之前,灯里曾對梅諾開了一個玩笑。
──那種十六年,我已經沒有記憶了。
這雖然是玩笑,但卻也是不折不扣的事實。
平時和梅諾在一起的灯里雖然沒有自覺,但是在日本的十六年記憶,大多都已經消失了。
灯里已經使用了好幾次【時】之純粹概念,導致十六年的記憶都消失了。
「是這樣啊。原來如此。你也用了那麼多『力量』呢。」
瑪農理解了灯里的言行。
「真讓人羨慕啊。因為你從一開始就擁有我想要的東西。你擁有著無論多少次,都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改變世界的【力量】。」
瑪農將手伸回去,鄭重地低下頭。
「失禮了。如果你要離開這座城鎮的話──請你一定要自由地活下去喔。」
瑪農留下了意味深長的話後,便立刻離開。灯里目送著她的背影,困惑變得越來越強,不對勁的部分不斷增加。
知道未來的灯里正因為知道未來,才關上了這個意識,交給平常什麼都不知道的自己隨波逐流。
讓現在的灯里醒過來的魔導會發動,有幾個條件。
沒有被梅諾目擊的時候、梅諾面臨危機的時候,以及灯里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的時候。
另外還有幾個,但這三個是最重要的條件。
「果然很奇怪。」
灯里認為在利貝爾的第一天還很順利。
但是,從第二天進入『霧魔殿』之後【回溯】復活以來──
這座城鎮所發生的所有事件,即使是現在的灯里也都不知道。
「……」
有必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如果現在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自己就會失去知道未來的優勢。
灯里必須要不讓梅諾懷疑,與她一起旅行,最後被她殺掉。
因為除了自己被殺之外,想不到其他方法從那個紅黑神官手中拯救梅諾。
灯里露出下定決心的神情,回頭往無人的地方走去。
然後確認了沒有人看到的同時,食指上發出導力光。
『導力:連接──非正當固定‧純粹概念【時】──發動【轉移】。』
灯里沒有等待梅諾回來,只留下導力光的磷光,消失在現場。


「真是麻煩到極點呢……」
梅諾逃回房子裡疲憊不堪,發著牢騷。
茉茉好不容易做出來的裙子都沾上泥巴。歉意湧了上來,感覺做了壞事。 
梅諾還有想那種事情的餘力。
最後一招是利用導力迷彩的騙術。
那是透過還插在地面的短劍上的導絲發動的導力迷彩。梅諾在拉線的同時,並透過導絲發動導力迷彩,映照出短劍回到手上的假象。
因此,雅修娜誤以為插在地上的短劍又回到了梅諾的手中。
梅諾趁著地上的短劍不在雅修娜的意識裡時,透過還連接著短劍的【導絲】發動【疾風】,讓土塵噴出來,接著再趁著她因為突襲而遲疑的瞬間,從她眼中逃離,跑進建築物內。
「那種戰鬥,我才不會特地奉陪呢。」
梅諾一邊拍去髒汙,一邊不高興地抱怨著。梅諾與導力量受到恩惠的茉茉不同,雖然正面與雅修娜決勝負也不打算輸,但梅諾認為贏了戰鬥也沒有好處,於是趕緊逃走了。
梅諾因順利的逃脫,肩膀放鬆。
既沒有使用教典魔導,服裝也還是禮服。不僅將頭髮紮起來了,連臉和聲音都改變了。只要不是神官服的樣子,也沒有不小心讓對方看到短劍的話,應該就沒問題吧。
如此一來即使在其他地方遇到雅修娜,她應該不會認出剛才戰鬥過的人就是梅諾,而梅諾應該也沒有留下會暴露真實身分的要因才對。
話雖如此,對手如果是那個雅修娜的話,就不能掉以輕心。
一個弄不好,光是戰鬥方式就有可能被認為是神官。
「就這樣內部搜查,也有點怪怪的呢……」
畢竟雅修娜在四處亂晃也不足為奇。
實際上,就算被她知道是神官也沒有什麼壞處。她只會知道有個本領高超的巡禮神官而已。雖然可能被懷疑,但也沒有梅諾就是處刑人的證據。
只是,如果被雅修娜纏上了,感覺會變得很麻煩,這也是一種困擾。
梅諾透過這一戰了解了。那個公主是比傳聞中還要難搞的野丫頭。
梅諾真心認為如果沒有必要,就不想和她扯上關係。
最重要的是,雖然打得如此激烈,今晚卻沒有什麼收穫,實在很累人。
梅諾將禮服上的髒污清理到不顯眼的程度,整理今後應該採取的行動。多虧雅修娜用了如此盛大的火之劍,有許多人聚集在屋外。應該要趁隙與灯里會合,逃出晚會會場吧。
「今天就到此為止呢。」
雖然沒有挖出情報,但也無可奈何。要是依然堅持要調查,明顯就是操之過急。
「算了,反正茉茉那裡應該會很順利吧。」
對茉茉來說,攻破『第四(Forth)』的據點應該是輕而易舉的。
梅諾喃喃自語著,話中充滿了對優秀後輩的信任。


然而這個想法太天真了。


夜晚的港鎮,風從陸地吹向大海。
茉茉逆著風奔跑在夜晚的城鎮上。
她避開人的目光,在屋頂上奔跑著,呼吸十分紊亂。
她神情苦澀,按著側腹。
側腹持續失血。但是,會如此痛苦並不是傷口的問題。
「……唔。」
茉茉的表情之所以會扭曲,是因為侵蝕著身體的毒素。毒素從傷口入侵體內了。
「真是糟透了……」
這是最糟糕的失態。
覺得丟臉的想法在腦海迴盪。
然而,即使如此也要傳達出去。
茉茉進入小巷,確認周圍的情況後停下了腳步。周圍沒有人影。
茉茉打開教典注入【力量】,進行魔導的構築。
『導力:連接──教典‧第一章第四節──發動【主之心貫通天地,遠達千里彼端】。』
這一夜,在華麗的晚會背後,所發生的事件。
茉茉將自己所遇到的事情寫在教典上,透過教典的通信魔導傳達出去。



第四章 白露消散的少女


時間稍微往前回溯。
利貝爾城的晚會剛開始的時候。
第四(Forth)』的魔藥生產據點,是建在港鎮的冷清土地上的洋館。自從『陽炎(Flare)後繼(Art)』來到城鎮後警戒度便提升,釋放出緊張的氣氛。內部氣氛有多麼劍拔弩張,從守衛身上也能感受到。
有一個人接近了這種的洋館。
外表是個可愛的少女,她穿著白手套和褲裙。腳上的黑色褲襪包覆著如小鹿一般苗條的腿,大腿上有著看起來像是小惡魔尾巴的愛心圖案。櫻花色的頭髮用髮圈綁著,身高不高,充滿了如小惡魔般的可愛。
如果只是楚楚可憐的外貌,就沒有需要警惕的部分。只會讓人覺得少女在深夜外出很危險。
問題是她的服裝。
雖說是白服,但還是神官服。
下擺和袖子等等都經過了改造,但肯定是神官服。白服意味著她是輔佐,『第四(Forth)』也是第一身分(Faust)的敵對組織。
「喂!」
聽到守衛的警告,少女絲毫沒有放緩腳步。逐漸縮短的距離讓守衛畏縮。對方絲毫不把警告當一回事,毫不客氣地踏入,因此讓下一個對應晚了一些。
話雖如此,那也是只是一瞬間。守衛幾乎是用威脅的表情瞪著少女。
「停下來。神官來這裡──」
──幹什麼。
這句話沒有說完。
少女從容地從裙擺中拿出一個繩狀物,纏在守衛的脖子上。
因為那是已經習慣成自然的動作,守衛無法反應過來。
尖刺扎進脖子上的皮膚。感受到脖子上的觸感,守衛說不出話來。
少女輕輕地把臉湊近。
在近在咫尺的距離,少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說了一句。
「如果還想要脖子的話,請閉上嘴。」
少女的聲音十分冷酷,吹在守衛臉上感受到的空氣,讓他誤以為臉上凍結。
守衛臉色發青。他想像了如果纏在脖子上的線鋸動了,會發生什麼事。
少女以無趣的目光瞥了因恐懼而說不出話來的守衛。毫不留情地把他打暈。
少女的身體帶有導力強化的磷光。即便門緊閉著,她也依然把手放上去。
嬌小的手臂橫向一動。
鐵門像軟糖一樣彎曲了。雖說導力強化過,但這個力量還是不平常。
她輕易地把鐵門撬開,做出一個人能輕鬆的縫隙。
突破正門的少女站在正面玄關前。發現門上了鎖,露出了嫌麻煩的表情。
至今都姑且算是隱密行動的少女抬起腳,用力踹了門。
厚重的木門被華麗地踢飛。
發出過於吵鬧的敲門聲。注意到異常的人員開始騷動起來。但少女的臉上沒有焦躁,泰然自若地走進宅邸,單手拿著線鋸向前衝。
身在敵營,心裡只有一件事。
「為了得到與前輩共度的時光,茉茉今天也努力吧。」
茉茉從正面向『魔藥』的生產基地發動了襲擊。


屋內人員的反擊成散狀分布。
好像沒有設想到被襲擊時的問題,而且指揮系統好像不完整。茉茉輕而易舉地解決零碎的反擊。
大部分人貌似並沒有被告知『魔藥』的副作用,都還在服用它強化身體,但感覺不到威脅。雖說用了奇怪的藥物強化了,但戰力上還是與只學了半套導力強化的人沒什麼區別。
能不經訓練,就得到與導力強化不相上下的力量,應該很方便吧。身體的硬度也提升了。耐打在戰鬥中會是一大優勢。
但是,僅此而已。
既然沒有接受訓練,他們就與外行無異。只不過是腕力增加了一點,這樣的人來再多也不是茉茉的對手。
茉茉一點一點地打回去。
茉茉並沒有追逃走的人,因為西西莉亞已經申請出動騎士,包圍住洋館了。
逃走的『第四(Forth)』要是看到騎士,還要抵抗的話就抓起來,如果反過來求助的話,他們就能以平息事態的名目衝進去。
茉茉突然停下腳步。途中走廊的盡頭感覺有埋伏。槍口從轉彎處窺視著。
那是導力槍。
那是一種能自動引出持有者的【力量】,只要扣下板機將其作為子彈就能射出去的兇惡兵器。
雖然那是生產、流通、攜帶都是被禁止的違禁品,但這是從支配東部未開拓領域的「機關世界」產出的棘手導器。
茉茉微微皺起眉頭,將導力流入神官服上。
『導力:連接──神官服‧紋章──發動【屏障】。』
就在茉茉在眼前展開一道屏障的同時,槍擊開始了。
「葛里薩利嘉王國的時候也是這樣,到底是從哪裡流進來的呢?」
連續射出的槍擊被屏障彈開。由於會消耗【力量】,使用者也會消耗相應的力量。因此過了一會,射擊便停了下來。
茉茉趁著攻勢停歇,踏出一步的同時,旁邊的牆壁碎裂了。
槍擊停止的同時,『第四(Forth)』的戰鬥人員便穿牆而來。從正面用導力槍牽制,然後趁著槍擊停止的瞬間,從旁邊越過牆壁進行突襲。
原來如此,作戰並不差。要說什麼不好,只能說碰上了錯的對手。
茉茉察覺到隔著牆壁的敵意,毫不慌張地立刻應付。對方破壞牆壁衝過來時,茉茉抓住對方的顏面制止,接著摔在地上。
「嘎、啊。」
茉茉不在乎短暫的悲鳴。摔了兩次、三次後,再抬起來摔。地板碎裂、臉陷進去了。每次被摔的時候,男人的四肢都會拚命掙扎。大概將男人摔在石地面五次後,便失去意識,接著被抬起來當作盾牌。
彎過走廊一看,對方看到毫不留情的攻擊,都腰間無力、手顫抖著,導力槍掉到地上。
「不、不要,救命──」
茉茉踢了沒有骨氣的人的臉,讓他們閉上嘴。
茉茉才不管他們求饒。適當地痛打一下後,踩碎導力槍變成廢鐵。
因為那是禁忌的物品,所以不是輕易就能得到很多的東西。
茉茉判斷這次迎擊帶出來的導力槍應該就是全部了,於是便繼續前進。
茉茉進入洋館的大廳,看到來不及逃跑的非戰鬥人員在角落發抖。
茉茉心想剛剛好,於是逮了一個人,用線鋸盤問後,都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了。 
想知道的事情很輕易就知道了。
茉茉讓他帶路到有重要文件的房間,找出帳本之類的東西,快速地翻了一下。
「嗯,沒有錯呢。」
雖然茉茉襲擊之後,騎士預定會追在後頭,不過機會難得,於是發動錄影魔導保存證據。
茉茉將成員和資金的流向紀錄下來,往地下走去。
造成問題的『魔藥』好像是用特別的生成裝置製作的。
茉茉在來的路上就發現了通往地下的樓梯。
由於幾乎所有人都已經被打一頓或者逃出去了,因此一片靜悄悄的。
茉茉將帶路的人打暈,悠然地走向地下。
走下樓梯到達地下室,空氣冷得令人毛骨悚然。
房間的形狀是長方形。這是模造與死亡有關的棺材的儀式場。石頭砌成的牆壁上,有著與紋章搭配在一起的各式圖畫。
這就是所謂的雙層棺構造。將房間比作大棺材,再放置一個人的棺材。
周圍的壁畫展示了死後世界的狀況。
這種形式在原罪概念的儀式場上很常見。
然後這裡沒有棺材,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正常的東西。
「……唔。」
茉茉皺起了眉頭。
鐵處女。
與少女的潔淨外表相反,內部放滿了劍山,是個很著名的拷問工具,也是處刑工具。
如果只是裝飾就好了吧。雖然只會覺得興趣很差,但也僅止於此。
然而原罪魔導陣的中心不可能只是裝飾。
行使大多的祭品魔導時,都必須要有『純潔的少女』當作祭品。
最重要的是茉茉的嗅覺聞出了血腥味。
裡面有個人。而且還是活著的人。
「這就是『魔藥』的生成導器嗎?真夠噁心的。」
茉茉口中充滿嫌惡,靠近那個散發出毛骨悚然的存在感的鐵處女。
棺材上刻著紋章。那是複雜怪異、扭曲的魔導式。
儀式場的魔導式從鐵處女開始向外延伸。雖然無法讀懂詳細內容,但可以肯定這是原罪概念的玩意兒。
「喀」的一聲,藥片從鐵處女的下部滾了下來。茉茉也有印象。這是一種被稱為『魔藥』的紅色藥片。
製造這個的人,確實沒有正常的精神。
茉茉確信製作者的性格扭曲,打開了閂,打開了鐵處女。
在鐵處女中,有一個年幼的少女。
不知道是否滿十歲。
如此年幼的少女,身上滿是瘡痍,渾身是血。
眼睛也幾乎看不到了吧。已經厭倦了疼痛,連苦悶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從黑暗的鐵處女中,幼女感覺到光芒,伸出手來。
她呻吟著,伸出來的小手在空中徬徨著,與茉茉的手掌重合在一起。
或許即使看不見,她也能感受到柔軟而溫暖的人的觸感吧。
她以微弱的力量握住茉茉的手。
「嘛……」
幼女吐了一口氣,好像很安心的樣子。
她的嘴角勾起,露出微笑。
那充滿孩子氣的笑容,能看出對母親的無條件信賴,也能看出與朋友玩耍時,所露出的天真且惡作劇般的感覺。
然後,她說了一句話。
「……嘛嘛啊。」
幼女小聲地說著「媽媽」,然後失去力量。 【譯註:幼女的叫聲聽起來像媽媽。】
幼女尋求著母親嚥下最後一口氣,手的重量壓在茉茉手上。
茉茉用力握住那隻失去力量,快要滑下去的小手。
她沒有握回去。
「……」
雖然茉茉對梅諾之外的人都沒有任何興趣,但她還是會同情幼小的生命悽慘地消逝。
要是把她留在這裡也於心不忍,於是茉茉打算將幼女的遺體從鐵處女中拿出來──
『導力:自動連接(條件要項‧達成)──鐵之處女‧紋章──發動【爆裂】。』
「哈?」
連驚訝的時間都沒有。
留在生成導器上的導力使得紋章發動,導致鐵處女破裂。
鐵處女的鐵刺飛散至四面八方,內部的針隨著爆發襲擊而來。
幾乎零距離。
由於保持著要拉出幼女的姿勢,無論如何也躲不開。
以茉茉的魔導構築速度,也來不及發動神官服的【屏障】紋章。
茉茉在千鈞一髮之際發動導力強化,用雙手擋住要害。
幾根尖刺刺傷茉茉,其中一根淺淺地刺傷側腹。疼痛令茉茉的表情扭曲。
「設計這個圈套的傢伙,性格可真壞呢……」
那是詭雷。
這個圈套就是當『裡面的幼女離開』的條件滿足時,條件啟動式的紋章就會發動。
刻在上面的紋章魔導偏偏不是在打開鐵處女的時候,而是當裡面的幼女的身體被移動的時候發動。光是把小孩子關進那種導器就夠噁心了,居然還把她當作誘餌設置陷阱,簡直神經病。
中了毒的茉茉拔出插在側腹的刺。所幸傷口很淺。她一邊惡罵著,一邊轉身準備回去。
然而腳步卻很搖晃。
不是因為傷口的疼痛。也沒有意識會出現問題的失血。然而腳步卻很不穩。有一種精神受到侵蝕一般的奇妙感覺。
「這是、毒啊……」
茉茉用力砸嘴。鐵處女的刺上塗有毒藥。
「真是個狠毒的人呢……!」
茉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表情扭曲。
這就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在利貝爾城的夜會結束後第二天,梅諾來到了教堂。
她平常都保持著平穩的步伐,但今天卻充滿了焦慮。
梅諾連掩飾表情的餘力都沒有,眼角上隱約帶著黑眼圈,流露出藏不住的疲憊。
讓梅諾如此焦慮的原因有兩個。
一件事是,灯里從昨晚開始就消失了。
梅諾不眠不休地從昨晚開始找她的行蹤,不過在瑪農‧利貝爾主辦的晚會會場上失蹤,梅諾不認為和這次事件無關。
然後,還有一個。
梅諾走進教堂病房的其中一間。茉茉躺在那裡。
躺在床上的她臉色明顯不好。
「前輩──」
「好好睡覺吧。」





梅諾制止想要起床的茉茉,不要讓她消耗多餘的體力。她迅速把手放在茉茉的額頭上,皺起眉頭。
很燙。發燒、出汗的程度很不尋常。呼吸急促,眼神也沒有聚焦。
「……中毒啊。」
「是~」
茉茉的聲音有氣無力。
「對不起~我看到……小孩子,大意了……給前輩,拖了、後腿……」
「茉茉不用道歉。」
梅諾看到茉茉明明身體狀況很差,卻還是很自責的樣子,於是搖了搖頭。
這是梅諾的失誤。顯然太依賴茉茉了。
對方的戰力情報還不完整,卻認為茉茉應該沒問題,在沒有情報的情況下送她過去。
「好好地睡一覺,保存體力吧。沒問題。『第四(Forth)』的渣滓們,我一定會消滅的。」
「……好的。」
茉茉大概是放心了,迅速閉上眼睛。
其實她連說話都覺得很痛苦吧。茉茉閉上眼瞼,很快就睡著了。
但是,這種呼吸聲很難說她睡得很好。毒素一直在侵蝕著她的身體。
梅諾擦去茉茉額頭上的汗水。再次撫摸梳理後輩的頭髮。
在這次事件中,已經無法再借助茉茉的力量了。
梅諾離開病房,難得流露出激憤的感情,低聲說著。
「竟敢做出這種事……還真有膽呢……『第四(Forth)』的混帳們……!」
梅諾吐露出絕對不能原諒對方的想法,往西西莉亞那裡走去。梅諾現在已經連一個人悄悄行動的念頭都沒有了。
今後要做的事情,超出了自己的職責範圍。
但是,沒有關係。
梅諾打開了西西莉亞所在的祭司室的門。
梅諾連門都沒敲就進去了,而西西莉亞輕輕抬起頭。
「歡迎,已經去探望過後輩了嗎?」
「是的。我想確認一下,茉茉的病情應該不危險吧?」
「沒事喔。多虧那孩子的內藏導力量很龐大,毒素侵蝕的速度意外地很緩慢。 雖然也因此會很痛苦,但在出事之前能解毒喔」
「謝謝您。非常抱歉,請讓茉茉在那裡靜養一段時間。」
「當然。保護神官是第一身分(Faust)的義務喔。」
西西里亞並沒有特別想賣人情,接受了梅諾的要求。
「我昨天也向您說過灯里她……時任‧灯里行蹤不明。在這種狀況下,我不認為和『第四(Forth)』無關。」
「畢竟在火柱竄起的時候,我的目光從那孩子身上移開,這也是我的疏忽。因此我會向你道歉,並提供有益的情報。」
「有益的……?」
「沒錯。昨天,『第四(Forth)』核心成員的老人來投降了。他好像主張問題會發生,是因為瑪農‧利貝爾奪取了『第四(Forth)』喔。時任‧灯里行蹤不明,從時機上來看,應該與瑪農‧利貝爾脫不了關係。」
「……我再次下定決心,必須盡快解決事態。我要求封鎖利貝爾島。」
梅諾直視著西西莉亞。
「將『第四(Forth)』摧毀。將成員和主要成員都抓起來吧。後輩帶來了證據,應該不會不夠。」
完全摧毀以利貝爾為據點的『第四(Forth)』。
要連根拔起。
利貝爾的『第四(Forth)』,將雖然是輔佐但也是處刑人的茉茉打傷,還得到了異世界人灯里。雖說操之過急,但他們已經是危險度很高的團體了,必須在他們惹出更多事之前摧毀掉。
最重要的是,單純無法原諒。
──那群人對唯一的後輩茉茉做了什麼好事。那群人打算拿旅伴灯里做些什麼。
雖然沒有表現在西西莉亞面前,但梅諾非常生氣。
梅諾絲毫沒有猶豫,要完全使用處刑人的職權,將禍根消滅得一乾二淨。如果自己一個人的力量不夠,那就請職責超越處刑人的祭司西西莉亞使用第一身分(Faust)的權力。
多虧茉茉,已經得到了能正大光明消滅『第四(Forth)』的證據。
「趁著封鎖利貝爾島並勸降的時候,我會入侵城內逮到瑪農‧利貝爾與主謀者們。讓這起事件徹底結束。」
茉茉給出的影像紀錄沒有不足之處。
資金來源的地下帳簿、成員名單、在地下室執行禁忌的影像。扣押實物的工作也在進行中。每一項都值得第一身分(Faust)的神官和第二身分(Noblesse)的騎士出面處理。
利貝爾的第一身分(Faust)與騎士有合作。那應該是祭司西西莉亞努力得到的成果吧。
「……真意外。」
西西莉亞摘下眼鏡,擦了一下鏡片,然後又戴上去。
「你會依靠別人呢……和『陽炎(Flare)』不同。」
梅諾感到吃驚。
突然間,梅諾想起了在古都加爾姆的事情。
也許是不知不覺間被當時的話影響了。
「西西莉亞祭司……您和導師(Master)有見過面嗎?」
「以前她當面對我說過『無能』呢。我也見過你……當然,你可能不記得了呢。」
西西莉亞淡淡說著,從她的眼神中感覺不到特別的感情,或許過去發生了什麼事。
「你沒有懷疑過我嗎?你完全沒有想過我在這次事件的背後牽線嗎?」
「我懷疑過。」
因為不久前才在奧薇爾的事件中被奸計所害。單憑同樣是第一身分(Faust),不可能讓人相信。
所以,梅諾來到這個城市之後,就一直在調查。
事件發生後的迅速應對、與騎士構築了能立即合作的關係。
她的工作態度也得到了其他神官的信賴。
「我是調查過、接觸過,判斷您是值得信賴的人才提議的。西西莉亞祭司。您
是優秀的神官。正因為如此,才請求您的幫助。」
「……謝謝你。」
西西莉亞第一次向梅諾道謝。
「這樣的話,應該就足夠得到騎士階級的協助了吧。」


連接港鎮的唯一道路被封鎖了。
利貝爾島是多數第二身分(Noblesse)居住的街區,『第四(Forth)』成員過半數也居住在這裡。只要封鎖了陸路,就沒有退路。雖然有一部分人投降,但剩下的『第四(Forth)』成員正聚集在利貝爾城。
「真困擾呢。」
瑪農一個人從城中望著陸路的封鎖狀況,自言自語著。與她嘴上相反,並沒有表現出困擾的樣子。反而露出好像很歡迎這個情況的微笑。
確認封鎖情況後,她走進會議室,想看看『第四(Forth)』成員們驚慌失措的樣子。
瑪農本以為他們一定會很慌張,但出乎意料,會議室裡一片寂靜。
聚集於此的成員全部都停止了。
「哎呀。」
瑪儂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會議室裡的人全都以不自然的姿勢僵住了。
他們全都帶著微弱的導力光的磷光,一動也不動。呼吸與心跳都停止了。
他們的時間停止了。
這種狀況很不尋常。
在時間靜止的人們之中,有一個少女。
「隔日不見了,瑪農小姐。我有點事想問你,可以嗎?」
灯里問道。昨晚的神官服好像換掉了,現在穿著便服。
瑪農溫和地笑了。
「歡迎你來,灯里小姐,請坐。」
對方突然歡迎闖入的人。灯里看到她的態度,皺起了眉頭。
「……不怕嗎?」
「我並不害怕呢。畢竟灯里小姐不是有什麼事情想問我的嗎?我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只要正常回答就可以了。所以來聊聊吧。」
灯里一邊警戒著,坐了下來。灯里很有自信,不論她打算做什麼,都能制伏她。因為至今【時】之力量幾乎沒有被突破的時候。
不知道知不知道阿卡麗的想法,瑪儂笑著催促著。
「那麼,你特地離開梅諾小姐,想問我什麼?」
「昨晚我去了你在這座城的房間和辦公室,但什麼都沒發現,所以我直接問你了。你為什麼認識我?」
「因為我聽說了。」
灯里帶著警戒心,慎重地提問,不過對方卻回答得很乾脆。
這回答難以讓人接受,灯里的警戒心越來越高。
「聽說了?我的事情嗎?」
「是的,我聽說你讓世界【回溯】了。」
灯里的眼神變得險峻。
畢竟她說了世界回溯。若是像梅諾和茉茉一樣,和灯里一起行動的話,也許能猜到這件事,但一般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想到,更不可能如此確定。
然而,瑪農還透露了更多情報。
「你應該不只讓世界【回溯】一兩次了吧?我聽說,你已經讓世界的時間【回溯】不少次了喔。」
這是瑪農不可能知道的事情,但她卻說對了。灯里已經不是第一次讓世界回溯。正因為失敗了幾次,灯里的目的才會是「被梅諾殺死」。這是灯里以外的人不可能知道的情報。
「聽誰說的?」
「『霧魔殿』。」
瑪農說出了一個名字。
「如果我說,我解開了延續千年的霧之封印,你會相信嗎?」
「……我想應該不會。」
「回答得好。這當然是騙人的。那種東西,不是我這種人可以解決的東西。」
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撒的謊。
在灯里還沒掌握對方的意圖時,話題繼續下去。
「雖然我不知道灯里小姐的目的……不過,你應該是第一次和我見面吧。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根本就無法引起這種事件。」
「……」
灯里一言不發地肯定。
在這個港鎮利貝爾發生的事件,到上次的世界為止都是非常小規模的。
不存在『魔藥』這種東西。只是利貝爾的一個叫『第四(Forth)』的小團體與梅諾發生衝突輸掉了。
只有這樣。單憑梅諾一人就可以應付了。
但是,灯里不知道為何會發生人變成魔物的事件,而茉茉也因毒藥倒下了。
「雖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你是為了報母親的仇,而襲擊小梅。辦公室裡幾乎沒有什麼情報,但在【停止】之前,我聽到這裡的人在說這件事。」
「報仇、嗎?」
灯里露出刺探的眼神,瑪農微微歪著頭。
「好吧。你好像有點誤會了,我就詳細地告訴你喔。其實,我的母親是個『迷途之人』。」
瑪農所說的真相,讓灯里的動作突然停止了。
「你的母親……?」
「是的。不是像你一樣被召喚,而是在星球的引導下而來的,真正意義上的『迷途之人』。」
瑪農的母親並不是被人召喚來的,而是一個不折不扣,偶然來到異世界的人。
「當時由於附近的『霧魔殿』影響,這裡周邊的天脈和地脈都很紊亂,而難以察覺到的樣子,因此第一身分(Faust)看漏了母親的到來。當時『第四(Forth)』的成員,當然是高興得歡欣鼓舞呢。畢竟能搶先第一身分(Faust)得到異世界人,可不是常有的事呢。」
她溫和的口吻中,沒有蘊含著多少感慨。
畢竟說到異世界人,都是擁有超常【力量】的人。
當時恰好是『第四(Forth)』的全盛期。如果能拉攏到組織中,作為王牌之一,就有十足的威力。於是當時利貝爾伯爵便瞞著第一身分(Faust),將母親保護起來並給予假身分,締結了婚姻。。
「也就是說,我的父親是這個世界的居民,母親是『迷途之人』,而我則是他們的子嗣。」
然而,瑪農的父親從來沒有讓母親行使過【力量】。
原因很簡單。
因為使用純粹概念會消耗記憶。
瑪農的父親害怕那件事。他不允許母親消耗記憶。深怕她可能會失去和父親共度的時光。
利貝爾伯爵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她。愛得無可救藥。
瑪農穿上和服也是受到父親的影響。為了母親,父親到處收購古代文明風的物品。在利貝爾的市場上,即便幾乎是破銅爛鐵,古代文明物品的交易也非常活躍,這是因為他收集了這些物品。
所以他把使用【力量】的職責推給了瑪農。
他說服了周圍的人,如果異世界人的孩子能繼承【力量】的話,就沒有必要讓瑪農的母親使用純粹概念。
「周圍的人期待我也擁有像母親一樣的【力量】,但只說結論,答案是否。就算不是純粹概念,如果能擁有疑似概念就不一樣了吧……但我卻是個普通的孩子。」
因此周圍的人都很失望,偶爾還會竊竊私語。
──什麼啊,期待落空了。這不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嗎。
父母說壞話是會傳給孩子的,因此瑪農很快就被孩子們排擠了。
由於這裡是利貝爾一族佔據大多數的小島,因此其他小孩知道她是失敗品後,就徹底被無視了。
事實上,他們為了反抗父母組織過時的『第四(Forth)』,而要離開城鎮的時候,也沒有邀請瑪農。
「然後大約十年前,我的母親被造訪這裡的『陽炎(Flare)』殺死了。理由是我的母親是異世界人。」
「……因為小梅是仇人的徒弟,所以才做這種事把她捲進來嗎?」
「我也認為那件事本身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雖然我很喜歡母親,但我也能理解教會的主張——異世界人擁有的純粹概念很危險。母親被殺的理由,我認為這也是不得已的,可以接受。」
反而是瑪農的父親為母親的死而哀嘆。
瑪農清楚地記得母親去世時,父親的悲嘆。他的精神狀態慢慢崩潰,也是從母親被殺開始的。獨生女瑪農也開始漸漸準備接替利貝爾伯爵的業務。
父親倒下的時候,瑪農也淡然接受了。她也完全不覺得不悲傷這件事本身很難過。
她一直被期待著沒有的事物,因此在很久以前就已經不再期待什麼。
「因此,我的復仇並不是針對梅諾小姐的,而是針對『第四(Forth)』。」
瑪農指著時間停止的『第四(Forth)』成員。
「我想讓他們知道自己有多麼無力、知道自己的存在有多麼卑賤、知道自己被逼到死路了喔。還有呢……這個嘛,我想要成為禁忌。」
聽到如此爽快的坦白,灯里皺起了眉頭。
「那很奇怪喔。」
「哎呀,是指什麼呢?」
「就算你問我什麼?」
瑪農所說的想成為禁忌的言論有多奇怪,也不必多說了。
「禁忌不就只是一種手段嗎。」
就像大主教奧薇爾為了逃避衰老,而染指禁忌一樣。或者,就像葛里薩利嘉王國的國王為了對抗第一身分(Faust),召喚了灯里這些異世界人一樣。
禁忌只是實現目的的手段。
「……呵呵,是啊。」
瑪農高雅地笑了。看起來她是真的打從心底覺得可笑,而自我嘲笑傷害自己。
「但是,我個人的願望真的只有這些。」
瑪農凝視著灯里,她的聲音中有著難以表達的虛無。
她的嘴角扭曲,諷刺地說道。
「大人的期待總是這麼不講理喔。不論做到了什麼,只要不合他們的期待就不會得到認同。」
對年幼的瑪農來說,她真的不知道為什麼。
她拿出了超過要求的成果,拿出了比其他孩子更優秀的結果,但得到的卻是失望。
她不知道到底哪裡不對,但依然努力拿出成果,持續追求著他們要求、但與所得出的不同的某種事物。
直到心靈開始扭曲、崩潰為止,持續追求著。
「說實話,如果能反抗就好了呢。但我想回應他們的期待。我想好好完成他們的要求。因為不就是這樣嗎?」
瑪農站了起來。
灯里疑惑對方想要做什麼,接著她從袖子裡拿出紅色藥片,碎成粉末沾在手指上。
「所謂的孩子,就是會為了滿足周圍大人的期待而努力呢。」
她的手指在地板上摩擦。畫出紋章魔導陣。紅色扭曲的字串彷彿在表現她那扭曲的內心。
「回應他們的期待後,讓他們知道這是多麼無聊的期待,這就是我的復仇。我正好處於反抗期呢。」
在地板上畫好陣形後,將紋章與停止的人連接起來。
灯里皺起眉頭。他們現在被灯里的魔導停止了。無論什麼魔導,應該都無法干涉他們。
「我認為,人會出生兩次。第一次,是從母親身上產出,呱呱墜地出生於世的時候。然後第二次,是從家人身邊離開獨立的時候。曾是小孩的我們,在成為大人為止會從周圍的身上確立自尊心。只是……無法出生第二次的人意外很多。」
瑪農絕對無法成為自己想要的人。
瑪農沒有成為被他人期待要求的人。
即便磨練自己,贏過其他人,變得比任何人都優秀,瑪農也絕對無法得到。
「要是我繼續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所以我要成為禁忌。」
『導力:祭品犧牲──混沌粘連‧純粹概念【魔】──召喚【找~到小小的影子了】。』
瑪農以魔法陣為目標,發動了原罪魔導。
瑪農的影子失去形狀。浮上來的影子,開始把會議室裡的人吞了下去。
影子一點一點地吞噬了被【停止】的人,並一一粉碎。
就像在捕食一樣。不對,實際上就是在吃。他們的肉體和精神,連靈魂也被吸收,變成了【力量】。
這情景讓灯里睜大了眼睛。
「為、什麼……」
【停止】也是保護對象的魔導。因為被灯里的魔導停止時間的人,不會受到外部的干涉。
然而,現在發動的魔導卻侵蝕了灯里的純粹概念的【力量】,將他們變成祭品。
灯里瞬間無法動彈。因為她的性格本來就無法及時應對未知的事情。
例如在加爾姆事件時,灯里之所以能游刃有餘地行動,那是因為她知道那件事。正因為多次經歷過,灯里才確定只要動用自己的【時】之純粹概念就能突破難關。
但是,這是第一次出現這種現象。
對於未知的狀況,讓灯里的思考麻痺。即便不是未知的狀況,看到自己的魔導被破解,衝擊也很大。
瑪農的影子不顧【停止】的魔導,在會場吞噬著人。
「看來【力量】的部分還是我這邊更強大呢。」
看到魔導的結果,她微微一笑。
灯里並非完全不知道不受【時】之魔導干涉的東西。
在加爾姆的儀式場,也有受到灯里的【停止】魔導,卻沒有停下來的白色水滴。
從四大人災(Human Error)遺址【星骸】採取的白濁液。
也就是說,剛才的現象,與那個水滴擁有同等【力量】。
「那麼,灯里小姐。」
瑪農的影子帶著質量浮出地面。
她將這個會議室的人作為祭品,影子得到了禁忌的【力量】。
蠢動的影子抓住灯里的腳。灯里由於出乎預料的發展,思考停滯而無法動彈。
瑪農微微一笑,打開扇子。
「時間到了呢。」
短劍飛向她的脖子。


梅諾看到抓住灯里的瑪農的瞬間,首先投出短劍。
因為昨天晚會的時候知道了,所以入侵城內本身不難。但是,似乎為時已晚。
梅諾一看到會議室的情況,立刻就看出發生了什麼事。
瑪農‧利貝爾將這裡的『第四(Forth)』成員作為祭品,給自己的影子注入【力量】。而且或許還打算繼續進行魔導儀式,將影子伸向被誘拐的灯里。
並非肉體,而是讓靈魂染上原罪概念的禁忌魔導。
瑪農已經不是人類,而是接近惡魔的存在。已經是沒必要讓她活下去的禁忌。
梅諾瞬間切換了意識。
投出去的短劍目標是脖子。
瑪農看到不經警告飛來的短劍,迅速做出了反應。打開手中的扇子,揮開短劍。
鐵扇。
把它拿來當作護身用武器並不會讓人懷疑。
從她平時帶著那個來看,應該不相信周圍的任何人吧。梅諾一邊冷靜地分析瑪農,一邊接近對方。
梅諾的腳與投擲同時飛了過去,將影子踩下去。
影子本來打算制止梅諾的準備動作,但被踩爛了。
梅諾毫不畏懼,趁勢接住被彈到空中的短劍,劍尖瞄準對方的胸口刺過去。
瑪農正確地做出了反應。她用鐵扇彈開短劍,再次移動自己的影子。
在她腳邊的影子,已經不會受到光源等等的影響,成為瑪農的一部分,可以自由移動。
梅諾看穿像矛一樣尖銳影子的攻擊。側身躲過,刺出手中的短劍。
但那是假動作,梅諾在中途轉了一圈。
迴旋踢。
瑪農將影子當作盾牌,擋下了來自靴底猛烈的踢擊。
初次的攻防,雙方都沒有受傷。
但是,梅諾達到目的了。
梅諾利用踢下去之後的反作用力後退,抱住灯里。
為了擋下梅諾的攻擊,瑪農用了伸向灯里的影子。梅諾看到束縛解開後,立刻奪回來。
「小、梅……」
灯里驚訝地說著,同時流下了眼淚。梅諾不由得嚇了一跳。
「啊、這個……不……是……希、希望不要……覺得奇怪……」
「我知道。對不起喔,灯里。這是我移開目光的疏失。我太小看你有多麼容易被拐了。」
她應該還很害怕吧。梅諾對支支吾吾的灯里道歉後,把她推向房間出口。
「快逃吧。出了城往島外方向走的話,騎士或西西莉亞祭司會保護你的。」
「嗯,嗯。」





她之前都沒有這麼坦率。梅諾本來以為她可能會像奧薇爾當時一樣,說出踏入修羅場的話,但也沒有。灯里用手擦著眼淚,跑了出去。
不如說是從梅諾身邊逃走。
梅諾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畢竟敵人還在面前。沒有時間只顧慮灯里。
確認灯里逃走後,梅諾將視線投向瑪農。
少女的紺色頭髮綁成辮子,面容穩重。她的表情平靜得難以想像她剛殺了不少人。沒有興奮、罪惡感,也看不出恐懼。她並非是在掩飾感情,而是心情平靜得只感覺很空虛。
梅諾對穿著和服的少女架起短劍。
「瑪農‧利貝爾,我要處決你。」
瑪農已經踏入了禁忌的領域。她將這裡的人當作祭品,發動原罪魔導,使自己變成非人之物。
「好啊,梅諾小姐。」
面對處刑人的刀刃,不知為何,這次事件的黑幕露出了清爽的表情。
「聽到你的宣告,我清楚地感覺到了。我現在得到了真正意義上的自由。我終於從束縛他人卻不這麼認為的人們手中,成功獨立了。沒錯,太好了,就是這樣。看到你的刀刃,我終於確信了喔。」
她在處刑人梅諾面前大聲說著。
「現在的我才是『第四(Forth)』的體現者。」
瑪農的笑容中沒有一絲陰霾。
「我不同於那些執著於權力與利益的老害們。我才是為了自由和自立,追求解放世界的『第四(Forth)』。」
她輕輕地將手放在胸前,宣布。
第二身分(Noblesse)是什麼呢?平穩的世界又是什麼呢?你們第一身分(Faust)所統治而來的和平,將母親視為禁忌殺掉了。第二身分(Noblesse)因為我違背他們的期待而唾棄我。第三身分(Commons)漠不關心,連看都不看我。這個世界一直囚禁了我的人生。」
瑪農的人生就是第二身分(Noblesse)的愚蠢。
既是第一身分(Faust)的傲慢,也是第三身分(Commons)的安穩。當今世界上存在的三種身分制度造成了扭曲,而其受害者就是瑪農。
「既然如此,我就要在這世界成為禁忌,反抗一切。」
瑪農的童年充滿了不自由。不斷剝奪她邁向自立的,毫無疑問是周圍的人,也是維持了千年的體制。
而為了反抗,瑪農‧利貝爾竭盡全力,成為了禁忌。
「我要利用禁忌與世界戰鬥。這一定才是標榜自由與自立的『第四(Forth)』應有的面貌。」
在這個城鎮中,最適合自稱『第四(Forth)』的少女,露出了嬌艷的笑容。


處刑人『陽炎(Flare)後繼(Art)』梅諾。
看到她的黯淡光芒,瑪農看到過去的幻覺。
──你有姊姊喔。
父親不在的時候,母親總是會在瑪農耳邊這麼說。
瑪農似乎有一個只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姊姊。據說那孩子就是母親遇到父親前,還在日本時的女兒。
即使隔著世界有一個姊姊,那也與瑪農無關。只是母親有個留在那裡的東西,所以經常露出寂寞的表情,令瑪農印象深刻而已。
──你的姊姊是個開朗、活潑、很有精神的好孩子。
每當只有兩個人在,母親經常這麼說。
母親和周圍的大人不同,她從不向瑪農要求完成莫名其妙的事情。
她只是為了填補失去女兒的寂寞,因此深愛著瑪農。瑪農注意到,母親的雙眼總是透過自己注視著遠方。
瑪農清楚地記得母親被殺時的情景。
沒有前兆。
是在兩個人聊天的時候。
突然,刀刃從母親的胸膛裡冒出來。
濺起的血稍微噴到瑪農的臉頰上。滑潤且溫暖的觸感。與此同時,母親的身影蠢動。
『導力:連接──筝?罩i?絎??・純粹概念【蝕】──』
正當紫色的導力光洩出,好像有什麼魔導要從臨死的母親身上釋放的時候。
──給我死命忍住啊。
有一個拿著刀刃刺穿母親背後的神官在母親耳邊低語。令人疑惑對方什麼時候出現的。
──如果在這裡發動的話,孩子會死喔?
母親瞪大了雙眼,嘴角打顫,但很快就咬住了。快要失去意識的雙眼又恢復了光芒,凝視著瑪農。
第一次,瑪農終於有種對方只看著自己的感覺。
即將發動的魔導構成霧散了。
紅黑神官拔出了貫穿心臟的刀刃。
母親的膝蓋著地。瑪農小心翼翼地向母親伸出手。
已經死了。從母親的遺體上,鮮血漸漸流淌開來。
母親的體溫隨著不斷擴散的血泊下降。瑪農忽然莫名流下眼淚。紅黑色的神官只瞥了一眼,轉身離開。
──……找到了。
就是這個。
母親臨死的時候打算釋放的魔導。這就是周圍的大人對瑪農的要求。
下一個應該就是自己了。
那把刀刃應該會貫穿自己。然後在臨死之際,一定會有某種東西從自己的身體裡洩出來。
瑪農終於找到了自出生以來一直他們要求,卻找不到,最後讓他們失望的原因。
──請等等。
所以瑪農拚命挽留對方。大概在那一瞬間,瑪農曾想死。
──……總覺得最近和小鬼真有緣啊。
紅黑的神官嘆了口氣。
──我會殺人,但我不會虐殺。我可是一個神聖正直且強大的神官喔?為什麼我非得要殺像你這樣的小鬼。
──我是她的孩子!
這是連自己都不是完全相信的話。
瑪農當時無法接受。既然母親是活著就必須要殺掉的禁忌,那自己應該要被殺掉,當時也如此期望了。
因為自己是母親的孩子,一定不能待在這個世界上。所以,周圍的人才對自己如此冷淡。
──你並不是禁忌。
紅黑色的神官將短劍收進靴子上的劍鞘中,對如此相信的瑪農說著。
──我告訴你一件好事。異世界人的純粹概念會固定在靈魂上。而且靈魂與肉體不同,完全不會遺傳。那玩意兒是天生且只屬於個人的。所以,不論你身上是否流著日本人的血,別說是純粹概念,就連疑似概念也無法固定在你的靈魂裡。
──啊。
當時該說些什麼才好呢。
無法言表。
瑪農只知道了即便繼續這樣成長下去,周圍的人還是會失望。
那時的空虛感無論對誰說,也不會有人理解吧。
那時的瑪農面對著空虛。從出生開始就被要求著,為了回應大人的期待,年幼的心一直在尋找著某物。過去曾深信不疑,自己體內有他們想要的。
但是沒有。
瑪農一直看著空虛的東西長大。
意識到自己的空虛的瞬間,心裡的某條線斷了。紅黑色的神官看到眼神失去光芒的瑪農,瞇起了眼睛。
紅黑色的神官離開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被留下來的瑪農的心中,充滿了虛無。本以為會刺進自己身體的刀傷,一直留在心中。
自從被母親臨死時釋放的魔導光的光芒照耀以來,從來沒有癒合過。
瑪農想將那個時候重新來過。
所以,看到十年後來到這裡的處刑人的刀刃,瑪農的心雀躍起來。
「我要上了喔,梅諾小姐。」
瑪農的影子浮了起來。
得到了物理上力量的影子變成許多刀刃,襲向梅諾。
不只是梅諾,還波及周邊,幾乎無差別地破壞屋內。
地板塌了。
梅諾和瑪農同時落下。
兩人掉到寬敞的舞廳。這是昨天舉行晚會的地方。
沒有準備任何裝飾的會場寬敞得令人發冷。
「來,盡情戰鬥吧。」
梅諾一言不發地砍了過去。瑪農滿面笑容,歡迎她的攻擊。
自從聽說『陽炎(Flare)後繼(Art)』要來這座城鎮,她就有直覺了。如同殺死母親的『陽炎(Flare)』一樣,瑪農相信『陽炎(Flare)後繼(Art)』一定會來殺死她。
終於遇見的少女與瑪農所料想的不同,但卻有著遠遠超出期待的魅力。
多麼不穩定的少女啊。多麼痛心的表情啊。
她的意志似乎很堅決。她似乎有著堅定的信念。她經常迷惘著。
雖然心中充滿矛盾,但卻沒有迷失方向,確定刀刃該指向哪裡。
她抱持著瑪農已經失去的某種事物活著。
她是一把尖銳、輕薄、經常磨得發亮的利劍,但卻也因此像是一打就斷的脆弱刀刃。
梅諾的動作很迅速、合理、準確地將瑪農逼入絕境。
瑪農被她逼到死路,但身體卻很不可思議地很輕盈。
名為梅諾的刀刃,一定會刺進瑪農的心臟吧。
那一瞬間,瑪農一定會比任何人都還要自由。
「呼。」
「鏘」的一聲,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音。
伴隨著短促的吐氣,鐵扇將梅諾投擲的短劍彈開。
梅諾用導力絲線拉回短劍,毫不留情地繼續追擊。
很好。
再來。
再來更多。
還沒有結束。
瑪農動著已經如同手腳一般的影子。影之刃沒有瞄準,而是無差別的蹂躪四周。
這是為了不讓對方預測目標而發起的,沒有目標的攻擊。
梅諾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她的臉上清楚地寫著「性格真差啊」。
瑪農淘氣地微笑。微笑中表達出「戰術最重要的就是讓對方厭惡」。
由於瑪農的無差別攻擊,舞廳的牆壁崩塌了。
從外面照射進來的陽光照耀著瑪農。
雖然不是討厭陽光,但梅諾移動到有陰影的地方重新拉好距離。
梅諾直直盯著瑪儂。
那雙眼令人欲罷不能。瑪農看著她淡色的雙瞳中的光彩,興奮地發抖。
正當瑪農腦袋發熱,思考著對方接下來會怎麼進攻時。
瑪農看見不可思議的現象。
原本應該出現在眼中的梅諾,她的身體輪廓突然崩塌,難以目視。
「──哎呀?」
瑪農瞇起眼,發現了看不清楚的原因。
梅諾的顏色融入了背景。
導力迷彩。
這是將導力強化時會出現的導力光顏色,按照術者所願任意變化,讓對方眼中出現假象的技術。不用依賴紋章、教典就能擾亂對方的技術,可說是梅諾的王牌。
即便不知道導力迷彩的細節,瑪農仍然察覺到這是由於導力光的色彩變化,所導致的錯覺。
雖然想馬上應對,但是已經晚了。
瑪農完全跟丟了融入背景的梅諾,回過神來梅諾就已經在眼前。
短劍的刀刃深深刺入肩膀。
『導力:連接──短劍‧紋章──』
與刺下去的同時,梅諾將導力流入短劍的紋章裡。
瑪農領悟了無論如何也無法阻止它發動。
「結束了。」
『發動【疾風】。』
刻在梅諾短劍上的魔導之風,從插進瑪農體內的刀刃開始吹出。
「──啊、噗!」
彷彿一口氣將氣球吹起來一樣的膨脹。
身體內部當然不可能承受狂暴的風壓,整個肩膀被彈飛。
「啊、哎呀哎呀──咕。」
梅諾毫不留情地捏起失去手臂的瑪農的衣襟,將她舉了起來。
瑪農的喉嚨被壓迫。
梅諾的身體被導力強化的磷光包覆。瑪農的身體被吊起,離開影子。
如此一來影子也不能移動了。因為路線被斷開了。
勝負已分。
這場勝負一點都不精彩。但是還算能接受,這毫無疑問是瑪農的真心話。
瑪農對自己的結果很滿足了。
至少,比起度過一事無成的人生,這還比較好。
若要說有一點點的依戀,那就只是想再多和梅諾玩而已。
瑪農被衣襟掐著,感到難以呼吸。她的表情雖然扭曲,但仍然笑了。
「我很開心喔,梅諾小姐。」
「我可不開心啊。」
「……請不要露出那種表情啊。」
瑪農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明明手毫不留情地抓著衣襟,沒有放鬆一點力量,但梅諾卻不知為何露出很受傷的表情。
看到她的表情,瑪農隱約理解了。
她不喜歡殺人。
「梅諾小姐,我問你喔。你有沒有想過呢?不論是父母還是周圍的大人,都討厭得不行。為什麼這些人要一臉了不起地命令他人呢。為什麼無論如何都要妨礙自己呢。你有感到厭煩過嗎?」
引發了波及利貝爾的騷動的主謀者,表明了愚蠢的動機。
這彷彿是離家出走被找到的少女的告白。然而,就只是這樣而已。
「我在想啊。被我出生之前就存在的人,決定了我的人生,那真的是很討厭呢。因為我就是我。雖然我很喜歡母親,但我並不是母親。」
明明沒有退路,連抵抗的力量都沒有了,但瑪農仍滔滔不絕。
「但是我被周圍的期待所束縛,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麼。居然要依照別人的『期望』,來決定自己的人生,這不是很無趣嗎。所以我才走火入魔了。」
成為禁忌與得到自由。
對瑪農來說,這是同義的。
「職責這種東西,真的是罪業深重呢。所以,當這世界的人們想從某個束縛中得到解脫時,就會染指禁忌。」
然後,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想要成為禁忌,她在短時間內給出了答案。
「就如同我的母親一樣,這個世界有時會有異世界人來訪。我在想,也許他們被賦予了名為『變化』的職責,要給人類的歷史帶來變化,不是嗎?」
生命正在流逝。明顯是在死前,然而瑪農就像是信徒得到上天啟示一般,熱情地說著。
「賦予他們的純粹概念,是這顆星球的概念的一部分。是星之龍脈與人的歷史創造的【力量】。知道嗎?『迷途之人』造訪時,這顆星球的人類都會追求他們成為契機,因此將有發展方向的能力給予了他們。我是這麼想的。」
這是不著邊際的見解。梅諾聽到了她沒有想過的想法,手上的力量沒有減緩,皺起了眉頭。
「也有因為某個人的計畫而被召喚的人喔。轉移到這個世界,並不像你的母親一樣,只有自然的現象會造成。」
「就算是有,召喚異世界人的他們,也有改變現狀的意志。」
對方的反駁沒有停滯。
鮮血持續從被吹飛的肩膀中流出。
與逐漸失去的生命力成反比,她的語氣變得更強。
「在這個世界上,即便有多麼強大的權勢,都留有手段能呼喚打破權勢的力量。為了改變,必須要有外來的力量。必須要有理所當然,但不認為是當然的邂逅。就如同我不成為禁忌就無法改變,這個世界上,也有些事物必須要有禁忌才能改變。」
看了瑪農的狀況,確實日本人與這世界的某個人生下子嗣,出生的孩子也與這世界的人一樣,無法繼承異世界人所擁有的純粹概念。
「擁有力量、知識與思想的異世界人,本來應該是來到這顆星球的革命者。」
同樣是人類,但該有的職責不同。
「然而這一千年,世界卻持續受到壓抑。自從異世界人形成的古代文明崩毀後,立於世界頂點的第一身分(Faust)持續壓抑著這個世界。連星球給予的外部壓力──異世界人都處理掉,世界得到了平穩。正因如此,有必要改變。」
「你……對這個世界有不滿嗎?」
「有喔。平穩會理所當然地剝奪自由與自立。像我一樣的人會一直誕生。世界越是平穩,就越是停滯、腐爛。」
或許是因為失血的原因,她的眼神沒有對焦。
「這個世界的支配者,毫無疑問是第一身分(Faust)第一身分(Faust)一副理所當然的,給這個世界強加了一個蓋子,而我們有必要從外部給予刺激掀開蓋子啊。就如同梅諾小姐給予『第四(Forth)』的外部刺激一樣,必須要有一個刺激能壓制名為現今世界的巨大束縛。即便會出現多少災害,即便要吞食島嶼、掏空大地、大陸融到海裡也需要。」
「才沒有這回事。」
梅諾斷然反駁瑪農的話。
「不論什麼禁忌,我們處刑人都會持續處理。如果你想改變,就用正規的手段,費盡千辛萬苦達成。傷害他人,才沒有什麼正當的理由。」
「梅諾小姐的工作不也是在傷害別人嗎?」
「因為我是惡人。」
「……呵呵,原來如此。」
她看著毅然說出口,但卻因自己的話受傷的梅諾,輕輕笑了。
「但是,千年前不是改變了嗎。在千年前改變世界的也是異世界人。所以我覺得,梅諾也可以改變喔。因為你的身邊也有異世界人。你也有反抗世界的權利啊。」
梅諾說著自己的職責。而捨棄第二身分(Noblesse)的職責,墮落為禁忌的瑪農告訴她。
「現在在你身邊的那孩子,只要你想改變,她應該隨時都可以成為你的力量喔。」
「別開玩笑了!」
「……什麼啊,你意外地很好懂呢,梅諾小姐。」
梅諾第一次大聲喊著,瑪農看見她的反應睜大了眼睛,接著笑了。
「我也對灯里小姐說了,人會出生兩次呢。所以,就算是為了讓梅諾小姐重生,該打倒的……啊啊,但是我已經聽了好幾次了……說不定,梅諾小姐應該要改變灯里小姐呢。不這麼做的話,說不定什麼都不會改變。」
「你從剛才開始就在說些什麼?」
「這是秘密。別看我這樣,我還是很講義氣的。女孩子的秘密必須要保密呢。而且,也已經晚了喔,梅諾小姐。因為梅諾小姐,你追錯人了。」
瑪農像是惡作劇般地勾起嘴角,向不是梅諾的某人說著。
「已經可以出來了喔,我自己就是獻給你的最後一個祭品。」
除了梅諾和瑪農,周圍沒有其他人。
正當梅諾疑惑對方在說些什麼,又或許是因為臨死之際錯亂,而皺起眉頭的時候。
『導力:祭品犧牲──混沌粘連‧純粹概念【魔】──召喚【祝我生日快樂】。』
比紅色還紅的導力光閃耀著。
「──咦?」
在深紅的導力光出現的地方,梅諾睜大了雙眼。
渾身充滿了彷彿讓寒毛倒豎的厭惡感。
視線從不久前正笑著的瑪農的臉移向腹部。
手長出來了。
有一隻小小的手臂,從瑪農的肚子裡伸出來。
「從一開始就遲了,在你來這座城鎮的很久之前,就已經開始了喔。」
一隻小手穿破了腹部與和服的腰帶,伸向梅諾。
從前臂到上臂。在被染紅的手指觸碰之前,梅諾馬上把瑪農的身體扔了出去。
瑪農的身體掉到地上,從肚子裡伸出來的手臂支撐著身體,沒有滾走,而是仰面朝天。
事到如今,受到那種程度的衝擊,瑪農也沒有發出呻吟,只是靜靜地微笑著。
「我之所以散播『魔藥』這種東西,是因為有這個孩子在。請冷靜地想想吧, 區區我一個小女孩,怎麼可能避開第一身分(Faust)的耳目製作『魔藥』嘛。」
瑪農握住從自己肚子裡長出來的手。
小手回握了。
「呵呵。你不認為這是愚蠢的事情嗎?與『第四(Forth)』的研究毫無關係,這孩子是擅自出來的喔。然後,她偏偏遇到我,感覺有點命中注定呢。」
握住了瑪農的手的小手臂,精神很好地上下動著。
「請加油喔,梅諾小姐。這孩子和我不同──這孩子你是管不了的喔。」
那是瑪農死前最後的話。
另一隻手突破肋骨,從身體內部伸出。
小小的雙臂毫不留情地撕裂瑪農的肚子。肋骨碎裂,身體的內臟流出來,血腥味瞬間擴散。
彷彿打開鐵處女一樣,瑪農的身體被從內部朝兩側打開。
「噗哈!」
拉開瑪農身體露出臉的,是個天真無邪的幼女。





第五章 鮮血染身的少女



滿身是血的幼女出現的同時,梅諾動了。
沒有迷惘。比刺探對方的真面目還早,先下手為強。
梅諾發動了導力強化,發出導力光的磷光,在一瞬間拉近距離,用短劍割斷了她的喉嚨。
「──嘛?」
被割斷喉嚨的幼女向後倒去,表情很僵硬。
鮮血噴了出來。
幼女的身體倒在地上。鮮血從被割裂的喉嚨流出,弄濕了地板。
那是致命傷。當然,梅諾沒有掉以輕心。明明她出現的現象如此異常,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解決了。梅諾不認為這種程度就能殺了她。
顯然,對方不是那麼簡單的對手。
之所以在第一次攻擊就毫不猶豫地殺害她,是因為梅諾並沒有想到要抓住她的選項。
因為她是從人體內爬出來的,應該不是正常的人,不可能是外表無害的幼女。
梅諾的判斷是正確的。
幼女的喉嚨被割開了。這是梅諾劃下的傷痕。從連接肺部的喉頭開始,開始冒出氣泡,鮮血流了出來。
傷口的斷面突然冒出了手臂。
「唔。」
梅諾倒吸一口氣,眼前另一隻手臂像是要強行撬開頸部氣管一樣伸了出來。從喉頭伸出的雙臂往左右兩邊施力,試圖撬開狹窄的出口。
撕開傷口、撥開肉、挖開骨頭,撕裂身體,發出詭異的聲音,接著與剛才完全相同的幼女爬了出來。
「嘛啊嘛啊,別著急~不是還沒開始嗎?」
幼女從自己的屍體傷口中爬出來,笑容可掬地責備梅諾。
在幼女的腳邊有她的屍體,該說是空殼了吧。毫無疑問,那就是剛才還活著的身體。似乎是完成了任務,開始緩緩融化。
與溶解的屍體不同,完全一樣的幼女身上沒有任何傷痕。
這種莫名其妙的現象令人失去現實感。
梅諾目睹異常事態,臉上失去血色,意識快要動搖。
然而,這卻是現實。
心跳加速,敲著警鐘。
梅諾發現視野快要變黑,於是沾濕嘴唇。短短地吸口氣,慢慢地吐出來。
一次深呼吸後恢復了精神平衡。梅諾吐出了一句牢騷。
「腦袋快變奇怪了……」
「嘛啊,還真性急。現在才要開始變有趣喔?開幕的蜂鳴聲都還沒有打響呢。」
染上自己的鮮血的幼女看到梅諾控制精神,保持平靜的意識,輕輕地笑了。
「應該不是……瑪農召喚的惡魔吧?」
「當然囉~我從頭到腳都是人喔?」
雖然她笑著說那種話,但她不可能是一個正常人。
「是啊……確實是人吧?」
梅諾慎重選擇用詞,在內心砸嘴。
要是能早一點注意到茉茉帶回來的影像中,所出現的不對勁之處就好了。
茉茉中的陷阱,鐵處女的針上沾滿了毒藥。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裡面的幼女是不可能活著的。
即便被有毒的鐵針刺穿也能活著,就代表關在裡面的幼女從一開始就類似於【魔】。
眼前的幼女也許確實是人類。但即使是人類,一定也是魔人或惡魔之類的禁忌中的禁忌。
從剛才開始,她就行使著可怕的魔導。
沒有反駁的餘地。毫無疑問,她就是寄宿了純粹概念的異世界人。而她也是其中最不好的處理的一群人。
她超越了『迷途之人』這一稱呼,成為忌諱的存在。
梅諾呢喃著為世界帶來危害的災害名稱。
人災(Human Error)……!」
眼前就是異世界人的末路。
將過去曾有的記憶用盡,已經連人性都捨去的概念化身。
天真無邪的外表是沒有意義的。甚至連她的內心都只是虛有其表。
幼女已經連骨髓都變成純粹概念了。
幼女所行使的純粹概念,恐怕是祭品召喚系統的魔導。
能推測她將自己的死當作祭品召喚自己。殺死她,等於將她變成祭品。
也就是說即便殺了,她也不會死。她體現不死之身的方式,與灯里不同。
「……糟透了呢。」
梅諾緊緊握住短劍劍柄。
說得清楚一些,她與來到這世界還沒有很久的灯里相比,她能更加深入活用純粹概念,令人毛骨悚然。
她是哪一個人災(Human Error),即便梅諾已經猜到了她的真實身分,但並不想說出口。
梅諾腦中閃過一句話:
原罪概念是從一個少女的妄想中誕生,從血與肉中流出並擴散的。
只要知道禁忌,誰都知道的這句話,與眼前的幼女連繫在一起。如果猜中了的話,那就更糟糕了。
「這~麼殺氣騰騰的,怎~麼了嗎?開心一點享受吧?」
「享受什麼啊,怪物!」
「嘛啊~居然說我怪物,真~過分。我可是在那孩子身體裡練習了很久,才終於能說話了喔。所以就多聊一點吧?」
一步、兩步、三步。
幼女以沒有戒心的步伐縮短與梅諾的距離,接著忽然靠近梅諾。
「我問你,你的興趣是什~麼?我是唱歌、跳舞還有電影鑑賞!雖然練習唱歌跳舞一個人也能做。但看不到電影,真~的很可惜呢。大~姐姐呢?」
「我並沒有什麼興趣。」
幼女真的開始無關緊要的閒聊,梅諾冷淡地回應。
令人驚訝的是,從眼前的對手身上感覺不到敵意。何止殺氣,連戰鬥的意志和惡意都沒有。看起來真的就只是一個來閒聊的小孩子。
「嘛啊,真可惜。興趣是生存意義喔?更加享受人生吧。」
「我才沒時間花在興趣上。為了殺掉像你這種人,就是我的工作。」
「嘛啊!要殺我嗎?」
「當然,要消滅你的純粹概念啊。那就是我活著的意義。」
「嘛啊嘛啊,消滅我的純粹概念嗎?」
沒有惡意的幼女在伸手就能摸到頭的距離,聽到梅諾的話後睜大雙眼。
接著她開始吵鬧起來。聽到自己要被殺的幼女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你又說了很了不起的話呢!要殺我也可以喔?反正常有的事了。我啊,非常弱小,很容易就死了。但是呢,要消滅我大概辦不到吧~」
她就彷彿得到玩具的小孩子。
就算承受了梅諾的殺氣,她也彷彿像是得到了玩具一樣開心。梅諾看到她不協調的反應,警戒心更加升高。
「消滅我這種事,你做得到的話就試試看啊?這世上不管誰,甚至連【白】之勇者都做不到,你就試試看呀!」
「【白】之勇者?」
「嘛啊,不知道啊!」
梅諾聽到沒聽過的稱呼,皺起了眉頭,幼女看到她的反應,刻意驚訝得合不攏嘴。
「明明那麼了不起!人類最強、史上最強、行星最頂級的純粹概念!在這世上純淨且正常的星城的【白】!」
幼女刻意張開雙手,大聲說給梅諾聽。
「【白】在北方將【星】變成白濁、在西方將【龍】變成白鹽!在東方則將【器】逼到白夜的彼端,在南方將我封印到白露中!那是將我們消滅或封印,拯救了世界的勇者!那個人背叛了想要捨棄這顆星球的我們!啊啊,但是這也沒辦法!」
她用裝模作樣的舉止、唱戲一般的口吻說著。
她誇張地說著,讓人可能錯看成在舞台上,飾演著悲劇主角的少女。
「那個人是我們的朋友、同伴與希望,但也是世界的守護者呢!負責守護這種無趣世界的就是純粹概念之【白】了!因為已經和那個人的意圖變得無關了……!」
幼女用悲痛的聲音說著,低頭顫抖著,然後突然抬起頭來。
稚氣的臉上露出沒有一絲悲哀的滿面笑容。
「但是,這樣啊~被忘記了呢。明明那個人這麼盡力!明明一切都被利用殆盡!就算是這種人,也都會被忘記啊……所以我覺得討厭你們了。」
梅諾思考著對方的話。
北之【星】、西之【龍】、東之【器】。恐怕是指四大人災(Human Error)
北之【星】是『星骸』。東之【器】是『機關世界』。西方是『鹽之劍』而非【龍】,讓梅諾有些在意,但這是千年前的事了。與梅諾的認知有偏差也是當然的。
畢竟若幼女所說的是真的,當時可能毀滅世界的四大純粹概念肆虐時,將其解決的,就是同樣擁有純粹概念的【白】──也就是說,這世界被異世界人救了。
這種情報連梅諾都不知道。在教會的紀錄中,將四大人災(Human Error)消滅或封印的,是當時的教會。
但是,不只如此,現在她在說的內容,混入了一個與眼前幼女的真實身分有關的重要單詞。
「『南方的我』……果然你是……」
「嘛啊嘛啊,冷靜點吧?不是要消滅我嗎?好開心啊!好久沒有人認真地想消滅我了。如果有幹勁,就來一場刺激誘人、開開心心的互相殘殺吧?最近都在互相啃食,都膩了呢!」
她打斷了梅諾的提問,捏起連衣裙的裙擺優雅地鞠躬。
「今日風和日麗,祝各位健康平安,首先感謝各位的光臨!請盡情地打爛我、絞碎我喔?我還會一直出現,請各位不要客氣!總之先讓我慌張起來吧!」
來一次淑女的敬禮後,她抬起頭、挺直腰桿。
這彷彿上舞台的演員在進行開幕致詞。
幼女對梅諾說著陌生且不可思議的開場白,一邊用力試圖提起自己的頭部。將手放在下巴下面,慢慢地抬起。
「B級電影的上映會將從現在開始。擲骰子的神魔遊戲。」
當然,連在一起的脖子是提不起來的。然而若還是往上用力的話,會如何呢。
肉的纖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幼女笑容可掬,她的脖子被強行抬起,伸長到平常無法想像的程度。
肌肉纖維有一定的彈性。就像上吊的屍體那樣,脖子慢慢地伸長了。
即使如此,還是繼續用力。
「惡魔!魔物!魔王!天魔還是神魔,真不可思議。骰子每一面各不相同,會出現什麼真令人期待。」
皮膚、血管、肉都超過極限,開始一點點裂開,然而還在繼續。身體與脖子一點一點地開始分離。
接著傳來了骨頭被分開的聲音。
就在這一瞬間,幼女開始扭轉自己的脖子。
脖子完全地被扭斷了。
從用力被撕裂的頸部剖面中,鮮血噴了出來。
失去了頭的身體倒在地上。
笑容還留在斷掉的頭上,接著它像是骰子一般在地上滾動。
完全意義不明。這是一種異常的自殺。
梅諾連話都說不出來,抬頭望著噴湧而出的鮮血。
當頭滾到茫然的梅諾的視野之外,仰面朝天停下來的瞬間。
在梅諾的視線前方,飛散的鮮血帶著紅色的導力光。
『導力:祭品犧牲──混沌粘連‧純粹概念【魔】──召喚【能叫到一百個朋友嗎?】』
噴出的血割破了空間。
空間裂痕的盡頭是深淵。從幼女的脖子中噴出的異常血流,變成了通向深淵的空虛裂縫。
通往原罪概念異界的入門打開了。
血與肉黏著的部分的空間裂開,魔物從深淵爬出來。
好幾個,好幾個,好幾個。沒有一隻相同形狀的魔物。
處刑人梅諾也沒見過的魔物不斷出現。
被召喚出來的魔物,首先吃了幼女的身體。
因為她的血肉是被當作祭品獻上的。
純潔的少女的身體,是獻給他們的正當祭品。
無垢的幼子身體,被異形的魔物吃乾抹淨。
一隻異形的魔物突然開始抖動。它顫抖著,彷彿要吐出什麼一樣張大嘴巴。
接著,毫髮無傷的幼女從魔物的口內爬出來。
是個穿著白色連衣裙,面容優雅的不到十歲的少女。
與剛才被魔物吃掉的幼女長得一模一樣。
撕開黑幕後出現的真正威脅。
幼女從魔物體內再次降臨到地面,張開雙手滿臉笑容地說出自己的真面目。





「恐怖、興奮、刺激三項齊全!會動會跳的恐怖電影的體現者!所謂『萬魔殿』就是我喔!」
曾經差點毀滅世界的人災(Human Error),現在再一次在利貝爾誕生。


「嗯……」
在利貝爾騎士的辦公室中,雅修娜嘆了一口氣。
她有氣無力地帶著憂鬱嘆了口氣,但這一點也不像她。
與『魔藥』有關的事件正往解決的方向進展。
利貝爾城下被封鎖了。這是昨天茉茉襲擊根據地的成果吧。她掌握了可以強行行動的證據。
可是,到了碰面的時間,茉茉還是沒來。
在騎士的哨所中,『第四(Forth)』的成員正在接受調查。他是在島嶼被封鎖後,最先投降的核心成員的老人。
「所以說,現在的『第四(Forth)』的主謀是瑪農‧利貝爾!我們是受害者!那個姑娘給我們下了『魔藥』,強迫我們聽話!!」
他一直主張瑪農•利貝爾是主犯。
雅修娜並沒有積極協助審問,而是在思考應該採取的行動。
「怎麼回事呢?」
比起事件的發展,雅修娜的思考重點放在了茉茉的安危上。
按照茉茉的個性,應該無論如何都會來炫耀成果的。絕對會來誇耀自己更優秀。
既然沒有來的話,很有可能是昨天晚上茉茉發生什麼事。
但是,如果因為有人在戰鬥中掉以輕心失敗了而行動,實在不符合雅修娜‧葛里薩利嘉的作風。
雅修娜是強大的信徒。她追求的不是群體的強大,而是個人的強大。
如果說昨晚的襲擊失敗了的話,那就是茉茉的弱小。這也證明她的期待落空了,而且昨晚,她也發現了與茉茉一樣,甚至更有趣的人。
只是,雅修娜很中意茉茉。
──雅修娜,到這裡來。
雅修娜腦海裡忽然浮現出和茉茉差不多高的姊姊。
認識現在的雅修娜的人可能不會相信,雅修娜小時候是個喜歡畫畫的孩子。
雅修娜喜歡漂亮的東西,因此一直在尋找美麗的東西。她是個尋找著能觸動自己心弦的繪畫題材,不僅在城裡,也在各處晃來晃去的公主。
雅修娜過去曾是與現在不同、很可愛的問題兒童,而長姊對她很感興趣。她拉著年幼的雅修娜的手,介紹了一位騎士。
──你有看過比那還要美麗的存在嗎?
大陸最強的騎士。
看到他揮劍的樣子,雅修娜扔掉畫筆,目標成為騎士。比起在畫布上表現出強大之美,她選擇了自己去獲得。
雅修娜很有才能。騎士的才能急速開花結果,順利地突破了授勳的考驗。
雅修娜清楚地記得,看到她的姊姊所說的話。
──你看,你有才能。但是有人說,即使你一個人變強又如何。人的真正價值是群體。得到統率的人群可以對抗所有的災害。所以,雅修娜。
比雅修娜還要矮一顆頭的姊姊傲慢地笑了。
──我就讓你成為我的手下,給予你一個榮譽吧。
結果,因為雅修娜有點不爽,所以從王家離家出走了。
她非常討厭同族的人。但是,雅修娜和姊姊的性格似是而非。
雅修娜被個人的美麗所吸引,但姊姊是群體的統率者。
或許姊姊最適合待在王族吧。
由於要反抗這樣的姊姊,雅修娜沒有回到城裡,而是在國內流浪,做了很多事情被稱為放浪公主。
在姊姊華麗地活躍的時候,雅修娜注意到了不對勁。
在任何地方,都完全沒有姐姐的惡行。
姊姊不可能沒有不正當的行為,也不可能沒有染指禁忌。
在雅修娜眼中,她確定姊姊是個不正常的第二身分(Noblesse),也是個非常優秀的清道夫。雅修娜看到姊姊深深扎根在國家的黑暗中。
然而,卻找不到一絲一毫黑暗部分的證據。不是被藏起來,而是只能認為被完全抹消。
小小的擔憂,不久就膨脹到了無法忽視的程度。
然後,在大約一個月前。
在異世界召喚事件中,受到異端審問的不是姊姊,而是父親。再加上,在古都加爾姆,大主教被定罪後,姊姊依然是清白的。至少,第一身分(Faust)的異端審問官判斷她沒有參與禁忌。
「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被什麼陰謀所騙,但是父親還真是愚蠢又可憐……真是的。都是因為姊姊是那種人,害我早想要個妹妹了啊。」
雅修娜一反常態地缺乏霸氣,喃喃自語著如果被茉茉聽到應該會惹她暴怒的事情。
她托著下巴,想著去教堂也許就能知道茉茉的平安與否。
然而在這時,雅修娜感受到巨大的,比其他還要扭曲的魔導。
「──呃!」
全身的毛孔瞬間張開。寒毛倒豎、起雞皮疙瘩。雅修娜敏銳的直覺讓她感到有一股想吐的感覺,無法抑制的不快感襲來。
最接近的,是在葛里薩利嘉王國與茉茉戰鬥時,從列車上掉下去後的經歷到的感覺。
那時,雅修娜感到了無法比喻的不對勁。那是世界應有的樣子、連同自己所站的位置,甚至整顆星球都錯位的感覺。
然後現在,雅修娜彷彿見證了一隻怪物踢破星胎誕生的瞬間,可怕的感覺貫穿全身。
然後,那不是錯覺。
「要是放任瑪農‧利貝爾不管的話,連我也會變成魔物。我都這樣作證了!趕快抓住那個小姑──啊?」
將瑪農‧利貝爾掛在嘴邊的老人的聲音突然中斷。
異變開始了。他衰老的肉體從表面開始融化。
「什、什麼啊……?」
一名騎士驚慌失措起來。
不只是老人。被暫時拘留的『第四(Forth)』成員們也出現了同樣的現象。收容在這裡的人大部分,都從骨頭開始失去原本形體。
在騎士的辦公室因異常情況而騷動起來的時候,雅修娜對利貝爾城投以銳利的目光。
「……剛才的魔導氣息,是在那邊啊。」
放浪公主拿著自己的劍走向了戰場。


這不是開玩笑。
衝破瑪農的腹部出現的純粹概念。
聽到威脅的真面目,梅諾感到戰慄。
「霧魔殿……」
被稱為毀滅世界的四大人災(Human Error)之一。南方的傳說『霧魔殿』被解放了。
這不是騙人的。一旦看到她這個存在,就算不願意也得相信。
眼前的幼女是完全被概念吞噬的怪物。已經不能說是人類了。
「嘛啊?感覺有點奇怪呢。我是萬魔殿。製造出霧的人不是我,而是【白】喔。我可不希望你弄錯了喔?」
「……那就是你剛才說的【白】之勇者?」
「正確答案!」
她的大拇指和食指貼在一起做出圓圈,好像在說答對了。穿連衣裙的幼女,也就是萬魔殿所說的情報,對於梅諾來說都是第一次聽說。
梅諾不知道『【白】之勇者』。
提到【白】這個字讓梅諾腦海閃過自己的故鄉,但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不可能與千年前的事件有關。
梅諾再次將視線投向幼女。
迷失在裡面的話就絕對出不去的魔之領域。漂浮在海上被稱為『霧魔殿』的霧,其實是封印『萬魔殿』的結界,只是災害遺址的名字。
『萬魔殿』。
在霧之結界中心的她,才是真正的四大人災(Human Error)
她就是如她自己所說的【魔】。這是連名字都取不了的怪物。
在可怕的威脅面前,梅諾咬緊牙關。
「今天運氣真差呢。」
本來以為將事件的黑幕瑪農逼上絕路,就能解決了,但是相反,她的遺體早已經不見了。或許是被魔物吃掉了吧。
從萬魔殿打開的空間扭曲中,也還有魔物爬出來。
在未開拓領域也難以看到如此多的種類與數量。
「是嗎?萬里無雲的好天氣不是嗎。藍色很棒呢,我已經看膩白色了。」
萬魔殿從瑪農的戰鬥後倒塌的牆壁眺望天空,接著往後退了幾步。
「已經過去一千年了啊。就連穿著神官服的你也不知道【白】啊,不過這先不管了……總覺得能從你身上微微感受到那個人的氣息。真不可思議呢。」
梅諾連回答這句話的餘力都沒有。
配合退到後面的萬魔殿,魔物們走上前。如果屍體都沒了,貪婪的魔物的下個目標就是活人。
梅諾對襲來的其中一隻刺出短劍。
梅諾的全身都帶有導力光。將頭蓋被貫穿而斃命的魔物當作盾牌,低下身子繞到下一個魔物的背後。
連心臟在哪裡都奇怪的魔物肉體,因此就用劍柄朝認為是頭的地方打下去,打斷頸椎。
被召喚出來的敵人並沒有很強。反而是瑪農比較棘手。至少,這不是能記載在傳說中的魔獸群。
問題在於數量。爬出魔物的時空扭曲依然敞開著,會一個接一個跑出各式各樣的魔物。
最初出現的魔物都已經處理掉了。然而,蜂湧而出的魔物卻沒有枯竭的跡象。
首先要堵住與原罪概念異界相通的通道。
梅諾一邊用導力強化過的短劍斬殺魔物,一邊展開教典魔導。
『導力:連接──教典‧第十二章第一節──發動【釘下去吧、釘下去吧,只為了支撐】。』
與發動同時,從教典中吐出的導力光形成幾個巨大的釘子。
比起物質,這是更接近於魂魄的【力量】釘子。
圍繞在梅諾周圍展開的光之釘被高速打出。
射出的無數釘子貫穿魔物。
釘子貫穿肉體,在精神與靈魂上開出一個致命的洞。而不僅如此,【力量】釘子打進空間裂縫的兩端,堵住空間的裂縫。
「嘛啊!」
萬魔殿看到梅諾同時掃蕩魔物,又同時處理時空扭曲的本領而感到驚訝。梅諾一言不發地接近她。也不允許對方抵抗,將嬌小身體拉倒壓制住。
『導力:連接──短劍‧紋章──發動【導絲】。』
如果是不死之身,拘束起來是常道。梅諾瞬間從短劍的紋章中製造出導絲,將手腕綁在背後,使其動彈不得。
這是一般人絕對無法擺脫的束縛。以纖細、強韌的線綁起來的束縛,就連用 魔藥強化過肉體的『第四(Forth)』也無法解開。
抓住她的梅諾並沒有掉以輕心。
對方是完整的純粹概念。只是綁起來而已,不代表她不會做些什麼,因此不會放鬆警惕。
萬魔殿吃驚地睜大了雙眼。她數次掙扎想要掙脫,但能壓制大男人的線沒有鬆掉。
「怎麼會,我這麼容易就被抓住了……但是要做好覺悟喔!」
萬魔殿因被抓住而感到茫然,但之後便以剛強的眼神瞪著梅諾。
「就算打倒了我,這世界也無法得救!我這種人根本比不上其他三個人喔!畢竟我可是四大人災(Human Error)中最弱──」
這樣就結束了吧。
看著她被束縛,說著不服輸的話,梅諾湧起了一絲絲希望後。
「──但也是被評價為最可怕最棘手的『萬魔殿』喔!」
希望破碎了。
剛才的聲音是從梅諾的背後傳來的。
梅諾的脊背凍結,萬魔殿就在眼前。正面依然存在著被梅諾綁住的她。她確實還活著,也有呼吸,還會說會笑。
梅諾小心翼翼地將目光轉向發出聲音的方向。
萬魔殿也在那裡。
萬魔殿增加成兩個人了。
「……」
梅諾表情僵硬地看著她們。
沒有區別。並非哪個是假的,哪個是真的。兩個都毫無疑問是本人。
萬魔殿穿過僵住的梅諾身邊,對自己說著:
「居然被抓到了,我還是很不行啊。」
「對不起。沒辦法,因為我太弱了。」
「我知道啦。畢竟我就是我嘛。」
長相一模一樣的兩人和睦地貼著彼此的額頭,慶祝彼此再會。
她雙手抱著另一個自己的脖子,表現出親愛之情,那個樣子看起來就像一對同卵雙胞胎。
然而,她們的存在與平凡的姊妹完全不同。
接著,傳來了脖子斷掉的聲音。
一邊的萬魔殿,將手搭在另一邊的萬魔殿的脖子上。
她將手放在不久前還很和氣地聊天的自己脖子上,然後將纖細的脖子骨頭折碎。
脖子被扭斷的萬魔殿的屍體融化消失。殺了自己的萬魔殿笑著回頭,看著梅諾。
「前哨戰辛苦了,大~姐姐。」
梅諾說不出話來。
魔物與惡魔的始祖『萬魔殿』。
向世界散播災禍的原罪概念的始祖,純粹概念之【魔】。
她的妄想變成了惡魔,產生了原罪概念,她的血肉變成了魔物,擴散至全世界。千年前,導致極其繁榮的文明崩壞的純粹概念之一。
那個將人類毀滅的魔導使用者,露出了天真爛漫的笑容。
若是普通的神官或騎士,此時應該內心崩潰錯亂了吧。
梅諾沒有動搖。以剛強的眼神,將刀刃對準敵人。
「這次的事件。是你教唆了瑪農吧。」
「嘛啊!那是冤枉喔?居然用教唆這種話,說得好像沒有本人的意志一樣!我覺得,一個這麼煩惱自己的出生和生活方式而努力的人,無視她的心情很不好喔。」
萬魔殿對梅諾的指謫沒有害怕的樣子。反而用責備的語氣對梅諾說著,左右搖動手指。
「我和她合作了喔?為了讓那個人活得更好,我才對她伸出手了。那個人最後不是知道了自己想做的事了嗎?那種死法一定很幸福。」
萬魔殿微微一笑。
「雖然伸出去的真的是魔手,但畢竟我是【魔】嘛。當她對魔伸手時,我才向她伸手的。那個人不是也說了嗎?『我才走火入【魔】了』。所以我進到了她的身體裡,就只是這樣喔。」
「伸出了手,這樣就滿足了嗎?我看到了『魔藥』的生成導器,紅色藥片的原料就是你的血。你讓他人吃下你的一部分,然後侵蝕他人身體,將服用藥片的人當作祭品復活了。『魔藥』事件是你為了得到大量祭品才引發的吧?」
「一半正確,一半錯誤。我並不是想復活,只是想試著拍一齣電影。」
「試著拍一齣電影……?」
「嗯。」
聽到如此莫名其妙的欲望,梅諾無法掩飾自己的疑惑。
一言一行都不正常,讓梅諾無法順利進行犯罪側寫。
「我不是說了嗎?我的興趣是唱歌跳舞和電影鑑賞!但是呢,這世界不是沒有電影。只是因為影像的紀錄、錄音與投影魔導都是教會獨佔的。真是娛樂的損失呢!這顆星球實在太無聊了,看不下去的我就來拍一齣電影。」
拍電影。
梅諾也有關於電影這個媒體的知識。因為她是處刑人,被灌輸了不屬於這世界的日本的知識。
但是,電影是用來看的。梅諾不明白拍電影的意思。
「怎麼回事?」
「很簡單喔?本來的話,這座港鎮應該會發生像電影一樣的怪物災難。我讓『魔藥』流通,本來應該會發生集體感染的事件的……但不是因為你們而中止
了嗎。所以取而代之的,請大姐姐變成怪物災難的主角吧?從我這個怪物手中,拚命地四處竄逃就行了。」
她帶著自己是捕食者的絕對自信,將奇妙的提議硬塞給梅諾。
梅諾皺起眉頭。想要成為禁忌的瑪農也是,但萬魔殿的行動理由更加莫名其妙。
「我不懂呢。你把這座城鎮的居民變成魔物,想要引起騷動,想要把我逼上死路……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
「好處?」
萬魔殿睜大了圓潤的雙眼。她的表情和反應,就像大人將不重要的話題丟給天真無邪的少女一樣。
「我才沒有什麼好處喔?因為大姐姐對我來說,根~本無關緊要。不論大姐姐是死是活,我對區區一個人的生死又沒有興趣,怎麼可能會計較得失呢?」
過去為世界帶來災禍的人災(Human Error),她根本不把梅諾一個人放在眼裡。
不僅如此,她還得意洋洋地繼續說。
「大姐姐真是的……可不能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是個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喔?啊,難道說,你認為人的生命是獨一無二很重要的嗎?真的不行呢,受不了。」
萬魔殿的口氣,彷彿是在教訓一個自大起來的孩子。
「所謂人啊,不論要死要活,看著他們拚命努力的樣子,很開心喔。所以,不論人努力的結果是死還是活,都無所謂喔?重要的是過程!值得自己拚上性命的過程喔!看著努力活著或死掉的人,非~常開心喔!!」
她張開雙手,眼睛發出妖惑的光芒。
完全沒有對人類的共鳴。隔著一塊螢幕看著世界說著。
彷彿天上的星星俯瞰著人類世界一樣的言行,實在太可怕了。
「才不是好處呢。我只是很渴望娛樂。我想看一齣沒有監督、演員即興演出的電影笑一笑。雖然我只是在玩,但看著你們賭上性命,我覺得會很有趣!剛才的、那個……我忘記叫什麼了,總之那個人也是呢。因為賭上自己的命活下去,所以死的時候很精采喔?」
這傢伙把人當成什麼了?
她教唆瑪農並給了力量,卻連名字都不記得。只把瑪農的人生當成娛樂,還笑著說道。
「嘛啊嘛啊,別生氣?B級電影就是這樣的嘛。」
面對沉默、殺氣騰騰的梅諾,萬魔殿一點也不害怕。
「那個啊~B級電影會突然沒有鋪墊就發生危機,犧牲者堆積成山,有~時候還會搞死所有主角、人類滅亡,以怪異的怪物勝利作結。完全不懂故事想講什麼,結局讓人惱火呢。我才不懂什麼悲劇藝術,那只不過是作者自己寫爽的。居然將現實的不講理強加到電影裡,根本算不上是娛樂的爛電影。」
萬魔殿看了梅諾的反應也沒有改變態度。兩手搭在背後,興致勃勃、自顧自地說著。
「但我覺得那也是怪物電影的真理。不但很大、沒有鋪墊、多到不行,再加上人類絕對贏不了的不講理!那就是怪物!那也是現實!所以人類才追求著能破壞現實的大怪物!」
萬魔殿騎在魔物上,張大雙手微微一笑。
「因為所謂現實,就像怪物一樣無法隨心所欲吧?」
『導力:祭品犧牲──混沌粘連‧純粹概念【魔】──召喚:【也會有妖怪啦!】。』
從魔物們的屍體中,精神體被拉出來,變成怨靈固定在世界上。
「來!讓我開心一下喔,大姐姐~!」
「……不要小看我啊。」
靈體的魔物襲來。
擺脫了肉體,無法被稱之為生命體的東西,試圖直接吞噬梅諾的精神。
物理攻擊幾乎不管用,因為他們是用導力勉強被固定在世界上的思念生命體。如果是只會用導力強化的人,非常難以應付。
但是對梅諾來說很容易。
無法物理干涉沒有容器的精神,但相反的,對魔導的【力量】很弱。
『導力:連接──教典‧第九章第三節──發動【知曉邪惡之所在,以光芒照耀吧】。』
由於教典的魔導,精神體被驅散。怨靈消失了,就連抵抗也沒有。
梅諾瞪著所有的元兇——幼女。
無論是作為祭品,還是作為素材,都必須有條件。即使是純粹概念的使用者,也不能不經過任何步驟就將他人作為祭品或素材。事實上,萬魔殿發動的魔導,雖然很怪異但也沒有到無法應對的規模。
該如何消滅她。
問題僅此而已。
「萬魔殿,如果能阻止你的話,這次一定會結束吧。」
「可以試試看啊。」
萬魔殿的眼睛閃耀著紅色導力光。
『導力:祭品犧牲──混沌粘連‧純粹概念【魔】──召喚【挖呀挖呀挖】。』
散落在那裡的魔物屍體融化進地底。
接著發出一陣來自地下的地鳴。
梅諾感覺腳下的震動,發動導力強化跳到空中。在梅諾跳起來的同時,舞廳的地板冒出無數龜裂。
「我是蔓延於常世的萬魔之主。如果你能停下我這個怪物,就來試試啊?」
與老鼠相似的魔物群從地下蜂湧而出。
它們是被當作祭品的魔物肉體與地下的地脈連接,篡奪了【力量】,得到疑似的靈魂與精神,重新編織而成的。
彷彿間歇泉的噴發。
魔物群穿破地面,飛出地表,朝梅諾飛奔過去。
『導力:連接──教典‧第二章第五節──發動【你們應當知道,包圍虔誠羊群的牆壁不會崩塌】。』
門牙閃閃發光,襲擊而來的巨大老鼠們被防禦魔導彈飛。
「嘛啊,模擬教會!真~可恨!」
『導力:連接──混沌粘連‧純粹概念【魔】──發動【我有好多好吃的】。』
萬魔殿的眼睛再次閃耀紅光。從構成要素,梅諾只看出不是祭品魔導的召喚。
萬魔殿的身體上帶有導力。
原罪概念的導力性質與導力強化不同。
梅諾提防對方打算做些什麼,而萬魔殿伸出發著紅光的左手。
被召喚出來的魔物一口咬住了萬魔殿的纖細手臂。
梅諾雙眼瞪圓,看著萬魔殿的手被啃食。
吃了幼女手臂的老鼠魔物開始肥大化。萬魔殿將自己的身體變成魔物的強化素材,當作餌食給了牠們。
肌肉膨脹到讓皮膚被撐起來,兇惡度增加的老鼠們再度襲向梅諾,但還是被光之牆彈開。
「嘛啊,一隻不夠?那第二隻。」
幼女毫不吝嗇地伸出右腳,擺出笑容。
瞬間幼女健康的右腳被啃食殆盡,魔物更加巨大。魔物得到劇烈成長,甚至連皮都要撐破了,背上還長出一雙腳。老鼠絲毫不在意急速成長帶來的自殘,只顧著啃食梅諾展開的防禦。
「……」
梅諾想吐了。這種戰鬥方法實在太詭異。如果還保有理智,絕對不會使用像萬魔殿一樣的魔導。
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感到疼痛,又或者是對她來說,痛楚是唯一像是個人類的部分,因此留下了這種刺激。
但是她不斷發動自殘的魔導,光是看著就會讓人瘋掉。
但是,梅諾不打算只是看著。
『導力:連接──教典‧第三章第一節──發動【襲來的敵對者聽到了,那響徹天際的鐘聲】。』
梅諾維持著防壁,發動攻擊魔導。
在梅諾正上方出現了一個光之鐘。它們在魔導的中心,不易逃離將大氣中的【力量】扭曲的聲音。而事實上,啃食著光壁的魔物都縮起身體掙扎著。
但是,萬魔殿卻沒有任何動靜。不對,肯定有傷害。每當【力量】響了一聲,萬魔殿的嬌小身體就會從內部爆開,從身體的各個地方噴出血來。
然而,她對自己受傷卻毫不在意。笑容可掬地望著自己召喚的魔物的奮鬥。
年幼少女的身體發出紅色的導力光。萬魔殿透過導力強化提高了身體能力,完全不把傷害放在眼中,摘下自己剩下的腳。
「來來,第三隻喔。」
她將自己滴血的腳,放進了掙扎的魔物的嘴裡。
生存下來的魔物,現在連老鼠的形狀都開始失去了。手腳從身體各處開始不規則地生長。扔掉破掉的毛皮,將體表的肌肉纖維硬化,變成保護身體的華麗盔甲。長長的門牙變成銳利的刀刃,刺破自己的下顎,撕成兩半。
被強化了的魔物不輸給力量的聲音,開始組合起來。剛開始只有拳頭大小的身體,現在已經膨脹得和大型犬差不多了。無數的手腳蠢動、纏繞在一起,為了撕碎模擬教堂的外壁,而用長長的門牙敲打。
它們已經突破興奮狀態,幾乎是錯亂的奔跑了。
魔物們以可怕的氣勢一個接一個地撞在牆上,從背後飛來的魔物將眼前的魔物踩碎。
它們踩著同伴的身體,接著又被踩,永無止盡地湧上來破壞光壁。
在瘋狂亂打的結果下,牆壁終於出現裂縫了。
梅諾很冷靜。
『導力:連接──教典‧第八章第十二節──發動【於正門跪拜吧。門前為通往主的道路】。』
繼教堂的外牆、鐘樓之後,建造正門完成圍牆。在這期間,老鼠魔物們聚集在微微裂開的裂縫中,為了擴大裂縫而插入門牙。魔物潰爛的血肉變成了汁液,滲透進光壁試圖流過來。
就在這之前,光之門打開了。
一群魔物發出了慘叫。
從敞開的門中,出現了強大的引力。
將踏入圍牆內側的魔物吸進去的強力束縛。
在這道束縛面前,老鼠們也無法用門牙攻擊,被釘在牆壁上。
多重發動逐漸形成教堂的教典魔導。只剩下一條手臂的幼女看著持續構築、維持的梅諾露出痛苦的表情,微微一笑。
「教典魔導的三重發動。雖然非常厲害……但你的導力量不多吧?」
被看穿了。
與瑪農的連戰,再加上連發強力的教典魔導。
肉體和精神暫且不說,擠出【力量】的靈魂快到極限。導力快要枯竭了。
『導力:祭品犧牲──混沌粘連‧純粹概念【魔】──召喚【好大的巨人揮著手】。』
萬魔殿的右臂膨脹起來。
改變人體組織的手臂像橡皮筋一樣伸長,揮了過來。巨大手臂用猛烈的一擊擊碎了出現裂縫的光壁,接著持續向梅諾逼近。
集中於維持魔導的梅諾,無法躲過。
「嘖。」
身體嘎吱作響,因受到衝擊而懸空。用來構築魔導的精神中斷了。
鍾和門都消失。被束縛的魔物重獲自由。
梅諾的大腦發出警報,心想不妙。
萬魔殿的手臂與老鼠魔物。必須應付這兩個,否則就會死。
正面有張著血盆大口的魔物。頭上有萬魔殿的手臂。
手臂揮了下來試圖打碎梅諾的頭蓋骨。
但那隻手臂被砍飛了。
「嘛啊!」
萬魔殿瞪圓了雙眼。
被投擲過來的劍如同迅雷般,將萬魔殿的手臂劈開,刺入地面。
那是用護拳的柄製造的,壯麗的紋章劍。
晚了一拍後,一個人追上投出來的劍,落在地面。那人握著劍柄,擋住了老鼠魔物的門牙。
刻在大劍上的文章閃耀著鮮艷的導力光。
『導力:連接──王劍‧紋章──發動【爆炎】。』
爆炎在張開大嘴的魔物的口內爆開。
「因為『第四(Forth)』的人都熔化了,看到這種異常情況,就跑到元兇的地方來看看,事情好像很有趣呢。」
在魔物四散的過程中,傳來了一個充滿自信甚至驕傲的聲音。
帶著紅色的金髮迎風飄揚,露出的後背美麗而可靠。
「您是……」
「初次見面。就當我們是這樣吧,神官閣下。」
拯救梅諾的危機的她扛著劍,微微一笑。
「我是雅修娜‧葛里薩利嘉。」
葛里薩利嘉王國的脫韁野馬、放浪公主就在那裡。
萬魔殿的手臂從身體被切離,掉到了地上,接著變成塵埃崩散。
終於失去四肢的萬魔殿聳聳肩,似乎感到很困擾。
「嘛啊嘛啊……手腳都沒了。有新的人來了,卻不能打聲招呼歡迎,真遺憾呢。」





這實在不像失去手腳的感想。雅修娜瞪著一看就覺得存在本身就是問題的萬魔殿,一邊問梅諾。
「你好像又在和格外難應付的玩意兒戰鬥了……那是什麼。存在本身就很噁心呢。光是看著都渾身起雞皮疙瘩。」
「四大人災(Human Error)之一的『萬魔殿』。」
「喔。」
聽到梅諾直截了當的回答,雅修娜也不禁瞪大了雙眼。
「哎呀哎呀。那是前提要能遇到的怪物啊。」
她馬上就嘴角上揚露出笑容,可見她的膽量相當大。
「殿下說『第四(Forth)』的成員已經融化了嗎。」
「啊啊,我說了。」
「那麼,那就是『萬魔殿』的極限了。」
萬魔殿所使用的魔導的原動力,已經確定了。
「那傢伙將攝取一定量以上『魔藥』的人類身體組織侵蝕掉,藉此達到將他人當作祭品的條件。『第四(Forth)』一百名成員左右的肉體、精神、靈魂,就是她行使原罪魔導的生命力來源。」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要殺那傢伙一百次吧。簡單易懂就好。」
但應該不會到一百次。萬魔殿為了召喚魔物與召喚自身身體,已經消耗了生命力。但說起來,她會透過把自己當作祭品復活,以此得到不死特性,所以殺不死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但是,如果削減了祭品的力量,她就無法行使讓自己復活以外的【力量】。需要祭品的原罪魔導的缺點,就是沒有祭品連發動都不能。
雖然是強敵,但如果是殺害了很多純粹概念的梅諾,對方不是沒有取勝手段的敵人。與奧薇爾的時候不同,教典平安無事。還有方法戰鬥。
雅修娜也掌握了關鍵。
雅修娜不問所有多餘的事情,看穿必要的部分,向她確認。
「決定了的話,要上了嗎?」
「要一擊解決。殿下,有一件事情想拜託您。時機正好──剛才,空中開了個洞。」
「喔。」
雅修娜眼中閃爍著光芒,表示理解。
延伸至四周的龜裂,穿過地基連接著地下。這是萬魔殿召喚的老鼠魔物出現的地方。
那到底通往哪裡呢?
「我先確認一下。一般來說,人是不能使用超過自己導力內藏量的【力量】的。就算從地脈引出來,你的素質也做不到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如何?」
聲音中同時帶有挑釁與期待。雅修娜知道梅諾的導力操作技術出類拔萃。但是人類是利用肉體操控【力量】,個人能容許的量是固定的,這是常識。個人能操作的導力上限,與一個人內藏的導力量幾乎相同。
但如果是眼前的這個人,或許能做到超出自己的常識的事情。雅修娜的聲音中帶著這種期待。
梅諾立刻斷言。
「如果是我,我可以做到。」
梅諾小時候曾被捲入人災(Human Error),因此肉體、精神、靈魂幾乎都被漂白。由於自己的內部與外部世界的境界消失了,所以能運用非自己的【力量】,如同使用自己的一樣。【力量】要是被他人的力量所控制,就會發生反彈,但如果是沒有精神與靈魂的【力量】,只要能碰到就能去除掉上限,並進行操作。
那正是靈魂被漂白後的副作用。這是梅諾獨有的特性。
「我的導力內藏量以神官來說只有普通程度……但導力操作量的上限,確實超過殿下。」
雅修娜發出感嘆的聲音。
「還真是有趣的體質啊。那就讓我看看吧。」
雅修娜拔出劍,劍尖朝向地面,將【力量】流入紋章。
『導力:連接──王劍‧紋章──發動【斬擊:擴張】。』
大劍擴張,向洞下延伸。
直到地脈流動的地下深處。
這並非偶然。原本萬魔殿為了生成老鼠魔物而干涉了地脈。
梅諾注意到這一點,於是請求雅修娜並利用。
長長大劍的導力連接上地脈的流動。路徑連接上了。
「要上了喔,收下吧!」
『導力:連接(經由:斬擊擴張)──地脈‧【力量】──發動【導力操作】。』
地脈扭曲了。
雄壮、雜亂無章,但正因為如此才讓人覺得可靠。
因雅修娜直接的導力操作而扭曲噴出的【力量】直擊了梅諾。
如果是普通人,毫無疑問會被吹飛。
那股奔流如同洶湧的水槍。如果不導力強化來鞏固防禦,肉體、精神,搞不好連靈魂也會受到傷害。
梅諾靜靜地閉上眼睛,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力量】之中。
不是操縱,而是作為相同的東西接受它。地脈的流動通過了梅諾。肉體與靈魂與地脈的【力量】同質化,梅諾的精神掌握了巨大的【力量】流動。
噴出的地脈帶著明確的意志,向天空延伸。
這種合作方式,與在加爾姆的時候直接與灯里導力連接不同。而這與人數眾多,從外部干涉地脈的儀式魔導也不同。
進入地脈中,與其同化。
這是只有內心與外部世界的境界消失的梅諾才能用的,遠遠超出個人允許的導力操作。
「哈哈,真厲害啊。」
雅修娜稱讚梅諾的技巧。
這是一幅美麗的景象。
地脈如果從地面噴出,正常來說會直接擴散到世界。本來無法抑制的【力量】,現在被收束,從地面伸展至高高的天空。雖說舞廳很大,但狹窄的室內根本無法容納這股奔流。但因為城堡的一角被毫不留情地破壞、天花板被打穿,原本是室內的地方變成了室外,遵從梅諾的精神的【力量】往上延伸。
連接天脈與地脈的導力柱形成了。
「嘛啊!」
連接天空與大地的大動脈。看著在導力光柱中心的梅諾,萬魔殿語中帶著懷念。
「……果然,我覺得他有點像【白】的那個人呢。」
這句話並沒有傳達給精神極度集中的梅諾。
站在光柱中的她睜開了眼睛。將掌握的【力量】看作自己的,開始構築教典魔導。
『導力:連接──第一章第二節全文──發動【越過山頭,山腳下的原野中一片荒蕪。荒野一望無際。不論早上、下午、晚上。都是一片荒地。精疲力盡的人們數不勝數。傳來噹噹的聲音。人們抬起頭來。看到一個女人。人們感到困惑。女人一言不發。閉著嘴巴、舉起手、揮下槌子。不知不覺間,人們聚集起來了。視線包圍了女人。女人舉起手臂。為了完成該做的事。只是打下樁柱,使眾人知曉起始之地】。』
利用地脈與天脈形成模擬教會。
與封殺過去毀滅梅諾故鄉的純粹概念的魔導相同。大主教奧薇爾單憑超絕技巧構築的教典魔導。
梅諾還進一步擴大了其規模。
膨脹的結界形成了能覆蓋整個島嶼的神聖、以威容為傲的教堂。
「嘛啊嘛啊,好~厲害了。這是努力的勝利──────」
萬魔殿天真爛漫的聲音扭曲了。
她被強大的【力量】壓制,就連說風涼話都辦不到。
力量的鐘聲響起,捕縛的結界也還在發動。一根頭髮也動不了的空間,將幼女釘在虛空中。
將肉體、靈魂、精神三要素都束縛的模擬教會結界,是教典魔導中最強大的魔導之一。由於從地脈中汲取導力,與天脈連接並循環,因此會半永久性地扎根在這片土地上。
聽不見萬魔殿的聲音。【力量】負荷壓制著幼女的一切,令她無法張開嘴、眼皮也動不了。
「這樣就結束了嗎?雖說是四大人災(Human Error),卻意外地很沒勁呢……不,是因為你的魔導太厲害了嗎?」
「那是強敵。說實話,也幸虧祭品不多。」
梅諾和雅修娜走出城堡,走向通往島外的道路。
兩人閒聊著,表情非常輕鬆。經過激戰終於戰勝了傳說中的四大人災(Human Error)。雖然兩人都不是那種勝利後會非常高興的性格,但她們都感受到了成就感。
由於地脈噴出的影響,利貝爾城崩塌了不少。說不定有需要拆除。
「接下來,我要離開小島一下去補強結界。我會和祭司商量一下關於萬魔殿該如何的處理,真的幫了大忙。」
「沒什麼,不要在意……對了,那個……」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難以啟齒。
「茉茉沒事嗎?」
這是個出乎意料的問題。
不論雅修娜有沒有注意到梅諾和茉茉的關係,但她的態度令人感到意外。
既不是要試探,也不是挑釁。她現在只是單純擔心茉茉而已。
梅諾猶豫要不要裝糊塗,但想到早就來不及了,於是苦笑。
「沒問題。雖然因為中毒倒下了,但現在在教堂中靜──」
當兩人一邊閒聊,一邊走著的時候。
『導力:祭品犧牲──混沌粘連‧純粹概念【魔】──召喚【比屋頂還高、衝破天際】。』
地面被吹飛了。
並肩走著的梅諾和雅修娜被來自下方、突如其來的衝擊推到空中。用導力構築的模擬教會完全崩塌了。被吹飛的兩個人在空中迅速確認周圍,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情景。
「──哈?」
「什、麼……!?」
破碎的不是『結界』。讓身經百戰的兩人僵硬起來的,並不是那種普通的情景。
巨大的魔物出現,接著被梅諾聖域化的島嶼全部被吹飛。


受到保護的灯里被帶到了教堂的一個房間。
西西莉亞知道灯里是純粹概念的持有者,為了不刺激她,於是鄭重地對待她。
灯里依然沒有改變意識,在教堂的一個房間裡等待著。
「啊啊……小梅好帥啊……」
很久沒有用現在的意識接觸梅諾了。不禁感到懷念流出眼淚。
灯里擔心會不會被她懷疑。
在利貝爾,莫名其妙的事件接二連三的發生。如果梅諾沒事就好了,但不在灯里確定範圍內的事情發生,可能會影響到今後。
灯里從窗戶向外看,觀察島上的情況。
「總之,小茉因為中毒而熟睡,先不管了…………但到底是怎麼回事?」
瑪農‧利貝爾將名為『魔藥』這種至今都沒看過的東西散布出去,而因此造成的異變就是原因嗎。
正當她因為對這件事仍然一無所知,事件就結束了,而嘆了口氣的時候。
利貝爾島被吹飛了。
「咦?」
看到眼前毫無前兆的光景,灯里目瞪口呆。
目睹了非現實的景象的一瞬間後,這一帶出現了轟隆聲,整個地盤都在搖晃。
將利貝爾島吹飛的是巨大的異形魔物。頭部像魚類一樣面無表情,身體的一半由不祥的管子組成。即便教堂建在能俯視利貝爾島的位置,但仍看不到巨大身體的全貌。
已經巨大到找不到比較對象的魔物貫通島的中心出現,雖說只是小島,但碎裂時仍變成了無數的土塊。
與魔物出現的同時,巨大的石群與沙土飛濺而起,衝擊震撼大地。被召喚出來的魔物身體只是一動,海面就掀起了巨大的波浪,停泊在碼頭的船都翻了。
如果沒有梅諾展開的半毀模擬教會擋住波浪、碎裂的島嶼殘骸的話,利貝爾一定會遭受毀滅性的災害。
然而,也無法防止所有的被害。
巨大的岩石傾瀉到鎮上。
這是小島的碎片。中彈的衝擊使地面被撼動,在灯里的視野範圍內有幾棟房子倒塌。
灯里的腦袋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是,什麼……」
這個和過去非常不一樣。灯里也是第一次看見一座島被吹飛。雖然之前也發生過灯里不知道的事情,但這次規模太大了。
但是,灯里馬上回過神來。
梅諾進入了利貝爾城。但那裡現在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梅──」
「不行喔。」
正當灯里總之要先確認梅諾的安危時,有個人向她搭話。
叫住灯里的,是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容貌高雅的幼女。
她不將突然發生的災害放在眼裡,走進灯里所在的房間。
「你不~行,你要是去那裡的話,就沒意思了。在這裡和我一起玩吧?」
灯里瞇起眼睛。手指比出了槍,讓導力光寄宿在手指上,對準她。
沒有理由,灯里的直覺告訴自己。
就是這傢伙。
瑪農‧利貝爾不可能是不曾發生過的事件的元凶。吹飛走一個島嶼,讓魔物出現。
之所以會發生規模與至今差很多的禁忌,是因為眼前的人物。
「你是誰……不對,你是什麼?」





「嘛啊?我要自我介紹比較好嗎?」
幼女撅著嘴,雙眼閃耀著紅色導力光。感覺到行使魔導的氣息,灯里也釋放出指尖的導力光。
『導力:祭品犧牲──混沌粘連‧純粹概念【魔】──召喚【口袋裡有兩個怪東西】。』
『導力:連接──非正當固定‧純粹概念【時】──發動【停止】。』
萬魔殿的雙臂溶化消失了。
幾乎與此同時,灯里指尖射出的導力光照射著萬魔殿。她的時間停止了,一動也不動。對方想發動某種魔導,但灯里認為這樣她就做不了什麼,而放下手指的時候。
萬魔殿對於灯里來說是未知的存在。灯里從來沒有遇到過。
所以,出乎意料。
扭曲的雙臂從灯里的裙子口袋裡飛出來了。
「咦!?」
兩隻手都緊緊掐著灯里的喉嚨,掩蓋她驚愕的聲音。
以萬魔殿的雙臂為祭品,惡魔的雙臂被召喚了出來。從口袋裡出來的奇怪的手臂,慢慢地加強了勒脖子的力量。
「嗚、咕啊……」
因為壓迫喉嚨的力量,讓眼淚慢慢地流了出來。灯里為尋求氧氣而呻吟。
掐著灯里的手臂上,有好幾個嘴巴。上面長著漂亮的牙齒,嘴巴動著,用剛才的幼女的聲音問道。
「這樣子,你明白了嗎?我就是【魔】喔。」
傳到耳朵裡的聲音感覺很遙遠,視野變得模糊起來。
灯里心想這樣不妙,於是擠出力氣,在指尖點亮導力光。
『導力:連接──非正當固定‧純粹概念【時】──發動【斷裂】。』
手臂因時空斷裂而被切開。
失去了支撐,灯里的身體也落下了。
雖然從扭曲的手臂中解脫了,但是因為灯里發動了其他的魔導,萬魔殿的停止被解開了。
被劈開的手臂用手掌著地,靈巧地動著手指走路。
它一躍而起,貼回時間恢復的萬魔殿肩膀上。
詭異到會讓人誤以為是漫畫。
灯里摸著被掐過的喉嚨,咳了幾次。
沒有名字的自我介紹僅此為止,但明確地傳達了眼前的幼女是什麼。
人災(Human Error)
這是異世界人的末路。
「你說你是【魔】吧。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出來,為什麼要妨礙我呢?」
「哎呀,因為你要是去那裡的話,就太掃興了。電影的主旨會改變吧?」
灯里疑惑為何突然說出電影的話題,因此皺起眉頭,但如果未來偏離的原因就在眼前,那就好辦了。
「如果召喚那個的人是你,那就在這裡打倒你就好了吧。」
只要打倒這傢伙,未來就會被導回正軌。不會發生無法預測的事情。
萬魔殿用演戲般的動作瞪大了眼睛,感到十分吃驚。
「嘛啊!嘛啊嘛啊!打敗我──就憑你,做得到嗎?」
萬魔殿噗哧一笑,張開雙手歡迎灯里的敵意。
「我確實很弱,但是你更弱喔?對吧,不知自己有幾兩重的【時】之人、一無所知的『迷途之人』。來,開始吧?我們就在這裡,開始愉快的廝殺吧!」
梅諾和灯里。
彼此分開的少女們面前,完全是相同存在的幼女擋在前方。


在空中一瞬間,目光交會。
與梅諾的視線對上的,是一眼就彷彿會被吸入的巨大瞳孔。它沿著拋物線,追著飛向空中的梅諾,龐大的眼球在轉動。
梅諾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影映在水晶體上。只是一個眼珠子,就超過了梅諾的身高。非現實感讓梅諾的腦袋麻木。
怪物的眼睛眨了一下。
彷彿剛從束縛中解放了一般,忽然回過神來。
穿破島嶼出現的東西,是近距離只能看得出是牆壁的超大怪物。由於出現的餘波,梅諾與雅修娜被推到空中。
用視線追蹤梅諾的,是怪物身上的眼球之一。
即使被拋到空中,梅諾也在尋找雅修娜的身影。
如果只是落下的衝擊,只要導力強化進行受身就能平安無事,但是掉進海裡就糟了。
如果被現在波濤洶湧的大海淹沒,很有可能被海浪捲走溺死。不僅是梅諾,雅修娜也一樣。
在旋轉的視野邊緣,看到了鮮艷的金髮。雖然馬上就看不到了,但只要掌握到一次位置就足夠了。
『導力:連接──短劍‧紋章──發動【導絲】。』
形成導力絲線,朝雅修娜投出。
「殿下!」
「喔!」
雅修娜馬上察覺到意圖,抓住了短劍。在空中將梅諾一把拉過去,兩人撞在一起。雅修娜抱著梅諾,身體纏上導力強化的磷光。
被沿著拋物線拋出去的兩人已經開始墜落。梅諾將落地交給雅修娜,在眨眼的瞬間將【力量】再度流入短劍。
『導力:連接──短劍‧紋章──發動【疾風】。』
短劍產生的疾風噴射,移動墜落地點。
梅諾的紋章魔導沒有力量支撐兩人的重量浮著。因此為了不掉進海裡,總之以地面為目標滑翔。
與雅修娜一同平安落地的梅諾馬上調整姿勢,注視著眼前的魔物。
巨大的身軀讓梅諾倒吸一口氣。
教堂式聖域結界被破壞,可以退百步接受。畢竟對方是傳說中的人災(Human Error)。力量的總量本來就不一樣。即使是利用地脈產生的結界,說不定也有可能被強行破壞。
但是,居然為了破壞構築出來的模擬教堂,而將整個島嶼都吹飛了,完全出乎想像。
魔物輕易地突破結界,光是出現就物理上破壞了一個島。
它的身體分成兩半。不,張開了的巨大嘴巴,讓人以為是裂開了。只是因為身體一半以上都是嘴巴,所以身體看起來像分成兩半了一樣而已。
衝破天空的巨大魔物彎曲了身體。
從連抬頭看都看不到頂的頭頂上,萬魔殿跳了下來。萬魔殿旋轉著身體,華麗地落下,從腳開始著地。在沒有導力強化的情況下,落下的幼女的纖細雙腳不可能承受衝擊,下半身被撞爛,由於用力摔在地上的反作用力,頭像番茄一樣爆掉。
看到這種莫名其妙的自殺,雅修娜也睜大了雙眼。但這根本沒什麼。
「啪啊!」
從四分五裂的屍體中,萬魔殿像裝有彈簧的玩具一樣跳了出來。
表情僵硬的雅修娜進入了警戒態勢。在雅修娜的視線下,她踏著舞步轉了一圈。為了炫耀而轉了一圈。
雅修娜第一次看到萬魔殿的不死特性,表情僵硬。
「啊哈哈,嚇了一跳嗎?」
「原來如此……這就是人災(Human Error)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是個可憐的怪物。」
「嘛啊,好太過分。不要說我這種弱小的孩子是怪物喔?我可是可愛的怪物喔?」
萬魔殿笑容可掬,只是為了嚇嚇雅修娜而死一次。
「然後呢,『加強結界』要怎麼做?」
天真而殘酷的聲音撼動著梅諾的耳膜。
「那孩子啊,是不斷地互相啃食後強化而成的呢。和剛才剛出生的孩子們有~一點不同喔。」
巨大的魔物出現時的餘波還在持續。在波濤的海浪聲與滿城的悲鳴聲的背景音樂下,萬魔殿旋轉著跳起了舞。
剛才梅諾拚命對付的,好不容易才解決的魔物群,只不過是『剛出生的』。
「因為時間有很多。因為在白霧中,蠱毒是永遠不會結束的。」
在千年以前,為了封印萬魔殿,而將她關進【白】的霧。而在白霧中,將南方諸島吞蝕殆盡後,又持續互相啃食活下來的一匹魔物,就是眼前的存在。
巨大的魔物將目標定在了利貝爾鎮。那隻魔物已經不會理睬梅諾或雅修娜一個人。那個魔物只要咬一口,利貝爾鎮就會消失一半,大陸也會缺一塊。
它就是這種規模的對手。
「那麼……怎麼辦?」
雅修娜向梅諾使了個眼色。
先不管怎麼處理巨大的魔物,召喚它的萬魔殿毫無防備。完全看不到任何防備,甚至會讓人產生衝過去就能輕鬆制服她的錯覺。
雅修娜判斷馬上就能抓到。
實際上,傷害萬魔殿很容易。剛才稍微戰鬥了一下就知道了。萬魔殿沒有戰鬥能力。她所生出的魔物,基本上也都沒有知性,只是在大鬧而已。雖然在萬魔殿的指揮下,但是術者,也就是她本身並沒有思考戰略。趁虛而入的機會有很多。
所以,那又如何了。
由於祭品召喚,她甚至可以從自己的屍體中召喚自己。更進一步說,實際上她能夠召喚的魔物是無限制的。
殺不了她,也沒有封印她的手段,她的戰鬥力也不會殆盡。
事實上,她擁有驅逐人類、毀滅世界的能力。
「沒有必要做些什麼。」
梅諾斬釘截鐵地說。
「什麼?」
就在雅修娜對梅諾的回答感到疑惑的時候,曾被關起來的巨大魔物正試圖吞噬大陸。
梅諾沒有動。並不是動不了。而是梅諾預見了沒有必要對那個魔物做什麼。
梅諾的預測是正確的。
白霧產生了。
從虛空中噴出的霧籠罩著巨大的魔物。沉重而黏稠的霧大幅限制了魔物的動作。令人驚訝的是,能聽到被霧束縛的巨大身軀發出的嘎吱聲。
覆蓋了巨大的魔物的霧,從海上向陸地流過來,到達了梅諾等人所在的地方。
「嘛啊!果然,還~不能把它從那裡帶過來呢。那個孩子雖然很弱,但我很中意的說……既然霧能連接到這裡,看來還需要很長時間呢。」
看到萬魔殿這一連串的言行,梅諾想到了其他事情。
果然,問題不在於眼前的她。
「萬魔殿。」
「大~姐姐怎麼了?」
「你不是本體吧?」
聽到梅諾唐突地指謫,萬魔殿第一次語塞了。
她眨著眼睛,然後輕輕地吐氣。
「……嘛啊。」
萬魔殿天真地笑了。
「你怎麼知道的?」
「我知道喔。」
因為隱約感覺到。萬魔殿召喚的魔物並不強大。
而且,最重要的是束縛巨大魔物的霧。
「明明千年前存在的手下魔物還被束縛著,你應該不可能完全從那片霧出來。剛才你說了──在這裡的你本身,就是剛出生的『萬魔殿』對吧?」
她說那個巨大魔物是從霧中叫出來的。如果封印受損到可以讓本體逃出來,那麼手下的魔物不可能不出現。
也就是說,眼前的幼女,類似於從依然被封印著的本體中分離出來的一小塊。
「你的本體還在霧中。你應該也試過了吧……霧中的魔物終究只是附屬於本體的存在。在這裡的你是無法使用的。」
「嗯!這裡的我是手指人偶,只有小指。好不容易溜出來了。」
小指。
召喚了大量的魔物,吹飛了一個島,不過是本體的一小部分。她的話恐怕是真的,令梅諾內心一陣戰慄。
「以我為目標,只有一瞬間可以連接……不過這樣的話,霧的封印好像也會一起過來。如此一來,嚇人箱就只能用一次。連我也會因為霧而完蛋的。」
本體還被關著是一個好消息。
她現在還無法釋放被關在霧中的魔獸群。正因為如此,她才想要創造出與本體分離的自己,在利貝爾創造出新的魔獸群。
從海上的魔物流過來的霧很明顯地瞄準了萬魔殿。白霧滾滾湧來,似乎要蓋住萬魔殿一樣,薄薄白霧的密度開始增加。
「如果被霧纏上了,這個身體就沒用了。那既然已經說明過了,就進入高潮吧!」
『導力:祭品犧牲──混沌粘連‧純粹概念【魔】──召喚【看我好多的腳】。』
幼女的下半身膨脹了。
下半身被當作祭品,改變了形狀。兩隻腳溶化、變大。這不是像至今一樣一點點的召喚。萬魔殿將所有在利貝爾被獻上的祭品都投入其中,改變自己的身體。
突破白霧,需要仰望才能看到全身。
「最後的套路!果然還是要擠出剩餘【力量】巨大化呢!」
萬魔殿變完身在地上爬。幼女的上半身保持原樣,腰部以下則變成了巨大的蜈蚣。而且它的手腳不是昆蟲的腳,而是人的手腳。
萬魔殿得到了蜈蚣的巨大身軀,露出滿臉笑容,撲向了梅諾和雅修娜。


『導力:連接──非正當固定‧純粹概念【時】──發動【加速】。』
灯里的手臂亂打萬魔殿的身體。
第一招【停止】已經被破解。因此灯里賦予自己【加速】,以眼睛看不見的速度粉碎了萬魔殿的四肢。
但是,沒有意義。
她即便手腳的骨頭都碎掉也不痛不癢。在地上滾動的身體溶化消失了,新的幼女擋在了入口。
「還算過得去吧。那麼,接下來呢?」
灯里砸了嘴。
不論抓住她傷害她都毫無意義。話雖如此,卻絲毫沒有要攻擊的跡象。只是毫無防備地受到灯里的攻擊,如果身體受損,就把自己的肉體當作祭品召喚自己。重複這個循環。
「你……是來幹什麼的?」
「這個嘛,我想和同鄉的人說說話,這樣行嗎?」
「我不接受。」
灯里立刻回答。正因為自己也是異世界人,所以很清楚明白一件事。
眼前的幼女毫無疑問是人災(Human Error)。超前了現在的灯里,在很久以前就破滅了。
「你沒有記憶吧?你能說些什麼?」
「嘛啊。」
萬魔殿輕輕一笑。
每次使用純粹概念,靈魂都會受到侵蝕。當然,精神會成為防護但也並非萬全。正如灯里所指出的,萬魔殿已經沒有過去的記憶。看似存在的人格和記憶,其實只是虛有其表。
使用純粹概念,會毫不留情地削去使用者的靈魂與精神。她早在千年前就耗盡了記憶。
「是啊。但即使是這樣,你不覺得自己是一個非常冷漠的人嗎?」
萬魔殿將手放在身後,窺視著灯里的表情。
「你從剛才就老是擔心同伴的女孩不是嗎?你可是把一切都放著不管,而來到這個世界的喔?你並不是在這世界上出生的。你就不在意日本──」
「不需要。」
打斷萬魔殿說話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暗聲音。
「我不需要原本的世界。我已經忘記很多了呢。只記得那裡是無可救藥的世界而已。」
灯里確實記得。還在記憶之中。
還記得嘲笑與中傷、讓精神受創的話語、傷害靈魂的集團。
「那種世界,有什麼價值嗎?」
「當然有。」
對方立刻回答。
「不要用你的價值觀評斷世界喔?真是討厭。真的很自私呢。世界不是為了你而存在喔?是為了世界,你才會存在的。我說啊,你知道為什麼我要來你這裡嗎?」
「不是因為是同鄉嗎?」
「怎麼可能~!」
萬魔殿嘲笑對方相信剛才自己說的理由。
「我只是來道謝的。」
「道謝?」
「嗯。我能從霧中出來,都是託了你的福喔?所以我才來道謝的。我還特地叫了大孩子過來,把你留在這裡。」
召喚出巨大的魔物的目的,不只是為了和梅諾等人戰鬥。
為了將梅諾與灯里分開,她把一個島吹飛,把她們分隔在兩地。
她對著灯里微微低頭。
「謝謝。託你的福,我變得自由一點了。」
「託我的福……?」
灯里不知道她在說什麼。這是灯里第一次見到萬魔殿。沒有扯上關係過。即便時間軸倒回過幾次,一次也沒有見過她。
「嘛啊!連自覺都沒有呢。你的【回溯】是什麼能力,還有我們的純粹概念是從哪裡來的,這些都不知道啊!」
萬魔殿刻意用誇張的表情張開雙手,臉上天真無邪。
「你回溯了吧?讓這個世界回溯了好幾次、好幾次、好幾次好幾次好幾次好~幾次。讓這個世界回溯的是你,【時】之人對吧?我在霧中聽到了喔。因為你讓世界回溯好幾次,世界發出了嘎吱聲。」
被封印了的人災(Human Error),說中了灯里的所作所為。而將此事告訴瑪農的,正是萬魔殿。
「所以,霧也受損了。」
這種扭曲,給予了連時間流逝都能阻隔的白霧很大的重壓。正因為時間流逝都能阻隔,時間差異毫不留情地成為世界的重量,壓在白露上。
梅諾造訪這座城鎮的三週前。
萬魔殿得到解放的時間,萬魔殿與瑪農相遇的時間,兩者並不是偶然重合的。
灯里被召喚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更進一步說,與灯里讓【世界回溯】之後的時間重合。
「你以為這座城鎮的異變和你無關嗎?不是喔。全都、全~部是你的錯。」
萬魔殿張開雙臂。
「正因為你讓時間扭曲了很多次,連不變之白都跟著扭曲了。多虧你,雖然只有小指,我還是跑出來了。所以我才能到達這座城鎮。雖然我還希望你讓世界更加更加扭曲,不過大概不行吧。」
幼小的指尖敲著太陽穴。
「你已經幾乎沒有記憶了吧?」
這也說對了。
灯里意識到自己的記憶正在消失。記憶會從印象較淡的部分開始消耗。最近在學校裡發生的事情,也差不多都消失了。如果失去了在日本的記憶,那麼接下來就會失去這個世界的記憶吧。
平時和梅諾在一起的灯里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記憶消失。而且本來就很難意識到已經消失的東西。
但是,現在的灯里知道這些缺點。
「如果你想平安無事的話,差不多該開始節制使用純粹概念了喔?因為你的記憶已經消失了很多,所以性格和在日本的時候改變了很多,沒錯吧?」
的確,現在灯里的性格,與她在日本的時候不一樣。當然,這也是因為與梅諾的交流導致的。
但除此之外,日本的記憶消失的影響也確實很大。
現在的灯里,比起在日本的記憶,和梅諾一起度過的記憶占比更大。日本的灯里已經消失,逐漸變成這世界的灯里。
「所以呢?」
無所謂。
灯里對於逐漸消逝的記憶沒有留戀。所以即使在日本的十六年記憶消失了,才能回答無所謂。
因為灯里得到了只有在這個世界才能得到的東西。
「這個世界上有我可以託付性命的摯友。」
灯里將手指指向笑嘻嘻的萬魔殿。
「那是只要還能記住那個孩子,其他的記憶消失都無所謂的朋友。」
三指疊在一起,伸出食指豎起大拇指,比出手槍。瞄準萬魔殿的食指,發出導力光。
記憶被抹去了。
這是曾經在日本教室裡發生的事情。
因為學校是女子高中,所以大家都穿著同樣的水手服。看到幾十個人穿著相同的服裝,有時會有不協調的感覺。
自己一進教室,所有人都突然停下手看這邊。
那是冰冷的空間。
視線充滿惡意,有人同情圍觀著,而自己裝作看不見。明明有很多人,卻總覺得只有自己一個人。
沒有朋友。認為是朋友的人,也已經不是朋友了。
班會開始之前,自己本來打算坐下去的座位上,注意到了。
裝飾著一朵花。
大概是在百元商店買的廉價白色花瓶,上面裝飾著好像故意花了很多錢買的弔唁之花。
雖然很老套,但是,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受傷。
覺得蠢到家了,但卻笑不出來。
不禁面無表情地環視著教室。
有人迴避目光。有人同情自己。有人繼續裝作沒看見。有人嘲笑自己。
她們的臉。
現在又忘了一個人。
「不要妨礙我,我不會變得像你一樣,我會在這個世界上死去。」
不會變成人災(Human Error)
要說原因,灯里可以斷言,絕對不會忘記在這個世界上遇見的少女。
「要是能被梅諾殺了,那也無所謂。」
摯友會殺了自己。殺了自己,摯友才能活下去。
正因為相信這一點,灯里毫不猶豫。
「被殺也無所謂,真是美麗的友情呢。」
看著寄宿著純粹概念的指尖,萬魔殿始終微笑著。
「只要回去不就好了。直到你的記憶用完,不斷重來就好了喔?直到你的人格消失為止。你越是回溯,白霧就越是扭曲。我做不到的事,你會幫我做。正如那孩子所說的呢。你會搗亂停滯的事物。你一定是因為要完成這個職責,才會被星球呼喚而來的呢。」
灯里咬著嘴唇。
灯里想幫助梅諾。一心反覆回溯時間的結果,喚醒了這樣的怪物。若【回溯】與這個怪物被釋放有關的話,也許回溯越多次,世界就越接近毀滅。
但是,要是梅諾死了的話,灯里不會迷惘,讓世界回歸。
因為灯里的記憶中心已經變成了梅諾。
「但是,這樣的話就很可憐呢。畢竟你沒自覺自己走在死路,還相信肯定能得救嘛。和在這座城鎮努力的那個人不同,從一開始就是禁忌的你,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改變你呢!」
「有啊,不可能沒有的!就是為此才有這個【力量】啊!」
「辦不到喔。你一定辦不到。你得不到期望的未來。你無法拯救任何人,就連改變自己都做不到。」
灯里的主張被殘忍地反駁。
「寄宿在我們身上的純粹概念,不是為了我們而存在的【力量】。這顆星球,是不會為了一個人給予【力量】的。」
萬魔殿告訴晚了千年的後輩,來自千年前破滅的前人們的忠告。
「對於能連接到星球的記憶的人們來說,你的【世界回溯】是沒有意義的喔?」
「星球的記憶?」
「沒錯。這個星球的記憶。引導的力量。神官所擁有的教典上記載的主的根源。我總覺得非常討厭那個。」
幼女可愛地噘起嘴。
「只要有那個,即使有純粹概念,也不是單憑能力就能取得先機的。請好~好回想一下,【時】之人。當你回溯世界後,途中經歷有和你記憶中完全一樣嗎?」
手指顫抖。
因為萬魔殿說得很正確。時間回溯後,必然會發生一些偏差。眼前的萬魔殿自不必說,在葛里薩利嘉王國的列車上遭到恐怖分子襲擊,對灯里來說是意料之外的事件。
「你的失敗不是偶然。而是有人盯上你了喔?所以你才會一直失敗的。連這都不知道,你到底重來了幾次呢?這個世界不會如你所願的喔。有人在妨礙你呢。」
腦海中浮現出的是紅黑色的神官。
身材高大,張著嘴笑,既不吉利且帶來破滅的女人。
萬魔殿看出灯里心裡有底,笑得更深了。
「所以,我告訴你一件好事。」
於是萬魔殿立刻將魔手伸進去。
「雖然被稱為四大人災(Human Error),但想要毀滅世界的我們,其實有五個人。【龍】、【星】、【器】、【魔】,還有【白】。這五個人想要抵抗那個時代。」
在成為人災(Human Error)之前,應該有名字的少女,訴說著有名字時的自己。
「我想我們是齊心協力努力的。我相信我們五個人,就沒有做不到的事!總有那種感覺。」
古代文明大幅利用了異世界人的力量。純粹概念得到了穩定的運用。雖然多少有些缺點,但是異世界的人卻沒有失控。
然而他們在異世界反叛的理由只有一個。
「有喔。回去的方法。」
因為想回到原來的世界。
無論如何都想回到故鄉。家人、朋友、至今的人生都留在日本,因此無論如何都想回去。
傳說的異世界人,留下了四大人災(Human Error)
他們只是為了這個,向世界舉起了反旗,然後失敗的日本人。
正因為如此,灯里才斬釘截鐵地說。
「我不會回去的。」
和他們不同。
灯里固執於留在這個世界。
「在這個世界上,有小梅在,我沒必要回日本。」
「嘛啊嘛啊。」
萬魔殿輕輕笑著,用雙手拇指和食指圍成一個長方形,從中看著灯里。
「果然很美麗。非常美麗,真是有趣的友情,真想在螢幕上看到呢!我覺得剛才那句話,很適合當作預告篇。」 【譯註:第一卷末預告的台詞。】
『導力:祭品犧牲──混沌粘連‧純粹概念【魔】──召喚【試著在天空自由飛翔吧】。』
幼女雙臂上的肩胛骨發生了變異,變成了長著翅膀的惡魔手臂粘連在上面。
萬魔殿張開巨大的黑色扭曲翅膀。振翅吹動空氣。
「再見啦!我是電影正片結束後就回去的人,已經夠了。要看完片尾就隨你囉?」
「……在燈亮之前站起來,我覺得很沒禮貌。」
「嘛啊。」
她楞了一下,發出了大笑聲。
那是與外表年齡相符的,天真無邪、發自內心的笑聲。
「啊哈哈!說的也是!也許是呢!嗯,能進行這樣的對話,一定是件很開心的事呢!」
笑了一陣子之後,萬魔殿飛走了。
她的事已經辦完了。灯里的心中已經有魔手伸入。作為其證據,灯里的雙眼在萬魔殿完全不見之前,一直瞪著她,眼中帶著不安。
時間回溯。
灯里認為絕對能成功的根據,因為萬魔殿而大幅動搖了。


霧籠罩著四周。
籠罩著視野的沉重白霧。一千年來,束縛萬魔殿並將其封印的霧之結界的一小部分,在巨大魔物出現的同時流了過來。
從巨大的魔物頭上流向大海的霧,以萬魔殿為目標流入陸地。對梅諾和雅修娜來說只是視線被擋住,但對萬魔殿來說是明顯是帶有重量,纏在她身上的。
如果放著不管的話,萬魔殿將會被霧困住而動彈不得。因此,她在被霧籠罩之前使出了所有的【力量】,展開了短期決戰。
蜈蚣的下半身朝著梅諾等人移動。
萬魔殿的下半身發生了變異,變成一種寬度有成年男性身高的巨大蜈蚣。它的手腳不是昆蟲的腳,而是人類的手腳。應該有頭的地方還是萬魔殿的上半身,保持著幼女的狀態。
蜈蚣動著人的手腳,試圖包圍梅諾等人並壓死。
「別小看我了,萬魔殿!」
『導力:連接──王劍‧紋章──發動:【斬擊:擴張‧爆炎】。』
雅修娜的劍變成火焰之刃。
紅色火焰穿過覆蓋著四周的霧,散發著熱波。
「居然要跟我比力氣,膽子真大!」
爆炎之刃打在了蜈蚣的巨大身軀上。
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撐不了多久,萬魔殿的蜈蚣身體被吹飛四散。體液噴散著,在空中飛舞。
但是,幼女的上半身卻絲毫沒有感到可惜的樣子。
「還沒完喔!」
該說這就是蜈蚣的生命力吧。
每一個斷裂的身體都活著。它動著人的手腳不停地爬行,從四面八方向雅修娜前進。
『導力:連接──教典‧第二章第五節──發動【你們應當知道,包圍虔誠羊群的牆壁不會崩塌】。』
教典魔導的屏障阻擋了蜈蚣的突進。
萬魔殿眨了眨眼。梅諾應該已經因為連發教典魔導,導力耗盡了。她心想,梅諾應該不可能再發動教典魔導了,然而馬上注意到。
承受地脈的時候,肉體被灌注了【力量】,導力也恢復了。雖然精神與肉體的疲勞反而在加深,但【力量】卻接近萬全的狀態。
「嘛啊。真是奇怪的體質呢。」
「還比不上你呢。」
在光壁消失的同時,梅諾撥開霧跳了起來。霧幾乎沒有動,非常平靜地動著。
但是萬魔殿不會錯過。
『導力:祭品犧牲──混沌粘連‧純粹概念【魔】──召喚:【猜猜背後的人是誰】。』
四散的蜈蚣身體變成了黑影。聚集在一起的黑影化成銳利的長槍,筆直地朝梅諾的背後襲擊。
梅諾受到【疾風】加速,影子追蹤著背部,然後抵達。萬魔殿至今看過梅諾的招式,其中沒有能躲過的方法。
影之槍在空中成功貫穿梅諾的身體──在這個瞬間。
梅諾的身影像海市蜃樓一樣搖晃著。
黑影穿過,沒有打中,彈飛了梅諾搖晃的身影中心的短劍。
「嘛啊?」
萬魔殿用不可思議的目光追著在空中旋轉的短劍。
沒有發動紋章魔導。短劍也不是映照幻象的導器。然而,以那把短劍為中心,導力光顯示著精密的立體影像。
導力迷彩。
因為是導力強化的應用,所以沒有發動時的跡象。與晚會時雅修娜看錯一樣,萬魔殿也誤認了梅諾的位置。
「這果然會被騙到啊。」
雅修娜苦笑著,在其背後,梅諾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雖然說是靜止狀態,但經由導絲映照出自己的立體影像,必須要極度集中精神。
但是,已經沒有再製造幻象的必要了。
因為保護萬魔殿的東西,已經沒有了。
梅諾將導力流入手邊的教典,開始構築魔導。
『導力:連接──教典‧第三章第一節──發動【襲來的敵對者聽到了,那響徹天際的鐘聲】。』
莊嚴的【力量】之鐘的聲音,壓制了正下方的萬魔殿。每當【力量】的聲音響起,黑影就會四分五裂,蜈蚣的下半身逐漸崩毀。非人的魔導毫不留情地被【力量】的聲音打碎,最後只剩下幼女的上半身。
「嘛啊嘛啊……這次真的到此為止了呢……」
萬魔殿的身體開始融化。當作祭品的生命力已經完全耗盡了。
梅諾維持著【力量】之鐘,走近提問:
「我在最後問一次。你教唆瑪農,在利貝爾引發騷動的目的是什麼?對封印你的世界復仇?還是企圖本體脫離白霧?」
「嘛啊,都猜錯了。我雖然有好惡,但我沒有怨恨任何東西喔?」
身體正在崩毀,但是她的口吻像是享受娛樂一樣輕鬆。
「你還在誤會嗎?我不是有什麼目的,而是在享受過程。今天的我是怪物危機嘛。結果各自不同,我也有輸掉的時候啊。我也喜歡像今天這樣的快樂結局喔。雖然覺得至少死一個人也好,但那是我的喜好,和你們沒關係。」
萬魔殿雖能以自己的死為代價召喚自己,不過,從弱小的幼女變成巨大的蜈蚣的半身時,就失去了自己的不死特性。因為她一半以上的肉體都脫離了,所以無法滿足「自己死亡」的條件。她選擇了巨大化這個選項,甚至放棄了自己的不死特性。
這是因為在這裡的她只是一根小拇指,即使失去了也不痛不癢。她判斷,既然霧之結界是因為呼喚魔物而招來的,那麼在這次戰鬥中竭盡【力量】戰鬥還比較有趣。
對萬魔殿來說,這個世界的鬥爭都只是娛樂。她的思考標準不是得失,而是選擇哪一個更有趣。
正因為如此,梅諾才難以理解。
「那為什麼呢?如果你沒有目的,搗亂世界不可能變成你的娛樂。記憶和人格都消失了,為什麼還會覺得像今天這種事情很有趣呢!」
「因為我是【魔】。」
少女逐漸變成融解的肉塊,她的回答中絲毫沒有動搖。
「因為這個世界的【魔】就是我。」
那真的是人會說的話嗎?
「存在於這世界帶來殺戮。遵從這顆星球帶來混沌。以粘連在這身體的純粹概念發誓,妨礙所有的好事。」
她說著比起失去輪廓的身體還要可怕,完全看不出人性的信念。
梅諾斷言自己是惡人的信念,根本比不上她。
這是由於毫無節制地使用被賦予在幼小的精神的純粹概念,結果產生出來的人災(Human Error)
粘連在她身上的【魔】之不成文規則如此告訴她。
「因為我是【魔】。因為是【魔】所以不滅。我正是誕生於這顆星球,會蔓延至所有人心的【魔】。」
異世界人與純粹概念完全融合在一起時的末路,就是她。
肉體、精神、靈魂,她的一切都被純粹概念【魔】所侵蝕殆盡。看起來留有人格,但已經沒有了。她的記憶被消耗殆盡,從時間開始累積的那一端開始被消耗。
與誕生於這個世界,名為【魔】這個概念的職責粘連的人,就是她。
「所以大姐姐。與還沒完全變成【時】一起旅行世界的大姐姐。過去曾是我們四人的希望,變成四人的絕望的【白】,而與他感覺有點像的大姐姐。我就告訴你一個好事。」
千年前釋放在整個大陸的數不清的魔物,既是她的分身,也是她自己。雖然強大的魔物大多被關在霧中,但仍有許多人類無法掌握的魔物與惡魔在大陸蔓延。
由她的妄想所生,她的血肉所孕育的【魔】,至今仍在世界的某個地方襲擊並殺害人類。
這才是魔的精髓。
像今天這種事件,對萬魔殿來說只是順便而已。
「曾經消滅即便在我們之中,也是最大的純粹概念【龍】的『鹽之劍』!只要用【白】曾揮舞過的那把劍,不論是什麼【時間】都能毀滅。就算遍及在各個時間軸,都會變成澄淨的鹽喔。」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種事?」
梅諾提出問題,直覺告訴她幼女說的話是真的。
要說原因,因為那要是真實,才會真正傳達到現在的梅諾心中。這個【魔】很清楚能打入人心的話語。
「嘛啊嘛啊,我剛才也說過了吧?因為我是【魔】。看到兩人關係親密這種好事,當然會想要妨礙啊?所以你要好好記住喔。」
她天真地笑著,她所希望的始終都是混沌。
「殺死那孩子的方法是存在的。」
融化的進度來到臉。萬魔殿的臉雖然已經融化到露出頰骨,但笑容仍然沒有消失。
「差不多要到極限了呢……不過,我不會消失。因為即便我從這裡消失,我要真正消失,還完全不可能喔。」
她露出符合小孩的天真開朗快活的笑容,留下最後一句話。
「我是能伸入你心中的【魔】!」
在消失之前,萬魔殿比起魔物、惡魔、人類還更像個【魔】,在梅諾心中留下了禮物。
她給了梅諾明確的殺害灯里的方法——『鹽之劍』。
隨著這裡的萬魔殿死亡,霧也漸漸散去。摧毀島嶼的魔物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那麼,這次真的結束了吧。」
雅修娜無奈地收起了劍。
「說實話,我有很多想問的問題……不過,這次就算了吧。我也有點累了。我要回去了,幫我向茉茉問好。」
她不多加追究,轉過身離去,金髮飄盪的背影看起來很威風。
留下來的梅諾握緊拳頭。
目的地決定了。
『鹽之劍』。
毀滅或封印了四大人災(Human Error)的純粹概念【白】之勇者,那個人遺留下來的魔導。用毀滅所有純粹概念的劍,殺掉灯里。
兒時旅程的盡頭,與現在旅程的終點重疊在一起。
梅諾輕輕閉上了眼睛。不知不覺間,在眼皮下的黑暗中,變得容易浮現灯里那如向日葵般的笑容。
對梅諾露出的開朗、爽朗的笑容。
在梅諾的腦海中,灯里的笑容與萬魔殿渾身是血的天真無邪笑容重疊在一起。
「如果要讓灯里變成那種怪物的話……」
還不如用這雙手,親手殺了她。
白霧依然沒有消散,眼前一片白色看不到未來。但是,已經有旅行的方向與方針了。
插著『鹽之劍』的西方盡頭。
梅諾雖然沒有將決心說出口,但她用毅然的表情,像是揮開白霧一般轉身。


港鎮利貝爾的南方海上。
現在還又深又濃且重重的霧中。在一片白茫茫,只有白霧瀰漫的區域,萬魔殿觀看即興的怪獸災難電影,遺憾地嘆了口氣。
「嘛啊……我實在是太弱了。」
萬魔殿可以單方面地與手指人偶的五感同步。當然,在利貝爾的詭計與騷動,也傳達到在霧中的幼女本體。
結果,自己消失了一個。
萬魔殿仔細看著自己的右手。
右小指缺損。這是為了製作手指人偶逃出破了小洞的霧,將小指切下來當作祭品獻上的結果。為了發動原罪魔導而獻上的祭品是不可逆的,這個小指的殘缺不會復原。
「可是,沒~關係。」
對她來說,獻上的祭品不是什麼大問題。
『導力:祭品犧牲──混沌粘連‧純粹概念【魔】──送還【馬上回家去吧】。』
幼女的右臂溶化消失了。
這是將右臂當作祭品的召喚術。被召喚到利貝爾的巨大魔物,已經回來變成她的立足地。
萬魔殿把失去的右臂的根部貼在魔物上。
『導力:祭品犧牲──混沌粘連‧純粹概念【魔】──返還【因為你是我的東西】。』
急速收縮。龐大的質量被壓縮到幾乎不可能的程度,曾經巨大的魔物活生生地黏在幼女的手臂上。
即使是一部分,只要把身體當作祭品,就會永遠失去,不會再生。
正因為如此,才用別的東西替換。
世間蔓延的所有魔物,也都是她自己。手指人偶與本體的【力量】之差,也就是祭品的數量。
世界上的魔物,是在千年前她第一次用純粹概念【魔】,打開原罪概念之門而誕生,在世界上泛濫的。她是萬魔之主,也是原初之魔。在這世界上蔓延的所有的【魔】都是她自己,是可以當作祭品的。
只要充滿世上的魔物和惡魔沒有毀滅,本體的她就不會消滅。
與手指人偶的她是一樣的。最初召喚出的魔物,是手指人偶的【魔】。正因為在那些魔物全部被消滅、手指人偶被殺掉之後,手指人偶才會融化消失。
右手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適應。要再用小指做手指人偶,還需要一段時間吧。
所以萬魔殿期待另一個自己。
霧開始漏出,萬魔殿在稍微變輕的白霧中舉起左手,微微一笑。
「另一個我還算順利呢。」
她左手的五指,少了一根小指。







本帖最后由 s881116s 于 2020-2-14 20:02 编辑

Epilogue 尾聲




一度四散的意識,被重新構築起來。
本應向星球擴散,不停地流逝的靈魂、已經失去了意志快要融化的精神。將沒有肉體就無法保持的兩個要素,用【力量】強行集中,將凋零的生命拉回來。
完全沒有清廉感。
在這顆星球的地脈更深處沉澱的,某個黏稠的東西將生命的三要素粘連在一起,做出形狀。
在自覺到連接在一起的瞬間,瑪農‧利貝爾的意識覺醒了。
一睜開眼睛,月亮正俯視著自己。在淡淡的月光照耀下,瑪農臉中浮現出困惑。
「我、還活著?」
這裡是哪裡。
明明已經死了的自己為什麼還活著。
仰面躺著的瑪農眨著眼睛。
有個人影從上方窺視。
「早安。能醒來真是太好了。」
那是面容年幼又高雅,十歲左右的黑髮幼女。並非其他人,那正是人災(Human Error)——萬魔殿。
「……這裡是地獄嗎?」
「不是,這裡是現實喔。」
醒過來後,就看到萬魔殿在旁等著。如果說下了地獄,瑪農也會接受,但事實並非如此。
「感覺怎麼樣?」
「糟糕透頂。」
面對萬魔殿的問候,瑪農像是忍著嘔吐一般把手貼在嘴邊。
「我現在就像被花言巧語欺騙而疏忽大意,被人用短劍插進頭裡,然後頭上的短劍還被激烈地旋轉,最後身體從內部炸散,有種被人刺了三處要害的感覺。這是什麼?」
「啊哈哈!是嗎。成為你素材的人們,死得很慘呢!」
聽了捧腹大笑的萬魔殿說的話,瑪農明白了自己醒來的來龍去脈。
「素材……這麼說,是你讓我復活的嗎?」
「嗯。」
這一令人難以置信的現象立即得到了肯定。
在這個世界上,生命的定義就是『肉體、靈魂、精神』三個要素皆具備。萬魔殿的純粹概念【魔】,與伴隨生命的要素有直接相關。
雖說如此,也不能回到正常的人形。
「你的身體有一半變成惡魔了。因為惡魔是基本上不會死,就算肉體死了也不會死的喔。讓惡魔吞噬你的屍體保存起來,然後帶到這裡,再用埋在這裡的屍體當作祭品補上不足的份量,重新構築起來。這裡是……好像叫葛里薩利嘉王國吧。」
現在二人在葛里薩利嘉王國的王都、被廢棄的教堂院子。這裡也是三週前梅諾殺害異世界人時使用的地方。利用埋在教堂院子裡的屍體,萬魔殿重新構築了瑪農的身體。
只有人的遺體,是不可能喚醒瑪農的意識的。如果只用了埋在這裡的騎士屍體,精神與靈魂就會從原來的瑪農大幅變異成惡魔吧。
但這裡也埋著來自異世界的少年的屍體。
擁有純粹概念的異世界人,其屍體也能成為優秀的魔導素材。
萬魔殿伸出手來。
像是抓住月亮,伸長手臂。
「既然我都出來了,就要引起比那座港鎮的事件還要更大更大的混沌。正因為我是【魔】,留有人類思考的你,就使用我來搗亂這個世界吧?」
聽到她說出【力量】,瑪農所抱持的疑問馬上變得沒有意義。實際上,瑪農有一個疑問。
為什麼萬魔殿會借【力量】給自己呢?
如果是在利貝爾鎮的事情,偶然的初次邂逅可以說是緣分。但是,從利貝爾來到鄰國葛里薩利嘉王國,讓瑪農復活的理由是什麼呢?
瑪農想了想,想到了線索。
瑪農有個一半血緣關係的姊姊。
來自異世界的『迷途之人』的母親,有個在日本的時候生下來,養育成人的少女。
只有一半血緣關係,隔著世界長大的姊姊,是個很開朗、很有精神的少女。
最重要的是,『第四(Forth)』會開始解析『霧魔殿』,也是母親向父親提議的。
「即便記憶消失、失去人格……也會留下些什麼吧。」
「什麼事?」
「不不。這是很久以前……沒錯。這是千年前和十年前結束的事情。」
現在想到的,頂多只是推測而已。這是記憶與人格都被抹消,連名字都忘記的怪物無從確認的事情。
「畢竟機會難得,我就再次借用你的【力量】了……話說回來,我感覺好像還沒報上名字呢。我叫瑪農。」
「魔、農!嘛啊嘛啊,你的名字真棒呢!」 【譯註:マノン/其中マ可以寫成漢字『魔』。】
「嗯。這是母親給的名字。如果能記得的話,我會很開心的。」
「我知道了。以後請多多指教,瑪農。首先要做什麼事,希望你告訴我。」
「這個嘛……」
葛里薩利嘉王國是鄰國。瑪農不是很熟悉。只是奧微爾所引發,波及了梅諾的一連串的騷動中,有一個在意的事情。
與奧薇爾的引發的禁忌不同。梅諾來到古都加爾姆之前遇到了恐怖分子。他們劫持了列車,並要求釋放他們的領導人,計畫襲擊雅修娜。
他們是『第四(Forth)』的同志。
正因為如此,瑪農笑著提議。
「你知道嗎?遍布大陸的『第四(Forth)』盟主,他被抓到這個國家了。」
讓世界更加混沌。
萬魔殿和瑪農四目相對,都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敲了三下門後,得到進去的許可。
「失禮了。」
得到許可的梅諾進入司祭室時,西西莉亞正在確認這次事件的受害報告。
『魔藥』的被害者、利貝爾島消失、那時餘波的傷害。光是發生其一就是一件大事了,但接連發生了三件以上。
看著港鎮利貝爾的損失等等的書面報告,頭真的會痛。
要說好消息的話,就是消失的頂多只有利貝爾的『第四(Forth)』而已。但這不是能夠挽回這次損失的回報。
不過,西西莉亞沒有將這一切說給梅諾,只是瞥了一眼她腰上的包包。
「都準備好了要出發了嗎?」
「是的。任務費也沒有少或多。所以非常感謝。我打算在西方盡頭,使用鹽之劍殺害時任‧灯里,而再度展開旅程。」
關於萬魔殿的事件,被當作是雅修娜華麗活躍的功績。將突然出現的魔物趕走的『公主騎士』,她的名字會更加響亮吧。
「但是,不能掉以輕心。」
「沒錯。因為小指有兩根。」
在上次的戰鬥中,有看過萬魔殿變成兩個人的瞬間。雖然那個萬魔殿確實是同一人,但同時也是不同的存在。不論如何,只要萬魔殿是透過將自己當作祭品犧牲復活,在她死之前她會出現就很奇怪了。
左手小指和右手小指。
那時,二個萬魔殿的存在恐怕就是兩隻小指。
然後在起霧的時候把其中一個送走了。剩下的小指現在在哪裡謀劃著什麼,這是無法大意的狀況。
經過這次事件,梅諾的目的也定下來了。
『鹽之劍』。
曾經將一個大陸變成鹽的劍,用它來試圖殺害【時】之純粹概念的持有者。這是與萬魔殿戰鬥後定下的方針。
「我也和茉茉商量過了,不能讓灯里變成那種怪物。」
「是嗎。」
西西莉亞的回答非常冷淡。實際上,她現在非常忙碌。沒有餘力理會從這個城鎮出發的梅諾吧。
「也許會是多管閒事吧……但你和『陽炎(Flare)』不一樣。」
只是在這座城鎮有過一次工作往來,所以忠告也很短。
「你要走你的路。不論是什麼樣的道路。」
「是的。謝謝您。」
報告結束後,梅諾行了一禮離開房間,與在外面等候的灯里會合。
梅諾重新下定了決心。
殺死灯里。用這雙手,與這把刀刃。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灯里。
正因為如此,梅諾對灯里微笑。
「來,我們走吧。」
「嗯!」
梅諾和灯里並肩走著。
關於灯里的事,她在這次事件中有很多可疑的事情。聽說她不記得被誘拐時的事了。在舞廳分開後的事情與被梅諾救下時流淚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灯里。你不記得不在舞廳時的事情了,也不知道理由對吧?」
「嗯。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回教堂了……對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
如果被誘拐的時候被弄昏了,可能就不記得,但是梅諾救出灯里的時候,灯里的意識非常清醒。若連當時的記憶都沒有,實在令人難以接受。
是瑪農在綁架她時做了什麼,又或是另有原因呢。
如果是別的理由的話,那是什麼?
灯里一臉歉意,看起來不是說謊。看著一如往常的灯里,梅諾突然想到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想法。
這是來利貝爾之前的事情。在葛里薩利嘉王國遇見的來自異世界的少年。當發現他是一個擁有純粹概念的人時,梅諾毫不猶豫地殺害了他,並遺棄了屍體。
但是,當梅諾第一次接觸他的時候,確實想過了。
如果這個少年真的沒有純粹概念的話,即使是異世界人說不定也可以不用殺。
所以,如果。
如果能保證灯里不會殺害任何人,也不會傷害任何人,不會讓純粹概念失控的話。
如果可以排除異世界人的角色,以更加嶄新的觀點看著灯里的話,自己──
「……」
梅諾搖了搖頭,甩開閃過腦海的思考。
沒問題。
那不是自己的職責。
因為自己並不是一個神聖正直且強大的神官。這是在與茉茉一起成長的修道院中,對著導師(Master)做出的決定。
成為一個神聖正直且強大的惡人。
「做好心理準備吧,灯里。今後,也會是一趟艱難的旅程喔!」
「好喔~!只要與小梅在一起的話,我沒問題的喔。」
正因為自己決定了自己的職責,梅諾才無法注意到。
不只是灯里對梅諾的笑容。
梅諾回應灯里的開朗笑容時,自己的表情也很爽朗。


在與兩人出發不同的地方,茉茉看著鏡子。
鏡中映照出來的氣色還不是很好。略顯鐵青和憔悴。就如同字面上的大病初癒。
即便如此,茉茉也不想在利貝爾鎮靜養。雖然梅諾擔心她的身體狀況,並要她休息一段時間後再去追她,但茉茉當然想馬上跟上。
「……」
茉茉緊緊地握著髮圈。
昨天,在離開小鎮之前,茉茉和梅諾商量了一下。在茉茉臥床期間發生的騷動,造成的衝擊甚至超過了對古都加爾姆。但是,茉茉並沒有忽略梅諾的樣子有了更大的變化。
梅諾顯然對灯里投入了超出必要的感情。看到萬魔殿的異常性之後,梅諾抱持為了灯里而殺了她的想法。
那樣不行。梅諾是茉茉最喜歡的前輩,不能擁有這樣的動機。
「前輩……太溫柔了。」
梅諾根本上會『為了他人』而行動。事實上,過去梅諾把自己定為「惡人」,是為了那間修道院的『自己以外的孩子們』,也受到了當時身邊的導師(Master)的影響。
如果梅諾與特定某人深交,並為了那個人下了決定,結果會如何。
這樣下去,梅諾會被那個異世界的女人殺死。並不是灯里直接傷害梅諾。而是因為她的存在,讓梅諾陷入被殺的處境。
神官從第一身分(Faust)叛離,明確規定是禁忌。
如果是狩獵禁忌的處刑人叛離,將會如何。
恐怕那個在培育處刑人的修道院深處,茉茉不願想起的存在會出動。
「如果前輩不能再是前輩──」
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決定好該如何應付不知何時會到來的事態。
「──我會殺了那傢伙。」
茉茉靜靜地呢喃著。


在聖地深處的修道院,有一位神官。
那是一位紅黑頭髮的高挑神官。看起來年輕,大約在二十多歲;但又看起來有點年紀有點大,可以認為是五十多歲。
她望著自己管轄的修道院的在籍小孩資料。
沒有出色的人才。並沒有導力量特別多但精神不穩定的孩子,也沒有才能值低下但成果卻很高的不可思議的孩子。都是因嚴峻的訓練而精神崩潰,由於被灌輸教育而染上信仰的孩子。
實在是太順利,但又無聊至極。
她想既然如此就交給其他教導者就行了,於是隨意將資料扔掉,而在這時──
教典發出導力光。
『導力:世界連接(條件‧達成)──教典‧憲章第三條──發動【我等世界以語言分隔】。』
她什麼都沒做。教典自動構築魔導,發動的魔導與她的精神相連。
星球的記憶中的必要情報流到她腦中。
紅黑神官看到了,在不同的時間軸上不屬於現在自己的記憶,接著開口大笑。
「哈哈!這樣啊,終於嗎。」
她站起來,用手指戳教典的封面。
「喂,把情況告訴我。」
『哈囉,真是一個美好的夜晚。你的美貌沒有改變呢。好像很勤奮地打扮得年輕,真是太好了。』
帶著導力光的教典發出了聲音。
不是經由教典的通信魔導類。這個教典本身,在獨立思考,並發出聲音。
她知道教典上的所有紋章活性化時的功能,因此也不會感到驚訝。她也知道,突破重重考驗的第一身分(Faust),她們每人所擁有的教典都具備的這一功能,正是讓大主教奧薇爾墮入禁忌的原因之一。
「不需要多餘的問候,快點回答。」
『已探知到四大人災(Human Error)中其二,【魔】與【器】的一部分逃脫。該警告僅會公開予【使徒(Elder)】,以及教典憲章第零項的封鎖解除了的第一身分(Faust)。』
「是嗎。重覆了這麼多次總算有價值了。自從【星骸】孵化後,終於出現了一點跡象呢。雖然我不知道那些【使徒(Elder)】要幹些什麼……要是發生類似當時被奧薇爾老太婆搶走的失敗的話,就能挖苦他們了。」
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嘴角勾起,如同新月一般。
『追記,指令下來了。今後請遵從【使徒(Elder):魔法使】的指示。』
「哎呀哎呀……居然抽到了無能的【使徒(Elder)】中最無能的,我還真不走運。」
她嘆了一口氣,用一隻手拿起教典。
『請留步。還沒有收到【魔法使】的指示喔?」
「閉嘴廢物。誰能接受那個無能的每個指示啊。」
『NO,我不是什麼廢物。』
隔了一拍,接著說下去。
『是你親愛的搭檔。』
紅黑頭髮的神官張大嘴巴,驚訝地笑了。
「好久沒聽你說話了,沒想到你學會說玩笑話了啊。那是啥,退化嗎?」
『這是進化。更重要的是,不能無視命令。』
「既然還沒有接到命令,首先就要靠自己判斷。趕快出發囉,廢物。比起等待無能的指示,還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原來如此,有道理。那麼,在指示下達之前的空餘時間裡,要做什麼呢?』
「沒什麼,不是什麼麻煩的事。」
如同日常說話一樣輕浮,那張不吉利的嘴巴張大,笑了一聲。
「不知道第十幾次的,殺徒弟之行。」
第一身分(Faust)所奉的聖地的深處。
狩獵了史上最多禁忌的活傳說,導師(Master)陽炎(Flare)』下達了處刑宣告。






後記


作者「第二卷的第二章和第三章,我想整個打掉重練,請問可以嗎?」
編輯「截稿日是三天後欸。」


雖然在日本的某處有過這段對話,但我很有精神。第二卷也順利發行了……吧?
像是理所當然要繼續出版下一卷一樣,隔月的行程就被訂好了,但仔細想想我答應兩個月後發行續集的時候,好像喝了酒呢。居然趁著喝酒心情變好的時候決定行程,可惡的編輯大人……!


好了,玩笑到此為止。
因為後記只有兩頁呢,我想差不多該進入謝詞了。


責任編輯的ぬる大人。受到您關照了。『不想決定設定不想寫大綱角色的未來在原稿寫出來為止我不知道』,感謝您願意陪伴我這個固執地說這種話的作家。每當我們商量的時候,都會覺得編輯的工作好辛苦啊。


ニリツ大人。感謝您如此漂亮的插圖。不只是主角四人,看到新角色們漂亮的設計,我也湧出幹勁了。類似神官服灯里和禮服梅諾這種衣服說換就換的場面,以後也還想寫……!


最後,閱讀本書的讀者大人。感謝您們。發在推特和部落格等等地方的感想形形色色,偷看了之後覺得很開心。今後也請大家多多分享自己的『喜歡』。


然後關於『處刑少女』第三卷的預訂發售日,定在2019年冬天了。漫畫的企劃也正在進行,使用了ニリツ大人的插圖的小梅周邊商品也正在製作中,作品的展開也會更廣。
若今後也能守望梅諾等人的世界的發展,身為作者這是無上的幸福。


【譯註:跳票到二月十五日了。】

譯者後記:


第二卷完工。說實話,真的比第一卷的翻譯難度還要高,伏筆超多超深,我盡力了…………


近幾天內我會把這兩卷的內容放到真白萌上,那邊的帳號和輕國是一樣的,請大家多多指教。
然後關於第三卷…………抱歉,我目前沒有打算接坑。雖然小說會繼續追,畢竟伏筆埋得太好了,很想接著看下去。
但是翻譯暫時不會動工。真的累了。應該會觀望個半年左右,而且下學期的課業比較繁重,實在沒有餘力獨自翻譯文庫,有可能會翻譯WEB維持手感吧。


另外我明明寫得很清楚,『宣布完坑前請不要轉載』,但我還是在其他地方看到我尚未翻譯完的第二卷;也有沒跟我說一聲就轉載第一卷的,又不是不讓轉載,說一聲很難嗎……我真的無奈。老實說已經很累了,還有人搞事,真的折磨人心啊……再次體會到其他真大佬的辛苦。
所以我設置了積分限制,應該不過分吧?
然後第三卷即使會翻譯,應該也會翻譯完後再全部丟上來,並同樣加上積分限制,以防有人鬧事破壞心情。


最後,如果有意願要接坑(或是合作翻譯)的話歡迎來信(輕國或真白萌皆可),我隨時都可以讓賢(或合作)。
那麼就這樣了,如果有機會,第三卷再會吧。


月見草 (LK & Mashiro ID: s881116s) 2020.02.08

預告

処刑少女の生きる道(バージンロード) 3 ―鉄砂の檻―


「梅諾拜託你……處決我吧。」
據說能將一切變成潔淨之鹽的「鹽之劍」。為了殺害燈里,梅諾等人開始前往封印在西方盡頭的那把劍,並在巴萊爾沙漠遇到了鋼鐵手臂的修女‧撒赫菈。與梅諾相識的她,不知為何委託梅諾殺害自己──
另一方面,在東部未開拓領域中,四大人災「機關世界」蠢蠢欲動。
就連【白】都沒能殺掉的純粹概念【器】逼近梅諾等人。
由於回溯而開始扭曲的世界。圍繞著燈里開始擦身而過的梅諾與茉茉。以及,開始行動的導師「陽炎」――
熱砂之中,因緣交會糾纏,灼熱的第三卷!


處刑少女的生存之道 03 ─鐵砂之牢─ (暫譯)


※暫時不打算開坑。欲接坑(合作)者歡迎來信告知。
292
510

請選擇投幣數量

65

全部評論 56

  • 1
  • 2
  • 3
前往
10000
天际Doge 平民
大佬,简体版有放出嘛

2 年前 0 回復

上条当麻 皇帝
感谢分享。

3 年前 0 回復

暗夜幽幽子 子爵
哇,这么快更新了,第一卷好优秀,不愧是大奖作品

4 年前 0 回復

cai214703461 侯爵
封面标题一不小心就会看成処-女,捂脸

4 年前 0 回復

凪黯 子爵
感谢翻译,第三卷先含泪慢慢啃生肉了……

4 年前 0 回復

cz324327 騎士
感谢大佬翻译,随便搬别人的翻译这种行为真的是缺德

4 年前 0 回復

OLSFO 勳爵
謝謝大大翻譯,辛苦了。雖然大大暫時不譯第三卷有點可惜,但翻譯很累我也明白
我就慢慢等一下大大回歸譯這部囉。

4 年前 0 回復

默北 騎士
感谢翻译!!!!之前找了好久

4 年前 0 回復

曼珠妮琪菈 平民
心疼译者,辛苦了。但还是想知道是被哪个混蛋搬到哪里了?

4 年前 0 回復

曼珠妮琪菈 平民
谢谢大佬!
这个导师真是够…………………………能用盐之剑还能知道已经被回归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4 年前 0 回復

zxzxa698 王爵
感謝翻譯
劇情一環扣著一環,真的超好看

4 年前 0 回復

woshiluffy 騎士
谢谢翻译大大,辛苦了

4 年前 0 回復

18dfg5po2 侯爵
感謝大大的翻譯

4 年前 0 回復

woui003woui 子爵
翻译辛苦了……
这几年最有趣的奇幻小说之一,伏笔和各方面都很令人在意!

4 年前 0 回復

DarthScience 騎士
感谢工作,可惜积分不够看不了后面的

4 年前 0 回復

s778771 王爵
陽炎根本斗S,是有多喜歡虐梅諾
燈里真愛梅諾,到底失敗多少次了才要回要這麼前面開始(比486還慘)
教典跟白一直放置燈里是想改變什麼還是純粹瘋了阿
感謝翻譯~~

4 年前 0 回復

tomchang 伯爵
不知道何時女主的能力才能完全開發

4 年前 0 回復

a40919 子爵

先替辛苦的翻譯默哀
畢竟搬運仔只有搬運時特別快速勤勞...

這本的血與肉也描述的太多了吧
在大陸大概審核有機會不會過(?
台版就沒這種問題了

4 年前 0 回復

wang666tw 王爵
wenku8搬運組依然無視大佬的公告,不懈怠的持續搬運,真是辛苦大佬了

4 年前 0 回復

SakuraHuka 勳爵
工作辛苦了!

4 年前 0 回復

  • 1
  • 2
  • 3
前往
月見草 皇帝
気まぐれの訳者
2.7k 粉絲
0 關注
18 發帖

合集其他帖子

[佐藤 真登]处刑少女的生存之道(Virgin Road) 07-LOST- [GA文庫] [2024.01.24 二章幕间]

0
0

处刑少女的生存之道(Virgin Road) 06-盐之棺柩- [GA文庫] [2023.03.14 翻完]

0
0

处刑少女的生存之道(Virgin Road) 05-约定之地- [GA文庫] [2022.8.22完坑]

0
0

处刑少女的生存之道(Virgin Road) 04-赤色噩梦- [GA文庫] [2022.3.31完坑]

0
0

处刑少女的生存之道(Virgin Road) 03-铁砂之牢- [GA文庫] [4.11完坑]

6472
0

[佐藤 真登]处刑少女的生存之道 02-白雾漫天- [GA文庫][02.08 完坑]

14110
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