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恋爱系】夏娜外传—月蝶-玄(2021年首更,第八卷 第十三章-上,下周更新中篇,同时全文会尽快调整以适应新版LK)

前言
      如今正值夏娜18卷发售之际,小月不才也来凑凑热闹,此文名为《月蝶-玄》是讲述一位火雾战士与红世之徒的故事(所谓夏娜与悠二的互换吗?),细心的看客可能会在别处搜索到一篇名为《月蝶》的同人文,此乃《月蝶-玄》的同构异形文,或许第一第二卷有许多部分较为相似,但是最终会在第三卷时完全分为两个不同但有联系的版本。好了,废话就说到这里,以下请各位欣赏吧。
注:
1.《月蝶》与《月蝶-玄》均为本人所著,如要转载请PM本人获得授权并注明出处
2.《月蝶》与《月蝶-玄》均以高桥先生的《夏娜》为背景,而其中的故事也多以《夏娜》原故事作为时间轴
3.《月蝶》与《月蝶-玄》出场人物较多,新登场人物大都会在文末有人物介绍
4. 如果对《月蝶-玄》有任何疑问(无论剧情还是其他方面)欢迎提出
5. 若有想为《月蝶-玄》任何人物或剧情提供插画的,小月举双手双脚欢迎
6. 与高桥先生的《夏娜》一样,《月蝶-玄》中所有人名均有出处,欢迎大家求根寻源
PS:《月蝶-玄》在轻之国度首发,授权轻萌小说论坛代为转载,除此之外,若在别处看到《月蝶-玄》均为未经授权转载,请通知本人

2011年7月23日 前言更新:
对于一直以来支持本文的读者们,在下深表歉意,前阵子在补各种AKB48档,同时又要兼顾Galgame以及众动漫,因而耽搁了本文的更新。不过如今补档已经完成,在下回来了,以后基本还会保持在1~2周更新一次的速率,望大家继续支持。
注:本文虽为夏娜同人,但其中各种neta也不少,比如《虫之歌》、《大剑》、《东方》、《真假学园》甚至各种时事热点……愿各位有心人笑纳。哦!还忘了说一点,本文既然是夏娜的同人文,自然其中出现的红世使徒、红世魔王、火雾战士、甚至部分普通人也均有出处。


2017年3月15日  更新导读:
为了方便阅读,这里大致归纳那下各卷内容:
第一卷主线是兰迪与迦蒂丝的相遇,同时揭示兰迪成为火雾战士的契机。
第二卷主线是兰迪与迦蒂丝的感情发展,同时引入各自的情敌
第三卷主线是讲述兰迪与迪丝的过去,为原著中“冥奥之环”亚西斯发动战争填坑
第四卷主线是兰迪与迦蒂丝历经磨难后感情进一步发展,并展示迦蒂丝的过去
第五卷主线是上海被攻陷,为原著中“剑花挥舞者”虞轩陨落填坑
第六卷主线分为2条:1、兰迪北上追寻迦蒂丝遭遇狙杀(袭击者人物原型:响奏の爱猫神、斯卡、真红、激辣、伊莉雅);2、迦蒂丝与姐姐之间的故事,从而展现这对红世姐妹的羁绊
第七卷主线是兰迪继续追寻迦蒂丝前往北方,沿途再次遭遇伏击(袭击者人物原型:鼠女、BLACK)并与袭击者的指示人交战;6篇断章主要交代『星月辰光』所发生的异变,为后续情节铺垫。


2020年6月25日  再次更新说明:
针对网站改版情况:为了便于大家阅读会陆续对原格式进行调整,同时也对早前完成部分进行一定的校对以避免前后矛盾的情况
有关更新频次描述:尽可能保证1-2章/月
关于小说后续内容:预计总卷数控制在十卷,以目前进度可能还需2年完结(其实原本是打算2020结束的,无奈拖延症愈发严重)


目录:
第一卷
序章 凡世的另一面
第一章 诗人与蝶
第二章 相遇
第三章 共处的第一天
第四章 不速之客
第五章 道歉与谅解
第六章(上) 火雾战士的愤怒
第六章(中) 战火纷飞
第六章(下) 美妙的歌
第七章  战后休整
第八章 只属于两人的一天
第九章 阴谋的开始
第十章 清晨的训练
第十一章 故人的相遇
第十二章 无法原谅的过往
第十三章 美好的一天

第二卷
序章 起誓
第一章 来自异世的访客
第二章 出乎意料的敌人
第三章 敌袭!发泄!
第四章 复杂的关系
第五章 出游!
第六章(上) 爱……?!
第六章(下) 爱……?!
第七章 至关重要的选择
第八章(上) 通往过去的门扉
第八章(下) 开启未来的钥匙
第九章(上) 不安悸动——短信
第九章(下) 不安悸动——冷雨
第十章(上) 交错的心意——吉诺
第十章(下) 交错的心意——莉媞
第十一章  大战序曲
第十二章  血战(上)
第十二章  血战(中)
第十二章  血战(下)
第十三章  愤怒的回击
第二卷 后记

第三卷
序章 我的决定
第一章  再回首,八百年前……
第二章  沙漠之珠-葛达姆斯
第二章  第①幕  城市初貌
第二章  第②幕  阿羅琪什密的告诫
第二章  第③幕  棺柩裁缝师的身姿
第二章  第④幕  剑拔弩张
第二章  第⑤幕  自相残杀
第二章  第⑥幕  隐藏的颂歌
第二章  第⑦幕  无情的利爪VS狡诈的胡蜂
第二章  第⑧幕  伶仃的七星
第二章  第⑨幕  各自的结局
第三章  扭曲的世界
第三章  扭曲的世界(上)——感怀的监视者
第三章  扭曲的世界(中)——酒醉的失意者
第三章  扭曲的世界(下)——重返的退场者
第四章  白色的爱情
第四章  第①幕  雪山漫步
第四章  第②幕  林中借居
第四章  第③幕  窄门留愫
第四章  第④幕  爱的子嗣
第四章  第⑤幕  离别物语
第五章  狼の赎罪
第五章  狼の赎罪(上)
第五章  狼の赎罪(下)
第六章  湮灭
第六章  第①幕  初探虫巢
第六章  第②幕  意外袭击
第六章  第③幕  誓死的守护者
第六章  第④幕  逆鳞计划
第六章  第⑤幕  背叛的背叛
第六章  第⑥幕  当年轻气盛的矛遇到老谋深算的盾……
第六章  第⑦幕  怒焰燃尽
第六章  第⑧幕  反转咒者的末路
第六章  第⑨幕  宿命の对决
第七章  孤独的少女
第七章  孤独的少女(上)——红色的怒焰
第七章  孤独的少女(中)——碧色的思念(前篇)
第七章  孤独的少女(中)——碧色的思念(后篇)
第七章  孤独的少女(下)——蓝色的痛恋
第八章  希望之城-佛罗伦萨
第八章  第①幕  瘟疫肆虐
第八章  第②幕  城中戏
第八章  第③幕  尘外梦
第八章  第④幕  羁绊与离别以及希望
第九章  布满繁星的夜空
第九章  布满繁星的夜空(上)
第九章  布满繁星的夜空(下)
第十章  平衡的崩溃
第十章  第①幕  强者
第十章  第②幕  在路上
第十章  第③幕  猝然离去
第十章  第④幕  同伴
第十章  第⑤幕  在雨中
第十章  第⑥幕  悲怆恸哭
第十一章  重逢的夜晚
第十一章  重逢的夜晚(上)——欣喜的重聚
第十一章  重逢的夜晚(下)——宿命的相逢
第十二章  被棺柩封印的枪的颂歌
第十二章  第①幕  银月诗人的歌谣祭
第十二章  第②幕  炽热的七弦琴
第十二章  第③幕  蓝血之印的秘密
第十二章  第④幕  过客匆匆
第十二章  第⑤幕  毁灭之歌
第十二章  第⑥幕  拳の正義
第十三章  サョナヲのカナシバリ
第三卷 后记

第四卷
序章 命运
第一章 两人间的游戏
第二章 彩弦博学者的请求
第三章 枯叶·车站
第四章 再见,莉媞……
断章  再平衡……
第五章 莉媞消失之后的日子……
第六章  爱の船
第七章  狼与蝶嬉戏时出现的大小姐(上)——贤狼与娇蝶的嬉戏
第七章  狼与蝶嬉戏时出现的大小姐(下)——大小姐的登场
第八章  剑与琴的约定
断章  镜中の军队
第九章  白色圣诞节(上)-不完美的平安夜
第九章  白色圣诞节(中)-白雪中的少女
第九章  白色圣诞节(下)-离别的圣诞夜
第十章  游走在月夜下的黑影
第十一章  独自一人
第十二章  たこ焼きと新年のカウントダウンとキス
断章  暗藏的杀机
第十三章  镜の中の蝶々
第四卷 后记

第五卷
序章 战争
第一章 沉重的夜晚
第二章  不祥的阴云
第三章  漆黑
第四章  一个人的决意
第五章  两个人的密战
第六章  蜃气楼
第七章  战争,来临!
第八章  柔水伊人
断章  夕阳下的浪漫
第九章  厉风重臣
第十章  埋没厚土的傲骨与消散尘世的雷光(上)
第十章  埋没厚土的傲骨与消散尘世的雷光(下)
第十一章  沉入泪海的旖火(上)
第十一章  沉入泪海的旖火(下)
第十二章  陨落钢牙的繁花
第十三章  未来とは
第五卷 后记

第六卷
序章  強さと弱さの間で
第一章  未卜的前途
第二章  姐妹
第三章 何度目の青空か?(上篇)
第三章 何度目の青空か?(下篇)
断章一  群星闪耀
第四章  会いたかった
第五章  否定のレクイエム(上)
第五章  否定のレクイエム(下)
第六章  よわむしけむし
断章二  花火
第七章  泣いてもいいんだよ(上篇)
第七章  泣いてもいいんだよ(下篇)
第八章  裏切りの夕焼け
断章三  风と星に抱かれて
第九章  冬の妖精(上篇)
第九章  冬の妖精(下篇)
第十章  未来
断章四  冬物语
第十一章  2588日(上)
第十一章  2588日(中)
第十一章  2588日(下)
第十二章  命の意味
断章五  Beautiful(上篇)
断章五  Beautiful(下篇)
第十三章  不想长大
第六卷 后记

第七卷
序章  世界には愛しかない
第一章  恋
第二章  Foolish
第三章  今ならば(现在的话……)
断章一  Play
断章二  Dragon Night
第四章  残念少女
第五章  君はどこにいる(上)
第五章  君はどこにいる(下)
第六章  Black Flower
第七章  暗闇求む(上)
第七章  暗闇求む(下)
第八章  Rumour has it
第九章  夜風の仕業
断章三  不協和音
断章四  願いごとの持ち腐れ
第十章  少女A
第十一章  虫のバラード(上篇)
第十一章  虫のバラード(下篇)
第十二章  You
第十三章  暁の車
断章五 Scarborough Fair
断章六 Eternal Blaze
第七卷 后记

第八卷
序章 世界はどこまで青空なのか
第一章  昙天(上篇)
第一章  昙天(下篇)
第二章  エウテルペ
第三章  人差し指の铳弾
第四章  広い世界の中で出逢えたこと
第五章  Must Be Now(上篇)
第五章  Must Be Now(下篇)
第六章  僕の涙は流れない(上篇)
第六章  僕の涙は流れない(中篇)
第六章  僕の涙は流れない(下篇)
第七章  下の名で呼べたのは……
第八章  アメフラシの歌~Beautiful Rain~
第九章  你曾是少年(上篇)
第九章  你曾是少年(下篇)
第十章  风は吹いている
第十一章 Take Me Hand
第十二章 信仰は儚き人間の為に



月蝶(玄)


第一卷


序章 凡世的另一面


    在浩瀚无垠的太平洋西岸有一个巨大的国家,她的名字叫做中国,在那里孕育出了伟大的文明以及一群自强不息的人们。
    曾经遥远的古代有一位被称为黄帝的人物统一了各部落并建立了华夏之邦,在此之后这个国家以璀璨的文明领跑世界数千年直至在19世纪被西方列强先后轰开了国门,经历了这一洗礼后的中国吸收了大量西方文明成果、革故鼎新,如今终于又一次站立在了世界大国的行列之中。
    作为这个国家迅速发展的代表城市之一——上海,其发展速度更是令世人称奇,转眼间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纳税率最高的城市,而如今这个拥有不同时代、样式各异的建筑交混在一起的城市正在朝着国际金融中心的方向大踏步的前进。
    然而在这璀璨的背后,这个城市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一个被隐藏的世界。那并不是人们通常所能想到的什么武装组织与政府暗中相斗的世界或者秘密警察与犯罪集团激烈交锋的世界,而是一种更为特殊的存在,一个已然超乎人们常识范畴之外的世界,红世。。
    以深褐色火线在行人如潮的市中心勾画出一条条诡异纹路,随后一帘褐色帷幕从中央开始扩散直至将夜空完全遮蔽,这一片光景正是隐藏在这平凡世界后真相的体现。
   因为在不为世人所知的世界背后,存在着一些横行无忌的食人者,一群将人彻底吞噬的怪物,他们是从现世“无法到达的邻界”的异次元世界的居民——“红世使徒”。
   他们通过啃食人类存在于现世所必须的根源力量“存在之力”来显现自身,随心所欲地引发各种不可思议的现象。而这一切的理由,却仅仅是他们一己的意志和欲望。
   对于他们的行为曾有无数的人试图反抗,但却没有任何人能成功干涉他们的行动,因为这些“使徒”是一种现世的人类绝对无法反抗其意志的存在,于是人们用诸如“恶魔”、“怪兽”等字眼来称呼他们。
   但是没过多久,并非别的,正是在这些“使徒”之中,出现了察觉到异变的同胞。
   他们察觉到了由于过度啃食人类而产生的缺落会令世界产生扭曲,也察觉到了扭曲的不断积蓄,最终有可能会给现世和“红世”双方都带来巨大的灾难,而这灾难可能是毁灭性的。
   对这种大灾难抱有危惧感的一部分拥有强大力量的“使徒”——“红世魔王”们不得不做出了一个苦涩的决断:那就是对那些入侵现世肆意啃食人类存在的同胞进行讨伐。
   尽管如此,由于他们本身是强大的存在,所以要让自身显现于现世,就必须获得大量的“存在之力”。如果依靠啃食大量人类来获得的话,就跟抑制世界扭曲的本来目的相抵触,变得本末倒置了。于是,他们为了解决这个难题而进行了长期的反复尝试,到最后,终于总结出了一个有效的方法。
   那个方法,就是从生存于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中,挑选一些被夺走了亲人,恋人,好友的人类,让他们把自己的整个存在作为器皿奉献出来,以容纳“红世魔王”自身。
   于是,“魔王”们就能在不显现自身的状态下,获得了讨伐扰乱世间的同胞们的能力,人类以失去一直以来所有具有的与他人的联系为代价,获得了复仇的武器。
   这种通过双方意志作用下进行的互相协助与性质的改变——也就是“契约”——而诞生的身负异能的讨伐者们,被统称为“火雾战士”。
    如今这一层淡淡的深褐色薄膜便是令所有“红世”相关者以外的存在全部停止活动的因果独立空间——封绝。
    高耸建筑物下是一只如螃蟹般的巨大怪物,那张还在一张一合的血盆大口中不断喷出那些被其吞噬的人类所散发出的存在之力,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这只红世使徒。
   在他的背后一位身材修长的青年正站立在这被封绝所笼罩的建筑物顶端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正是长久以来一直守护此地的火雾战士。
    “好多,好多,卡纳拉琪好兴奋啊,很久没有如此畅快地吃了。”
    张牙舞爪的大螃蟹肆意地用巨钳抓起身边那些无法动弹的人类往嘴里送,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背后的讨伐者。
    “一只巨蟹行肆意,红世之徒原是你。不知死期即将到,还在贪食存在力。”
    “什么人?”
    自称为“卡纳拉琪”的褐色巨蟹慌张地抬起头,两只小如赤豆般的小眼睛缓缓伸出蟹壳向外四处张望,终于在自己身后看到了一名优雅地站立在公寓屋顶的男子,一袭银月苍蓝长袍覆身配以及腰的银色长发尽显其高贵气质,蓝色双眸如身后明月般清澈皓亮,只是其中的目光尽是悲哀的怜悯。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在封绝中活动,不管了,夺取夺取夺取,卡纳拉琪不喜欢思考!”
    红世之徒没有过多的思考转身跃起、挥爪敲向环抱竖琴的银发男子。
    银蓝竖琴,轻轻弹奏,巨爪粉碎。
    “啊—————————”
    卡纳拉琪从空中坠落发出痛苦的呻吟,而他那引以为傲的硕大前螯已然断了一只。
    巨蟹模样的红世之徒从对方强大力量和攻击方式终于辨识出了身份,倒在地上的他颤颤巍巍地问道:
    “火、火雾战士吗?”
    从男子指尖的冰蓝宝石戒指中传出了一个略显苍凉低沉的声音:
    “看来是不久前才到来的红世之徒,真是不自量力啊!”
    对于自己契约魔王的感叹,青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静静地演奏着左手捧着的小小竖琴,嘴中配合奏出的乐曲念诵着早已编写好的诵词。
    “光,轻如纸张。光,散落地方。光,在万物生息中他消亡。他在传唱,不堪的伤,脚本在台上,演出最后一场。”
    哀伤的乐曲、紧致的唱词、精妙的弹奏将存在之力化为道道冰蓝光芒不断由竖琴射向卡纳拉琪。
    “不要啊…………不要啊……”
    辨识出对方是强大火雾战士后的卡纳拉琪完全没有了战斗意志,甚至都没有用存在之力重新构筑自己被斩断的手臂而只是一味地逃脱。可是纵然如此他依旧无法逃脱被讨伐的命运,曾经坚硬的躯壳被身后射来的一缕缕蓝色光束屡屡洞穿,渐渐变得千创百孔无法动弹。
    “巨蟹-卡纳拉琪,悲哀的红世之徒啊,归于虚无吧!”
    遵从戒指中苍凉低沉的声音,男子走到已遍体鳞伤的卡纳拉琪身边平静优雅地演奏完最后一曲,蓝光祭起霎时无数光柱扫平地上的一切,面前的红世之徒在恐惧中化为褐色火焰在男子身前消散。
    一片冰蓝色的火焰中,男子冷漠地环顾四周,手中的竖琴再次想起,只是这次奏出的并非凌厉的攻势而是阵阵哀乐。
    “银月诗人奏哀曲,哀伤冰火烧尸骨。若问此诗为何做,红世之徒好上路。”
    “果然选择诗人作为契约者真是我的失误。”
    在青年的脚下是尚未完全消散的褐色火粉,这些残留物恐怕是刚被其讨伐的“红世使徒”所遗留下的最后纪念。
人物介绍:
    卡纳拉琪:真名为“巨蟹”,表现为一只巨大的螃蟹的红世之徒,用自在法构成的坚固身躯近身作战,火焰颜色为深褐色。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2-19 14:50 编辑

第一章 诗人与蝶
蓝蝶
    在离上海不远处的西北小道,一位柔弱的少女正拖着受伤的身体在林间跌跌撞撞地艰难前行,虽然不远处就有一条宽阔的高速公路,但是少女却始终并未选择而是坚持在浓密的山林间穿梭。
    少女精致小巧的脸上流露出毫无血色的苍白,赤红的双眸不安地四处张望如一只受伤的小鹿般在警惕着附近狩猎者,带着银色细链的左手用力地捂着受伤的腹部,可是从这深深的伤口中流出的不是鲜红血液而是不断渗出的海蓝色火粉,紧握白笛的右手倚着一棵又一棵的林木支撑自己虚弱的身体继续前进。
    “唔…………迦蒂丝一定要挺住,不能就这样死了~”
    少女紧咬双唇强忍剧痛鼓励着自己,同时左手用力在伤口上施展着什么法术似乎想要使其愈合,可是这么做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一丝丝海蓝火焰依旧从她腹部的伤口源源不断地飘散到空气中。
    “呜呜~~都到现在了,怎么愈合的自在法还是不起作用呀?”
    就当少女正在抱怨之时,周遭细微的响声却让少女眉头紧锁,似乎是察觉到了附近的危机,机警的她急忙就近寻找躲避之处。虽然受伤少女极力隐藏自己所散发的气息,可是腹部的伤口仍使得大量存在之力弥留到了空气中,渐渐感到危险靠近的少女此时能做的只有祈祷手中的白笛能起作用。据说只要吹奏这根白笛便能有效地改变周围存在之力的流向,而少女如今要做的正是通过它将正在以存在之力追踪自己的敌人误导往远离自己的方向。
    “拜托了,乱序的无弦琴,一定要帮帮迦蒂丝哦~”
    少女开始艰难地吹奏起这根洁如白玉的短笛,悠扬的笛声在林间流淌,徐徐改变着弥漫在附近的存在之力。
    “呼~~~~”
    长时间的吹奏后,少女长舒了口气,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悬挂她凄白的脸上,可见发动这件宝具对于此时的少女而言是多么巨大的负担,但是为了求得一线生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就这样熬着不断流失存在之力的伤痛,躲避源源而来取其性命的敌人,少女一路从大地的北方来到了这座发达的城市附近。
    “呜呜~~怎么办呀~~~迦蒂丝不想吃人,感觉他们都好可爱的说,可是、可是~~再不补充的话,迦蒂丝就要死翘翘了,呜~~”
    少女在城市附近左右徘徊、反复犹豫,可是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以及不断赶来的红世之徒和红世魔王已不容她再作思考,身陷绝境的她只能硬着头皮步入这繁华的都市中以求吸取少量存在之力维持自己的生命。
    然而正当这名叫做“迦蒂丝”的少女刚踏入眼前的都市后便赫然感觉到了数股强大红世魔王的气息。
    “咦~~~魔王?怎么会有魔王呀?之前明明没有感觉到魔王的气息的说!!”
    正当她因感到城市中魔王气息而想要离开城市之时,猛然察觉到身后不远处又隐约冒出了两三股其他徒的气息。
    “呜呜呜~~~真是的,怎么这么多徒都要吃人家啊!!不过迦蒂丝也不是那么好吃的!迦蒂丝绝不会输给你们的!”
    就这样迦蒂丝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地朝城市中心继续深入,面对前后夹攻的艰难处境,不服输的她有着自己的打算,而实现心中盘算的关键正是她手中那根雪白的短笛,一个被她称为“乱序的无弦琴”的宝具。

银月诗人
    城市中的某个角落,一位青年男子悠闲地坐在楼顶,银色长发随风飘逸,冰蓝双眸深情地望着悬挂在星空的皓月。
    “皓月当空众生览,孤坐高楼无冷暖。世间万物真亦假,一双蓝眸将其辨。”
    “真实总是残酷的,获识真相的贤者总是孤寂的!”
    一个低沉甚至带有几分悲凉的声音从戴在男子修长指间的冰蓝色宝石中传出。
    这两个做着悲观论调的正是守护这座城市长达四十余年的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兰迪·觉及其契约魔王“哀伤的冰火”卡斯特拉,不知从何时这两个从很久以前便接下契约的战友开始喜欢坐在高处俯瞰脚下的城市发出阵阵悲伤的感慨,或许是长久以来的游历让他们看到了太多的悲欢离合,渐渐将他们对于红世使徒的仇恨冲淡直至今日他们已然成为只是为了守护存在之力的平衡而战斗,甚至在必要时可以牺牲部分人类以获取胜利的守护者。
    望着脚下行色匆匆的路人,名作兰迪的青年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
    “唉……卡斯特拉,还记得我们刚契约时吗?”
    这位让自己作为魔神的本体沉眠于青年体内并以戒指型的神器“哥尔玛”表达自身的意志的魔王没想到自己的契约者会突然问起这个显得有些惊讶。
    “嗯……记得,那时候的你真是鲁莽啊!”
    “是啊,鲁莽却充满激情,不知为什么现在突然有些怀念那时候那个什么都不懂一味向前冲的自己啊!”
    兰迪望了一眼挂满繁星的夜空,在那里有一轮皎洁的明月正在孤独地望着世间的一切。
    “我说你这种说法还真像个老头子呀!”
    “呵呵,老头子吗?我们本来就都是已经活了几百年的老头子啊!”
    “……”
    古老的魔王没有开口反驳,的确他们自从缔结契约以后就已经从正常的时间长流中脱离出来。对于青年来说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不再拥有与他人的联系,如今的他只是一个维护现世存在之力的守护者而已直至战死那天;而对于他自己来说自从选择了这条路以来,就不得不与曾经或亲密或陌生的同胞战斗,直至某一天战败回到红世等待下一次的召唤,如此循环而已。
    “我说被我选择来干这种事,你不后悔吗?”
    “后悔?没有,没有。反正我本来就是个到处带来不幸的人又不善于和人打交道,整天怀抱着成为一个英雄拯救苍生的幻想却又不得不面对世态炎凉的现实,直到与红世扯上关系的那一天我才真正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亲手杀死了仇人,可也在那天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心险恶。其实那后来要不是遇上你,我恐怕在刚触及世界真相的一角时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呵呵,找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成了你的救命恩人了?不过我说那时候的你还真行呀,一个平凡人类居然能将红世使徒所喜欢的东西夺走。”
    “穷乡僻壤弱少年,冲冠一怒为红颜。年轻气盛不更事,邻里乡亲皆株连。”
    不知是由于在成为火雾战士以前饱读诗书的缘故还是在成为火雾战士以后经历太多的感慨,这位青年在不知不觉间又吟起诗来。
    “其实……”
    正当兰迪还想继续话题时,突然感到不远处又有几股新的红世气息传来。
    “诗人作诗空抒思,客人作客错逢时。又是烦人红世徒,寻死不看是何日!”
    吟完这最后一首诗男子起身离去……

人物介绍:
    兰迪·觉:真名为“银月诗人”,签约的红世魔王是“哀伤的冰火”卡斯特拉,神器是戒指型的“哥尔玛”。银色及腰长发冰蓝眼眸有着修长身材的男子,喜欢吟诗,为人冷淡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对于自己心爱之物会不惜一切的的性格。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十分注重礼节,战斗时极其优雅,擅以宝具“贤礼之琴”诱发存在之力攻击,以自在法“银月”为防御。
    卡斯特拉:真名为“哀伤冰火”的红世魔王,对万物持悲观态度而且十分怕麻烦的红世魔王,平时寄宿在戒指型神器的“哥尔玛”,火焰为冰蓝色。
    蓝蝶-迦蒂丝:外表为拥有赤红的眼眸、随心情时而耷拉时而竖起的尖耳以及一席及地海蓝长发的16岁少女的红世之徒,因为喜欢学平凡人类生活而极少吞食存在之力,对于其他同类则十分冷淡。战斗时喜欢隐藏气息从远处释放自在法“妖火”袭击对手,吟诵自在法时会展露真身并现出一对海蓝色蝴蝶翅,因而其真名为“蓝蝶”,火焰颜色海蓝。拥有宝具“自由之链”、“乱序迷音”。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2-19 14:53 编辑

第二章 相遇   
                                                          日  本—御 崎 市
      另一边的土地上,一位黑发少女轻快地走在御崎市内的大街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四处扫视着。
    “似乎这里的火炬有很多啊!”
    “唔,确实如此。”
    悬挂在少女脖胸前的吊坠轻轻回应了少女的话语。
    “看来这次能和强一点的‘红世魔王’战斗了。”
    面对未知的敌人,女孩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畏怯相反还展露出了淡淡微笑。
    “不要太高兴了,越强的敌人也越危险!”
    通过吊坠传达自己意志的红世魔王尽自己的职责告诫着与之缔结契约的少女不要大意。
    “嗯。”
    少女听话地点了点头好似一名年幼的孩子在细细聆听父亲的教诲一般。
    “我会小心的,亚拉斯特尔。不过我先要去多买些那种方便行动的衣服。”
    少女说着便朝一家写着“服饰”的小店走去,忽然远处一阵骚动,顷刻被一层暗红色的薄膜所笼罩。
    “这么快就出现了吗?”
    女孩转身朝远处望去,而挂在胸前的吊坠中也传出了红世魔王浑厚的声音。
    “得赶紧,这次的敌人似乎不像之前的那些徒那么弱!”
    “封绝!”
    虽然与事发地点还间隔了一段距离,但是少女为了缩短赶路时间还是在刹那便发动了封绝。之后再次出现的少女模样与之前大为不同,周身被一件漆黑大衣“夜笠”轻轻覆盖,右手握住的是足足有持刀者身高般长短的大刀“贽殿遮那”,围绕在少女四周的炽红色火粉随风飘舞,一袭秀逸而细密乌黑亮发顷刻变为耀眼的“炎发”,还有缓缓睁开来的闪耀着同样炽红色光辉的“灼眼”。这正是“红世”真正的魔神“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的契约者,讨伐者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的真正姿态。
   如今以全力以赴的火雾战士少女,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一对炽红双翼在身后展开带着少女飞向远处红世使徒来袭的地方。
                                            中  国—上 海 市
    在这座跨洋相望的城市中,一切都如同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那样,被霓虹装扮的街道也都很平时一样的熙熙攘攘,沉浸在各自事务中的人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身边微笑的变化,唯有一位银发男子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穿行。
    “西北方向,约三百多米!”
    男子指尖宝石传出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不断为男子指示着前进的方向,好似一台全球定位系统般。
    “可恶,感觉不是什么强大的徒,没想到居然这么能逃!”
    “真是个麻烦的徒!”
    男子追寻着红世之徒的气息不停奔走于城市各个角落,可是对方似乎十分善于逃跑与隐藏,花费了大力气的男子依旧没能捕捉到对方。
    “这样下去恐怕不行。”
    男子终于决定不再盲目跟着气息追逐了,他右手轻轻一伸,一道道冰蓝色如五线谱般的探索型自在法从掌中蔓延而出,不一会冰蓝色的自在法几乎渗透了整个城市。
    “奇怪,似乎有个地方没有被探测到,难道自在法被破坏了?不过那个红世之徒的气息已经被寻找到并且被我用自在法捕捉了,看他这次怎么逃!”
    “我说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
    不理会戒指没好气的话语,身穿白色西装的男子向着目的地继续高速移动,可是令他意外的是当他到达原先地点时对方早已不知所踪,而熟悉的气息又在远处重新生成。
    “被耍了呀!”
    “我明白了,徒的真身应该是在刚才没有被自在法探测到的地域。”
    话不多说,男子一边详装继续追逐被伪造的气息,一边开始施展庞大的自在法。
    “封绝!”
    随着男子一声怒喝,冰蓝色的封绝顿时将不远处的圆形区域与四周完全隔离,紧接着封绝的中心一根根冰蓝色锁链从地面冒出围拢似乎想要捆绑着什么,然而不知为何就当他们要聚集在一起时却又纷纷向外散去,始终不能将当中的猎物捆住。不过这些锁链的主人此时已经根本不在乎他们能否真的捆住猎物了,因为他已经为猎物准备好了特大号的见面礼,一个冰蓝色的巨大能量球从空中直奔锁链正中而来,霎时锁链四周的地面化为了一片冰蓝火海。
    “如此暴力的开场让我怀疑和我签订契约的是不是‘悼词吟诵者’,真不像是一位崇尚优雅的诗人的杰作啊!唉,待会儿的收尾工作量增加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的,对于东躲西藏的敌人这是最好的招呼礼仪!”
    不过硝烟四散后,红世之徒的气息没有因此消失。而愤怒之后的火雾战士也恢复到了平时的冷静与优雅,银蓝色的竖琴再次被弹奏,银月苍兰的长袍再次覆身。
    “红世之徒总避人,银月诗人懒细侦。一球轰出鬼魅影,尔等还不露真身!顺带重新自我介绍下,‘银月诗人’兰迪·觉登场!”
    在一片狼藉中介绍着自己的兰迪锐利地瞥了一眼身后的半堵残墙,同时轻轻拨弄着竖琴的琴弦,悠扬动听的琴曲从兰迪的指尖飘出,忽然一个毫无征兆的变奏使得原本沁人心扉的旋律化为索人性命的音符,六把利刃从竖琴的后方射出顷刻间兰迪身后的矮墙化为了灰烬。
    一名少女从摧毁的墙中跃出,尖尖耳朵,海蓝长发,苍白脸庞,赤红眼眸以及从腹部不断窜出的海蓝色火焰时刻提醒着兰迪眼前的少女正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那个红世之徒。
    “蓝蝶-迦蒂丝吗?”
    凭借对方散发出的海蓝色火焰,兰迪轻易就判别出了对方的身份。可是为什么在红世之徒中实力颇强的蓝蝶这次不仅没有隐藏气息发动突袭相反还散发气息到处走动?细心的兰迪很快就从迦蒂丝腹部不断散发存在之力的伤口中发现了原因。
    (原来如此,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啊!可是心中那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呢?)
    迦蒂丝没有作声,手捂着腹部的她只是狠狠地盯着兰迪以备防御对方下一次的攻击。
    “屋外篱笆旁的,蒲公英。是记忆里有味道,的风景。林间故树传来蝉,的声音。多少年后,也还是很好听。”
    伴随悲伤的乐曲,无数蒲公英漫天飞舞,不过迦蒂丝可无暇欣赏此等景致,飘散到她身边的蒲公英不断爆炸使得迦蒂丝必须要不停来回躲闪才能避免自己被卷入爆炸之中。面对数量不减反升的蒲公英,迦蒂丝终于亮出了闪着蓝色光泽的翅膀,虽然这对翅膀较之以往显得如此微薄,但是借着这扇翅产生的力量还是如风一般巨大将这些蒲公英炸弹吹向兰迪,而她自己则迅速离开战场朝远方逃窜。
    可是令迦蒂丝恐惧的琴声伴着兰迪飞快语速的吟唱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远离风暴浩劫,在第三章第四节。我正在守护这世界,用竖琴进行了结,诗歌编织这结界,渲染冰蓝色的季节。”
    一阵通天达地的冰蓝色风暴凭空而起几乎瞬间就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当然也包括身在其中的迦蒂丝。风暴过后一切化为乌有,只留下熊熊燃烧的冰蓝色火焰。
    “结束了吗?”
    “似乎还没有,真是个顽强的徒啊!”
    手中的戒指再次感叹道。
    虽然迦蒂丝利用左手上的宝具“自由之链”逃过了之前那次致命的风暴,可是依旧被这巨大的攻击伤得遍体鳞伤,严重缺少存在之力的她已经没有过多的精力去修复身上的伤了。
    望着伤痕累累的对手,兰迪稍有犹豫。
    (我是怎么了?)
    不过很快这种犹豫就被身为火雾战士的自觉所压制了,兰迪轻轻地拨弦,一道道蓝光直奔迦蒂丝而去。
    蓝蝶迦蒂丝凭着最后的存在之力奋力一跃,蓝色的能量不断在她身后引爆。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对相互扶持的人类姐妹,姐姐紧紧拉住即将跌倒的妹妹,由于封绝的干涉她们已不可能依靠自己逃脱,眼看身后的爆炸不断逼近她以及她身前的那对姐妹,迦蒂丝居然没有越过她们而是伸手将她们推开避免被身后的蓝光击中,可她自己则因为这一举动跌倒在地,兰迪的两道蓝光不偏不倚正中迦蒂丝的身躯。
    “啊啊啊~~~~~~~~~~”
    看到这一幕,听到迦蒂丝的呻吟,兰迪忍不住居然停手了,不再继续拨弄琴弦。
    (我怎么了,为什么会停手?)
    “红世之徒怎么会在战斗中顾及人类的安危?”
    不止兰迪被震撼了,就连存在于他指尖戒指中的红世魔王-卡斯特拉也惊讶万分。
    用尽最后气力的迦蒂丝已无力再爬起来了,在艰难地翻身后的她此时所有的存在之力恐怕仅够勉强维持形态而已,望着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的红世魔王,她虽然不服但也只能静静等待死亡的宣判。
    兰迪看着眼前的红世之徒,这个竟然会在战斗中推开人类使其免遭波及的红世之徒,这个既没有请求自己饶恕也没有为了拼死一搏而吞噬身边人类的红世之徒,一种特殊的情感不禁油然而生。
    (为什么会感到胸口有点痛?)
    那双微含泪水略带不舍的红色眼眸看得兰迪实在有些下不了手,停在琴弦前的指尖就是无论如何也拨动不下去。
    (我这是怎么了?)
    “小心!”
    在戒指的警告下,兰迪的第一反应就是抱起地上的迦蒂丝迅速离开了刚才的地点跃上一幢未受波及的高层房屋。离开危险后的迦蒂丝看着抱着自己的火雾战士似乎有些惊讶,而同样的神色也出现在了兰迪的脸上。
    “你搞什么?”
    面对与自己签定契约的红世魔王的提问,兰迪自己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我为什么会救红世之徒?)
    “哈哈哈…………红雾战士居然会救红世之徒”
    刚才迦蒂丝躺着的地方两把闪着青色火焰的利刃牢牢刺在地面。
    (难道刚才的攻击是针对她的?)
    “不要分心!”
    听到提醒的兰迪抱着迦蒂丝一个翻身躲过了来自背后的攻击。
    “嘿嘿~好身手啊!银月诗人!”
    又是一阵令人感到阴森的笑声。
    还不等兰迪站稳,又是两把双刃破土而出直刺他怀中抱着的少女。见状兰迪急忙发动自在法“银月”,一件银月苍兰的长袍瞬间穿在了迦蒂丝的身上,而原本应该刺入她身体的两把利刃在接触那件外衣的刹那化为两团藏青色火焰渐渐熄灭消散了。
    “哦~这就是银月诗人引以为傲能隔绝一切攻击的自在法‘银月’吗?好厉害哦~嘻嘻……”
    又一个令人感到背后发凉的笑声传入兰迪耳际。
    “快放开我啦~~~”
    兰迪依着少女的要求用自在法将怀中的她移到不远处并平放在地上。
    “把……把你的自在法‘银月’收回去,迦蒂丝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尽管迦蒂丝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但是一直以来想体验寻常人类的她在这种时候依旧保持着一名花季少女特有的矜持。不过一旁的兰迪却丝毫不理会这吵闹声,只静下心来应付面前的局势。
    “你们是……”
    “‘三头蛇’扎罗纳,哈哈哈……”
    “‘三头蛇’扎罗达,嘿嘿~”
    “‘三头蛇’扎罗卡,嘻嘻……”
    三种不同的笑声,三个消瘦的中年男子,六把闪着藏青色火焰的利刃。
    “银月当空号繁星,蓝蝶舞翅颂生命。三头恶蛇地底窜,藏青之焰煞美景。”
    兰迪在战斗前一如既往的作诗一首,可是他的敌人似乎没有什么闲情逸致赏诗,从三个方向齐齐攻向楼顶的诗人。面对立体的攻势,兰迪没有移动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眼见六把利刃下一秒将要刺入兰迪的身体,三人却突然纷纷转身欲要撤回。
    “糟糕!!”
    一声巨响把三人接下来的话语淹没,一阵爆炸把三人刚要移动的身影吞噬。
    原先兰迪站立的地方被爆炸夷为平地,除了缕缕硝烟就只有冰蓝色的火焰遗留了下来,远处扶着迦蒂丝的火雾战士遥看爆炸所造成的痕迹。
    “真是容易上当的徒。”
    “上当的是你吧,哈哈……”
    青色身影持利刃由上方直劈而下,兰迪向后高速移动躲开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嘿嘿~时机正好哦~”
    声音来自身后,兰迪轻轻拨弄琴弦,蓝色巨浪从他身后破地而起并向来袭者扑去。
    虽然连续两拨攻势均被兰迪轻松化解,可是他知道一切并未完结,忽然下方的地面冒出点点藏青色的火苗,兰迪迅速做出反应纵身一跃离开地面,搂着迦蒂丝的他驰骋于空中。
    (好温暖!)
    “光,轻如纸张。光,散落地方。光,在万物生息中他消亡。他在传唱,不堪的伤,脚本在台上,演出最后一场。”
    熟悉的歌声再次响起,无数冰蓝色光柱从兰迪手中的竖琴如机枪般射出,散落在敌人所处的圆形区域内。而在他怀中的迦蒂丝此刻也不再挣扎不再吵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这样搂着的她十分享受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
    看到敌人所在之地已被破坏殆尽,怀中的少女终于微微抬起头,红着脸的她窃窃地问道:
    “结束了吗?”
    “……”
    “麻烦的徒。”
    突然的加速令迦蒂丝差点跌落,而她身前的竖琴正被兰迪轻轻拨弄,从中喷出的蓝色火焰绕过他们向身后飞去。
    “在这样的攻击下居然毫发无伤,事有蹊跷。”
    说着银发蓝眸的火雾战士一边继续弹奏着银蓝之琴,一边施展着独特的自在法。
    “切,原来是这样!”
    兰迪忽然一个转身,之前散发出的蓝色火焰顿时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苍蓝色的能量球向地面的黑影砸去。爆炸形成的亮光中一个人影从中跃出,可是马上又被附近的蓝色锁链型自在法束缚住了,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几束蓝光就已经穿身而过,矮小的身躯瞬间化为了藏青色的火焰。可是竖琴演奏者似乎还不尽兴,悲伤的乐曲不断从琴弦溢出,周围燃烧的蓝色火焰随音起舞纷纷射出箭雨,将远方刚刚集结的三处藏青火焰再次浇灭,这次藏青之火再也没能重新燃起,只是在熄灭的瞬间犹如花火般最后闪亮了一次便化作点点粉尘消散于这苍蓝色天空下。
    “原来是个真身一直躲在一边,利用少许存在之力构成三个分身并靠自在法构筑的线来操控袭击的的徒啊!”
    直到这时迦蒂丝才明白对手所采用的手段以及为什么之前兰迪的攻击会无济于事。
    “又是个喜欢躲躲藏藏的徒,如今的徒越来越胆小狡猾了,一个比一个麻烦呀!”
    听到寄存于兰迪指尖戒指的红世魔王的评价,迦蒂丝微微撅起小嘴,苍白的脸上略微闪过一丝不悦犹如对方说的就是自己一般。
    “三头一身红世徒,假头真身难制服。兰迪法眼假象辨,一声巨响将其诛。”
    “又吟诗了,唉…………你还是考虑下这个红世之徒你打算怎么处理,才华横溢的诗人先生?”
    被戒指中的红世魔王卡斯特拉这么一问,兰迪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要把她怎么办呢?)
    看着怀中虚弱的迦蒂丝,兰迪在犹豫。
    (要怎么办呢?)
    “杀了我很为难吗?”
    虽然迦蒂丝心里是十分希望兰迪能留下自己,但这是不可能的吧!一个火雾战士怎么可能会留下一个红世之徒,虽然对方已经救了自己,可是那终究只是一时的怜悯吧!
    “留下她!”
    “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迦蒂丝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
    “果然如此啊!从你之前救她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
    “既然深受重伤又被其他的徒追杀,她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
    “以后的生活麻烦了呀”
      在卡斯特拉的感叹下,兰迪开始了修复也开始了和一个红世之徒一起的生活。

人物介绍:
    扎罗:真名为“三头蛇”,通常不显露真身取而代之利用少许存在之力构成三个分身,战斗时靠自在法构筑的线来操控三个分身攻击的红世之徒,火焰颜色为带白点的藏青色。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2-19 14:55 编辑

第三章 共处的第一天
    兰迪缓缓睁开眼睛,不知为依旧有些头晕。
    “……”
    “感觉好些了吗?”
    “……这里是?”
    “你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我怎么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倒下去了。怎么,不记得了吗?”
    听着戒指中卡斯特拉的陈述,兰迪的记忆开始逐步恢复,渐渐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事:

    在击败三头蛇-扎罗后,兰迪突然发现自己怀中的红世之徒体内残存的存在之力极其微薄几乎连维持形态都快做不到了,两只小耳朵无力地耷拉下来垂在两侧,虽然不知道不知是因为腹部伤痕的泄漏还是长期未吸食存在之力亦或是两者一起造成的结果,但是如果不赶快帮她补充存在之力的话,那之前辛辛苦苦从“三头蛇”手中救下她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你要干什么?”
    不顾红世魔王卡斯特拉的疑问,兰迪发动了自在法“嫁接”。随着一条条蓝色光带伸向周围正在燃烧着的或藏青或苍兰的火焰,那些火焰竟顺着一根根光带向着集结点慢慢燃烧过来,最后汇成了如同火炬般蓝色的存在之力被一条特别宽大的光带引向了迦蒂丝。随着存在之力源源不断流入少女的体内,被称为蓝蝶-迦蒂丝的红世之徒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些气色。
    兰迪在修复完一切后将她带回了自己的住所,而这时迦蒂丝也终于苏醒了,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呜~~这是哪里?”
    “曾经一个被我叫做‘家’的地方……”
    “咦?原来这就是人类说的‘家’啊?”
    刚刚醒来的迦蒂丝出于好奇在屋子里到处乱逛,两只手还不停地东摸西碰,头上两只尖耳朵也因为她的兴奋而高高竖起。
    “对了,对了,厨房在哪里?迦蒂丝要煮东西给兰迪吃~~~”
    “为什么?”
    “感谢兰迪救了迦蒂丝呗~”
    “不用了,我只是觉得说不定可以从你口中得知一些情报才把你带回来的。”
    说着兰迪转过头,尽量避免自己的视线与迦蒂丝交汇。
    “没关系~没关系啦~反正兰迪已经救了迦蒂丝~”
    很快一盘盘五颜六色的菜肴就被摆上了餐桌,从色相上来说似乎还真不错,兰迪试着夹了口菜放进嘴里略微嚼了嚼。
    “没想到红世之徒居然还会做菜,好像感觉还不错。”
    “不错吧,迦蒂丝可是跟着人类学过滴哦~~”
    “只是,这个……”
    兰迪刚想说什么就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就像有一股什么东西直冲而上,接着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想起来了,似乎是吃饭的时候突然昏倒的。”
    “是啊!你终于想起来了。”
    “对了,那个蓝蝶呢?”
    “她嘛,一看见你昏倒就急得手忙脚乱,一会翻药一会又说要用冷毛巾敷,现在正煮药给你喝,真是个奇怪的徒啊!”
    “是吗?”
    (虽然因为吃了迦蒂丝的食物而昏倒了,可是听了卡斯特拉的叙述后,兰迪的心里竟感到暖暖的)
    “希望不要又出什么事才好!”
    果然,寄存在戒指型神器的“哥尔玛”中的卡斯特拉刚说完,隔壁就传来了一阵爆炸声。
    “你这乌鸦嘴魔王!”
    刚刚才恢复精神的兰迪急忙跑到厨房,推开门一阵黑烟迎面而来瞬间就把兰迪的脸染黑了,紧接着还没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位直面而来的人撞倒在地。
    “兰……兰迪!”
    原来撞上自己的正是从厨房逃出来的迦蒂丝,柔软的身躯紧紧贴着兰迪的胸膛,海蓝色的长发犹如丝被一般盖在两人身上,精致小巧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忽闪地望着被压在身下的兰迪似乎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为……”
    正当缓缓起身的迦蒂丝想要提问时,却与猛然起身的兰迪撞个正着,少女两片薄薄的樱唇与青年厚实的双唇也因此紧紧贴合在了一起。
    “唔~~~~!!!”
    出于女孩的本能,慌乱的迦蒂丝连忙向后躲避,同时双手用力一推将胆敢亲吻自己的男子推开。一张白皙的小脸此刻涨得通红犹如田里熟透的番茄一般,如火烧似的滚烫感觉从耳根一直蔓延到她的脚尖。
    (这……这就是接吻吗?)
    由于被迦蒂丝用力一推,才刚刚起身的兰迪发出“咚”的一声,又一次重重地撞到了后面的地板。
    “痛痛……真是痛呀!!”
    “啊??!!!对、对不起!”
    当意识到被自己推开的正是前来察看的的兰迪时,少女急忙俯身向前想要搀扶起对方,可是一切好似命运安排好的一般,挣扎着自己起来的兰迪与迦蒂丝又一次来了个亲密接触。
    “!!!”
    不过这一次少女没有像之前那样反应剧烈,因意外而再次彼此触及的双唇在仿佛蜻蜓点水似的短暂接触后立即害羞地向后退去,同样羞涩的两人也各自向后坐了些许距离以免同样的状况再发生第三次。
    低着头的迦蒂丝急忙转身背对兰迪,两只手不停地在身前摆弄着,如果不是那双微微下弯的尖耳朵,现在的迦蒂丝和一位正因某些事情而害羞的人类女孩几乎没任何区别。
    (怎么办,迦蒂丝心跳得好厉害!)
    “那、那个,兰、兰迪没事吧?”
    此时不知是该说幸福还是倒霉的男子缓缓摸着两次受到撞击的后脑勺,一向毫无表情的冰冷脸庞第一次露出了些许不好意思的微红,为了避免与迦蒂丝四目相对时的尴尬,他故意撇头望向窗外。
    “我没事,迦、迦蒂丝呢?”
    “没……没事,迦蒂丝没事~”
    可是背对兰迪并没能减少女孩的害羞程度,两只小手依旧不知错所地交叉按在胸前,少女娇小的面容早已因为刚才的亲密举动而羞得通红好似一朵娇艳欲滴的花骨朵,不断摆动的一对尖尖小耳好似在预示着她体内那颗不安躁动的少女之心。
    (怎么办,胸口好像好像有头小鹿在乱撞似的~)
    相撞的两人一时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彼此,于是在在简单询问几句后都只是静静地坐在了地上,一切陷入了沉默。
    “……我说你们的进展还真是快呢!”
    似乎是为了缓解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古老的魔王竟少见地开起玩笑来,可是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反而将气氛搞得更加尴尬。
    “好吧,算我什么也没说”
    “……”
    “……”
    又过了一段时间,依旧红着脸的迦蒂丝背对兰迪首先开了口:
    “那,那个,嗯~~~兰迪的身体怎样了?”
    “已经没事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兰迪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走回自己的卧室,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说道:
    “以后不要干这种傻事了!本来你的存在之力就有限再加上腹部的伤口,还要到处乱动浪费存在之力,真是不懂得好好保护自己啊!”
    好不容易才恢复平静的迦蒂丝因为兰迪的这句话再次心跳不已。
    (是、是关心迦蒂丝吗?)
    就在迦蒂丝调整好心态转身准备答复兰迪时,她却忽然发现兰迪早已返回自己卧室中,甚至连门也关上了。
    “什么嘛~~~难得人家准备好了,怎么这样啊~~~”
    兰迪的卧室中,银发蓝眸的火雾战士正卧坐于落地窗前,举着红酒遥望远处的大地静静回想不久前的一切。
    “尊贵的卡斯特拉,你说红世之徒会有善良的吗?”
    “善良吗?还真是个缥缈的词。善良是什么?是不杀戮,不吞食人类,还是维持世界平衡?有些红世魔王曾是善良的,可是在一次次浩劫中他们最终选择了忠于自己的欲望;或许只有微小存在之力的人类是善良的,可是他们依旧为了补充自己的存在之力而捕杀比他们更弱的生物;一直在消灭红世之徒火雾战士应该是善良的,可是不少火雾战士后来过分沉浸在对于徒的仇恨中而忘记了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保持世界平衡。至于红世之徒,虽然大部分沉醉于欲望的杀戮,但是也不排除少部分红世之徒有些特别,比如眼前这个蓝蝶,我想你要我说的就是这句吧。”
    兰迪的一个问题没想到又引起了卡斯特拉关于“善良”的长篇大论。
    “呵呵,还真像卡斯特拉的风格啊!”
    “我说你不会真的喜欢上这个红世之徒了吧?”
    “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她?”
    (真的没有喜欢吗?)
    “最好如此,否则以后的生活可会异常麻烦的,唉……”
    从指尖的戒指中传出一阵耐人寻味的叹气声。
    轻轻抿了口酒后,银发男子再次望向窗外,蓝色的眼眸中多了份忧愁。
    “黑暗长夜晦繁星,璀璨街道照人影。举杯疑惑问善良,心中早有答案定。”
    然而专注于吟诗的兰迪没有注意到,此刻远方正有一颗被无边黑夜所掩盖的樱色星辰缓缓向他们靠近。


第四章 不速之客
    在天色黑白交错之际一位女性来到了这个曾被称为“东方的巴黎”的城市,樱色秀发下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庞,长长的连衣裙配上白色的头饰和围兜,脚上穿的是编织而成的长靴,初看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那种所谓的女仆型装扮,而且背上还背着蔓草花纹的厚重行李包,这种罕见的打扮在黄昏人流高峰中不时引起路人的注意,只是真正上前拦阻的人并不多,或许他们都以为又是某一个社团玩起的cosplay游戏吧。
    至于位于市中心的兰迪更是丝毫未受到影响,套着浅蓝色西装的他正站在门口玄关回头关照着在屋内收拾着碗筷的迦蒂丝:
    “我出去买点吃的东西,你就好好待在屋里休息吧。”
    在又忍受了两天后,兰迪终于无法再继续下去了。无论他如何小心,凡是只要稍稍品尝那海蓝长发少女制作的菜肴就会莫名昏倒,在之前的两天中兰迪已经又昏倒了3次。
    “嗯~”
    少女轻声答应着……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银发蓝眸的火雾战士一边在心中暗暗抱怨一边把门轻轻一带,随后就朝着距离最近的熟食店而去开始了自从与卡斯特拉缔结契约后难得的购物之行。同样怕麻烦的两人为了省事,通常都是本着不吃光用光绝不出门购物的原则,而就算出门也只是买些零食、泡面以及日用品而已,正儿巴经地为了一顿晚餐去选购食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收拾着碗筷的女孩在兰迪把关门的瞬间便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竖起两只尖尖的小耳朵,在静心倾听了片刻确定对方已经远离后,一头又冲进了已经面目全非的厨房内,利用起还有剩余的材料又开始了新的烹饪。
    “哼!说什么迦蒂丝不擅长料理,才不是呢~~只是状态不好而已,这次一定能成功的!”
    另一边已然到达店铺的兰迪正仔细端详着橱窗前品种繁多的熟食,原本应该速战速决的他不知为何却在柜台前由于起来了。
    “好久没买东西了,东西还真多啊!要买哪些呢?”
    其实对于火雾战士来说,吃与不吃本就区别不大,更不要说是吃什么了,但是奇怪的是在兰迪心中思考的并不是自己要吃什么而是在考虑着屋中那位女孩中意的食物。尽管他明白红世之徒与火雾战士一样根本就不需要讲究饮食什么的,但是那名被称作迦蒂丝的少女这么喜欢过人类的生活,一定也会像人类花季少女般十分期待自己给她带回的食物的,这是他曾经作为正常人类的生活经验。
    兰迪精心挑选着这些他早已忘记是什么味道的食物,这也是他签订契约后第一次如此在意这些食物给人的感觉。
    只是过于专注于食物的兰迪并没有注意到一股强大的红世魔王气息已然接近他位于市中心的房屋。
    此时屋中的蓝发少女正一心一意尝试着她的最新料理,面庞两侧的两只小耳朵正开心地轻轻摆动。
    “嗯~~这次迦蒂丝一定能成功的!兰迪就等着回来大吃一惊吧!”
    可是少女的大作还没等完成就遭到了灭顶之灾。
    “封绝!”
    不远处的一声怒喝,天空随之换为了华美的樱色。
    屋中少女突感大事不妙急忙想跑出屋子,可是还没等她跨出门槛,整个屋子便被无数洁白色的缎带刺穿,紧接着就是一声爆炸,刚才无比温馨的房屋现在已化为了一团熊熊燃烧的樱色火焰。
    火光中一名挺直腰板,面无表情的女性缓步向倒在火光中的蓝发少女走来,
    “看来还需要致命一击是也!”
    “一切就绪”
    无论从口中发出的声音还是白色头饰中发出的声音都不带任何感情,冷漠不带丝毫起伏顿挫。
    地上的少女一直没有动静,直到那名女性再次向自己释放出无数如剑刃般的白色缎带之时,少女轻轻晃动系在左手手腕处的银色细链,在相继闪出银色与樱色的光芒后,原先少女躺着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深坑与还未燃尽的樱色火焰。
    “雕虫小技!”
    就在蓝发少女刚刚借助手中宝具“自由之链”顺移到那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性身后不远处的时候,她的腰上突然已被数条白色缎带紧紧勒住动弹不得。
    “这……这就是有名的‘战技无双’之‘万条巧手’吗?呜~~~果然好厉害,迦蒂丝完全不是对手嘛~”
    (呜呜~~没想到迦蒂丝才刚刚开始体验人类最憧憬的事,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随后不等迦蒂丝有任何反抗,被称为‘万条巧手’的火雾战士就引爆了缠在对方身上的白色缎带,一阵樱色火光顿时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结束战斗是也。”
    “战后确认”
    可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眼前的蓝发少女虽然伤痕累累,但是在完全承受了刚才爆炸伤害的她居然没有受什么致命伤,一件闪着苍兰色光芒的长袍紧紧裹住了少女的身体,上面银月的图案分明提醒着对手这就是能防御几乎一切攻击的自在法“银月”。没错,这就是火雾战士“银月诗人”最为得意的防御自在法“银月”。
    “我叹食物品种花,忽感周遭动静大。原是故人来拜访,只是为何烧吾家?”
    一位青年渐渐朝着这边走来,银色及腰长发微微飘起,冰蓝眼眸透着一丝无奈,浅蓝色西装与长裤更凸现他修长身材。
    “原来是‘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小姐啊,来此有何贵干?”
    “歼灭红世之徒是也”
    说着威尔艾米娜再次把目光对准了兰迪身边的少女,白色的缎带沿着双手缓缓垂下准备第三次发起攻击。
    “等等,这个红世之徒不能讨伐!”
    兰迪静静地走在了迦蒂丝前面挡在了她与威尔艾米娜之间,虽然此刻兰迪脸上神色平静,可是一把银蓝色的竖琴赫然显现于右手之上,毕竟‘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向来都是用行动说话的,如果她要剿灭迦蒂丝是绝对不会事先声明的。
    “原因”
    “谨慎发言”
    兰迪也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少女身上的苍兰长袍瞬间分解消失。也就在同时,失去“银月”保护的迦蒂丝面露痛苦神色,左手急忙按住腹部正在不断飘散海蓝火粉的伤口。
    “唔……”
    展示完毕,兰迪立即再次发动“银月”重新将迦蒂丝保护起来,使其伤口紧贴长袍以隔绝其泄露出来。
    “这个伤口是宝具‘死之剑’造成的,虽然不像‘坏刃’萨布拉克的自在法‘圣痕’那样使得伤口不断扩大,但是也能造成无法治疗的效果。据称那宝具已经落入了红世魔王‘黑腭’帕提切斯手中,似乎还歼灭了不少同伴,而眼前的红世之徒就是从那边逃离过来的,因此我想向她打听些事情。”
    “原来如此,打探情报是也。”
    兰迪的解释终于使得威尔艾米娜明白了为何他最得意的自在法“银月”会出现一个红世之徒身上,也知道了为何身为火雾战士的“银月诗人”会阻拦同为火雾战士的“万条巧手”对于“蓝蝶”的讨伐,只是恐怕连兰迪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他如此保护迦蒂丝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因素,一种他自己从来没想到过的情感。
    ……
    在简单修复后,三人坐在已复原的屋中。茶几上的杯中是冒着热气的茶水,只是围绕茶几而坐的三人气氛显得略微有些冷淡。
    相对而坐的兰迪与威尔艾米娜虽然曾经是不错的战友,但因为“梦幻冠带”曾参与了对于自己好友的“冥奥之环”的讨伐,尽管从维护世界平衡的角度来看他们的行为是正确的,这也正是当初为何他自己没有加入[葬式之钟]的原因。但是目睹了“冥奥之环”亚西斯在其契约者迪丝死后所做的一切以及最终被神格的“天壤劫火”所歼灭整个过程的“哀伤冰火”对于参与其中的红世魔王及其火雾战士依旧有些难以释怀。
    如果说兰迪与威尔艾米娜还只是由隔阂,那紧紧挨着迪兰的迦蒂丝与对面威尔艾米娜的关系就更加恶劣了,本就是讨伐者与被讨伐者关系的两人又因为之前的打斗显得更加水火不容,尤其是鼓着腮帮子的迦蒂丝还在为自己刚才还不容易将要完成的烹饪作品又被莫名破坏而憋了一肚子的气。
    原本应该最为融洽的迦蒂丝与兰迪却因为兰迪不想让其他火雾战士,特别是参与剿灭[葬式之钟]的‘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看到自己与本是宿敌的红世之徒的关系过于友好而故意与迦蒂丝保持距离。
    在尴尬的冷场后,兰迪首先打破了沉默:
    “既然‘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恰巧来到这里,我想能不能请你为迦蒂丝稍微治疗下这伤口。”
    此话一出令周围所有人甚至蓝宝石戒指中的卡斯特拉都颇感惊讶。虽说火雾战士之间彼此帮助没有什么,但对于一向不倚靠别人的“银月诗人”兰迪来说还是在做了极为激烈的心理斗争后才开口请求道的,尤其还是为了一个红世之徒向曾讨伐过自己朋友的女性开口。
    “可以,如果能……”
    “不要!”
    屋中的两名女性的话语也让兰迪和卡斯特拉吃惊不小,一向对于敌人冷酷无情的威尔艾米娜这次居然轻易就答应了兰迪的请求,可是另一边看似温柔的迦蒂丝却断然拒绝了帮助。。
    “迦蒂丝不要接受兰迪以外任何人的帮助!”
    或许一直在不停履行使命的‘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也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红世之徒吧,原本如铁板一般毫无表情的白皙脸上略微露出了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严肃。
    “既然如此,威尔艾米娜告辞了。”
    “不宜久留”
    “等等……”
    兰迪急忙起身叫住了欲将离开的威尔艾米娜然后转向坐在扶手上撅着樱桃小嘴的迦蒂丝,或许因为自己好不容易放下面子请求威尔艾米娜治疗的一番苦心被眼前蓝发红眸的少女就这样辜负,他的脸上微带丝怒意。
    “难道你想我就这样一直用自在法‘银月’护着你吗?什么都帮不上忙还整天到处惹祸,不要忘了你只是个有些利用价值的红世之徒,不要太过分了!”
    被兰迪突如其来的吼声所斥责的迦蒂丝一时有些诧异,在片刻寂静后,少女缓缓起身,原本透着喜悦与活泼的一双明亮大眼此刻却显得有些朦胧,晶莹的泪水在她赤红的眼眸中不停地打转。
    “是吗?原来兰迪是这样想的吗?原来迦蒂丝在兰迪的心中只是个有些利用价值的工具而已……”
    说完,少女转身夺门而出,在她眼眶打转许久的泪水此刻终于如断了线的珍珠项链般滚落脸庞,飘散在夜晚的风中……


第五章 道歉与谅解
    面对迦蒂丝突然离去,兰迪起先有些惊愕,但很快便追逐着少女的身影而出了屋子。
    “可恶,不要出事啊!”
    “前面似乎话说过了吧!”
    身处在茫茫人海之中的兰迪四处张望,在人来人往的街道穿梭寻找着蓝发少女。
    “真是的,如果不快点找到她就麻烦了,万一现在有什么红世之徒或者魔王来袭击,以她这样的状况根本就连逃跑也很困难!”
    蓝宝石戒指中卡斯特拉的声音依旧平静:
    “你是喜欢上她了吧?”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弱小的红世之徒呢?我只是有些担心她而已,如果她死了,那我们关于‘黑腭’的情报也将付之东流。”
    “真是个不坦诚的契约者!”
    “什么?我哪里不坦诚了?”
    被戒指中的红世魔王如此说教,兰迪不禁有些激动一时嗓门大了些惹得周围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糟糕,真是麻烦,变成小丑了。”
    意识到自己刚才如小丑一般的大喊大叫的兰迪急忙钻出人群,一路狂奔借以躲避着众人的视线,心中想着如果此时“银月”在身边的话多少也能遮掩下自己的窘态。
    “对啊,‘银月’,我可以通过‘银月’找到她,就算她如何隐藏气息,但是银月可以隔绝一切自在法和存在之力,我大可以通过我自己的自在法与自己的联系找到她。”
    想到这里兰迪停下脚步,手上微微泛起一丝蓝色光芒。
    “找到了,居然跑到了那里。”
    搜寻到迦蒂丝位置的兰迪急忙启程向着城市南边跑去,不远处一对坐在树荫下的年轻情侣微微看了这个正在尽力奔跑的年轻人一眼。
    兰迪没有理睬他们继续向着迦蒂丝所在的方向跑去,路旁一家超市内的一名营业员好奇地探出头观望着这个奔跑的青年。
    不过心中惦记着那个弱小红世之徒安危的火雾战士并未留意这些,他依旧奔跑着,一位老人与其擦身而过不禁回头注视着穿着西装奔跑的人。
    十字路口,一辆桑塔纳正因为红灯停在路口,银发男子轻易从车前经过,车内的孩子张大了双眼看着他,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
    在经过了花园,路过了无数家超市,跨越了一条又一条马路,兰迪终于到了浦江边,远远望去一名少女用紧握蓝色发带的双手枕着头独自趴在江边的防护堤上,海蓝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地上。
    兰迪静静地走上前去,虽然只有十来步的距离,但对于他来说却足足走了近十分钟。虽然平时的兰迪看上去十分潇洒,但是面对流泪的女孩,无论是曾经作为人类的他还是现在作为火雾战士的他都显得那样束手无策。
    “兰迪?”
    少女不经意的回头正巧看见了正杵在身后的兰迪,在一时有些惊讶的过后急忙转身跑开。
    “迦蒂丝!”
    兰迪立即伸手紧紧抓住了迦蒂丝的手腕。
    “放开迦蒂丝,迦蒂丝的手好痛!”
    说着少女用另一只手想掰要开紧握自己的兰迪的手。
    “兰迪不是嫌迦蒂丝累赘吗?不是说迦蒂丝帮不上忙还整天到处惹祸吗?那为什么还要来找迦蒂丝,不让迦蒂丝自生自灭?”
    银发男子原本想说的话被少女连珠炮似的指责完全打乱,最终只蹦出了一句:
    “你死了,那‘黑腭’的情报怎么办?”
    “哎呀呀,在说什么呢!”
    戒指中的红世魔王听闻自己的契约者说出这种话也有些看不过去了。
    “什……什么,‘黑腭’?”
    听了兰迪的话,迦蒂丝有些惊愕。
    “兰迪真的只是为了这个才来找迦蒂丝的吗?迦蒂丝最最最最最讨厌兰迪了!!!!!”
    少女用力推开兰迪的手,揉着眼泪转身飞奔离去,周围的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喊所吸引纷纷将目光聚集于此。
    “在等什么呢,还不快追!”
    在卡斯特拉的提醒下,兰迪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赶紧迈开大步追逐着前方的少女。
    再次追上迦蒂丝的兰迪紧紧抓住少女的双肩将她转向自己正欲开口解释,却不料右手指尖的蓝宝石戒指首先抢过机会说道:
    “小姑娘啊,不要生气了,这小子在害羞呢!你没看见他前面找你时那个着急样儿,只是这小子向来不善于与别人交流,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意,其实在他心中是十分在意你的,所以小姑娘啊,你也不要再跑了。”
    “卡斯特拉!”
    “真的吗?”
    迦蒂丝一双赤红眼眸紧紧盯着兰迪,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静静打转,好像随时都会再次滴落下来,精致的雪白脸庞依稀看到之前的两道泪痕,两只小巧的尖耳朵耷拉在两侧静静等待着眼前男子的回答。
    “好美丽。”
    在一旁略显昏暗的月色灯光衬托下,兰迪深深被眼前的女孩迷住了,不经意间竟吐出了他自己之前从未想过要说的词语。
    “咦~~~”
    原本是打算接受对方接受道歉的少女被这忽如其来的赞美惊得有些不知所措,雪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绯红。
    “那……那个,这次迦蒂丝就先原谅兰迪吧。”
    “切,这小子居然还有这手,不赖嘛!”
    看到对方终于原谅了自己这个心口不一的容器,作为与他同契的红世魔王,卡斯特拉着实松了口气。
    或许是不想再次看到少女流泪的样子吧,也可能出于曾是人类的本能,兰迪轻轻将迦蒂丝搂入怀中。
    忽然夜晚的天空再次被暗红色的光景所覆盖,周围的路人也纷纷停止行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封绝?!”
    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
    “可是没有看到红世之徒或者红世魔王啊?”
    环顾四周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有静止不动的景物和望着他们的人们。
    “那些人的眼神好可怕!”
    被兰迪拥入怀中的迦蒂丝怯怯地说道。
    经此提醒,兰迪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在封绝中人们的眼珠能动吗,卡斯特拉?”
    “不可能!”
    兰迪几乎在卡斯特拉说完的同时唤出了竖琴准备弹奏,但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兰迪原本要拨弄琴弦的右手手掌突然炸裂了,鲜血四溅,吓得怀中的迦蒂丝忍不住大声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该死,被算计了吗?”
    银发蓝眸的火雾战士并未放弃,强忍着剧痛的他立即改用左手弹琴,但是相同事情再次发生,又是一阵爆炸,而且这次就在迦蒂丝眼前,女孩当即被吓得连叫声也发不出来了。可是一切并没有结束,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爆炸发生在她眼前的男子身上,很快之前还将她温柔地抱在怀中的男子已经变成了一具破破烂烂的躯体。
    “可恶,到此为止了吗?”
    随着最后的爆炸,那位曾带给迦蒂丝无限温暖的火雾战士彻底消失在火海中,而她自己也早已被对方的鲜血染得近似一个血人。
    “兰迪—————”
    望着自己眼前已化为一团烈焰的恋人,迦蒂丝的思维停顿了,她呆呆地跪倒在火光旁,她不愿相信之前还和自己说着话的兰迪怎么一瞬间竟就这样消失了呢!
    “你不是火雾战士吗,怎么能死呢,快起来啊!还有好多红世之徒等着你讨伐啊,快起来啊!”
    陷入绝望的少女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她周围一颗颗眼球从那些人类的眼眶中窜出渐渐聚集在一起,不一会一个全身布满眼睛的男子出现在她的前方不远处,渐渐向她靠近。
    “LUCKY,这么简单就干掉了一个火雾战士。咦?这是什么,原来还有个徒啊,真是LUCKY,LUCKY,LUCKY,还能在饱餐一顿。”
    那名男子朝着迦蒂丝摊开右手手掌,五根手指指尖的眼睛以及掌中的眼睛同时睁开,可是在少女身上的浅蓝色长袍一阵亮光后,迦蒂丝什么也没发生。
    “这是什么?宝具吗?”
    全身长满眼睛的红世之徒有些疑惑,一步步逼近正在哭泣的少女。
    “什么,‘银月’吗?为什么要保护我呢,如果兰迪有‘银月’保护就不会这样了,多怪迦蒂丝太任性了,没有接受兰迪的意见。呜~~~~~~兰迪~~~~~”
    “看来已经不会反抗了呀!LUCKY,那么那件宝物,我‘千眼虫’阿壹兹收下了。”
    就在男子即将动手的一刻,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天空顿时转换成自然的蓝色,而大地也紧跟而至变为了清澈见底的湖水,远处一只只天鹅挥翅起飞,同时在男子身后传来了一阵吟诗声:
    “蓝天白云似织锦,清水微波如鱼鳞。天鹅伴乐起舞迎,臭虫闻音命将尽。”
    “兰迪~~~~~”
    “什么?!”
    看着女孩兴奋的神色,阿壹兹急忙转身张望,刚才还自鸣得意的他此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被一根根细线所缠绕住了,不过令他最为惊讶的是明明已被自己干掉的那名火雾战士正迎风站立在自己的身后,而从他手中小竖琴所引出的琴弦正是束缚自己的元凶。
    “这不可能,可恶!”
    被琴弦所捆的红世之徒拼命挣扎想要摆脱,同时他背后的眼睛齐刷刷地对准了兰迪瞬间张开,可是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料,他没有听到对方的哀号,身上的线也没有松开。
    “??”
    “这把琴的名字叫‘贤礼之琴’,它可以使得被束缚的敌人暂时无法使用存在之力进而无法动用武力,因此你现在是无法发挥‘毁灭之瞳’的。”
    兰迪平淡的解说瞬间就摧毁了对方最后的一丝希望,可是尽管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但仍不会有敌人甘愿坐以待毙的,因此“千眼虫”阿壹兹依然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还是那么地不肯接受死亡吗?”
    “这妄图摆脱死亡制裁的挣扎真是难看!”
    伴着卡斯特拉的感叹,兰迪轻轻拨弄琴弦,而那纤细的琴弦将这震动毫无保留地传向前方,再奏出最后音的同时,“千眼虫”阿壹兹也被琴弦割得四分五裂化为片片暗红色的火粉飘在空中。而随着红世之徒被讨灭,由兰迪制造出来的幻象世界也消失了,封绝中又恢复了城市原来的样子。
    “天鹅之音自在法,红世之徒空自大。自由之身被束缚,畏死之虫徒挣扎。真是……”
    兰迪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感慨,就被突然扑进了他怀中的迦蒂丝所打断。
    “兰迪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望着已在自己怀中怀中哭得像个泪人似的迦蒂丝,兰迪不由自主地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看来之前的那一幕着实吓坏了她,得好好向她道歉才行)
    “放心吧,我不会这么轻易被剿灭的。哦,对了,刚才兰迪……”
    迦蒂丝在重新见到兰迪后,欣喜万分,可是她再也不想看到兰迪因为没有“银月”保护而重演刚才的那一幕了,所以她甚至没等兰迪说完就开口道起歉来:
    “刚才迦蒂丝任性了,迦蒂丝应该好好听从兰迪的建议接受‘万条巧手’治疗的,可是迦蒂丝不喜欢别人怜悯自己而且迦蒂丝也不希望兰迪为了迦蒂丝而去求自己不愿意的人的样子,所以,所以才……”
    兰迪听到这里紧紧抱住迦蒂丝,不知为何眼眶竟有些湿润。
    (没想到她是看到我为难的样子才拒绝的)
    “兰迪知道了,迦蒂丝不用道歉,是兰迪自己没能体会到迦蒂丝的心意。”
    “兰迪~”
    冰释前嫌的两人紧紧相拥就和周围无数对人类情侣一样享受着江边吹来的徐徐晚风和江岸边昏暗路灯所营造的浪漫氛围。
人物介绍:
    阿壹兹(アイズ):真名为“千眼虫”,全身拥有数百双眼睛的红世之徒,通常将自身隐藏在被吞噬存在之力而成为火炬的人的眼球之中,通过全身眼睛注视对方从而将自在法注入对手身体引发爆炸的“毁灭之瞳”是其独有的战斗方式,火焰颜色为暗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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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上) 火雾战士的愤怒
    就在兰迪与迦蒂丝紧紧相拥为着自己之前没能理解对方而道歉之时,周围一切再次静止,紧接着一团深棕色的火团垂直坠向了抱在一起的两人,掀起一阵热浪。
    烟雾与火光之后是少女的惊讶与青年的沉着,两人一起向远处望去,视线不禁停留在一个高大的身影上,那是一名戴着巨大拳套穿着深棕色夹克身材魁梧的高个男子,此刻他正带着轻蔑的笑意盯着相拥的两人。
    “‘巨拳’莫卡拉夫吗?”
    凭借身前深棕色的火焰以及那令人感到恐惧的巨大拳套,兰迪做出了如上的判断。
    “果然之前的气息不是一介区区红世之徒所拥有的!”
    又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伴之而来的还有无数白色缎带化为的樱色长矛,似乎根本就不打算给目标有任何的机会反应。
   
    然而令人更加意外的情况出现了:
   就在这一瞬间——
    暗红色的火焰以令人难以置信的规模,覆盖了整个上海市中心,仿佛要把深棕色封绝内的一切烧成灰烬似的——那团巨大的暗红色火焰,几乎是在出现瞬间发生了由内而至的巨大爆炸。
   “什么!?”
   在威尔艾米娜脚下,穿破了大厦屋顶刺出了无数刀刃——
   “!!”
   一下子吞没了兰迪和迦蒂丝的炽热火焰——
    以一击引发了这一切现象的,是内部跃动着无数刀刃的暗红色火焰构成的怒涛。
    “……”
   不知过了十秒还是几十秒——
   “呜,咕……”
   迦蒂丝才把远去的意识拉了回来。
   “什么……”
   在她的整个视野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放眼望去,封绝之内只见裂开的高楼建筑物,崩落的护堤,千疮百孔的路面……从这一切破坏的痕迹和裂缝之中,都涌出了气势汹汹的暗红色火焰。
   在火焰之中,还有无数大小不一种类繁多的剑影——或许可以称之为寻求着鲜血的混沌狂宴——正不断地舞动着。
   面对这即使说是凄惨也过于肤浅的光景,迦蒂丝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兰迪,兰迪在哪?)
    紧张的女孩心怀忐忑四下张望,终于在空中看到了她时时挂念的银发男子,虽然手臂和左腿有着鲜红的伤痕,但是看来并没有受什么重伤。
    (真是太好啦!)
    空中握着小竖琴的诗人回头询问:
    “一切安好?”
    “嗯~”
    而另一边一身荷叶边女仆装的火雾战士也受了些轻伤,不过似乎刚才的一击对于她内心所造成的打击远远大于身体上的。
    “是他?”
    “相同招数。”
    “可是威力却小得多,而且‘圣痕’效果并不明显是也。”
    从刚才冲击中恢复过来的迦蒂丝缓缓飞到兰迪身旁,怯怯地问道:
    “是……是那个传说中的强大魔王‘坏刃’萨布拉克吗?”
    兰迪没有直接回答迦蒂丝的问题而是向不远处的“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投去询问的目光,因为在身为火雾战士的几百年间兰迪不断听说有关“坏刃”萨布拉克的传闻,但是一直未能遇到过其本人,然而在那边的“万条巧手”却不同,据说有过数次与那位暗杀专家“坏刃”萨布拉克交手的经验。
    (看来似乎“万条巧手”也很疑惑啊)
   
    不知不觉中迦蒂丝有些害怕地躲在了兰迪身后,纤细的小手轻轻拉着兰迪的衣角,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害怕,以往无论对手多么强大,她都会奋力抵抗将敌人剿灭,或许是因为身为红世之徒的她早已做好了杀戮中被讨灭的准备,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自己特别留恋的东西,因此她每次都能毫不畏惧地反抗。可是现在却不同了,自从认识了兰迪这个温柔的火雾战士后,身为红世之徒的迦蒂丝也想体验下被人类传为最甜蜜的事情——与心爱的恋人一起逛街一起旅行一起生活的滋味,可是……可是面对着这个在红世魔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暗杀者的敌人,迦蒂丝害怕了,她害怕自己就这样被剿灭了,还没来得及向兰迪表白的她,还没有听到兰迪对自己说出那三个字的她就这样消失了,她害怕这种结局。
    感觉到身后拉着自己衣角的迦蒂丝微微有些害怕,兰迪也不知哪来的信心,温柔地回眸一笑。
    “放心吧,就算是坏刃’萨布拉克,兰迪也能轻松摆平的。”
    “真能说啊,小子!”
    挥舞巨拳的莫卡拉夫首先发起了攻击,一团团深棕色如拳一般的火焰弹袭向兰迪,但是在兰迪轻轻拨弄竖琴散发出的苍兰色的火焰线阻挡下丝毫未能伤及到一分一毫。
    “小子,还不赖嘛,那这招如何?”
    莫卡拉夫收起一直进攻的右手,突然以极高的速度逼近兰迪,然后挥出势大力沉的巨大左拳瞬间将兰迪精心布置的兰色丝线击得粉碎。见状立即做出反应的兰迪虽然以竖琴阻挡但仍被击飞了数十米远,好不容易才勉强止住了滑行,一口鲜血猛然从嘴中吐出。
    迦蒂丝因为“银月”长袍的护佑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躲在兰迪身后的她也因为莫卡拉夫那一拳带来的冲击力与兰迪一起向后滑行了数十米。
    “兰、兰迪~不要紧吧?”
    “没……没事。”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那也仅仅只是不让迦蒂丝担心的说辞,实际情况一点也不容乐观,由于没有自在法“银月”的防御,刚才那一击重拳所带的威力几乎全部击中了兰迪,又加之前面所受到的伤因为“圣痕”的关系开始扩大,尽管速度缓慢但毕竟也是伤口扩大了。
    “迦蒂丝,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暂且找个地方先躲避下,对方是[化装舞会]强有力的巡回士。”
    “咦~?”
    还不等迦蒂丝完全明白之时,兰迪突然伸手将她推开,自己则立即反方向跳离,原先的地面瞬间被从天而降雨点似的火焰拳砸的坑坑洼洼,面目全非。
    “哟,逃命倒是逃得很快啊,小子!”
    “你在看哪里啊?”
    一个如吟诗般美妙的声音从莫卡拉夫身后传来,握拳的巨人急忙回头望去,在那里有位身着蓝色西装的人影立于风中,在西装外一件浅蓝色透明的长袍覆盖全身犹如晶莹战甲似的保护着男子,苍兰色披风与银色的长发一同在微风中飘逸,冰蓝色的眼眸冷漠地望着下方的莫卡拉夫,银蓝竖琴依旧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在此之外男子的右手还多了一柄燃着冰蓝色火焰的巨剑。
    “右拳远攻自在法,左拳近战如槌砸。一双巨拳真嚣张,火雾面前敢称霸。”
    “注意应对,毕竟也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红世魔王之一。”
    就在卡斯特拉警告自己的契约者注意眼前之敌时,对方早已攻了过来,一只巨大如牛的拳头向着优雅的火雾战士袭来,一拳过后原本高高伫立在路边的哥特式建筑刹那间变为了一堆废铁滥渣,周围弥漫着深棕色的火焰。
    穿着华丽的诗人已然跃至空中,单手拨弄琴弦的演奏家依然强悍,瞬间无数道蓝色光柱将刚被巨拳洗礼过的那堆废渣彻底轰成了一个大坑。
    从蓝色光雨下蹿出的莫卡拉夫立即用右手瞄准空中的兰迪以同样华丽质密的棕色火焰雨还以颜色,棕色与蓝色在空中相互交错、撞击。
    战场的另一边,“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正与一名男子交战,由于重重卷在脖子上的围巾式的布片盖住了脸面只能看出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披风和硬邦邦的长发在热风中翻飞,卷着脖子的布片末端却长得出奇,看上去就好像翅膀和尾巴一样。
   从披风间伸出来的剑,就像雕像一样静止不动。
    (这种相貌,这种攻击方式的确是‘坏刃’萨布拉克,可是为什么总又觉得不像是他呢?)
    华丽的盛装贵妇人在疑惑。
    “注意回避!”
    危机时刻,威尔艾米娜凭借出色的身体机能完美的躲过了刚才的一击,锋利的长矛尖刃只是轻轻划破了她胸口的服饰,洁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长矛?!”
    虽然刚才的刀影一闪而过,但是任何的蛛丝马迹想要从经验丰富的“万条巧手”眼前逃脱几乎上不可能的,被誉为“战技无双”的火雾战士似乎发现了突破口。
    (刚才留下的伤口上没有“圣痕”的痕迹)
    “来吧!‘坏刃’萨布拉克,让我们今天做个了结是也!”
    “……”
    “坏刃”萨布拉克没用任何言语回答,取而代之的是迅猛无比的突刺来作为回应。
    威尔艾米娜迅速移动躲避对方的攻击同时拉开距离,毕竟近距离的缠斗并非自己的长项,在稍稍远离萨布拉克后,白色的缎带瞬间在手上构成长枪并赋上樱色火焰。
    面对迎面攻来的双刃,投掷时间已经不够,威尔艾米娜立刻做出反应,后仰,侧滑,再次起飞,以一连串看似极其不自然的姿势躲过了对手的攻击并由上而下投掷出数根长矛,而更多的长矛就如同雕塑一般牢牢杵在女子身后的半空之中。
    但是手持双刃的袭击者虽然寡言少语却并非是泛泛之辈,灵敏地躲闪轻松就避开了“万条巧手”投出的所有长矛,紧接着握剑的左手微微上举,无数的利刃从他的袖口如雨点般袭向空中的火雾战士。
    忽然天空霎那出现一面用缎带构成的巨大圆盾,抵挡住了由萨布拉克射出的所有剑刃。
    “危险!”
    在“梦幻冠带”蒂雅玛特的提示下,威尔艾米娜轻易就躲过了持剑砍破巨盾而来的刺客并急速从身后甩出之前用缎带编制的白色巨网将突袭而来的刺杀者与破碎的圆盾一起牢牢罩住坠向插满长矛的地面。
    刚才还凭借锋利剑刃攻击的红世魔王现在却沦为了被猎人网住的猎物。
    (嘻嘻~真是糟糕呀~嘻嘻~果然是“战技无双”的人物啊!)
    顿时,地面的长矛以及上方的白网同时爆炸,原本错落有致的建筑瞬间被夷为平地,一股樱色风暴席卷一切,甚至漫延到了身在数百米远的红世之徒。

    躲在旁边的迦蒂丝瞬间因为爆炸产生的巨大威力而被掀翻在地,要不是有“银月”的保护恐怕早已被这可怕的火焰吞噬了。
    从废墟中爬出来的小女孩推开眼前的碎石砖块,摸着头嘀咕道。
    “呜~~~好痛,‘万条巧手’真可怕~”
    抬头望向空中,展现战斗姿态的兰迪与“巨拳”莫卡拉夫打得正酣,而自己却只能像只兔子般躲在远处感觉很是不爽,耷拉着两只尖耳朵的少女嘟囔起樱桃小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呜~~~又把迦蒂丝一个人丢在一边了~”
    看着与势均力敌的两人,女孩心中忽然想起了迪兰“对方是[化装舞会]强有力的巡回士。”的话语。
    (既然是巡回士,那搜索猎兵在哪里?)
    迦蒂丝向四周望去。
    (没有道理啊!)
    身为红世之徒的她自然听说过[化装舞会],也自然知道这个组织一向都是由搜索猎兵侦查,巡回士进行剿灭的活动模式。
    (在哪里呢?)
    小女孩有些着急了,如果不及时找出来的话,万一对方从什么地方发动突然袭击,兰迪一定会有危险的。
    (在哪里呢?)
    女孩在战火纷飞的战场四处走动寻找着躲在某处的敌人。
    (到底在哪里呢?)
    焦急的女孩赤红的双眸四处张望,搜寻每一个可疑的细节,竖起尖尖的小耳朵,细心聆听每一个轻微的声音。
    终于在一堆废墟之中,她看到了几点暗绿色的光点。
    (找到了!)
    迦蒂丝尽量隐藏气息,暗暗将手放在背后,而小巧的手中一团透着几许诡异的蓝色火团缓缓形成逐渐壮大。虽然前些日子兰迪在她体内注入了不少存在之力以补充之前流失的存在之力,但她还是无法瞬间释放出耗费大量存在之力的绝招“妖火”。因为兰迪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在“银月”上作了限制,以使得她不能瞬间释放大量存在之力。
    尽管身为红世之徒的迦蒂丝十分善于隐藏气息加之“银月”的隔绝使得原本就十分微弱的气息显得更加稀薄,但是却依旧没能逃过作为搜索猎兵的红世之徒的眼睛。
    六只闪着碧绿色光芒的眼睛向着少女望来。
    “如此弱小的徒也想趁机捞一把吗?”
    一个如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厚重声音让正在聚集存在之力的小女孩不由得一颤。
    “嗯…?你似乎是想来干扰我的吗?”
    (糟糕!被察觉了!)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同类啊!”
    从那六只绿莹莹的眼中射出六道光芒径直击中了小女孩的身体,甚至没有给她做出任何反应的时间。
    “啊啊啊——”
    刚经历过一次樱色热浪席卷的大厦砂砾这次又被碧绿色的火焰炸得漫天飞扬。

    听到迦蒂丝的呼救声,正在与红世魔王交战的兰迪不由得向后张望。
    “还有空闲看别处?”
    挥舞着双拳的红世魔王迎面袭来,巨大的左拳上因为被注入存在之力显出深棕色的火焰。
    “迅速闪避!”
    戒指中的卡斯特拉警告着自己分心的契约者,但是来不及了,一击重拳燃着烈焰击向因为担忧下方形势而分心的火雾战士。
    “喝——”
    一声怒喝,向来远距离使用自在法战斗的火雾战士这次选择了近战,一把被冰蓝火焰包裹的佩剑挡住了袭击者的致命一击。
    刹那,注入存在之力的两把武器相互剧烈的碰撞迸发出了强大的爆炸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推远。
    “不知道迦蒂丝发生什么事了?”
    “别担心那个红世之徒,我们这边也不好对付啊!注意,又来了!”
    正说着,一个巨大的棕色能量拳飞向了对话中的魔王与契约者。
    风度翩翩的诗人瞬身以优雅的身姿避让开了对方的重拳。
    (也是,毕竟有自在法‘银月’在,那种程度的攻击应该不会有事。)
    “巨拳”莫卡拉夫根本不给对方过多的时间思考转身再次射出带有火焰的巨拳。
    兰迪一边起身飞向更高处躲避对方威力颇大的攻击,一边左手轻轻拨弄琴弦聚集存在之力,蓝色的火焰弹在琴弦上初具规模。
    “不会让你有机会的,小子!”
    身材魁梧的红世魔王再次袭来,左右双拳轮流攻击,或细散如雨,或巨大如陨,令兰迪应接不暇根本没有机会放出琴弦上的火焰弹,只能一直处于不断躲避防御的被动局面,而琴弦上刚刚聚集起的熊熊烈焰也只能渐渐消散于无形。

    地面之上,绿色光焰消散后,一个隐约的人影渐渐显现出来。
    “咦~迦蒂丝还在啊?!”
    一对尖耳朵微微摇摆,一双大眼睛好奇地上下张望,两只小手摸摸这里掐掐那里,似乎仍然不太敢相信自己还好好地活着似的。
    “嗯,这是什么?”
    从前面废墟中传来了一个沉重的疑问声,那六点碧绿火光忽明忽暗地跳跃着。
    被对方这么一说,竖着一对小耳朵的少女才注意到在自己周围有着一层浅浅围绕自己的冰蓝光圈。
    (这就是“银月”的自在法吗?)
    迦蒂丝低头望了望自己身上的浅蓝色长袍,冰蓝颜色的长袍上两轮弯月竟奇迹般地缓缓转动,而长袍本身也像是配合周围的光圈似的一闪一闪地散发出蓝色光芒。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能继续施展“妖火”呢~)
    美丽的红世之徒背后慢慢呈现出半透明的海蓝色蝴蝶翅,这也意味着在手中聚集的“妖火”即将可以发射,而她的敌人似乎错误的估计了目前的形势。
    “如此弱小的徒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那个被他看作弱小的徒并没有答话,此时的她正在完成“妖火”的最后部分。
    “!!”
    也就在迦蒂丝完成“妖火”的同时,搜索猎兵似乎也察觉到了在看似弱小的她背后那日渐强大的自在法以及小小身躯透露出的浓浓杀意。
    “糟糕,低估敌人了!”
    废墟中的碧绿火焰猛然增亮,由废墟开始一条条碧绿色的纹路在地面蔓延,宛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平铺在大地之上。
    “这是什么啊?”
    迦蒂丝起先有些害怕,但是当她发现这绿色纹路丝毫不影响被“银月”保护的自己后继续聚集能量准备完成最终一击。
    “不过似乎没有什么影响呐~”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对于她没有影响的这些纹路却深深困扰了在空中格斗的两位火雾战士,自从这莫名的纹路出现后,两位火雾战士忽然变得无法自由行动了。
    “怎么回事是也?”
    “大胆捕捉!”
    “发生了什么?”
    “恐怕是对方捕捉用的自在法!”
    突然这令人厌恶的限制又莫名地被解除了,前后不过1秒左右,但是对于两位火雾战士来说那实在是太及时,因为他们终于能再次自由行动能了。
    “??”
    众人一片疑惑。
    “那个小红世之徒还真是帮了大忙。”
    “什么?”
    兰迪听了与自己签订契约的红世魔王的话有些茫然。
    “那个惹人厌的自在法似乎被解除了。”
    兰迪低头望向地面,那张巨大的蜘蛛网现在已经被海蓝色的火焰完全烧毁了,按照纹路行走的绿莹莹丝线彻底被蓝色火焰所取代了,而位于这海蓝色火焰源头的是一堆被火焰烤得焦透的废墟,废墟之前一位穿着浅蓝长袍,竖着尖尖小耳,面露喜色的女孩正不停地朝自己挥手。
    注重礼仪的青年诗人摇摇头,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感叹。
    “哈,真是被她救了呢!”
    与他完全敌对的红世魔王恰在此时也发出了一声感慨,只是这感慨不是赞扬而是对于死者的责备。
    “那个号称什么都能抓的‘碧蛛’柯瑞培特果然不牢靠啊!居然被这么一个弱小的徒给灭了,看来一切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配合发动奇袭的搜索猎兵已经被迦蒂丝消灭了,不过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并没有左右天空的战斗。
    面对莫卡拉夫步步紧逼的战术,不善近战的“银月诗人”只能倚靠手中的短刃勉强防御。
    (这样下去不妙啊,没有“银月”防御,也没有掩护自己的同伴,根本无法使用需要长时间吟唱的高级自在法。)
    “怎么了,小子,诗吟不出来了吗?哈哈哈……”
    “一只青蛙当空叫,挥舞双拳嘴聒噪。诗人仁慈留其命,青蛙自大空傻笑。”
    “好诗!”
    那位整天唉声叹气、一向悲天悯人的红世魔王也忍不住大声称赞起自己的契约者来。
    “可恶,小子,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羞辱本大爷,受死吧!”
    巨大的红世魔王因为愤怒全身燃起剧烈的深棕色火焰。
    “呀啊啊啊————!!”
    无数燃烧着火焰的拳如流星雨般扑面而来。
    火雾战士凭借灵巧的身手左右躲闪。
    “唔—”
    之前所受的伤因为“圣痕”的关系已经开始影响兰迪的动作了,一丝细小的走样使得原本应该可以完全躲避的火焰拳击中了他的腹部。
    “还没完呢,小子,好好承担本大爷的愤怒吧!”
    一个如万吨轮大小的巨大火球由莫卡拉夫的双手发出,朝着正在下落的兰迪径直飞去。
    忽然一个小巧的身影挡在了火雾战士的前方。
    比身体还长的海蓝长发犹如披风一般垂在身后,脸庞两只尖细的小耳朵,被淡蓝色长袍遮掩的少女。
    “迦蒂丝————!!”
    (可恶,就算有“银月”也不一定能挡住这么大的火焰弹)
    急中生智的诗人忽然将之前已经聚集的存在之力在此显现在琴弦之上,顿时蓝色小球以极高速度离弦而出,越过挡在前方少女的身旁正面击中了巨大火球,瞬间的爆炸将附近的一切全部吹飞。
    “咳,咳……”
    “啊?!兰迪,没事吧?”
    趴在兰迪身上的尖耳少女惊慌失措地望着躺在地上的英俊青年。
    “以后不要干这种傻事,虽然‘银月’能抵御大多数的自在法攻击,但是威力过于强大的攻击还是无法完全防御的。”
    “呜~~~~~~~人家担心兰……兰迪……”
    迦蒂丝突然像旁倾倒,幸好兰迪及时起身扶住即将跌倒的少女。
    躺在兰迪怀中的少女摸着自己的额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唔—好奇怪,迦蒂丝的头晕呼呼的~”
    “恐怕之前歼灭搜索猎兵时损耗了过多的存在之力。”
    “哈哈,果然是被誉为最强大的自在法之一的‘银月’吗?没想到居然在一个如此弱小的徒身上,难怪今天的‘银月诗人’一直没有用高级自在法呢!”
    兰迪丝毫不予理睬红世魔王的挑衅,慢慢搀扶起迦蒂丝。
    “之前……之前谢谢了。”
    “啊?哦!”
    第一次被火雾战士道谢的红世之徒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而且还是自己喜欢的对象向自己表示感谢,害羞的少女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雪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左右游走。
    “可恶,居然不理本大爷!不要以为拥有‘冥奥之环’编制并赠与的‘银月’就有什么了不起,最终本大爷会让你小子与那‘冥奥之环’一样灰飞烟灭的!”
    说着又朝地面发射了无数火焰拳。
    “记得不要在逞强了,要相信兰迪的实力!”
    “就让我们的诗人好好展现下保护女士的绅士风度吧!”
    说罢举止优雅的青年与古老的魔王再次一同飞向天空。
    “恩,迦蒂丝知道了!”
    答应对方后的少女也赶紧朝着远离交火的安全地跑去。
    “哈哈,果然是与‘冥奥之环’称兄道弟的魔王‘哀伤冰火’所选的火雾战士啊,干出的事也一样愚蠢,一个是魔王喜欢上了自己的人类契约者,一个是契约者喜欢上了本该剿灭的红世之徒。愚蠢,愚蠢啊,哈哈……”
    “闭嘴!”
    兰迪与卡斯特拉异口同声地怒吼。
    “怎么?说到痛处了吗?”
    被称为“巨拳”的红世魔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在两位愤怒的人前继续数落着他们昔日的好友。
    “一个讨伐徒的红世魔王因为契约者的死亡而背叛了自己的初衷最终被自己以前的同伴所讨伐不愚蠢吗?一个发动了都食却不用来在战斗而是梦想着复活自己的契约者不愚蠢吗?背叛了自己的同类又背叛了自己同伴的红世魔王真是愚蠢啊!”
    “不了解他们的人没有资格这么说!”
    “无须多言!灭!”
    游吟诗人的形态再次发生变化,肩膀出缓缓漫出的冰晶构成了冰蓝色的肩甲,原本覆盖全身的浅蓝色透明长袍上被缓缓溢出的冰晶染成了冰蓝色,上面银月与星辰的图案渐渐清晰起来,随之一起出现的还有各种文字的诗篇;而在他身后是8个外围包裹着冰蓝色火焰的银色月相,处于最底端的是代表新月的空燃着火团、而在左下端是被蓝色火焰包围弯弯如娥眉的娥眉月、之后按顺时针数来依次是代表上弦月、凸月、望月、凸月、下弦月、残月的月相。优雅而神秘,这正是“哀伤冰火”卡斯特拉的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兰迪·觉的战斗着装。
    “这就是‘银月诗人’真正的战斗姿态吗?有意思,来吧!”
    “喝啊啊啊啊啊————!!”
    伴着怒喝,一直远远吟唱的诗人挥舞起利刃砍向面前亵渎朋友的敌人,背后形态各异的8个月相燃起熊熊蓝色怒火。
    原本伫立着的是上海近代建筑史上出现的第一幢完全意义上的近现代派建筑,地面至顶端的高度为77米,立面以垂直线条为主,在腰线和檐口处有雕刻的花纹的沙逊大厦的地方此时已经彻底变为了一个大坑。而在沙逊大厦右边于1937年建成的中国银行大楼也已完全被樱色火焰吞噬。曾经是外滩众多建筑中唯一一幢由中国人自己设计和建造的大楼,也是上海最成功的摩天大楼之一的它采用中国民族风格方形尖顶,其他栏杆及窗格等处理富有中国民族特色,每层的两侧有镂空图案,是近代西洋建筑与中国传统建筑结合较成功的一幢大楼,可是现在留下的只有一堆残渣以及熊熊燃烧的樱色火焰。而在沙逊大厦左边的几幢大厦也化为乌有彻底湮灭在樱色的火烟之中。
    “完了吗?”
    “不可大意。”
    正如蒂雅玛特所提醒的,从重重火焰之中一只体型硕大浑身都被厚厚的钝色鳞片和夹壳所覆盖的巨龙冒了出来,而在他的周围是层层钝色的喷烟将其紧紧包围。
    “‘铁甲龙’伊路亚尼卡?!”
    宛如浴火重生般的巨龙迅速飞到空中并顺着这个势头,他把后仰弯曲起来的粗脖子,作为吸满在胸腔的空气的喷射口,重重地向前吐出——
    “嘎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那里有着好几排利牙的口中,喷出了类似火山喷烟一般的钝色烟雾。就像往水里滴入大量墨水似的,喷烟的颜色不断加深扩散,就像是要把雾霭驱散一般沉积在空中。
    “紧急回避!”
    刚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火雾战士立即遵从红世魔王的指令,双脚一蹬高速窜入空中艰难地躲过了这看似稀薄其实坚如硬石的雾气。
    “这是怎么回事是也?”
    一向镇定的“万条巧手”在先后面对了自己的宿敌以及曾经亲手被自己讨伐的敌人后开始疑惑了。
    “幻化无形!”
    “幻化无形?”
    在很遥远的过去,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前曾经有过一位已经被现代的红世忘记名字的魔王,他拥有一个可怕的称号“死神伪装”,他的真名是“幻化无形”丹加措,这位红世魔王十分善于伪装,他能轻易变化为被他吞噬过包含存在之力的火焰的同类模样,甚至连对方的能力招式也能一并使用,而变化的相似程度、招式的威力大小就取决于他吞噬了对方多少存在之力,如果将对方完全吞噬他几乎能完全代替对方,而战斗中包含存在之力的火焰散落是不可避免的,因此没过多久拥有这项能力的他便成为了许许多多红世魔王以及火雾战士的梦魇。而他唯一的不足是他只能在同一时间内拥有一种模样并且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声音,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一次剿灭火雾战士时被对方认出并几乎被对方讨灭,身受重伤的他从此渺无音讯再也没有出现过,而那个使得他重伤再未露面的火雾战士就是曾经在红世赫赫有名的“冥奥之环”亚西斯和他的契约者“棺柩裁缝师”迪丝。
    “嘻嘻~居然被~嘻嘻~认出来了呀~嘻嘻~”
    刚才还是巨龙模样的他瞬间化为了一名青年男子,他有着银色的长发,金冠模样的护额,灯笼袖的上衣上覆盖着胸甲盒护腿裙,一双带马刺的长靴,斜挂着的剑带上系着一柄西洋细剑。
    “嘻嘻~想念他吗~嘻嘻~”
    紧接着他又再次变化,这次出现的是一个戴着缀有羽毛的帽子与披风的细瘦身影。
    “嘻嘻~想再打一次吗~嘻嘻~”
    说完话后的魔王再次改变了自己的身体,一位身体被各处缠绕着的布的紧身衣所覆盖的美丽女性出现在众人面前,两肩上雕刻的既像人脸又像鸟颜的盾状装饰品一下子就让威尔艾米娜认出了这次被模仿的对象。
    “嘻嘻~要打我吗~嘻嘻~”
    伴着眼前红世魔王一次又一次的幻化,一身女仆装的火雾战士的拳头越握越紧,脸上愤怒的表情愈来愈甚。
    “嘻嘻~不过呢~嘻嘻~和‘万条巧手’交战~嘻嘻~还是用这个姿态最好~嘻嘻~”
    随之魔王的身体燃起了浅灰色的火焰,渐渐透明的火焰逐渐被染成了炽热的红莲色,随着火焰的膨胀在他的周出现了一排排手持长矛的骑士,在这些骑士的中央是飘舞着火粉的炎发和艳丽的灼眼。
    “嘻嘻~骑士团~嘻嘻~炎发灼眼的讨伐者~嘻嘻~很合适吧~嘻嘻~”
    浅灰色红世魔王的这个举动彻底惹火了他面前的火雾战士。
    “开战!”
   “了解。”
   随着蒂雅玛特的声音,头饰分解成不计其数的丝线。这些丝线在眩目的白色之中夹带着淡红色火粉不断膨胀,重新组合出全新形貌。
   形成一个纯白尖长,状似狐狸的假面具。
   此外,覆盖住脸庞、只见有两只细长眼睛的面具边缘同样射出不计其数的白色缎带。在淡红色火粉的点缀之中,缎带如同发丝生长一般朝背后逐渐膨胀。
   仅仅一眨眼的工夫,威尔艾米娜的身躯被面具伸出的缎带触须包住,整个飘浮在半空。轻摇款摆的纯白缎带缝隙飞洒出淡红色火粉,柔和地点缀在四周。
   绝对不是恶梦的梦中人……这个可爱的奇妙形貌正是“梦幻冠带”蒂雅玛特的火雾战士“万条仕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的战斗装扮。
   “万无一失。”
   “完毕。”
   藉由简短的交谈,两人确认变化完成,随即战斗装扮的威尔艾米娜携带无数充斥着樱色怒火的缎带攻向被骑士们保护的红世魔王“幻化无形”丹加措。

人物介绍:
    莫卡拉夫:真名为“巨拳”的红世魔王,喜欢以拥有一双巨大拳头,身材魁梧,穿着夹克的男子形象显现。他的右拳通常在远距离释放威力一般但数量繁多的火焰弹雨,而左拳则在近距离以注入强大存在之力的“火殒铁拳”攻击对手。在[化装舞会]中的地位仅次于“千征令”奥尔冈,火焰颜色为深棕色。
    丹加措:真名为“幻化无形”的红世魔王,拥有吞噬同类火粉就可以幻化为对方的模样,甚至连招式技能也能一并使用的能力“食火”。虽然同时只能幻化一人,但他仍凭借此能力残杀了无数红世魔王和火雾战士,被誉为最阴险的杀戮者而被称为“死神伪装”。后来在暗杀火雾战士“棺柩裁缝师”迪丝时因为无法模仿其好友的声音被识破进而遭到讨伐身受重伤败逃,之后静静养伤不再露面,火焰颜色为透明的浅灰色。
    柯瑞培特·菲茵德(Crypt·Fiend):真名为“碧蛛”的红世之徒,外形如蜘蛛的[化装舞会]搜索猎兵,善于隐藏气息躲在阴暗角落编制可以束缚对手行动的自在法“碧网”,火焰颜色碧绿。


第六章(中) 战火纷飞
    在这座古老与现代相契合,东方与西方向融汇的城市中,各色的烈焰相互碰撞摩擦花火,几乎燃遍整个城市,而在这些火焰中,炽热的红莲与愤怒的樱火显得尤为耀眼。
    巨大的鬃毛缎带和面具覆盖全身的威尔艾米娜在空中射出条条白色缎带袭向被红莲骑士们层层包围的女子。
    “弓手!嘻嘻~”
    在火焰包围中的“幻化无形”丹加措虽然样貌已经变化为曾经的“炎发灼眼的杀手”玛蒂尔达,可是他的声音却依旧让人一听便认出了本尊,乍听上去使人顿时起满鸡皮疙瘩。在下达指令之后,魔王周围突然呈现出无数手臂与弓箭,霎时天空白色缎带与炽红利箭相互交错,双方的攻势宛如两股激烈相向的洪水一般。
    在对方利箭的攻击下,带着面具的火雾战士灵巧地避开利箭继续朝着目标逼近,手上一只用绷带缠成的白色球体猛然砸向地面。
    “不可原谅,一定要剿灭你是也!!!”
    “克制愤怒!”
    “嘻嘻~正面攻击吗?嘻嘻~”
    幻化为炎发灼眼女孩的红世魔王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挥舞着大刀,统领周围的红色骑士们咆哮着冲向满怀愤怒而来的“万条巧手”。
    面对气势盛大的骑士军团,身经百战的火雾战士满怀愤怒却丝毫不乱阵脚,在掷出手中白球的同时,威尔艾米娜高速旋转,从身上延伸出的缎带伴着旋转完全围绕在她身上,不多久这位女性就将自己包裹在了好似蚕茧一般的椭圆体内。
    “嘻嘻~弓手!”
    再次应援而出的弓箭手一轮齐射,白色缎带构成的球体瞬间被轰成了一团樱色火焰。
    不过这只是“万条巧手”发动攻击的序曲,隐藏在火焰之后的才是她真正的攻击,一枚白色蚕茧突然从樱色火焰中窜出,直奔位于骑士团中央的红世魔王。
    “嘻嘻~护卫!”
    遵从命令的骑士们纷纷架起手中的长矛和坚盾,试图破坏和阻挡袭来的白茧,然而这匆忙的抵抗都是徒劳的。一声巨响后,粉红火焰如樱花般在骑士团的正中央急速扩散,四周瓦砾堆成的大山也一起被炸得烟尘滚滚,随风飘散
    “嘻嘻~不愧是战技无双的‘万条巧手’,嘻嘻~”
    骑着炽红悍马的丹加措高高跃出樱色与红莲相交织的火团,只是与他一起跃出的还有一只体形稍小的白色圆球。
    “!!”
    看到身前被层层缎带包裹的球体,幻化为威武英丽女子的魔王有些惊愕。
    (哎呀呀!就算变为“铁甲龙”展开“幕瘴壁”也来不及了啦~嘻嘻~)
    “喝啊啊啊啊啊————!!”
    从白色圆球后部解开的洞中窜出的威尔艾米娜转身朝着身后发出一声怒喝,随着又一次的轰隆声响起,巨大的能量把周围的一切通通卷入这樱色爆炸之中。
   与此同时地面冒出了四位迥然不同的青色骑士。
    “什么?!”
    “瞬间变化!”
    “嘻嘻~关键时刻用用‘千征令’的能力也不错啦~”
    从四位骑士身后一个微微飘起戴着缀有羽毛的帽子与披风的细瘦身影缓缓出现。
    “嘻嘻~要想击败‘千征令’可要把这些纸人全部歼灭才行哦~嘻嘻”
    伴着魔王深不可测的笑声,他旁边的骑士军团由四个角渐渐聚拢,直到吞没了刚才的青色身影,重新塑造形象。经过火焰雕琢后的丹加措这次呈现出的是一位银发剑士,棱角分明的脸庞,华丽的骑士服饰,一把银色细剑举在胸前。
    “‘虹天剑’要来咯~嘻嘻”
    此次狡猾的“幻化无形”幻化为了曾经是威尔艾米娜一心爱着的红世魔王“虹之翼”梅利希姆的模样,同时他背上闪耀着七色光芒的光翼瞬间开始聚拢收缩。
    “可恶,居然是‘虹天剑’是也!”
    “谨慎应对!”
    一道虹光闪过,威尔艾米娜紧急构筑护甲,同时侧身闪避,最终只是微微在手臂之上留下一条浅浅的划痕。
    “脱离危险了吗?”
    “注意后方!”
    “——?”
    刚才滑过的巨剑居然以极高的速度从后面朝着她躲避的方向再次袭来。
    “紧急闪避!”
    “唔啊啊啊——”
    虽然遵从蒂雅玛特的提醒采取了躲避措施,但是背后鲜红的伤口清晰地预示着刚才的躲闪并不成功。
    (居然连“虹之翼”的空军也能模仿是也!)
    然而更危险的情况是就在刚才的虹光擦身而过之时,善于变化的红世魔王已然起身朝着空中完全被巨剑吸引的火雾战士飞去,在收回七色光芒的霎那再次变身。一个头戴无面罩头盔,下巴留着予人强悍感的胡子的青年出现,而他背后则闪着由绿变为紫红、再变成白色的朦胧摇晃的极光,比马更大上一圈的箭镞高速地掠过身受剑伤的女性,绕到身后。
    被敌人近距离攻击,荷叶边女仆服饰的火雾战士本能地后仰躲闪却不料因为背部的伤痛使得自己险些失去平衡。
    而狡诈的红世魔王正等待着这个机会,他趁势发动了攻击,拖在箭镞后方的极光,好像张开鸟的翅膀一般,向两个侧面展开了。
    “危险!”
    从箭镞型模样身体的两个侧面伸出的极光之翼进行凝缩,变为流星攻击着火雾战士。
    (糟糕了!是“极光射手”的得意技是也。)
    威尔艾米娜迅速用缎带编织一面巨盾同时再次用缎带将自己包裹,然而面对这宛如流星雨般的攻击,一切防御显得那样的无力,白色巨盾被轻易击碎,犹如保护膜一般的白色球体也被撕扯开一道道口子。
    在绚丽的流星扫射下,“万条巧手”的华丽服饰已变得残破不堪,露出雪白的肌肤,两侧的鬃毛缎带也显得异常杂乱,面具之上更是出现了几条细小的裂缝。
    而高高在上的红世魔王又换回了“炎发灼眼的杀手”的姿态,身旁的守护骑士犹如一望无际的潮水一般伫立着,而他们坐下的战马则发出一声声嘶吼,骑在炽红骏马之上散发着红莲火粉的少女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笑容静静地望着身受重伤的火雾战士,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故意嘲弄着她。
   
    战场之上还有位女性正紧张地观望着眼前的一切,虽然她所关心的那个人为了她的安全让她远离战场,可是相恋的心又怎会因为自身的安危而远离自己喜欢的人呢?
    一对尖尖的小耳朵随着战局的变化而不住地颤动着,每当那个人遇到危险时,小耳朵不由得竖起替他担忧;每当那个人化险为夷时,小耳朵又不自觉地后摆替他安心。
    在少女的不远处,两位火雾战士与魔王的对战引得周围一片狼藉,四处都燃着各色的火焰,还不时有爆炸的余波传到少女所在之处。
    “呜~~~~魔王打架真可怕呀~”
    少女拍打着身后一对宛如蝴蝶般美丽的翅膀将溅在自己身上的尘土纷纷拍打掉。
    一阵因爆炸形成的气浪扑面而来,系在少女秀发两侧的银色丝带随着强风向后轻微飘动,分叉的白色裙摆也随之向后扬起露出其中蓝白相间的短裙。
    不过少女脸上没有丝毫害怕的神情,此时她所担心的是处于爆炸中的那个人。
    (唔~~~如果能帮上什么忙就好了)
    “记得不要再逞强了,要相信兰迪的实力!”
    兰迪的话语又一次回荡在了少女的耳边。
    (唔~~~虽然兰迪不想让迦蒂丝遇到危险,但是迦蒂丝真的很想与兰迪一起战斗)
    一双红眸四下环顾,少女在找寻着一切可以帮助兰迪的东西。
    (尽管迦蒂丝十分弱小,可是,可是一定有什么是迦蒂丝可以做的)
    终于少女的目光停留在了远处地面上的一辆卡车上。
   
    在少女注视的前方,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正在与袒胸露乳的武士相互博弈,优雅的冰蓝火焰与霸道的深棕火焰彼此撞击。
    站立于棕色火焰上的红世魔王“巨拳”莫卡拉夫高傲地望着下方伤痕累累的火雾战士得意地笑道:
    “果然是和‘冥奥之环’称兄道弟的笨蛋啊!居然和本大爷玩近身战,这下尝到苦头了吧!”
    “愚鸟叽喳叫不停,粗声粗气扰清静。莫说诗人不胜武,峨嵋之月夺人命。”
    “还是这么有诗意啊!”
    从青年指尖的蓝宝石戒指中传出世魔王卡斯特拉沧桑浑厚的叹气声。
    “峨嵋月吗?残缺的月相啊!那就让敌人领略下这阴晴圆缺的哀伤与痛苦吧!”
    兰迪背后两个象征着峨嵋月与残月的月相之火猛然增大,顺势吞没了他,待冰蓝色火焰稍遍他全身后陡然熄灭。而被哀伤之火洗礼过后的火雾战士较之之前又有了少许变化,肩部铠甲不断向后喷射出苍兰色火焰形成月牙般利刃,手腕下方和脚踝后方也窜出冰蓝色镰刀状火焰。
    “在这种劣势下居然还敢谩骂本大爷,受死吧!”
    说罢,自大的莫卡拉夫怒吼着挥舞着柚子般的拳头袭向青年。
    青年不慌不忙地迎向对手,在拳面即将碰触身体的刹那以右脚为轴优雅转身轻易避开了对方的攻击,同时以自己右手手腕处蓝色火焰构成的利刃在对手手臂上留下一条深刻的印痕,顿时深棕色的火粉飘散而出。
    在对方身体上刻下记号后的火雾战士立刻向后退去,留下六道蓝色的光尾。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身材巨大的红世魔王一边不停用右拳发射着火焰弹雨,经过之处一片狼藉,在林立的建筑群中烙下一道深刻印痕。
    “本大爷要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
    通过戒指传达自己意志的魔王感叹道:
    “完全暴走了呀!”
    “挥舞两拳似肉包,叽叽喳喳如笨鸟。稍有伤口就狂吼,一路追来真好笑!”
    “唉……麻烦了……这回彻底暴走……”
    正如“哀伤冰火”卡斯特拉所料,自视甚高的红世魔王“巨拳”莫卡拉夫果然被兰迪的几句诗彻底激怒了,整个大地燃起了熊熊深棕色火焰。
    “果然一塌糊涂啊!要小心了,诗人!”
    卡斯特拉的话刚说完,在火焰覆盖下的地面突然冒出拳头大小的火焰弹,数量之多如同漫天星辰一般由下反上扑面而来。
    (过火了吗?)
    (的确……很过火!)
    (这家伙的气量真小!)
    手腕带着蓝色火刃的青年一边通过意志与签订契约的红世魔王交谈一边侧身,旋转,格挡,高速游走尽一切可能避开攻击。
    忽然一个深棕色的巨大火球直面火雾战士而来,兰迪凭借战斗直觉立刻转身用手腕处窜出的蓝色月牙火刃横向切割,瞬间棕色与蓝色相互碰撞产生一股巨大的冲击波,把周围的一切全部震开掀翻。
    为了稍许阻挡爆炸带来的气浪,看似年轻的火雾战士用手遮挡前方。
    “得罪本大爷的结局就是——死!!!”
    爆炸之中传来了愤怒的红世魔王的咆哮,紧跟而至的还有雨点般的火焰拳。
    (麻烦啊……闪避吧!)
    不等缔结契约的红世魔王发出拖沓的感叹,兰迪已经依靠速度优势脱离了对手拳点的射程范围。
    只是对方也不像看上去那么愚笨,在以右拳发动的火焰弹雨掩护下,夹带着暴怒火焰的左拳再次袭向激怒他的青年。
    (麻烦的东西接踵而至啊!)
    虽然口气依旧如此散漫,但是古老的红世魔王还是通过戒指将到来的危险及时传达给了自己的契约者。
    面对自己的攻击一次又一次地被闪避,莫卡拉夫的怒火不断膨胀。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曾经嚣张不知羞,如今乱撞似斗牛。红世魔王竟如此,不自量力无药救。”
    “危险!”
    面对显得有些骄傲的契约者,红世魔王及时地给予了警告,只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兰迪惊险地躲过对手刚才的致命左拳时,在他的背后不远处一道棕色光芒倏地亮起。
    一心警惕着眼前敌人的火雾战士显然未能及时察觉,正当他吟诗继续嘲弄敌人之时,无数火焰弹从光芒之中涌出恍如暴风雨侵袭般扑向眼前的青年。
    (糟糕,大意了!)
    喷涌而来的火焰弹犹如洪水猛兽似的瞬间就淹没了空中的火雾战士,夹带着遇到的一切冲向早已化为废墟的大地引起一阵巨响。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2-19 15:02 编辑

第六章(下) 美妙的歌
    阵阵烟雾之中,兰迪艰难地弹奏着竖琴在自己身前撑起一片蓝色护盾将刚才攻击有惊无险地化解。
    撤掉身前的冰蓝防护后,兰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满是污渍的蓝色西装,有些地方甚至因为战斗已经变得残破不堪。
    “唉,好久没有坏衣服了,看来这次打完又要去买衣饰了。”
    “你还真是悠闲啊!”
    “对方已经使用宝具‘天拳’了,差不多我们也该开始吟唱了吧!”
    “OK,没有任何问题。”
    “本大爷才不会让你们得逞呢!”
    挥舞着巨拳的魔王再次冲向从废墟中走出的火雾战士,瞬间无数火雨宛如飞流直下的瀑布一般从天而降。
    兰迪迅速脱离火焰雨的范围,然而红世魔王早已拦在身前,雨点似的拳火从正前方扑面而来,与上方的火雨形成包围之势。
    “坚冰守护之贤人 不论是谁 绝无接近 绝无触碰 契约之同调 契约之执行
    随着兰迪的轻吟低唱,肩部铠甲向后喷射出的浅蓝火焰猛然增大并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层淡淡的浅蓝色火焰防护,那薄薄的火焰形状如盔甲将袭来的火焰拳全数低档冻结成冰。
    面对这薄如轻纱的蓝色火焰防护“冰之铠甲”,身材魁梧的红世魔王依旧不依不饶仍在持续发动着宝具“天拳”试图用从各个方向袭来的火焰拳来寻找出这防护火焰的破绽之处。
    “现今是晴朗的春天 迎接灵魂的是梦境 时光流逝 微笑永存
    年轻的诗人再次吟诵,一缕缕蓝色的自在法从琴弦中涌出包裹全身然后散开,消失,而与自在法一起消失的还有原本存在于身体各处的伤口。

    不远处的战场,穿着华丽的贵妇人此刻却搀扶着一旁建筑的钢筋勉强站起,雪白的衣裙早已被自己的血液所染红。而在她的前上方一位骑着炽红烈马的女性无情地望着下方自己的手下败将,而在女子身旁的骑士们依旧手持武器,各个面无表情威严地守护着他们的统领。
    受伤的火雾战士抬头望着眼前的敌人,虽然脸部表情因为狐型面具的遮挡无法看清,但是从她握紧的双拳可以猜测此时的女性是多么的愤怒。
    “克制愤怒!”
    樱发之上的缎带再一次提醒着自己的契约者注意自己的情绪。
    其实不用红世魔王提醒,面具后已浑身是伤的的火雾战士也明白要击败眼前名叫“幻化无形”的红世魔王绝对不能只凭一时冲动。
    正在这时一阵宛如溪水般缓缓流淌的颂歌从远处渐渐飘来,霎时威尔艾米娜身上深浅无数的伤口全部消失,好像从来就不曾受过伤似的。
    (这是……)
    (暂时恢复)
    (看来“银月诗人”开始认真了是也)
    同时在威尔艾米娜的周围还出现了一层和包裹着兰迪相同的浅蓝色火焰护佑着身处其中的女性。
    (难道是希望我同时牵制住两位红世魔王以便使他有时间吟诵大型自在法吗?)
    (协同作战)
    毕竟是曾经多次相互合作的战友,仕女很快便猜到了诗人的意图,蒂雅玛特随声附和以表赞同。
 
    于是两位火雾战士的合作对抗两位魔王的作战立刻开始。
    刚刚恢复的威尔艾米娜高高跃起再次投入战斗之中,四条白色缎带瞬间缠绕成一根白色长矛掷向被骑士们拥簇的红世魔王,随后立即返身高速退避而去。
    吟诵完毕的诗人一边利用琴弦频频施放出蓝色烈焰弹攻击敌人一边渐渐向后移动,逐步与“巨拳”莫卡拉夫拉开距离。
    乘坐炽红悍马的女子右手一挥一排排盾牌赫然竖立在前方将白矛拦下,而她则率领着其余的骑士们越过举起盾牌的士兵向着穿着女仆服的火雾战士离去的方向追击。
    挥舞双拳的大汉正在聚集一股巨大的能量欲将那名左闪右避的诗人砸个灰飞烟灭,可是当他发现身披蓝甲的火雾战士渐渐远离自己时立刻停止了聚集能量携带着巨大火焰弹追逐而去。
    (想要拉开距离吟诵吗?)
    “可恶,想拉开距离吗?本大爷才不会让你如愿呢!”
    忽然两根白色长矛拦在了将视线紧紧锁在兰迪身上的莫卡拉夫前面。
    “什么?!”
    巨人刹那被淹没在樱色的烟雾之中。
    “嘻嘻~居然还有时间管别人~嘻嘻~弓手”
    一声令下,一列列手持弓箭的士兵从红莲之火中诞生,一支支带着熊熊烈火的羽箭射向前方的威尔艾米娜。
    面临这铺天盖地的箭雨来袭,威尔艾米娜猛然侧转贴地滑进古旧的弄堂之中,身后传来一阵巨响。
    由于在弄堂上方有着各种晾衣杆以及电线干扰着视线,统帅着骑士们的“幻化无形”丹加措仗着自己雄厚的实力毫不犹豫地跟着火雾战士进了弄堂。
    “嘻嘻~你逃不掉了的啦~嘻嘻”
    于是乎强悍的女骑士与华丽的贵妇人在复杂莫测的弄堂内展开了一场猫捉老鼠的追逐战。
    只见威尔艾米娜在弄堂内忽而左转忽而右绕,同时不停向后射出燃着樱色火焰的缎带干扰身后的敌人。
    而那些红莲骑士们丝毫没有因为爆炸与错综复杂的地形有所迷惑,一路紧紧尾随粉发樱眸的火雾战士身后,而燃烧着的烈焰吞噬着所路经的一切。
    “这里是你的坟墓了是也!”
    威尔艾米娜突然转身射出无数白色缎带将紧随其后的敌人逼退,同时弄堂两边石库门房屋之上的瓦片闪着樱色光芒纷纷坠落犹如山洪一般瞬间将红色骑士埋葬于瓦片之下。
    “不可放松!”
    正如“梦幻冠带”蒂雅玛特所说的那样,“万条仕手”威尔艾米娜没有一丝一毫地放松警惕,她用双手再次编制出无数根锋利的长矛,大叫一声——
   “喝啊啊啊啊啊————!!”
   威尔艾米娜向着脚下那由于瓦片坠落崩塌而烟尘四起的地方毫不留情地投掷出白色矛雨。
   随着一声轰隆声响起,那些刺入地面的白色长矛突然爆炸,樱色的大火把瓦砾堆成的大山烤得烟尘滚滚,随风飘散。
    “这下终于解决了是也。”
    “紧急防御!”
    正当威尔艾米娜密切注意脚下情况时,一枚巨大深棕火球扑面而来,在蒂雅玛特的提示下,她紧急在身前编织出一面巨大的盾牌。
    然而这并没能阻挡住对手的攻击,一击势大力猛的勾拳重重打在了躲在盾牌身后的火雾战士的腹部。
    顿时威尔艾米娜体内一阵翻江倒海,一口鲜血猛然从嘴中吐出。
    (幸好有“冰之铠甲”抵挡是也。)
    (迅速避开!)
    就在对手准备再次袭击之时,带伤的火雾战士已先一步退让离去。
    “‘巨拳’莫卡拉夫?”
    “可恶,居然敢伤本大爷!本大爷要宰了你!”
    叫嚣着的大汉连续朝着停留在前方的火雾战士投射出巨大的火焰弹。
    “嘻嘻~那个笨蛋果然不行~嘻嘻~完全忘了他的目的是牵制住那个唱歌的~嘻嘻~看来还是要我来啊~嘻嘻~”
    地面上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双邪恶的眼睛紧紧注视着不远处正在弹奏小竖琴,吟唱着颂词的青年。
    “注意!危险!”
    正当兰迪全神贯注的吟诵之时,戒指中的红世魔王突然高声提醒着自己的契约者注意身后。
    一阵巨响,身披蓝色战甲的火雾战士原先所隐藏的楼宇已然成为一片废墟,废墟之上燃烧着散发七彩光芒的火焰,而在瓦砾堆的对面站着一位手握银色细剑的绅士。
    银发的诗人捂着侧腹的伤口,愤愤地望着对面的敌人,虽然有着蓝色战甲的抵挡,但是在对方巨大威力的袭击下,他的背部还是缓缓渗出了鲜红的血液。
    “真是难缠的家伙啊!”
    红世魔王卡斯特拉不禁感叹道。
    兰迪点头以示同意。
    “嘻嘻~没有‘银月’的保护诗人果然不行啊~嘻嘻~‘冰之铠甲’虽然可以将接触者的行动延缓~嘻嘻~但是防御力不行呐~嘻嘻~而且遇到像我这样的远程攻击根本就没什么用啊~嘻嘻~”
    (看来完全被看穿了呐!)
    “诗人潜心颂诗唱,魔王身后冷箭放。高耸楼宇成废墟,弦月之相定生亡。”
    “弦月吗?优美的月相啊!那就让敌人领略下这死亡弦月的优美与恐惧吧!”
    随着卡斯特拉的一声感叹,兰迪背后两个象征着上弦月与下弦月的月相之火猛然增大,顺势吞没了染血的诗人,待冰蓝色火焰袭遍全身后陡然熄灭。而被哀伤之火洗礼过后的火雾战士再次发生些许变化,在肩部铠甲之下窜出无数由冰蓝火焰构成细如弦丝的长线,四片半月型薄刃分别镶嵌在鞋跟两侧。
    正当整装完毕的火雾战士准备再次与眼前的红世魔王进行一番较量之时,令人意外的情况发生了,一枚枚闪着海蓝色烈焰的火球从丹加措头顶掠过袭向了正在空中与威尔艾米娜作战的莫卡拉夫。
    “可恶,不要来干扰本大爷打架!”
    莫卡拉夫继续着与威尔艾米娜地纠缠,看也不看地顺手射出一阵火焰将来袭的力量薄弱的火焰弹悉数击落。
    但是袭击者没有放弃,海蓝色的火焰弹依然孜孜不倦地骚扰着挥舞巨拳的大汉。
    而下方的诗人与变形师的战斗也再次打响。
    海蓝色的火焰弹一枚又一枚还在不屈不挠地袭击着彪形大汉,但是由于力量过于弱小被袭击者毫不在意,他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身前的火雾战士之上,至于背后的袭击只是随意地编织出火焰弹对来袭的大致方向进行拦截,甚至不用特意察看,因为他知道就算被这种威力弱小的火焰弹击中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忽然两个被海蓝色光芒包裹的椭圆形物体朝“巨拳”莫卡拉夫飞去,虽然这上面附着的存在之力与之前的火焰弹相差不多,可是威力不可同日而语,然而背对椭圆物体的红世魔王丝毫没有察觉,狂妄的他依旧像之前所采取的措施一样,仅仅是在这两个椭圆物体离自己还有些许距离的时候编织出深棕色的火焰弹编准备将其击落。
    而当椭圆物体经过兰迪的前方,“严禁烟火”四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
    “快逃命啊!”
    正在与“幻化无形”丹加措交战的兰迪和他的契约魔王率先发现了危机,当机立断地选择了迅速逃离危险地带。
    “嘻嘻~要爆炸咯~嘻嘻~”
    丹加措此时也发现了危险赶紧化作“铁甲龙”的模样一边吐露着“幕瘴壁”一边飞向远处。
    “注意危险!”
    仍在与对手交战的威尔艾米娜早就注意到了危险,只是她并不打算立即就跑,她计划着让眼前的对手好好地品尝下这大爆炸的滋味。于是她在临跑前故意朝莫卡拉夫左侧扔出两枚不大不小的火焰弹,而对手也正如她所意料地向右闪避使得离身后的椭圆物体更为接近。
    终于莫卡拉夫不经意射出的火焰弹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两个椭圆物体,顿时一场空前的大爆炸在空中发生,爆炸的火焰没有任何特殊颜色,因为那并非某个红世魔王或者红世之徒制造的火焰弹而只是两个油罐产生的爆炸而已,但是他们造成破坏威力却丝毫不逊色任何魔王制造的爆炸。

    烟雾过后,江边的街道一片狼藉,优雅的诗人静静斜坐在护堤之上弹奏着优雅的乐曲,刚才的混乱恰巧给了他一个安心演奏的机会。
    被压在瓦砾下缠着缎带的“火雾战士”猛然朝不远处的诗人射出两条缎带直刺对方心窝。
    “嘻嘻~不会让你唱出歌来哦~嘻嘻~”
    被刺中的诗人渐渐化为条条缎带燃起樱色火焰,这诡异的火顺着射出的缎带慢慢烧向瓦砾下的此刻。
    “嘻嘻~又被‘万条巧手’骗了了吗~嘻嘻~真是个坏女人呐~嘻嘻~”
    魔王切断缎带再次化作炽红的骑士团跃出瓦砾停在空中。
    “这个得意忘形的小徒,本大爷要杀了你!!!!!!!!”
    咆哮着的莫卡拉夫从不远处的废墟中突然窜出,充满愤怒的深棕色火粉从他身上的各处伤口不断涌出,一双怒眼四下寻找,终于在已被拦腰截断的建筑下发现了微微探出头喘着大气的蓝发少女。
    “本大爷要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
    双手燃着怒火的红世魔王叫嚣着冲向了因为存在之力损耗过多而显得十分虚弱的少女。
    “嘻嘻~真是个冲动的家伙啊~嘻嘻~还得偶自己来找唱歌的诗人啊~嘻嘻~”
    正说着八条白色缎带由地面射出以八棱锥的结构从四面八方将整个红莲骑士团围住,之后这八棱锥开始燃起死亡的火焰。
    “嘻嘻~缠裹~杀死~吗~嘻嘻~”
    被困在其中的红世魔王看着周围的缎带越来越多,整个空间几乎已经被完全隔离密封仍旧带着自信的笑容。
    “嘻嘻~枪手~突击~嘻嘻~”
    随着统帅的号令在骑士团外围一排手持长枪的士兵已经做好准备。
    “嘻嘻~盾牌手~防御~嘻嘻~”
    伴着首领的指令在枪手与骑士团中间,炽红火焰又造出了一排排严阵以待竖起坚实厚盾的士兵。
    “嘻嘻~弓手~支援~嘻嘻~”
    应声而出的弓箭手紧紧围绕在将领周围举起燃着赤红烈焰的弓朝着将要突袭的方位射出一支支利箭。
    就在弓箭碰触到白色缎带的刹那,所有的枪手骑着烈马朝着已经被弓箭击中的地方刺出长枪。
    紧跟之后的士兵高举盾牌抵挡住因爆炸而产生的冲击掩护部队突出重围。
    突出围剿的骑士团并没有得到片刻宁静,在他们的面前是一颗巨大的樱色火球。
    位于正中的飒爽女子利刃一挥,丝毫不逊于此的红莲火球凭空而起,在火球的后面一排手持长枪的骑士已经嘶吼着冲向了敌人。
    借着火球相撞爆炸的烟雾,威尔艾米娜高高跃起躲过这之后枪手的突袭,同时从对方的上面发起攻击。
    然而所有的攻击均被高举盾牌的士兵所抵挡,而在这之后调整好阵势的骑士团迅速以无数弓箭还以颜色,一时双方势均力敌,难分伯仲。
   
    在另一边身材巨大的彪形大汉正紧追着前方挥着翅膀的瘦弱女孩。
    “本大爷要将你碎尸万段!!!”
    虚弱的红世之徒凭借自己娇小的身躯在楼宇间来回穿梭,但是严重存在之力不足的她已经无法发挥自己应有的速度了,因此她只能不断使用“之”字型线路来继续保持距离。
    而紧追不舍的莫卡拉夫丝毫不顾及身上的伤势仍不断投掷着威力巨大的火焰弹试图击落女孩,只是女孩身上的“银月”却不断地将袭来的火焰隔绝吸收。
    (过会一定要去谢谢兰迪,有这件“银月”太好啦~)
    不过此刻的处境让少女没有空闲多想这些问题,尽管隔了一段距离,但是她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魔王的愤怒和力量。
    “唔……真没想到迦蒂丝有一天居然会被一个这样愤怒的魔王追~呜呜呜~~~”

    正在这时原本微弱的诗歌在竖琴的优美伴奏下陡然响彻了整个封绝。
    FROM fairest creatures we desire increase,(对天生的尤物我们要求繁盛,)
    That thereby beauty's rose might never die,(以便美艳的玫瑰永远不会枯死,)
    But as the riper should by time decease,(但开透的花朵既要及时凋零,)
    His tender heir might bear his memory;(就应把记忆交给娇嫩的后嗣;)

    “似乎已经到了尾声的样子是也。”
    正在与红莲骑士们交战的威尔艾米娜听到歌声后气势大振,因为她知道对于这两个红世魔王的歼灭即将开始。
    而与之抗衡的红世魔王“幻化无形”丹加措却暗叫不好,集两人之力终究还是没能阻止“银月诗人”大型自在法的发动。
    But thou, contracted to thine own bright eyes, (但你,只和你自己的明眸定情,)
    Feed'st thy light's flame with self-substantial fuel, (把自己当燃料喂养眼中的火焰,)
    Making a famine where abundance lies, Thyself thy foe, (和自己作对,待自己未免太狠,)
    Thyself thy foe, to thy sweet self too cruel. (把一片丰沃的土地变成荒田。)

    “区区红世之徒,居然敢把本大爷伤成这个样子,受死吧!!!”
    正在追逐迦蒂丝的“巨拳”莫卡拉夫根本没有注意到萦绕在封绝之内的歌声,他的脑中此时只有眼前把自己弄成重伤的红世之徒。
    Thout that are now the world's fresh ornament (你现在是大地的清新的点缀,)
    And only herald to the gaudy spring, (又是锦绣阳春的唯一的前锋,)
    Within thine own bud buriest thy content (为什么把富源葬送在嫩蕊里,)
    And, tender churl, mak'st waste in niggarding. (温柔的鄙夫,要吝啬,反而浪用?)

    面对已临近尾声的颂词,“幻化无形”丹加措在以几乎所有的骑士对威尔艾米娜发动一次攻击后迅速改变形态化为“铁甲龙”的模样高速飞离战场,同时向身体周围喷射灰色烟雾以阻挡身后“万条巧手”的追击。
    “嘻嘻~赶快逃~嘻嘻~不能死在这里~嘻嘻~”
    Pity the world, or else this glutton be, (可怜这个世界吧,要不然,贪夫,)
    To eat the world's due, by the grave and thee.(就吞噬世界的份,由你和坟墓。)

    随着最后一个词的诵毕,伴着最后一个音的落下,在封绝的中心一朵巨大的蓝色玫瑰缓缓出土、盛开。
    同时在封绝中的各个角落也纷纷开出冰蓝色的小玫瑰。
    “好美!”
    正在被追逐的女孩突然停下回头望着这开满整个封绝的蓝色玫瑰。
    突然玫瑰开始凋零,片片花瓣弥漫在封绝中的每一处,微带着阵阵花香,而正中的巨大玫瑰此时也仅仅在原先的花开处留下一个小小的蓝色花苞。
    “哈哈,去死吧,你这个小徒!!!”
    眼看莫卡拉夫的双拳即将击在少女的身上,周围的蓝色花瓣猛然将红世魔王包裹得严严实实,任由对方如何反抗也无法逃脱只有被裹得更加严密。
    之后被花瓣包裹着的莫卡拉夫被高速拉到已凋零的巨花之下,与他一起被拉到花下的还有另一位企图逃跑的红世魔王。
    霎那间无数绿色藤蔓刺穿了被已被花瓣重重包围的两只蓝色椭圆球体,冰蓝色的光芒从球体顺着藤蔓流入巨大的花苞中,花苞逐渐长大,迎来第二次盛开。
    忽然充满存在之力的花蕊猛然膨胀引发一场前所未有的蓝色爆炸,顿时蓝色风暴以巨大玫瑰为中心向四周激素蔓延,吞噬着途经的一切,将整个封绝印成一片蓝色。

注解:1.此章中的英语15世纪的英语,与现今略有不同
        2.英语后的译文为了配合押韵,故前后语序甚至译文句子有所兑换


第七章 战后休整
    “呜~这是什么嘛。威力也太夸张了啦!”
    “没事吧,迦蒂丝?”
    巨大爆炸后,兰迪不顾自己背部的伤势急忙找到了之前帮助自己成功拖住莫卡拉夫的小小红世之徒并细心询问她是否受伤。
    “恩~”
    迦蒂丝高兴地点着头,娇小的脸上因为对方的关心而流露出幸福的喜悦,一双海蓝翅膀在身后微微颤动。
    “那……那个,兰迪能抱抱迦蒂丝吗?”
    迦蒂丝低下头,白皙的脸上由于害羞泛起阵阵红晕,小巧的手不住地卷曲着自己海蓝色的长发。
    “??”
    突然听到这样的要求,兰迪不知是由于过于惊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因为不好意思并没有作出任何动作。
    恰在这时,“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从不远处赶来向年轻的诗人表示祝贺。
    “精彩的表演是也。”
    “完美谢幕。”
    一向寡言少语的红世魔王“梦幻冠带”蒂雅玛特也毫不掩饰自己赞美之词。
    “嘻嘻~现在就祝贺是不是早了些呢~嘻嘻~”
    远处熟悉的笑声再次响起,“幻化无形”丹加措虽然遭受重创但却未就此毙命,不断从伤口飘散出浅灰色火粉的他化为身披铠甲的“铁甲龙”模样,躲在模仿的绝技“幕瘴壁”后边大笑边高速脱离战场。
    “嘻嘻~不愧为‘银月诗人’和‘万条巧手’两位声名显赫的火雾战士~嘻嘻~玩得真高兴啊~嘻嘻~只是可惜笨‘巨拳’挂了~嘻嘻~那后会有期哦~嘻嘻~”
    随着渐渐远去的笑声,狡诈的魔王带着满身的伤痕离开了被封绝笼罩的战场。
    “没想到‘幻化无形’这家伙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活着,真是个可怕的魔王啊!”
    借由蓝宝石戒指表达自己意志的红世魔王卡斯特拉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
    突然身旁迦蒂丝毫无预兆地向后倒下,兰迪急忙扶助脸色苍白的少女。
    “糟糕,一定是之前存在之力消耗太多了。”
    温柔的诗人右手抱住迦蒂丝使其斜躺,伸出左手摊开手掌。在一道道冰蓝色符文缓缓流入昏迷的少女体内后,少女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细长的睫毛稍稍眨了两下,终于睁开了赤红的双眸。
    “呜咿~迦蒂丝的头晕晕的~”
    刚刚醒来的迦蒂丝摸着自己额头,有些疑惑地望了望周围。当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兰迪怀中,一张雪白的小脸不由得涨得通红。
    “那……那个兰迪真的抱迦蒂丝了?”
    说话间,少女红着脸害羞地拨弄着自己的长发。
    面对少女这样的责问,将迦蒂丝缓缓扶起的绅士没好气地回答道:
    “还不是你自己晕过去了。”
    迦蒂丝似乎有些不相信兰迪的话。
    “啊?迦蒂丝晕过去了?”
    “是啊,小姐,你的确昏过去了。”
    从戴在指尖的戒指型神器“哥尔玛”中传来了红世魔王帮着自己契约者搭腔的慵懒声音。
    “如果两位没事的话,我就要先告辞了是也。”
    望着眼前打情骂俏的两位,不善言辞的威尔艾米娜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可是她又不能就这样干等下去毕竟自己此行的目的是造访上海的外界宿,并且之后她更要去日本看望夏娜成长得如何。然而眼前的“银月诗人”曾在这之前请求她帮助治疗迦蒂丝的伤,因此她不得已只能以退为进贸然打断两人的对话。
    “哦,对了,迦蒂丝身上的伤还得请‘万条巧手’治疗一下。”
    依在兰迪怀中的少女满脸通红地看了看兰迪,又看了看威尔艾米娜,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在了兰迪身上。
    “兰迪回避!”
    尽管少女出身红世,但是一直琢摸人类生活习性的她竟也慢慢有了一般人类女孩的害羞之心。
    而兰迪作为火雾战士虽然已经很长时间,平时也较为迟钝,不过这次的他倒是反应很快立刻就转过身去。
    “这样可以了吧?”
    “恩!不许回头!”
    迦蒂丝轻轻撩开自己的衣裳,露出腹部还在散发着海蓝火粉的伤口,双眼则因不忍看见自己这深深伤口转而盯着前方兰迪的背影。
    “这伤口附近的自在法与‘圣痕’颇有几分相似,只可惜专门用来对付‘圣痕’的自在法还未研究完毕是也。”
    “那也就是没有办法了吗?”
    背对着两人的兰迪习惯性地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银发,询问的语气中略带失望。
    “抱歉,没能帮上什么忙是也。”
    听到威尔艾米娜兰有些自责的话语,同为火雾战士的兰迪转过身来安慰自己的战友。
    “‘万条巧手’客气了,先前对付‘千眼虫’时的缎带替身和刚才与‘幻化无形’的缠斗都为我赢得了不少时间,已经算是帮大……”
    “啊~~~兰迪大坏蛋,都说了不许转过来了!”
    “什么嘛,不是都已经把衣服放下来了吗?”
    “咦???”
    一直望着兰迪的少女竟没有注意到自己撩起的衣服早已被威尔艾米娜放了下来。
    “不管,不管嘛~迦蒂丝不说,兰迪不许回头啦~呜呜~~人家的身子刚才差点就被兰迪看透了。”
    “切,有什么关系,昨天晚上你洗……”
    还不等兰迪说完,一只小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兰……兰迪不要乱说话!”
    (羞~~~~)
    少女原本就已有些绯红的小脸因为兰迪的话语彻底红成了熟透的番茄,那颗不安分的心更是犹如小鹿一般在体内乱撞。一阵沉默之后,为了化解自己的尴尬,迦蒂丝伸手指了指依旧被暗红所笼罩的天空。
    “那个,那个城市还没修复呐。”
    “说的也是,光顾聊天了,得赶紧修复啊!”
    寄存在戒指中的红世魔王在迦蒂丝的提醒下示意兰迪可以进行战后修复了,不过就在他举起手欲修复时,另一只纤细的手阻止了他。
    “??”
    “让我来吧,毕竟之前的战斗中我消耗的存在之力还不多是也。”
    看着被兰迪的爆炸所毁坏的都市在威尔艾米娜的樱色光芒下正在渐渐复原,少女大大地舒了口气。
    “兰迪破坏的好彻底啊!难道兰迪战斗的时候难道不担心那些在城市里的人吗?”
    “人类怎么样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想让世界的平衡被破坏而已。”
    “咦?迦蒂丝还以为兰迪是为了保护人类才战斗的呢!”
    “好了,修复完毕是也。”
    将城市恢复原状的威尔艾米娜从空中徐徐降下。
    “虽然这次不能帮上什么忙,不过这些东西应该会对你们有帮助,那后会有期是也。”
    在给兰迪留下一堆镶有各种自在法的绷带后,穿着华丽的火雾战士起身远去,渐渐从两人的视野中消失。
    “头不晕了吧?”
    目送威尔艾米娜远去后的诗人,转过头温柔地摸了摸身边少女的额头。
    “恩~”
    迦蒂丝一脸幸福地点了点头。
    “那我解除封绝了哦?”
    “恩~”
    回想着刚才的战斗,看着身边少女灿烂的笑颜,兰迪又吟起诗来:
    “落日敌来袭,一场鏖战起。壮美诗歌化花火,燃遍天和地。恶徒已战死,邪魔也撤离。风尘都市作春泥,只为月蝶依。”
    伴着诗人急性创作的结束,他手指向着天空一指,暗红天空已然褪去。原本已成为瓦砾废墟的楼宇建筑再次高耸地伫立在地面之上,各色的霓虹灯光向人们展示着不夜城的魅力,静止的车辆与行人也再次奔走起来,没有人注意到此刻正手牵手的这对情侣与他们相比有什么特别之处,经历过浩劫城市又一次恢复了它应有的繁华与喧嚣。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2-19 15:55 编辑

15# 间隙妖怪

对于第1条:吾已经相应的改为:这个城市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一个被隐藏的世界。那并不是人们通常所能想到的什么武装组织与政府暗中相斗的世界或者秘密警察与犯罪集团激烈交锋的世界,而是一种更为特殊的存在,一个已然超乎人们常识范畴之外的世界,红世。
我想应该比之前较为简略的说法更能突出“质”的区别了

至于第2条:吾不认同,因为高桥在早期开始向读者描述夏娜这个故事的背景时也曾提到过“生存于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中,挑选一些被夺走了亲人,恋人,好友的人类,让他们把自己的整个存在作为器皿奉献出来,以容纳“红世魔王”自身”的话语,而且这句话并不是本文所要表达的主题,仅仅只是吾在相似的环境下也用来交代的话语

第3条:以前吾的老师曾经也指出过吾的文章欠缺文采,因此修辞方面的一直是小生努力想要克服的弱项。对于原文吾略作了改动“自称为“卡纳拉琪”的褐色巨蟹慌张地抬起头,两只小如赤豆般的小眼睛缓缓伸出蟹壳向外四处张望”,不知意下如何

第4点:主角第一次没有提及姓名与称号,是因为吾想要在在第一章中以“银月诗人”与“蓝蝶”为题故而在序章中保持神秘只是给人以外在显著特征;至于红世之徒没有认出火雾战士,吾认为还是很合情合理的,因为对于“巨蟹”这个徒的设定就是个不自量力的年轻的徒,而年轻的红世使徒很可能对于火雾战士及其红世魔王比较无知,比如原作中的"爱染自"苏拉特&"爱染他"蒂莉亚,他们就是较为年轻的红世之徒所以并没有在夏娜自报名号前认出夏娜;至于强化印象这方面,吾会在之后的章节中多加注意的。

对于第5点,其实卡斯特拉与兰迪感叹的并非是兰迪自己的身世之类的,而是与红世使徒讨伐的在漫长岁月中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第6点的吐糟:经过几百年还是21岁的某男是什么回事?(好吧,这个吾承认吾失误了,原意列出的是外表年龄,现在吾觉得这括号中的年龄还是不要的好)

第7点:因为月蝶-玄是以夏娜发生的故事作为时间轴的,所以偶尔会插入部分夏娜那边的故事(也可以算作是对于夏娜原著方面某些补完吧);另外分割线问题,这个原来TXT中吾是以空行分开的,但是过来发布的时候貌似空行被吃掉了,不过现在吾已经重新补上了。对于之前因吾的失误给众看官带来的麻烦深表歉意。

关于第8点:吾以后会尽量注意的

最后感谢间隙妖怪前辈对于在下拙文《月蝶-玄》不足之处的点评与指导,同时也欢迎更多的读者们能给在下的《月蝶-玄》提出宝贵的意见与建议。

另外久违的第一卷第八章将于稍后放出,尽请期待


第八章 只属于两人的一天
    “哈啊~~~”
    迦蒂丝尽力舒展双手伸着懒腰,然后两只小手揉了揉微微睁开的睡眼望向周围。
    “唔~~已经早上了呀!”
    少女慢慢地穿好衣服,一脸没有睡醒的样子,跌跌撞撞地来到卫生间开始了早上例行的梳洗。
    “起得还是这么晚啊!”
    听到屋内响声,屈腿坐在屋顶的银发男子知道与他同住一屋的女孩终于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起床了。
    屋中的迦蒂丝在梳洗完毕后来到了客厅。
    “咦,早餐?”
    原来为了以防再次吃到那令人昏厥手艺的兰迪这次抢先为迦蒂丝准备了早餐,不过迟钝的少女似乎没有意识到这层真相,还满心欢喜地为兰迪给自己准备早点的贴心举动而感动。
    “兰迪最好啦~”
    迦蒂丝开心地摆弄起刀叉享受着对方为她准备的食物。
    听到底下传来称赞声的魔王从神器“哥尔玛”发出阵阵慧心的笑声。
    “似乎是会错意了呀!”
    “……”
    银发的男子并没有作声,只是在嘴角微微地露出了一丝就连面对面也极难察觉到的笑意,只是这不易被察觉的喜悦心情还是被与之契约的魔王所捕捉到。
    “作为契约魔王,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下,你可要想清楚啊!异类之间的爱情向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无论是作为魔王的亚西斯和契约者的迪丝,还是火雾战士玛蒂尔达·圣米露与梅利希姆亦或是约定的两人,最终都没能得到善终。”
    “放心吧,卡斯特拉,我自有分寸。”
    既然自己的契约者这么说的话,卡斯特拉也不方便再说什么了。
    ……
    很快宁静的上午就在这不知不觉中溜走了,正在起居室内全神关注电视的迦蒂丝偶然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当她发现那雄厚的时针早已划过了12点时,披着海蓝长发的少女忽然起身朝厨房跑去。
    然而伴着“咚”的一声,同居的两人再次“默契”地撞在了一起。
    “呜~~~痛死啦~”
    “哎哟,干什么呢?这么急急忙忙的。”
    坐在地上的兰迪望着对面揉着额头同样一脸茫然的少女。
    “做饭,做饭呀!迦蒂丝要去给兰迪做饭呢~”
    兰迪一听到迦蒂丝要去做饭,脸色霎时惨白。
    (糟糕,电视节目也没令她忘记这件事吗?)
    (呵呵,看来让她看电视的计策不行呢,这下又要麻烦了哟~)
    “那个,那个,我现在还不饿,过会再做吧。”
    眼见迦蒂丝已经站起来欲继续朝厨房走去,兰迪急忙爬起来想方设法拖延时间。
    “真的吗?可是现在已经过12点了啦~平时不都是11点半就吃了吗?”
    迦蒂丝疑惑地望着年轻的男子,过了一会儿少女像突然明白似的低下头来,露出一副即将哭泣的娇小模样。
    “唔——兰迪是不是讨厌迦蒂丝做的饭啊,所以……才这样?”
    “不、不是,我怎么可能会讨厌迦蒂丝作的饭呢?只是早上吃了太多肚子到现在还撑撑的。”
    在战场中无可畏惧的战斗诗人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最看不得人家女孩子哭,一见迦蒂丝这副模样急忙找借口掩饰。
    听了兰迪的借口后,迦蒂丝卷着自己的蓝色长发怀疑地看着面前的他,不一会又将目光移到了对方的肚子上似乎真的能看出兰迪吃了多少一般。
    就这样两人沉默了好久,终于在盯着兰迪肚子注视好久的迦蒂丝发表了研究成果:
    “好像是比原来的大了呐!”
    一直神情紧张的兰迪终于大大舒了口气,他还真怕被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看出自己在找借口。
    在确认自己喜欢的人没有说谎后,迦蒂丝兴冲冲地跑回房间继续看那还没完结的电视。可是就在兰迪望着她远去的身影以为可以躲过一劫时,少女却突然探出头来笑着告诉他:
    “等饿了,兰迪一定要告诉迦蒂丝哦~”
    看来少女是打定主意要让兰迪品尝自己的手艺了,无奈的兰迪在接完水后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唉……”
    (要怎么办呢?)
    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小说,愁眉不展的诗人已无心再看,现在他唯一思索的就是过会儿要怎么推拖这顿百分之百会令人晕厥的午餐。
    “有必要那么苦恼吗?你直接告诉那丫头说她做的食物很不好吃不就得了吗?”
    或许是为了帮一脸愁苦的契约者解燃眉之急,被搁置在一边的浅蓝宝石戒指中传出了红世魔王理所当然的声音。
    “那样的话,她肯定会哭的。”
    兰迪一口否定了老魔王卡斯特拉不谙世事的想法。
    “不是吧?这样就会哭,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了麻烦的人类呀……”
    宝石戒指神器“哥尔玛”中再次飘荡出古老红世魔王那标志性的“麻烦”感叹,而与之附和的是同样充满无奈的感叹。
    “唉……”
    (算了,还是一边看书一边想对策吧。)
    于是,苦于没有对策的兰迪又一次埋头于书本之中,寻求手中的侦探小说能为他带来些许灵感。
    然而时光如梭,夜色在不知不觉中已降爬上了魔都的星空,优雅的诗人看着书已完全沉浸到了书本构筑的世界中去了,直到房门被人推开发出阵阵“吱吱”声。
    “兰迪,要吃饭了吗?”
    “……”
    (哎呀,糟糕,忘了思考对策了。)
    兰迪假装没有听见迦蒂丝的询问继续看书。
    (如果再说不饿恐怕不行了吧?)
    “兰迪?肚子饿了吗?”
    耳边又传来了少女殷切的呼唤。
    (怎么办,一直保持沉默也不是个办法啊!)
    “小丫头,出去吃怎么样?”
    正当兰迪紧皱眉头思忖对策时,一向独善其身的红世魔王这次却大方出手相助及时替自己的契约者解围。
    “咦?为什么呀?”
    迦蒂丝起先因为卡斯特拉的提议显得有些惊讶,但是很快这表情就被就被露出的浅浅失望与忧伤所取代。
    “一起出去玩玩吧!好歹你来这里也这么久了,至今还没怎么出去好好玩过呢!”
    兰迪及时察觉出了少女隐藏在微妙感情变化后的心意,赶紧为好心帮忙却似乎有些适得其反的古老魔王圆场。
    “?!”
    果然兰迪的话很快就一扫少女脸上刚刚表露出的阴霾,一丝丝绯红渐渐爬上了少女娇小的脸庞。
    “是……是约会吗?”
    “!!”
    年轻的诗人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话会被女孩这样理解,可是在如今这种局面下又不太好当面拒绝,否则一切又会回到最初的状况了,甚至还会更糟。
    “恩……啊……恩……这个嘛……”
    兰迪挠着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支支吾吾地敷衍过去,一双充满睿智的蓝色眼眸此刻却慌乱地四下张望避开少女炙热的目光,不过青年的动作恰好被少女误解为了因为主动提出约会请求后的羞涩。
    “恩,迦蒂丝知道了~迦蒂丝现在就去换衣服,兰迪要等迦蒂丝哦~”
    说完,少女便兴高采烈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叽里咕噜”地翻箱倒柜地搜寻起放在衣橱中的衣饰来。
    “呵呵,似乎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效果呐!”
    青年指尖的戒指中透出了魔王的阵阵笑声。
    再次出现在街道上的两人在经过一番打扮后已有了显著的变化,兰迪舍弃了一贯的西装造型换之以浅蓝休闲运动衫与米色长裤,远远望去就和行走在他身边的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谁也不会料到人群中这位留着柔和银色长发的年轻人会是位曾与无数来自异界怪物战斗的武者,在被发丝遮挡的冰蓝眼眸中所包涵的是一颗诗人般的浪漫之心;在他身边的女伴一袭鲜红与雪白相间的二分裙犹如改版的巫女装般尽显少女的神秘与可爱,海蓝色的及地长发稍稍盘起使之正好垂于脚踝处,赤红双眸不时望向身边男伴,透出丝丝幸福的甜蜜。在周围七彩斑斓的霓虹映衬下,游走在街道上的两人就好像落入尘间的天使与仙女一般高贵美丽。
    就这样,兰迪与迦蒂丝开始了他们在魔都的第一次“浪漫约会”……
                                                                  日    本—崎 御 市
   一洋相隔的御崎市内,一位乌黑长发的少女与一位深褐色短发的少年处于某种原因此刻正沿着已重复无数遍的归途向他们共同的家(同居?)走去,而那个原因便是少年的母亲今天买了不少材料想邀请少女一起来家里吃饭。
    忽然透着几分英气的女孩被一旁的店铺所吸引,不自觉的走进了店中,而吸引她的不是眼花缭乱的各式甜点,也不是被五彩包装的零食,而是摆放在店中央的一个巨大物体,一个足有半个人大小的菠萝包。
   “……”
   提着书包的少年似乎已经预感到什么似的带着一副不情愿的表情紧随其后也进了商店。
   (夏娜不会是想把这个买下来吧?)
   可是有时候天不如人愿,就当悠二还在猜测时,夏娜已然快步走到了店中央,随后便指着身后的巨大面包对悠二下达指令。
    “悠二,这个!”
    “果然……”
    悠二一脸的无可奈何轻声抱怨道。恰在此时一位带着围兜,看上去像是店铺老板模样的男子过来为他解了围。
    “小妹妹,这个不能卖啊!”
    “为什么?”
    夏娜回身望向店老板,一双如清澈湖水般明亮的大眼睛透出点点不解。
    “……厄……这个……”
    或许是从没有想到过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所以老板一开始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很快他就随意找了个借口想要敷衍这名穿着水手制服却问着与年龄好不相称问题的女孩已让她尽快放弃这个面包的主意。
    “因、因为这是为了庆祝小店成立10周年而特意制作出来展示的呀,如果被你买了……”
    “其实里面是空心的吧?”
    “咦?!!”
    被夏娜当面戳穿巨大面包中央是空心这一事的老板一时愣住了,他全然没有料到自己精心制作的假面包会被一个女孩看穿。
    “虽然烤成网状花纹的香脆外皮是菠萝包的灵魂,但是里面松软带着香甜的内身也是很重要,两者结合在一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菠萝包。可是你的这个菠萝包尽管外表看上去精致无比,但是因为没有内在的关系,看上去丝毫没有令人幸福的感觉!”
    这一字一句的指责就如少女在面对红世使徒时挥出的斩击一般毫不留情。
    “如果拿这种虚假的东西作为周年的展示不仅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反而会让人觉得这店充满着欺骗!”
    夏娜快速不带丝毫修饰的词句犹如斩击后放出的火焰弹又是一阵穷追猛打。
    “所以这个面包既羞辱了真正的菠萝包又欺骗了顾客的心!”
    在一番势如破竹似的斥责之后,这名强者终于抬起了头,尽管面容稍显年幼,表情也很平淡,但这充满威严、独到精辟的评论却给人一种威风凛凛的严肃感觉。
    突然周围众人报以了热烈的掌声,就连老板也投来了佩服的眼光。
    于是最后当两人再次出现在街道时,已变成两手提着各式各样菠萝面包的样子了,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面包都是老板免费让他们挑选的。
    望着自己身边手拿着满满两食品袋、一脸幸福模样的少女,悠二回想起不久前在店里的一番情景至今还有些不可思议。
    “夏娜,刚才在店里的说辞是事先准备好的吗?”
    “嗯?”
    夏娜不太明白的悠二这个问题的意思,所以她采取了紧紧注视对方双眼,迫使对方继续作出解释的行为。
    终于少年作出了补充:
    “我是说感觉刚才夏娜说得很熟练的样子,感觉就像是事先准备好的一样。”
    “没有啊,只是以前在没钱的时候也用过几次这样的方法而已。”
    “嗯”
   通过女孩胸前吊坠型的宝具表达自己意志的红世魔王亚拉斯特尔对于夏娜这个举动,似乎不认为有什么失当之处,仍然以严肃的语气继续说道:
   “没办法,人类有时候就是这么固执,有时候专门制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放在店里欺骗别人,所以我们只能出来教训下他们。”
   “悠二,他们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吗?”
   提着两袋子菠萝包的夏娜用一种很专注,应该说是一种很认真的眼神注视的身旁的少年。
   “这个,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
   虽然悠二也曾经很讨厌那些卖假货的人,但是从夏娜嘴里说的似乎不是这种情况吧,所以他也只能挠挠头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模样。
   “……连悠二也不知道吗?”
   “恩。”
   见一直与人类生活在一起的悠二也难以理解的样子(在夏娜看来),夏娜缓缓地头望着胸前的坠子说道:
   “人类果然是很难理解的啊!”
   “……”
      相伴的少年与少女拎着满满四食品袋的菠萝包怀着各异的心情走在被黄昏的街道上,在夕阳的照映下显得那样的温馨与坚定。
                                                        中  国—上 海 市
      远方同样被残阳映红的街道边有一家不起眼的小饭店,而在位于靠窗的席位上,一对年轻情侣正在细细享受着可口的美食。
      身穿休闲运动服的青年细细咀嚼着送入嘴中的肉丁,可是一双冰蓝双眸却时不时遥望着窗外的夜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外面真是一番平和的景象啊!像我们这样的人到底要守护到什么时候呢?)
      (累了吗?可是现在再来抱怨也太晚了吧!)
      青年理了理银发稍稍露出些许微笑的表情。
      (呵呵,连抱怨也不行了吗?)
      (没说不行,只是……现在的情势已不容我们来抱怨了吧!)
      “这个真好吃,谢谢兰迪~”
      坐在软席靠椅上的女孩轻轻地夹起面前的肉片,缓缓地送往自己小巧的嘴里,脸上写满了幸福的表情。
      可是他面前的青年脸上却丝毫没有因为女孩的感谢而露出喜悦的表情。
      (说得也是,看来以后我们要小心些了,上次居然连“幻化无形”这种老家伙都出来了。)
      (的确让人大吃一惊啊!)
      “咦??兰迪不舒服吗?”
      由于面前的青年好久都没有任何反应了,女孩不由得有些担心,不由得放下了嘴边的食物。
      (嘿!那丫头在叫你呢!)
      “啊?怎么了?”
      “兰迪在做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些事情,迦蒂丝不必介意。”
      说着兰迪低头继续吃起自己先前放在碗里却因为一时感慨而忘却的食物,忽然一只闪烁着晶莹光泽的虾仁出现在了他的碗中。
    “??”
      “这是迦蓝给兰迪的礼物~”
      说完披着柔顺秀发的女孩慌忙地低下头,白皙剔透的脸颊染上一片羞涩的绯红。
      望着碗中那只包含迦蒂丝满满心意的虾仁,兰迪低下头装作埋头享受食物的模样,实则在不断用余光扫视其他桌的客人,当发现大家都只是自顾自地享用各自的美味并未注意他们时,他轻巧地用筷子夹起一块沾有浓郁酱汁的鱼片递进女孩小小的碗里。
    “迦蒂丝也是,多吃些。”
    “恩~”
    女孩高兴地收下了对方的馈赠,之前还略有担忧的神色转眼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甜蜜的幸福。
    在小小饭店中,到处都洋溢着浓烈的爱情气息。


第九章 阴谋的开始
    就在兰迪、威尔艾米娜以及迦蒂丝三人击败“巨拳”莫卡拉夫没多久,在太平洋上的某个地方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策划着。
    策划这一阴谋的集团,正是被称为『化妆舞会』的组织。
    现在,这一集团的大本营“星黎殿”中,有一个百年一遇的罕见情景。
    但是实际上能看到的,只不过是有寥寥数人在那里而已。但是最关键的是其中的三人,只要是多多少少知道一点有关『化妆舞会』的人,一想到他们三人共同行动是多么的奇异,以及这里面所包含的重大意义,就会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恐怖的寒意。
    在屋子的一端端端正正地站着一位少女,那是一个戴着白色大帽子和挂着白色披风的娇小少女。像睡着了一般自然地闭着眼睛,双手轻轻交叉在前胸似乎在祈祷着什么。外边嘀嘀嗒嗒的细雨声,到了这里都变成了神秘的风似的,有着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和气氛。
    “找到了吗,赫卡特?”
    说话的是一位倚靠青墙的男子,他穿着黑色西装,高大修长的体格。整个梳往脑后的白金色头发下方,墨镜遮住了视线。
    被唤作赫卡特的少女仍然闭着眼睛,只是轻微地牵动着嘴唇,说道:
    “嗯”
    “埃拉 ,和『达雷万籁』的合作事宜如何了?”
    一个优雅声音从窗边传来,皎洁的月光映照出一名身穿让颜色失去意义的灰色紧身长群,并且佩带各种不同首饰的妙龄美女。
    在听到位列“三柱臣”之一的“逆理之裁者”贝露佩欧鲁叫唤自己时,一位有着青铜羽翼的女子急急飞入殿堂,她时而苍老时而年轻的面庞随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不断变幻着。
    “抱、抱歉,‘巨拳’莫卡拉夫似乎被驻守上海的火雾战士‘银月诗人’歼灭了,但、但是请军师大人放心,和『达雷万籁』的合作事宜已经完成,作为联络官的‘巨拳’与‘碧蛛’是在谈判结束归来的路途上遇难的。”
    “还真是个活跃的家伙啊!已经有好多同胞被他讨伐了,等那个计划完成了一定要去好好会会他。”
    “恐怕没机会了,大将军,等那个计划启动,中国的火雾战士将会被一举歼灭。”
    妙龄女性额头的眼睛泛出诡异的色彩,微笑过后,她继续说道:
    “只是眼下有个大麻烦。”
    “哦?那个大麻烦是什么呢?”
    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子稍稍改变了下姿势,黑色墨镜让人猜不出他此时心里正在盘算着什么。
    妙龄女性左手轻轻一勾,示意一直潜藏于帷幕之后的一名女子可以出来了。
    “俄库珀忒,可以汇报了。”
    被点名的女子战战兢兢地来到贝卢佩欧露与修德南面前,一对透着死亡气息的土黄色翅翼不知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精疲而无力地垂下。
    “那、那个,‘猎人’法利亚格尼在之前已经被一名火雾战士讨伐了,因此原先指派小的的游说计划也……”
    “哦……连他也被讨伐了吗?看来那里的火雾战士有些实力啊!”
    原本倚靠在墙壁上的红世魔王突然起身,毫无征兆的插话令原本就已经十分害怕的俄库珀忒更加畏惧,几乎差点跪拜在这位西装男子面前,不过一脸兴奋的修德南看也没看她,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有意思,既然如此,我正好陪两个小孩子去那里看看。”
    “是‘爱染自’苏拉特和‘爱染他’蒂莉亚那两个不成熟的小鬼吗?小心别被他们连累哦~”
    “收到,谢谢参谋大人的关心呀,你们可要照顾好我可爱的‘顶之座’赫卡特,别让她遇到危险哦。”
    “那就要看将军的表现了。”
    对于两人这样一问一答,面无表情看着前方的赫卡特插了一句:
    “我可不是你们的东西。”
    修德南背朝着她们大笑着挥了挥手,下一秒就化为了一只巨大乌鸦,张开双翅乘着浊紫色火光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出发了。
    “那我去察看其他地区的情形了,军师大人。”
    两位带有不同色泽羽翼的女子异口同声地请示道:
    “嗯,去吧,埃拉,俄库珀忒。”
    “告辞了,军师大人。”
    语毕,紫衣青羽的女子缓缓展开夹带着一丝丝不祥气息的翅翼离开了殿堂。
    “费可鲁,守住这里。要完成这个计划还是得需要麻烦的教授,所以我要出去下。”
    “明白。”
    答话的是一个有着蝙蝠般的宽阔翅膀、细长的尾巴、长长的黑发、尖尖的耳朵和角、打着柳钉的皮带上插着弯刀、穿着普通西装的中年男人。
    “那我走了,在家要好好待着哦,赫卡蒂。”
    答复贝露佩欧鲁临走前关照的是白衣少女冷冷的话语:
    “我不是小孩子。”
    “哈哈哈……”
    带着放纵的笑声,妙龄女子随即往半空轻轻踏出。围绕在全身的锁链随即移动至踏出的鞋底,形成阶梯。很快在两人面前的女子消失在了月光之下。
   随着一阵细密而具有沉重质感的声音响起,一道巨大的石制门被关上了,“星黎殿”中的情形再次被封闭了起来,谁都没法察觉这座移动的堡垒,直到它厚重的大门再次开启。

    在世界的某处上空,一座完全漆黑的庄园孤独地屹立在云端俯瞰着大地上的万物,棱角分明的外墙结构使其倍添几份硬朗粗犷之气。
    然而在庄园内部却是舒适至极,在这座悬于天际的庄园内,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花园、山丘、牧场、湖泊等赏心悦目的景致,而位于庄园中央的则是一座拥有数百间各式小屋的漆黑堡垒,在这固若金汤的壁垒内每一间屋子都布置得各具特色,或华丽,或简约,或复古,令任何人到了这里的都不想离开。
    “看来这个‘玄天庄’在结构方面一点不亚于将军他们所居住的‘星黎殿’啊!”
    说这话的是一位衣着极其艳丽的老妇人,漆黑干枯的长发被做作地绑上各种可爱的装饰,一袭点缀着各种明亮珠宝的紫色纱笼外套使弯腰偻背的老妇人显得更加不堪入目,就连两只青铜与土黄光泽交替闪烁地翅膀上也被她用粉色的丝线装饰着配饰。
    “呵呵,‘黑风暴’小姐还真是好眼力啊!”
    一旁回话的男子身着深色套装,带有金属光泽的外套上铭刻着一条条鲜红的纹丝,画着犹如叶子经脉般绿色图案的脸上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笑意,可是从他的言语与眼神中却丝毫没有想要奉承对方之意。
    (呸呸,真是个恶心的老太婆!)
    “不管怎么说我们『魔术殿堂』也是和『化妆舞会』齐名的组织,所以也不能显得太简陋啊!”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了位于堡垒中部的隐匿房间,这间房屋与之前所路过的房间不同显得出奇的简朴与实用,没有丝毫奢侈而又无用的华丽装饰,摆在房间中央是一张圆形的深色石质桌面,在房屋的四壁以整齐划一的黑色玄武岩砌成,作为会议室的这间房间简洁不失严肃。
    围坐在这张圆桌两侧的也都是一位位在红世赫赫有名的魔王,而他们只隶属于一个组织——『魔术殿堂』,这个与『化妆舞会』同样都曾宣誓永远效忠于盟主“祭礼之蛇”的组织,但在一次严重的分歧后他们与『化妆舞会』分道扬镳,鉴于当时的不利状况,“祭礼之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行事更为严密谨慎的『化妆舞会』作为料理自己日后回归事务的负责组织,而拥有与『化妆舞会』相等战力的『魔术殿堂』则被“祭礼之蛇”指派为在暗中监视并配合『化妆舞会』却不能干涉对方的任务。
    坐在最右侧的男子率先开口,一袭不带任何点缀的靛蓝长衣使他给人以阴沉、不易相处的感觉,消瘦面庞上那高耸的眉骨将眼睛掩入一片暗影之中让人无法察觉他眼中的神色,两缕稍长的玄色短发微微垂在前额两侧显出一丝强悍,藏青的斗篷与领下的银色串珠相连披在长衣外侧增添了一份王者之气,他就是『魔术殿堂』四位“苍穹之角”之一的“苦源公爵”比福隆斯,一位为了寻求自身悲苦的起源而不择手段甚至连跟随“祭礼之蛇”也只是认为对方能令自己达到这个目的的强大魔王。
    “罗尔沃伊,来得太晚了!”
    “抱歉,比福隆斯公爵。”
    不同于之前与“黑风暴”的对话,同为『魔术殿堂』四位“苍穹之角”之一的“螺旋叶纹”罗尔沃伊在面对“苦源公爵”可以明显地感到处于下位的那份谦卑感。
    “原本应该更早些到的,只是来之前处理了个火雾战士,之后又陪沉浸在美妙景色的‘黑风暴’四处逛了两圈,所以耽搁了会儿。”
    “哦哈哈哈——没用的‘螺旋叶纹’还是这副样子啊!”
    发出这高分贝笑声的是坐在“苦源公爵”对面的一位女子,褐色的卷发放纵地披散在身后,妖艳的容貌上两抹紫色的眼影勾勒出一双足以迷惑一切异性的媚彩,鲜血般深红的美艳红唇时不时微微碰触一下酒杯啜饮一小口美酒,开口极低的皮质外套将她傲人的火辣身材完全突现在众人面前。只是这娇艳的打扮却无法令任何一位红世使徒为之心动,因为她就是被称为“如黑寡妇一般恶毒”的“血舞”贝斯,一旦起舞便必然使敌人们鲜血四溅的魔王。虽然她与“坏刃”萨布拉克同为红世有名的杀手,但却与对方有着本质的区别,因为她除了擅长单兵作战外更令人畏惧的是她的指挥能力,因此她从很久以前便担任着『魔术殿堂』四位“苍穹之角”中将军一职的人物。
    这位到哪都免不了被众多[磷子]服侍的魔王小酌一口杯中的红酒,微微抬头望向与罗尔沃伊一起进门的红世之徒。
    “那个,我说小乌鸦啊,听说你们前去和『达雷万籁』商谈东亚地区合作事宜的家伙被干掉了呀~”
    “据可靠消息称『达雷万籁』的老大之一‘幻化无形 ’也差点挂了哦~”
    “哦……是吗?这可真是太不幸了啊,大事没有耽误吧?哦呵呵呵……哦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
    贝斯那颇具女王风范的笑声加上与罗尔沃伊的一唱一和无疑令远道而来的‘黑风暴 ’满脸的尴尬,只是不知是处于身份的卑微还是实力的差距,又或者实在是无言以对,“黑风暴”塞拉伊诺久久没有出声反驳或辩解。
    不过浑身散发着阴沉的“苦源公爵”比福隆斯显然没有在口舌方面逞一时之快的打算,所以这位自从短暂问候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魔王终于起发话了。
    “不知这次『化妆舞会』主动派人联系我们有何打算?”
    “切,真是无趣!”
    面对比福隆斯已然插入了自己与“玩物”之间,正在兴头上的贝斯只能暂时放过这难得的玩偶,转而将目标又切回到服侍的[磷子]身上。
    (真是个一本正经的老古董!)
    “实不相瞒,其实小的这次前来是奉将军以及军师大人之命希望『魔术殿堂』的各位能出面配合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听闻此言的“螺旋叶纹”罗尔沃伊猛然转过身来,虽然脸上带着依旧如故的死死笑意,可一双微微眯起的小眼却死死盯着前来传达“三柱臣”旨意的红世之徒,从中不断地闪出飘忽不定的深绿光芒,惹得力量微薄的鹰身女妖丝毫不敢抬头。
    “还真是承蒙‘化妆舞会’诸位看得起我们!”
    (自己手头人手不够了就来找我们,还真是『化妆舞会』的作风啊!)
    嘴上说着奉承之语,可心中却是一肚子的不悦,因此那张画满叶纹的面容上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看。
    “想让我们成为下一个『达雷万籁』吗?”
    微微饮下杯中红酒的“血舞”贝斯不同于皮笑肉不笑的“螺旋叶纹”罗尔沃伊,那张令无数红世人物殒命的红唇毫不遮拦地说出了她对于这种做法的不快。
    “不敢不敢,将军和军师大人说了如果『魔术殿堂』的各位同意结成战略同盟的话,他们改天会亲自前来商讨相关事宜的。”
    (终于全说完了。)
    说完军师交代她的一切,塞拉伊诺偷偷抬头瞄了一眼站立在她跟前的三位魔王。
    一阵沉默,没有同意,也没人反对。
    “这样吧……”
    发表最终意见的还是那位被高耸的颧骨遮去视线的阴沉男子。
    “你回去告诉‘逆理之裁者’他们,我们会考虑的,但是最终结果必须要他们亲自来听。”
    “啊?可、可是……”
    “就这样决定了!”
    说罢,比福隆斯整了整衣领便昂然从红世之徒身旁经过,径直出了会议厅,丝毫没有给柔弱的使者任何提出异议的机会。
    紧接着踏出大门的是伴着浓郁香气犹如女王一般的“血舞”贝斯,就在快要出门的刹那,这位被前呼后拥的魔王留下了一句话:
    “罗尔沃伊,去送下客人吧,啊哈哈哈哈————”
    以及那,放肆的笑声……
    “可……”
    冥顽不灵的红世之徒似乎还想再做下最后的努力,但是还没等她说出第二个字便已被“螺旋叶纹”所阻止,满怀笑意的面容,充满杀气的眼眸,看得人不寒而栗。
    “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再说多余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会把你送到哪里去哦~”
    面对实力远胜于自己的红世魔王,“黑风暴”塞拉伊诺只能选择沉默,默默地跟随着罗尔沃伊出了这座好似世外桃源般的庄园。
    (看来这回回去凶多吉少了。)
    沉重的石制大门在她身后后缓缓地关上了,一起关上的还有这已沉寂长久的宁静……

人物介绍:
    “死亡铜雨”埃拉:真名为“死亡铜雨”的红世之徒,通常以下半身像鸟一样拥有尖利爪趾,其余部位则好似丑妇,面部时而苍老时而年轻,双耳如熊的形象出现,背后生有青铜色两翼,全身不时窜出黯淡的紫色火焰。拥有大范围攻击的自在法“死亡铜雨”,火焰颜色为透着死气紫色的青铜。
    “疾飞”俄库珀忒:真名为“疾飞”的红世之徒,作为“死亡铜雨”埃拉的妹妹,拥有和姐姐相似的模样,全身同样会因为不稳定的变幻自在法而不时窜出黯淡的紫色火焰,翅翼为土黄色而且比起“死亡铜雨”显得更为胆小怕事,拥有极为出色的辅助逃脱自在法“疾飞”,火焰颜色为透着死气紫色的土黄。
    “黑风暴”塞拉伊诺:真名为“黑风暴”的红世之徒,作为“死亡铜雨”埃拉与“疾飞”俄库珀忒的姐姐,因此更擅于察言观色,通常化作下半身像鸟一样拥有尖利爪趾,其余部位貌似身着紫色纱裙的老妇形象出现。拥有大范围攻击的自在法“黑色风暴”,火焰颜色为透着死气紫色的黑色。                                                         
    “螺旋叶纹”罗尔沃伊:外表穿着铭刻有无数鲜红纹丝的深色外套、脸上画有深绿色铭纹的男子,平时总是保持一副笑脸迎人的样子,拥有将自己附近一切事物扭转的宝具“扭曲之刃”。“螺旋叶纹”不同于一般魔王,他通常会在战斗中示弱以掌握对方情报再予以痛击,对于利益为上的他来说没有永远的伙伴,任何轻易相信对方话语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是一个十足的伪善者,但不知出于何意对“底之柱”爱丽雅特以及“苦源公爵”比福隆斯却十分恭敬,火焰颜色为泛黑的深绿色。
    “苦源公爵”比福隆斯:通常化作身穿靛蓝长衣、面容消瘦、一脸阴沉的中年男子模样。作为红世中数一数二的自在师的“苦源公爵”曾经也四处游历想要拯救陷入困境的同胞们以及人类们,但是在屡次的失败后他明白自己无法拯救所有人,也开始因所见的各种恶行质疑人类是否有被拯救的价值,于是他开始寻找收集死亡、解读人类以及红世的起源和追寻根源之涡,希望能借此弄清人类与红世的关系、人类的价值以及是否该终结这个丑陋苦难的世界。火焰颜色为诡异的靛蓝色。
    “血舞”贝斯:真名为“血舞”的刺客,是一名行为放纵、个性张扬的红世魔王有时甚至会因此惹出不少麻烦,一副典型的女王风格。但只要进入战斗,贝斯就会变得异常难缠,无论是格斗技巧的应用亦或是战斗策略与平时完全判若两人,尤其是独创自在式“血舞”让无数英雄竟丧命于此。火焰颜色为诡异的祁红色。

解说:
    『魔术殿堂』
    从红世而来的徒组建的组织,曾与『化妆舞会』一同侍奉于盟主,后因一次大战中被“天壤劫火”所率领的火雾战士集团算计致使盟主“祭礼之蛇”被送入“永久陷阱”。在即将失败前的一次会议中,“祭礼之蛇”将重临之事亲自交托『化妆舞会』而将监督及配合事宜交托 『魔术殿堂』。
    盟主下面设有「将军」「护卫」「参谋」「首相」,四位魔王称作“苍穹四角”,负责 『魔术殿堂』主要事宜。「巫女」一职与“苍穹四角”地位同等,但很少直接参与到相关事务中。
    下层活动人员有负责战斗的「武士」、负责收集情报的「隐者」、负责指挥的「执政官」,其中也包含着很多的等级差别。
    『魔术殿堂』使用的据点是和天道宫一样、可以与外界的世界隔绝、隐蔽但不能够自由行动的“玄天庄”
    「护卫」螺旋叶纹 罗尔沃伊
    「将军」血舞 贝斯
    「参谋」星之玛瑙 兹兹米特尔
    「首相」苦源公爵 比福隆斯
    「巫女」底之柱 爱丽雅特
    『玄天庄』
    同样由“髓之楼阁”加比答打造,是天道宫与星黎殿之前的试验品,在与外界的世界隔绝、隐蔽方面性能优于两者,但其有致命缺点就是无法自由行动因此最终被舍弃。但在“惊天之右手”与“动地之左手”为其在底部增加了大型结构“玄天云”之后较好地改善了这个问题,于是被『魔术殿堂』作为据点使用并命名为“玄天庄”。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2-21 17:23 编辑

第十章 清晨的训练
    上海,一座即使是太阳刚刚升起没多久的清早也会被各式人们急急赶路的脚步所充斥的繁华都市。
    然而在那位于市中心的四川北路商业街边却有坐落着一座略显陈旧透出徐徐静谧气息的花园小洋房,庭院的四周布满了还挂着晶莹露珠的花草,从中传出的阵阵声响则是小院的两位主人相互比试切磋的响动。
    说是比试,其实在旁人看来根本只是女孩在不断躲避着青年手上树枝的攻击而已。
    正在进攻的银发青年无疑是一位训练有素的战士,即使手上握着的仅仅是粗糙的树枝,身上穿着的是宽大的T恤,却仍无法掩饰其优雅而流畅的动作以及高贵淡定的绅士气质,这就是被称为“在苍蓝火焰中歌颂的诗人”的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兰迪·觉
    在他对面慌乱躲避着的少女则是被曾誉为“在战斗中舞蹈”的蓝蝶-迦蒂丝,可是如今的她却因为一个听来荒诞的理由与身为火雾战士的兰迪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哇!”
    为了躲避兰迪来势迅猛的突刺,蓝发少女急忙侧身闪躲,却不料对方手腕一转,手上的枝条毫无征兆地向着少女前胸扫来。
    出现现在这样的场面并不是因为两人的关系破裂的兵戎相见,而是因为迦蒂丝提出来的训练计划,就在那场大战后没多久,瞧见了自己在战斗中只能处于被保护地位的女孩不甘心地主动要求身为强大火雾战士的兰迪来训练自己,而对方提出的第一个训练科目便是女孩在双方都不使用任何存在之力的情况下尽可能地不被树枝打中。
    “呜~好痛!”
    勉强侧身躲过突刺的少女还来不及调整姿势便又要面对兰迪手上树枝的连击,一个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花园的柔软草坪上。
    银发青年毫不留情,反手朝坐在地上的少女劈去,手上的树枝轻轻落在了迦蒂丝的头上。
    “第十二招!”
    居高临下脾睨着气喘吁吁、双手抱头女孩的兰迪不免摇了摇头,这位外表二十一、二岁的青年脸上的表情明显写着一丝失望又透着一丝担心。
    “这样可不行呐,以你现在的力量一旦遇到稍微强一些的红世魔王一下就会没命的!”
    “打不过迦蒂丝就逃呗~迦蒂丝对逃跑可是很在行滴哦~”
    “就你现在这样,遇到像‘幻化无形’这样的魔王恐怕连逃的机会也没有!更何况之前是谁说要和我一起战斗,让我好好锻炼的啊?”
    “唔……”
    女孩嘟着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该是用早餐的时间了,你们两个都去洗洗然后用餐吧。”
    遵从魔王的建议,兰迪走到了还坐在地上生气的迦蒂丝身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自从和这名可爱的红世之徒待在一起后,摸头似乎已经成为了两人表示亲密的习惯动作了。
    “去吃早饭吧。”
    兰迪弯腰牵起迦蒂丝的纤细小手,恰在此时紧扣在青年手头的戒指低语了一句。
    “小丫头,今天的早饭是那家伙做得哦~”
    “卡斯特拉!”
    “真的吗?”
    听闻兰迪竟然会亲自下厨做饭的少女显然很是惊讶,一双明亮的眼眸中放射出满怀期待的光彩。
    “那迦蒂丝一定要好好品尝才行,兰迪都为迦蒂丝做了那么多……”
    少女默默地低下头,两只尖耳害羞地向后垂着,白皙的脸上因为感动而透出丝丝的绯红,突然迦蒂丝猛地扎进了兰迪怀里,一张小脸使劲地往兰迪胸膛蹭。
    “兰迪最好了~~~”
    “好啦好啦,其、其实迦蒂丝也不用这么期待的,这些东西基本都是外面买的,兰迪根本没做什么……”
    刚才还在对战中气定神闲的银发青年此时面对这一连串可爱攻势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深怕被路过大门的其他人看见的他只能颇为不好意思地先将女孩拉开,随后满脸通红地牵着女孩的手向屋子走去。
    “还、还是先去吃早饭吧。”
    “嗯~~~~~”
    对于兰迪之前的谎言,古老的魔王通过戒指表达出了自己的不解。
    (干嘛不告诉他你弄了一早上?)
    (算了,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日 本—御 崎 市
    正当兰迪与迦蒂丝安逸地吃着早饭之时,位于另一块土地上的坂井家的狭小庭院内,一个充满着清晨所应有的静谧气息的小院内。
   一道闪电般的斩击……
   骤然划破宁静,甚至还残留着划破空气的声音,朝坂井悠二疾奔而来。
    悠二本能地向后退却,一步、两步、大刀每一次挥击都让他不由得往后退一步。
    忽然对手主动向后跳开,深深吸了口气,再次袭来。
   悠二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此次的攻击与刚才有着天壤之别,这划过地面,直逼而来的武士大刀具有势在必得的威力,但他完全没有正面迎接这阵威力的气魄……由于内心害怕,于是反射性的闭上双眼。
   “唔!”
   刀气险些削过紧闭的眼睑。
   宛若被这股冲击震开双眼一般,悠二再次定睛一看,斩击已经变换方向,从头顶直落而下。光想象那惊人重量,身体就不禁打颤,吓得往后仰。
   斩击沿着斜角,被地表所吸收……本以为如此,没想到突然弹了起来,夹带着十足的威力,朝着惊慌失措的悠二小腿……
   狠狠打下去。
                                                                  中 国—上 海 市
    “呜~~~好痛哇!”
    被打中小腿正中央即胫骨所在位置的迦蒂丝忍不住单膝跪地紧紧捂住自己刚刚被打中的小腿,紧随而至的手刀缓缓落在女孩的头上。
    “第二十八招!”
    银发男子利索地喊到。
    “不玩了啦!迦蒂丝不玩了啦~光吃完早饭就已经被兰迪用枝条打了近十下了。”
    “唉……真是个没恒心的家伙啊!”
    指尖的蓝宝石戒指中透出了卡斯特拉标志性的叹气声。
    “算了,我看就这样吧,也不要再勉强了,要让这丫头变得能在战斗中帮忙,在我看来几乎是天方夜谭。”
    “谁说的,迦蒂丝在上次的战斗中不就帮兰迪拖住了那个大个子魔王了吗?还击杀了一个捜索猟兵呢!”
    “那只是运气好而已,要不是……”
    正当卡斯特拉想说出“要不是有‘银月’保护”的时候,兰迪及时制止了话题。
    “不错了,现在已经能躲过二十多招了,比起一开始十招都没到也算是进步了吧。”
    (你还真是维护那丫头啊!)
    “哼!迦蒂丝不会让别人看不起的,再来!”
    被击倒的女孩倏地站了起来,可是小腿上的粉红印记让她险些又跪倒在地,见此情景兰迪急忙上前贴心地搀扶着迦蒂丝纤细的小手。
    “怎么了,腿还在疼吗?”
    “嗯~都怪兰迪下手那么狠,现在还疼着呢!”
    “小丫头也别抱怨了,如果现在放水的话,以后真的遇到战斗会很麻烦的。”
    “才不会呢?好歹迦蒂丝也是经历过不少战斗的红世之徒的说,不会那么脆弱的,明明就是兰迪在欺负人家嘛!”
    迦蒂丝头一侧,鼓起两腮,一脸气呼呼的样子,甚是可爱,惹得兰迪忍不住又一次摸了摸她的头。
    “好啦,好啦,是兰迪下手重了,可以了吧?”
    “嗯~!”
    不知是因为兰迪主动认错的话语还是那温柔的摸头动作亦或是两者都有吧,拖着及地长发的女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刚才长时间高强度训练的疲惫随着汗水一起在夜风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被幸福填满的少女推着一脸茫然的兰迪站到原先的位置上,而她自己则迅速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点上,摆好架势。
    “那继续开始吧!”
    “不要紧了吗?腿上的伤呢?”
    “没关系啦~现在的迦蒂丝是无敌的哦~”
    女孩深深吸了口气,双眼紧紧盯着兰迪手上的枝条,两只尖尖的耳朵高高竖起捕捉着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
    “迦蒂丝一定会让兰迪打不到的!”
    突然天空被一阵奇怪的薄膜所包围,没错,那正是,封绝。一种将所有“红世”相关者以外的存在全部停止活动的因果独立空间,封绝。
    可如今的封绝展现出的颜色绝非属于兰迪与迦蒂丝任何一人,此时的封绝呈现出一片如彩霞般的斑斓色彩,而在片片彩云中还穿插这一条条杏黄纹丝。
    “联合封绝?!!”
    还不等训练的两人缓过来身来,两枚杏黄色的火焰弹已袭向正愣着的少女。
    “迦蒂丝!”
    “有‘银月’在,那丫头不会有事,准备应战!”
    经卡斯特拉提醒,兰迪立时清醒了头脑,身后无数冰蓝火焰弹随着兰迪手轻轻一指直扑突袭而来的对手。
    “什么?!!!”
    孰料就在此时,一团梅红色仙霞忽然从一旁席卷而来,顷刻便将兰迪的蓝色火焰弹悉数吹散,而她的目标正是毫无防备的蓝发少女。
    “等——”
    兰迪的话还没说完,梅红色彩霞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惊人速度,轻而易举地把刚才迦蒂丝所站之处的土地化为灰烬。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伸展开海蓝蝶翅的少女竟轻巧地躲过了这一夹千钧之势的逆袭。
    (看来训练还是起了点作用,居然可以躲过那种攻击。)
    (我们也不能让人小看了呀)
    几乎在同时,兰迪轻轻奏出美妙旋律将闪耀七色光彩的木鞭从迦蒂丝身前弹开。
    (就是现在!)
    不等对方再次出手,兰迪飞身拦在了迦蒂丝身前,而一击扑空的梅红色彩霞在看到这一幕后也重新化作了手握直剑的仙女静静浮在空中,从仙女身后阴暗角落中缓缓走出的是一位身穿杏黄长袍、手持汇聚七色彩光木鞭的老者。
    “‘剑花挥舞者’虞轩、‘辅天垂钓者’尚卢好久不见。”

人物介绍:
    尚卢:真名为“辅天垂钓者”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韬略风烟”吾陆,神器是系在腰间三角小旗“戊己杏黄旗”。外貌特征发须皆白、身着布衣长袍的老者,性格刚正不阿、正义感极强,习惯以古文腔说话。曾在三千年前带领众火雾战士夺取了一场历史大战的胜利并由此成为开国功勋,是一位在东亚极有威望与人缘的火雾战士。
    吾陆:真名为“韬略风烟”的红世魔王,一位十分拥有正义感的红世魔王,平时很少开玩笑,虽然与不少魔王不合,但却拥有极高威望,十分擅于运用“韬光养晦”之计。平时寄宿在三角小旗型神器的“戊己杏黄旗”,火焰为带金纹的杏黄色。
注解:
    自在式“联合封绝”:由两位或两位以上的火雾战士共同发起的封绝,它与一般封绝的差异在于所消耗的存在之力更少但封绝的坚固程度以及效果更为优越,是长期居于中国的火雾战士所掌握的一种独特自在法。


由于接下来会比较繁忙,所以下一次更新可能在一周以后、也可能是两周以后,不过肯定不会超过三周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3-1 18:53 编辑

第十一章 故人的相遇
    “‘哀伤冰火’卡斯特拉,可以问下你这是做什么吗?”
    问话的是一位披着梅红彩霞的仙女,准确的说应该是被仙女握住的直剑。
    “真是麻烦呀……连‘奉之锦旆’帝鸿也来了吗?其实我们只是想要从她身上套取一些有关‘投影师’的情报而已。”
    (没想到,身为红世魔王居然要为了这丫头而说这种谎话啊!)
    对于卡斯特拉所说的事情,迦蒂丝一句也没听懂,但是兰迪隐匿在身后的手势却分明示意她不要说话。
    “原来你们还在为了‘棺柩裁缝师’那件事而耿耿于怀啊!都已经过去了近500年了吧,‘冥奥之环’还真是交了个不错的朋友呢!”
    已经战斗了近五千年的仙女在过去曾有过多次与“哀伤冰火”的合作行动,然而自从“冥奥之环”那件事发生后,“哀伤冰火”开始变得淡漠,起先甚至连自己的职责也不再履行,虽然之后不知为何又重新投入到了讨伐红世使徒的战斗中,然而却几乎再也没有与任何其他同伴进行过合作行动,最多也只是在不期而遇时出手相助而已,就连这次邀请他帮助“傀轮会”也是以大量他所需的情报作为交换的,可见好友“冥奥之环”的死对于其影响之大。而正是因为如此眼前的状况她自然能明白,凡是一旦和“冥奥之环”的死扯上关系的事,作为其挚友的“哀伤冰火”即使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所以倘若自己硬要讨伐这名红世之徒的话,恐怕双方免不了一场恶战,而“哀伤冰火”与“银月诗人”的实力则是少数几位能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战士。
    “既然如此,那这名红世之徒就暂且交给你们自己解决吧!”
    经过了短暂的考虑后,“奉之锦旆”帝鸿最终放弃了讨伐她的打算,同一时间“剑花挥舞者”虞轩也解除了萦绕在她周围的火焰,恢复成了身穿西装的形象。
    “可是……”
    只是一同到来的另一位魔王似乎有些不满,一个年迈的声音从虞轩身后老者的杏黄长袍中传出。
    “算了,吾陆,现在这种十面埋伏的情况下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红世之徒而与同伴大打出手。”
    “……”
    一段时间的沉默,老者终于放弃了。
    “我明白了,帝鸿大人。”
    面对部下的坚持己见,系在女子红梅色腰带的华美直剑晓以利害的分析便立刻让对方改变了想法,足见她长远的战略眼光以及她在同僚心中的威望。
    “等等,十面埋伏是什么意思?”
    几乎在老者答话的同时,兰迪抓住了那个被帝鸿轻描淡写略过的词汇,虽然此刻的他心中暗暗为虞轩能放迦蒂丝一码而高兴着,但是对方嘴中的“十面埋伏”却着实令他放心不下。
    “你们还不知道吧?最近有两股红世之徒组成的大军正在慢慢像我们这逼近,而且不久前欧洲的‘死亡网刺’以及‘地狱咆哮’已经不幸战败了,可能现在的欧洲方面正……”
    “什么?号称是‘贪婪的蜘蛛’与‘疯狂的战士’的这两人居然会被击败,对手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从兰迪指尖的蓝宝石戒指中传出的是卡斯特拉不敢相信的询问。
    “这点我们也不清楚,根据刚才‘深邃炽焰’厄瑞克透斯的仆人所提供的情报,似乎有一些不得了的大人物都出来活动了,所以我们必须也得做些准备了。”
    “原来如此。”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继续单独守住这里,我们必须要去配合‘傀轮会’做好应对的防御措施,另外还要联络周边的战友做好集体应战的准备。”
    在对兰迪叮嘱完毕后的虞轩,看了一眼躲在兰迪身后的少女,之后这位一直给人以威严感觉的女性竟意外地向这名惹人怜爱的红世之徒俏皮地眨了下眼。
    “可别别把我们的诗人给拐跑咯~”
    随即这位身材并不高大,但却充满力量感的女性转身离去。
    “小妖,莫要得意,汝若敢造次于此地,吾定让汝灰飞湮灭!”
    撂下狠话的老者狠狠地朝迦蒂丝瞪了一眼方才转身随虞轩离去,不过这一举动着实把胆小的少女吓得不轻。

    等到“剑花挥舞者”虞轩与“辅天垂钓者”尚卢离去,封绝解除后,海蓝长发的少女才终于松了口气。
    “兰迪,兰迪,刚才的那老头好凶哦~迦蒂丝怕怕的~”
    “那两老家伙只是比较较真而已,不必在意,不必在意,再说虞轩似乎对你的态度不错呀。”
    银发的青年轻轻摸了摸着少女的头安慰着对方,只是没多久朵朵阴霾便爬上了青年的面容。
    “不过‘残杀の噬尸者’以及‘荣光剑圣’的牺牲还是令人很是在意啊!”
    “的确,那两人可是有名的狂战士,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那个,那个,兰迪和卡斯特拉说的是‘死亡网刺’阿努布雷坎以及‘地狱咆哮’阿提斯吗?”
    “嗯。”
    “真的是他们呀,迦蒂丝很早以前就听说那两个魔王完全是战斗狂,基本被他们碰上的红世使徒没有能活着的,刚才听到那位姐姐说他们不幸战败了,迦蒂丝还不敢相信呢!”
    少女说话时一脸犹如听到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样子。
    “那位姐姐?”
    兰迪与卡斯特拉起先没有明白,在愣了片刻后两人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这也难怪,毕竟‘傀轮会’一向奉行的是只进不出的原则,所以那些长居于亚洲的火雾战士很少被红世使徒所了解。”
    银发青年微微前倾在迦蒂丝的耳边低语道:
    “那位姐姐可是比‘残杀の噬尸者’以及‘荣光剑圣’还厉害的火雾战士哦~”
    “咦咦咦咦咦咦!!!!!!!!!!”
    迦蒂丝张大了口,一双赤红的眼眸吃惊的望着兰迪,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呵呵,是真的哦,小丫头。‘傀轮会’习惯以特殊的自在法将一些大城市伪装成存在之力丰盛却无人镇守的模样,待到红世使徒上钩了再一网打尽,所以有关亚洲尤其是中国的火雾战士情报极少为外在的红世使徒所掌握。”
    “真的是这样吗?”
    海蓝长发的少女将信将疑地望着“剑花挥舞者”虞轩与“辅天垂钓者”尚卢离去的方向,似乎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
    (真是个容易吃惊的丫头啊!)
    (小小庭院落市井,短短枯枝破安宁。忽有故人来造访,一番话语难清静。)
    “好了,我们也该继续训练了吧!”
    “嗯~”
    相约的两人各自站好了位置,针对少女反应能力的强化训练又一次开始了……
   
    转眼已到了傍晚时分,远隔重洋的御崎市内,一位乌黑长发的少女独自坐在河边的岸堤上,在她身旁是装满菠萝包的袋子,看她东张西望的模样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数天前在相同的地方,女孩遇到了她现在身子的主人,也就是被少女所介入存在的那个女孩……
    那时的夏娜刚刚击退遇到的磷子,告别了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密斯提斯],正一个人走在不知要去往何处的道路上。
    “亚拉斯特尔,对于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娇小的女孩一边啃食着手中的面包一边与某人说着话,只是在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
    “听那个‘磷子’的口气,似乎背后大有来头,一点也不惧怕我们。”
    回答少女提问的是一股远雷般的声音,而声音的来源竟是在她胸前以金属环绕黑色的宝石吊坠中。
    “也就是说这次的对手是‘魔王’咯?那[密斯提斯]和‘魔王’的出现是巧合吗?”
    “看上去应该是在啃食过程中偶然发现[密斯提斯]的,不过既然被发现了,对方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吧。”
    坠子传出的话语令少女不禁皱了皱眉。
    “也就是说利用刚才的那个[密斯提斯]把敌人钓出来咯?”
    “正是!”
    “真是的,又要介入火炬和人类打交道了吗?麻烦死了,为什么那些家伙都喜欢躲起来呢?”
    少女从小就在封闭环境下长大,而且教导她的老师根本也没教过她任何与人正常的交流方式,因此少女对于跟人类打交道没有任何兴趣,甚至一直都尽量疏远人类。
    “没办法,忍耐下吧,这次的对手很有可能就是红世魔王,所以必须更加小心。”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和‘魔王’交战了呢!”
    一脸期待的少女叼着菠萝包望向身后的城市,对面的街道上的一名穿着御崎高中校服的女生映入了她的眼帘。女生看似十分疲惫地向着自己的家缓缓踱步,及腰的长发无力地披在身后,用带有粉色小珠的头绳绑着的两根宛如羊角的小辫也没有精神地耷拉着,只有望向前方的瞳孔中还透着即将消失的生气。
    “那个‘火炬’似乎要熄灭了,而且那个制服似乎……”
    “没错,应该是和那个[密斯提斯]同一所学校的。”
    在听到坠子中的声音确认后,少女连忙咽下嘴中的面包,穿过马路径直来到那名女生的面前。
    女生茫然地看了看眼前一袭黑衣胸前挂着奇怪吊坠的少女,面对那被夕阳镀上一层红光的身影,女生似乎知道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一般露出了淡淡的留恋的神色。
    忽然女生转身望向远方,两片樱唇微微动了几下后便倏地化为了一团淡蓝色的火焰不一会儿飘散在了空中。
    “我最喜欢这里的景色了。”
    这是女生最后留下的话语,而目睹她消失的少女伸出手指接住了一缕飘来的蓝色火焰静静地注视着……

    就在少女细细回忆数天前情景时,胸前的漆黑宝坠中却突然传来魔王的警告:
    “小心袭击!”
    原来一名看似独自散步的消瘦老头在路过夏娜的瞬间,毫无缘由地伸出手中的拐杖朝少女扫去,而在拐杖的前端分明燃烧着绛紫的烈焰。
    (什么,居然在不发动封绝的情况下突袭吗?)
    收到提醒的少女一个翻身躲过突如其来的攻击,可正当赤发灼眼的少女撩开漆黑如夜的“夜笠”欲拔出“贽殿遮那”时,胸前的宝石吊坠中却传来了制止的声音。
    “等等,是老朋友。”
    “什么?”
    少女英气凛然的脸上此刻满是一副诧异的表情。
    明明感觉像是“磷子”的气息,明明在连封绝都不启动的情况下突然袭击自己,为什么亚拉斯特尔却说是朋友呢?但是长久以来与之共同行动的岁月告诉她,听从这位年长者的意见总是不会错的。
    几乎在同一时刻,远处的老人也终于发话了。
    “是亚拉斯特尔的新契约者吗?”
    “唔……你是……”
    “看来身手不错,鄙人代吾主向‘天壤劫火’恭喜啊!”
    老者并没有正面回答少女的提问而是好好夸赞了对方一番,不过少女胸前的吊坠很快就解开了她的疑问。
    “这是‘深邃炽焰’厄瑞克透斯所制造仆人,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棺柩裁缝师’会在自己啃食的火炬上,编织出一种名为‘钥匙丝线’的机关吧,‘深邃炽焰’也拥有相似的自在法,他会在部分制造的火炬中嵌入‘心灵密码’使其在一定情况下根据他的指令而行事,甚至在短时间内成为自己的分身。”
    “正是。”
    老人将拐杖挂在自己右手手腕上,左手摘下礼帽放于自己胸前优雅地向少女行了一个礼,随后再次开口:
    “鄙人此次前来是代吾主来提醒两位的,目前‘死亡网刺’以及‘地狱咆哮’与其契约者都在短短两天内先后遭遇不测,所以吾主希望两位要多加小心。”
    “什么,那两位居然、居然在两天内都……”
    虽然夏娜从未见过“死亡网刺”以及“地狱咆哮”的契约者也未曾听亚拉斯特尔提及过,但从魔王那鲜有的吃惊语气中,少女可以大致揣摩出遭遇不测的两位火雾战士应该是实力不俗且久经沙场的讨伐高手,既然能在短短两天的时间内将实力强大的两位火雾战士击杀,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有什么强大的红世使徒或者组织开始行动了吗?”
    戴上礼帽的老者微微头点表示同意。
    “有消息称许久没有活动的一些‘魔王’最近开始活跃起来了,其中包括几乎已经要被人们忘却的‘血舞’以及‘幻化无形’,所以吾主才会急急令鄙人前来通知两位。”
    “好,多谢‘深邃面具’的关心,我们自己会小心的。”
    圆满完成传话任务的老者再次礼节性地脱帽向与红世制裁之神契约的少女行礼。
    “好,那鄙人告辞了。”
    行礼完毕再次带回礼帽的老者瞬间又变回了一个与少女素不相识的路人,在好奇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长发少女后,颇有绅士风度的老者无声地向着自己的世界远去……

人物介绍:
    伊泽特·穆尔西里(已故):真名为“荣光剑圣”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地狱咆哮”阿提斯,神器是红色的皮质手套“格罗姆”。伊泽特·穆尔西里原是某支部落的酋长,在契约后一直以硬朗服饰配以金属锁链的装扮出现,手持战斧的他是位狂热的战斗机器。拥有只需注入存在之力便可在砍到对手时,使其短暂麻痹的战斧型宝具“血吼”。
    阿提斯:真名为“地狱咆哮”的红世魔王,是位性格火爆但为人甚是豪爽的红世魔王,平时通过手套型神器的“格罗姆”传达自己的意志,火焰颜色为浑浊的血红。
    威利·格拉斯(已故):真名为“残杀の噬尸者”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死亡网刺”阿努布雷坎,神器是铁皮鼓型“奥斯卡”。威利·格拉斯虽然外表是一位消瘦的中年男子,但其频频出现在敌人身后的身姿着实令众多红世使徒畏惧不已,可以说是火雾战士中数一数二的刺杀高手。
    阿努布雷坎:真名为“死亡网刺”的红世魔王,是位性格阴沉不怎么好处的魔王,但是他的足智多谋与骁勇善战是不可否认的,透过铁皮鼓型的神器“奥斯卡”传达自己的意志,火焰颜色带有米黄斑点的青色。
    提摩希·亚历山大:真名为“远谋の圣主”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深邃炽焰”厄瑞克透斯,神器是将整个头部遮盖的深紫色面罩“克托尼亚”,正因为如此没有人见过其的真实面貌,据说在契约前曾是某国的国王,平时大多身着紫色正装,身披深紫长袍,性格严谨,举止言语均十分绅士得体。同时拥有独特自在法“心灵密码”,是一位擅于独自侦查、制定计划、联络各方、单兵作战甚至指挥全军的全能型人物。
    厄瑞克透斯:真名为“深邃炽焰”的红世魔王,虽然处事严谨给人以十分威严的感觉,可私底下却意外的平易近人,是位很有人缘的魔王,平时通过面罩型神器的“克托尼亚”传达自己的意志,火焰为绛紫色。

注解:
    自在法“心灵密码”:“深邃炽焰”厄瑞克透斯独有的自在法,在制造火炬的过程中,厄瑞克透斯会挑选部分火炬植入自在法“心灵密码”与自己的存在之力,被编入自在法的火炬比一般火炬燃烧得旺盛,但在普通情况下与其他火炬无异。只是一旦收到厄瑞克透斯的命令,他们会完全听从“深邃炽焰”的安排行事,甚至在必要时开启被“深邃炽焰”用自在法隐藏的存在之力化身为“深邃炽焰”的分身为其战斗,所以有时候会出现无数个“深邃炽焰”围攻红世使徒的场面。虽然通过“心灵密码”制造的“深邃炽焰之仆”能像“磷子”一样按命令执行侦查、通报甚至战斗等行为,但却无法批量制造,毕竟这是消耗不少自身存在之力制造的产物。


第十二章  无法原谅的过往
    一轮鲜红的朝阳缓缓爬上东方的地平线,悲叹的诗人一如既往地坐在屋顶静静俯瞰楼下的风景,金色阳光照耀在银色长发上散发出浅浅的金属色泽。
    “独坐屋顶望朝日,一轮鲜红渐升起。脚下大地似祥和,不知背后藏危机。”
    “又诗兴大发了吗?”
    很快原本安静的屋中传来了一阵西里索罗的声响。
    “起来了呀!”
    兰迪一个翻身跃下屋顶进入房间内。
    “小懒虫起来啦?”
    没想到一向一本正经嫌麻烦的红世魔王会如此调侃自己,刚起床的迦蒂丝昏昏沉沉地就答应了:
    “嗯——”
    “哈哈——果然是个小懒虫呢!”
   “咦?不是,不是啦!迦蒂丝才不是小懒虫呢!卡斯特拉欺负人!哼!”
    迦蒂丝嘟起小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兰迪见状不禁微微皱眉,眼前的情况令他感到有些棘手,不过很快他就这个烫手山芋扔还给了通过戒指传达自己意志的红世魔王。
    “好啦,其实卡斯特拉今天是来叫你起床去游乐园的。”
    “什么?”
    卡斯特拉与迦蒂丝异口同声地问道。
    “真的吗?真的吗?”
    听到要去游乐园的迦蒂丝紧紧抓住兰迪的手不停地询问他。
    “真的,所以赶紧去梳洗吧。”
    说完,兰迪转身便离开了迦蒂丝的房间,只留下床上满怀喜悦之情的少女。
    “喂喂,说要带一直勤于训练的丫头出去放松下的不是你吗?怎么一下变成我的主意了。唉,没想到连自己的契约者也背叛我!这下麻烦了,那个丫头该不会认为我对她有意思吧?”
    “抱歉,抱歉,因为我一向拿女孩撒娇没什么办法嘛。”
    双手合十的银发青年一脸抱歉地对指尖的戒指说道。
    就这样通常一副悲天悯人样的火雾战士鲜有地与自己的契约魔王有说有笑地走出房间。
   
    两人在锦江乐园的地铁站站下了车,或许是坐了一段时间地铁有些累了或许是想展现自己千挑万选的裙裤套装,迦蒂丝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嗯~哈——!”
   将头发稍稍盘起的女孩心情大好紧紧搂着兰迪手臂,迎着和煦的春风走向不远处的游乐场。
    “不用搂得这么紧吧?”
    虽然穿得不多兰迪却因为迦蒂丝的亲密举动而感到一种从没有过的燥热。
    “恩?兰迪不喜欢这样吗?”
    “有……有些不自在。”
    “哦,那这样总可以了吧?”
    迦蒂丝松开了抱着兰迪的双臂改为了牵手,虽然对于不能搂着手臂同行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但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去游乐场还是很开心的。
    “如果这样也不行,那迦蒂丝以后就不出来了!”
    虽然一向独来独往的兰迪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但毕竟已经有了上次一同就餐的经验,所以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而是很自然地牵起迦蒂丝小巧的手,就和周围无数情侣一样享受着悠闲一日的甜蜜。
   在门口的商店里买了冰激凌的两人站在入口广场耸立的巨大向导牌前,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舔着各自的冰激凌,。
   虽然对于兰迪来讲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但是之前来这里仅仅只是为了战斗而已,真正来游玩还是第一次,所以面对着花样繁多的游乐设施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好玩,什么不好玩,比那更难判断的是不知道站在他身旁的女孩的嗜好。
   “我要玩云霄飞车、海盗船、激流勇进!”
   “哈,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一般女生不都是害怕玩这些的吗?”
   虽然身为红世魔王的卡斯特拉对于人类知晓的不多,但毕竟已经和兰迪契约了几百年了,在一次次的讨伐中总免不了和人类接触,因此对于一般女孩子的喜好还是略有了解的。
    “迦蒂丝才不奇怪呢!只是,只是这些东西看上去比较好玩而已。”
    “那小姐要不要玩玩步步惊魂呢?很刺激很好玩哦~”
    “啊~~~~~~~”
    一个血淋淋的面容突然出现在正在交谈的迦蒂丝与兰迪中间,着实把毫无思想准备的女孩吓了一大跳,一下子就扑进了相伴男子怀中,令同样毫无准备的兰迪有些害羞。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还好少女的第一反应是紧紧搂住兰迪而不是像一般红世使徒那样发射火焰弹,要不然恐怕今天的游乐园之旅还没开始就要悲剧了。
    “抱歉,吓到小姐了,我是那边叫步步惊魂的游乐设施的负责人,刚才听小姐说很喜欢玩云霄飞车之类惊悚游艺,所以才来推荐的,不想却吓到小姐了。”
    那位先生脱下面具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以示道歉。
    “看来这种惊悚的东西还是不怎么适合女生啊!那在下就先告辞了,祝两位玩得愉快。”
    “等等!”
    就当那位先生准备离去的时候,迦蒂丝突然从后面叫住了他:
    “我就要玩这个!”
    蓝发少女倔强地拉着兰迪朝步步惊魂停放轨道车的地方走去,当路过那名先生时,对方狡黠地朝兰迪眨了眨眼说道:
    “要更亲密些哦~”
    (真是个胡乱揣摩对方心意的人类啊!)
    于是很快兰迪与迦蒂丝便乘上了轨道车驶向漆黑的洞窟中,渐渐周围完全陷入漆黑中,忽然一个满身鲜血的女子从旁边飞出,激起尖叫声一片(其中也包括了迦蒂丝的);不一会又一个没有身体的头颅从大家上空滑过;之后什么骷髅啊、长舌妇啊、幽灵啊先后出现在人们面前。这对于整天与更加恐怖红世之徒战斗的兰迪莱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不过他身边同为红世来客的迦蒂丝却和一般人类女孩没啥两样,较小的身躯紧贴着兰迪瑟瑟发抖,之前还握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又变回了搂着兰迪的右臂。尤其是在即将出洞口大家都以为结束的时候,忽然一个到挂着的干尸引得大家尖叫连连,迦蒂丝更是直接将头埋进了兰迪的怀中。
    终于久违的阳光再次照耀着人们的双眼,大家纷纷起身离开轨道车。
    “怎么了,没事吧?”
    (像这种样子的徒我倒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兰迪搀扶着还在不住打颤的女孩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刚才没吓着吧?”
    “没……没有,迦蒂丝才不会被那种东西吓着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眼角挂着小小泪珠以及冰凉的双手却将少女刚才的恐惧表露无遗。
    突然一种不祥的气息出现在游乐场中。
    “是徒吗?”
    “唔。”
    “终于又来了吗?”
    “似乎感觉不强,但是要小心为上!”
    兰迪和与之契约的红世魔王同时察觉到了红世之徒的气息,而在一旁的迦蒂丝也从刚才的惊悚中恢复了过来。
    “唔……迦蒂丝感觉好像就在附近呀!”
    “嗯。”
    古老的红世魔王简单地回应了迦蒂丝。
    “哼,真是太讨厌了!人家难得才和兰迪一起出来玩的,居然在这种时候来捣乱,封……”
    “等等!”
    兰迪出手制止了正要施展封绝的迦蒂丝,而他自己则隐蔽地启动了搜寻用的自在式。
    “对方的气息似乎不强,如果贸然发动封绝反而会打草惊蛇,到时候让对方跑了再想抓就麻烦了。”
    “如果对手是在装弱,我们一发动封绝就暴露了自己,会使情况更加不利。”
    火雾战士和红世魔王一唱一和的解释让年轻的红世之徒刮目相看,原来他们除了力量强大外,头脑也是一等一的棒。
    (迦蒂丝最喜欢这样的兰迪了!)
    “找到了,就在正西方的欢乐世界那里!”
    察觉到对方具体行踪的火雾战士顺手就牵起身边女孩的小手朝正西方奔去,好似是在带着自己的女朋友赶往下一个好玩的地方一般。

    兰迪牵着迦蒂丝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自在式所侦测到红世之徒气息的地点,只是环顾四周两人没有发现任何不同寻常的事物,甚至连之前能够感觉到的气息也消失不见了。
    (难道发觉我们过来而隐蔽起来了吗?)
    (看来是个十分谨慎的家伙啊!)
    “兰迪,兰迪,气息没有了呀,这么办?”
    一旁的少女紧紧拉着兰迪的袖口,明澈的炽红双眸注视着对方流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神色。
    “可恶!”
    年轻的火雾战士一想到敌人就这样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十分懊恼,不放弃的他还在用一双冰蓝的瞳眸巡视着四周。
    (在哪?在哪?应该还躲在附近!)
    “兰迪?”
    迦蒂丝静静看着有些焦躁的兰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兰迪怎么了?为什么急成这样啊?)
    “别在意,他一定是又想到那件事了!”
    指尖的蓝宝石戒指伴着从中传出的低沉声音在阳光照射下透着深邃的冰蓝光芒。
    “那件事?”
    “嗯!那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一件事了。”
    璀璨的蓝色光芒将时光再次带回很久以前的一个下午,那是距离“冥奥之环”被诛灭百年之后的一件事。
   
    “已经是第三天了,我不是说了不要跟着我了吗?”
    “可是……”
    兰迪粗暴地打断了跟在他身后的男孩的话语,转身不耐烦地朝对方吼道:
    “对于战斗技巧、战斗信念什么的我根本不知道,只是凭借本能而已,所以就算跟着我你也不会学到什么的。”
    (求求你快点走吧,不要再跟着我了,和我在一起只会像“棺柩裁缝师”迪丝那样。)
    (居然和这样的小男孩签订契约,真不知道“轻巧灵鳞”在搞些什么?)
    对于兰迪的抱怨,那个看似只有十一、二模样的男孩低着头不再吭声好像一个犯了错误正被训斥的孩子一般。
    面对男孩委屈快要哭出来似的神情,兰迪倒反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为什么自己有一种在欺负小女孩的感觉。
    (不会这样就哭了吧?所以我最讨厌弱者了!)
    兰迪不禁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虽然在刚成为火雾战士那一段时间的剿灭战中经常负伤,可是才成为火雾战士不久的他却已经先后讨伐了多名实力强大的红世魔王,因而多多少少带了份年轻气盛,可是那份自傲与自负却在一次战斗中牵连了朋友,之后的他因为软弱而迷茫了,一直逃避着逃避着本应履行的职责,最终却使得被自己当作老师的火雾战士也不幸遇难,所以他讨厌那软弱的自己,讨厌弱者,也讨厌再与任何人发生羁绊。
    可是先天无法拒绝弱者请求的缺陷却使他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主旨。
    (真是的,怎么会碰到这种缠人的家伙?)
    “算了,算了,你先跟着我吧!不要妨碍我就行了。”
    “嗯!”
    (终于可以跟着著名的“银月诗人”学一些东西了~)
    就这样兰迪被迫继续带着这名刚成为火雾战士不久的男孩继续旅途,在周围世人看来如同哥哥带着弟弟逛街的场面却令已经习惯独来独往的兰迪十分的不自在。
    忽然两人几乎是同时感觉到了前方不远处红世之徒微弱的气息,兰迪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朝那个方向跑去,同时展开了封绝。
    跟在兰迪身后的男孩稍微有些迟疑,不过很快也跟着兰迪朝有红世之徒的地方赶去。
    只是当他们两人赶到一半的时候,刚才的气息却已消散的无影无踪。
    “嘁,躲起来了吗?”
    四下环顾仍不见红世之徒踪影的兰迪跃上一旁酒楼的楼顶利用更加宽广的视野寻找着目标,可是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没有一丁点红世之徒出现的痕迹。
    “难道觉察到我们的气息逃走了?”
    “太弱的徒也真是麻烦啊!”
    “算了,算了,反正以后总会遇到的。”
    兰迪说着翻身进入茶楼二层,随意取了杯小二正要给客人的茶水喝了起来,空闲的左手则轻轻一挥解除了封绝,然而悲剧就在此刻发生。
    “啊啊啊————”
    忽然从街道上传来人们痛苦的喊叫声,同时一股强烈的红世气息从街道弥漫开来。
    “怎么回事?”
    “封绝!”
    兰迪第一时间展开封绝来到茶楼的栏杆处向下望去,然而街道上的情形简直让兰迪不敢相信,一簇簇三爪型的牢笼禁锢着几乎街道上所有的人,其中也包括着刚才跟着自己的男孩。
    “红……红世魔王?”
    看着眼下的惨不忍睹的画面,兰迪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怎……怎么会是……是红世魔王?”
    “糟糕,大意了呀!居然是习惯隐匿气息从地底发动突袭的红世魔王‘蛰伏之刺’啊!”
    对于自己先前的大意“哀伤冰火”自责不已。
    (可恶,又是这样!)
    “兰……兰迪先生……”
    不远处男孩虚弱的声音将兰迪从震惊中唤醒,循声望去,刚才的男孩虽然已是戴着蓝色边框的眼镜、手腕处也被闪耀蓝色光芒的铜圈保护、象征雕刻家的锤与钉也已握于手中的战斗姿态,但是显然比起对方的突袭还是慢了半拍,三根黄色的利爪分别从他脚下三个方向刺穿了他幼小的躯体,将他牢牢钉固在爪牢中任由其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沿着利爪流淌下来。
    “林——”
    “注意下面!”
    在卡斯特拉的提醒下,兰迪迅速跳离地面跃至半空,而他原来所站立的地方顷刻被一只硕大无比的黄色利爪撕碎。
    “嘿嘿,看来今天的收成不错,这些东西我全部收下了。”
    从地底传来的是“蛰伏之刺”宏大的声音,而同一时刻地面上的利爪中同时伸出一根长刺刺入被捕获的猎物身中吮吸他们的存在之力,当然那名刚成为火雾战士不久的男孩也在其中。
    “对不起,卫锦,似乎刚和你相遇就要不行了呐。”
    “乖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在与自己契约的红世魔王道别后,男孩抬头望了望空中的兰迪,眼中没有丝毫的责怪有的只是对于自己即将离开的恋恋不舍。
    (不能就这样死去,一定要……要杀了它!)
    如此坚定的决心,男孩第一次有。
    “天堂之刻!”
    “牢笼之印!”
    随着男孩用尽力气唱出的最后一段吟诵,手中的蓝锤与银钉发出炫目的光辉,而在同一时间不远处的地面五根巨型钉锥深深刺入地面,瞬间一团黄沙色的火焰被困在了五根柱子中间。
    “啊————”
   “是真身,快攻击!”
    “光,轻如纸张;光,散落地方;光,在万物生息中他消亡。他在传唱,不堪的伤,脚本在台上,演出最后一场!”
    兰迪迅速召唤出竖琴以优美的旋律、低沉的吟唱、绚烂的蓝光终结了这位依靠偷袭名噪一时的红世魔王。
    爆炸过后留下的只有四处飘散的黄色火粉以及地面上点点的坑洞,而那些被捕捉的人存在之力已被吸取了大半,躺在血泊中的男孩更是因为致命的伤口即将离去。
    (果然,我又一次害了别人……)
    “都说让你们不要接近我了!”
    (对不起,我的无用害了你们……)
    兰迪仰面望天好让悲伤的泪水不被眼前的男孩所察觉。
    “和……和兰迪先生在……在一起很快乐,而且还……还第一次歼灭了魔王呐……所以,兰迪先生不要……伤心了。”
    (还是被发现了吗?)
    “抱歉,卫锦,是我的大意害你们……”
    男孩手腕处绑着的丝带果断却不夹任何愤怒地打断了兰迪指尖蓝色戒指的道歉。
    “这不是你的错,卡斯特拉,是我自己的疏忽才造成的这种局面。”
    虚弱的男孩望着身边沉默不语的兰迪,眼神中透着最后的一丝期望,终于苍白的嘴唇缓缓张开:
    “能……能让我最后叫……叫兰迪先生一声……师傅吗?”
    “嗯!”
    “师傅……”
    “嗯!”
    “师傅,谢谢……”
    随着双唇缓缓闭合,这个一脸童贞的男孩就这样带着满足的表情悄然离去。
    (笨蛋,是我害了你啊!像我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师傅这个称谓,更不值得你感谢啊!)
    蹲在男孩身边的兰迪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用竖琴为这个才相识不久却又匆匆离去的徒弟演奏完最后一曲。
    自那以后兰迪变得更为冷漠,几乎从不与任何火雾战士一起行动,除了与“慧光神盾”埃吉斯以及其成立的红世维序组织“星月辰光”勉强维持了数十年的合作关系外就再也没有与其他人一起合作了。

    人物介绍:
    李林:真名为“青铜雕刻家”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轻巧灵鳞”卫锦,神器是绑在手腕的蓝绿色丝带的“芬克”。拥有一张稚气的脸庞,一双明亮的乌黑眼眸,平时很容易被人误认为小女孩,心地善良,因为想要守护自己喜爱的这个世界而偶然与“轻巧灵鳞”卫锦签定契约,即使面对红世之徒也常常会心慈手软。武器为雕刻锤与凿钉,缔结契约半年后就在“蛰伏之刺”奥利安的偷袭中战败死亡,成为火雾战士期间总共剿灭6名红世使徒。
    卫锦:真名为“轻巧灵鳞”的红世魔王,对身边万物总是包含着一颗慈爱之心的红世魔王,平时透过丝带型的“芬克”传达自己的意志,火焰为微带翠绿的铜蓝色。
    奥利安:“蛰伏之刺”真身不明,时常隐匿自己的气息从地底伸出无数三指利爪捕获目标,在以毒刺刺入对方体内吸取存在之力或者注入自己能扰乱对方存在之力的气息使对方死亡,最后被“青铜雕刻家”以及“银月诗人”共同剿灭,颜色为沙黄色。


第十三章 美好的一天
    “可恶,在哪里?”
    兰迪依旧坚持不懈地寻找着周围能让他发现红世之徒的任何蛛丝马迹。
    (绝对不能再让那天的事发生!)
    兰迪紧紧握着身边少女的手甚至让迦蒂丝感到有些疼痛。
    (应该就在附近,在哪?是谁?)
    兰迪快速地扫过每一个人,每一间房屋,每一个娱乐设施。
    叼着香烟搂着女伴的男子。
    (不是!)
    牵着气球夹在父母中间的小女孩。
    (不是!)
    左边在绕着中央立柱高速旋转的滑椅。
    (不是!)
    右边的环球飞船。
    (不是!)
    为了能找出隐藏其中的敌人,兰迪一遍又一遍地环顾自己四周的一切,餐厅,环球飞船,索道滑车,占卜屋,欢乐世界,旋风飞椅一切都显得那样平凡。
    (等等,占卜屋?之前那次战斗中我不记得有这种东西啊!)
    为了谨慎应对,兰迪悄悄施展了自在法搜寻占卜屋的内部。
    (??一片空白??)
    (可能被封绝隔断了。)
    “呵呵,是这里吗?封绝!”
    在听到红世魔王卡斯特拉的猜测后,兰迪立刻施展了封绝。
    几乎在封绝形成的刹那,一把银色竖琴出现在了火雾战士的左手上,紧接着便是六道蓝色光芒射向对面的占卜屋。
    就在这时一个好似巫师模样的人影抱着水晶球从起火的屋中跃出一路逃窜,而怀抱竖琴的银发青年则以道道蓝光紧跟其后。
    突然,一团闪耀着诡异光芒的海蓝色火球截断了那个可疑人影的逃跑线路,为了避免被火球击中,那条人影一个急停止住步伐却不料瞬间便被后方紧随而至的无数蓝色光芒击中,顿时逃跑者被打得没有了人形只剩下稀松散落在四周的团团依旧在熊熊燃烧的火焰,怀中的水晶球也跌落在一边。然而这些透着悬浊的萤绿色烈焰随着水晶球的一阵闪光竟令人称奇地重新组合在了一起,被打散了的红世之徒重新聚成人形再次开始了逃亡,而原本在他附近因兰迪与迦蒂丝相继射出的火焰弹所燃起的蓝色火焰却都莫名消失不见了。
    迦蒂丝见到此情此景兴奋地说道:
    “那个水晶球似乎是什么宝具耶~”
    “先逮到那家伙再说吧,小姑娘。”
    在卡斯特拉通过戒指向外传达自己意志的同时,兰迪已经先行一步追赶那名逃跑的红世之徒了。
    “嘿嘿~”
    脸上露出调皮笑容的迦蒂丝这此时看上去并不着急,她轻轻晃动带在左手的银色手链。
    抱着水晶球的红世之徒继续逃匿,忽然一位海蓝长发的少女出现在他前方,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他再一次停下了脚步,然而他这一停顿却正好给了身后兰迪充足时间发动自在式。
    “光在阴暗中陨落,世界在雨中淹没,画面与现实交错,无法抽离卡在胸口,躯壳如行尸走肉。”
    歌声响起,八道蓝色光柱从天而降在红世之徒周围形成一层光壁构成的牢笼,任由他如何挣扎都无法逃出。
    “箭矢漫天飞舞,竟然在城墙上遮蔽了日出,是谁在哭?
    随着兰迪最后的吟诵,无数蓝色箭矢从竖琴中射出,光牢中的红世之徒霎那成为蜂窝,沦为悬浊的萤绿火粉,只留下昔日紧抱于胸的水晶球。
    (真是难看的火焰颜色啊!)
    “呐,呐,兰迪,这是什么宝具?”
    迦蒂丝小心翼翼地拾起跌落在地的通体晶莹水晶球交给兰迪,自己则在一旁好奇地观看散发出美丽光彩的水晶球。
    “这个似乎是可以吸收游离存在之力从而补充自身存在之力的宝具。”
    兰迪将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拿在水中反复端倪。
    “游离的存在之力?”
    迦蒂丝疑惑地望着兰迪,琢磨着他刚才讲过的话。
    “不知道游离的存在之力吗?”
    迦蒂丝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不知道。”
    “游离的存在之力就是四处飘散在空中或者附着在地面等地方的存在之力,说简单些就是没有成为构成生物组成部分或者成为攻击防御武器的那部分存在之力,比如我们刚才射出却并未击中目标的火焰弹所形成的火焰,又比如红世之徒死后四处飘散的火粉,这些都是游离的存在之力。”
    红世魔王卡斯特拉详尽的解释听得迦蒂丝直点头。
    “哦~哦~那就是说这东西能吸收攻击失败的火焰和红世之徒死掉溢出的火粉咯~”
    “也不一定是死掉啦,比如受伤从体内飘散的火粉也可以算作游离的存在之力。”
    “总之就是收垃圾的吧!”
    “额……”
    迦蒂丝最后的总结让存在已久的红世魔王和经历无数风雨的火雾战士哭笑不得,一时语塞。
    (居然说这是收垃圾的,还真有你的啊!)
    “不过有了这东西,迦蒂丝就能彻底摆脱吸食人类的存在之力而存在了吧?”
    “理论上是这样的。”
    然而兰迪的这一建议却立即遭到了少女强烈的反对:
    “不要嘛~迦蒂丝才不要这种回收垃圾的东西!”
   “……”
    短暂沉默后,兰迪开始尝试说服这位娇气的女孩儿接受手中的宝具:
    (像我这样作为火雾战士劝红世之徒接受宝具恐怕还是第一个吧!)
    (我才没兴趣成为这样的第一个红世魔王呢!)
    “什么垃圾,这可是能够吸收游离存在之力的极佳宝具。而且你瞧,这晶莹剔透的样子多美!”
    “不要,不要,迦蒂丝就是不要嘛!”
    迦蒂丝一把推开兰迪伸在面前的手,害得他险些将手中的宝具跌落,幸亏银发青年反应及时才避免了宝具落地破碎的尴尬。只是倔强的少女丝毫没有看见这一幕,还在孜孜不倦地强调着自己拒绝的理由:
    “什么很美啊,迦蒂丝看一点也不美,而且这么个东西携带起来一点也不方便!”
    正当兰迪有些火气的时候,古老的红世魔王卡斯特拉及时出来为自己的契约者支招:
    “那嵌在手链上如何?”
    “不好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把这东西嵌到里面,手链的整体美观都被它打破了!”
    “真是的,不要就算了,只不过以后你就别指望我还会带你出来了,也别再指望可以做什么消耗存在之力的事,否则我就用自在法困住你。”
    正当本就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兰迪为如何劝说对方苦恼时,又恰巧因为迦蒂丝的无理取闹险些使得好不容易到手的宝具跌落破损,于是不由自主说话带了些许火气。
    (真是个任性的女孩子!)
    银发青年突然增大的嗓门着实将还在撒着娇的迦蒂丝吓了一跳,头脑一片空白的蓝发少女呆呆地望着对方发青的脸色,不一会满是委屈的泪水便占据了她赤红的双眸。
    “呜呜呜~~兰迪仗着本事高欺负迦蒂丝嘛,呜~~~”
    背过身小声哭泣的迦蒂丝微微撅起小嘴轻轻嘀咕:
    “迦蒂丝带着就是了嘛~兰迪也用不着这样凶人家嘛~”
    看见自己喜欢的少女哭泣,刚才还在气头上的兰迪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他最怕也是最没办法的就是见到女孩子落泪。
    (我早说过以后的生活会麻烦了吧!)
    面对魔王的抱怨,兰迪没有反驳,因为此刻的他完全在思索着接下来要如何是好。虽然此刻在兰迪心中十分想去安慰迦蒂丝,但是并不觉得自己做错的他又实在放不下面子。
    (那现在要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去安慰她咯!)
    不知是因为和迦蒂丝相处时间长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这时的兰迪就像是被少女感染了一般也闹起了别扭。
    (不行,我又没有……)
    (难道你想就此失去那丫头吗?还是说你已经腻烦了和红世之徒过家家一样的生活了,即使现在动手歼灭对方也无所谓了?)
    (我……)
    自从与威尔艾米娜相遇的那次后,迦蒂丝发现只要自己一露出那种欲哭的表情,兰迪通常都会马上心软下来答应自己的要求,可是这次的情况却似乎有些不同,背后的兰迪迟迟没有出声,耍着性子的少女开始有些担心了。
    (难、难道兰迪真的生气了?)
    迦蒂丝一边揉着眼中委屈的泪水一边继续等待着兰迪的道歉,可是背后却始终没有传来对方温柔的话语。这下蓝发少女着急了,她害怕兰迪一气之下就这样离她而去,想着可能以后再也无法体会到只有与兰迪靠在一起时的那种温暖,两行滚烫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滚落少女的娇小脸庞。
    “迦蒂……”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久违的声音,而一只夹带着再熟悉不过的温度的手也在这时搭在了迦蒂丝的肩膀上。
    就像是捡到了救命稻草般,独自流泪的少女猛然转身扑进了兰迪的怀抱之中,晶莹的泪水犹如决堤似的不断涌出。
    “对不起,对不起,迦蒂丝以后再也任性了,迦蒂丝以后什么都听兰迪的,所以、所以兰迪不要不理人家嘛~”
    注视着倚靠在自己胸前不住哭泣的蓝发女孩,感受着对方因抽泣而微微颤动的娇小身躯,兰迪万万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固执居然会使得迦蒂丝如此伤心,终于他不再顾及那毫无意义的面子问题而是紧紧抱住怀中的少女,右手轻轻抚慰着正在哭泣的迦蒂丝的后背。
    “对不起,刚才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急了,对迦蒂丝太凶了,迦蒂丝不要哭嘛~”
    (真是的,早点道歉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果然选这家伙就是麻烦呀!)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不好,刚才兰迪又是凶人家又是不理人家的,害得迦蒂丝都快伤心死了,兰迪要怎么补偿人家啊?”
    哭泣的迦蒂丝轻轻敲打着兰迪的胸膛埋怨着对方,只是这每一次的敲打都包含着少女对于对方的点点爱意。
    “那你说要怎么补偿?”
    “嗯……那、那兰迪答应迦蒂丝一件事!”
    在青年的不断安慰下少女缓缓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兰迪。
    看到迦蒂丝终于收起了泪水,兰迪大大舒了口气。
    (终于不哭了呀。)
    “什么事,只要小丫头你不哭,兰迪他什么都答应你。”
    (喂,喂,不能什么都答应啊!)
    “真的?”
    迦蒂丝有点不敢相信,一双还闪着泪光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兰迪。
    “真的!”
    被异性近距离注视的兰迪不由地有些害羞,而面对着少女满怀期待的目光,年轻的诗人几乎连考虑都没考虑就一脸认真地回复着迦蒂丝。
    (刚才还说不能什么都答应,怎么自己一下子又全答应了。)
    “那迦蒂丝要兰迪现在就陪人家去吃冰激淋~”
    “可以,不过作为交换条件,小丫头必须以后一直带着那个水晶球,如何?”
    一股听似毫无生气的声音冷不防从兰迪指尖冰蓝戒指中传出,卡斯特拉毕竟是古老的红世魔王,在谈判方面一点也不心慈手软。
    (还好不是永远不带那个宝具。)
    虽然红世魔王是放心了,可银发的契约者却急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不要帮我擅自决定。)
    (有什么关系,反正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说你也会答应的吧!)
    卡斯特拉一语中的说得兰迪顿时哑口无言,不过说实话这中间人还真不好当,古老的魔王刚摆平了自己契约者这边,迦蒂丝那边又开始闹腾了。
    “呜~老魔王欺负人,老魔王欺负人!”
    “唉,那算了。兰迪,我们回去了,都被人家说成欺负人了,这游乐园也没什么好待的了。”
    (真是的,我怎么把自己牵扯到这种麻烦里去了?一个不坦诚的契约者已经够麻烦了,现在还要面对一个爱撒娇的徒,往后的日子啊!)
    “唔——不要嘛~迦蒂丝带上它还不行嘛~哼,老魔王真不好!”
    说着,少女一把抢过兰迪手中的水晶球,抹去了上面曾经的主人乌萨利诺的气息并将自己的气息注入其中,随后撅着小嘴的迦蒂丝一脸不乐意地将其缩小藏在了自己的腰带中。
    (臭魔王,死魔王,老是欺负迦蒂丝!)
    “这下可以去带迦蒂丝吃冰淇淋了吧?”
    “可是,这里哪来的冰淇淋店?”
    说话的同时兰迪迅速修复了之前因为战斗而被损坏的部分措施,之后一个响指解除了外围的封绝。
    “不管,不管,反正兰迪已经答应过人家了啦~”
    迦蒂丝扭动着纤细的小蛮腰,握着兰迪的手反复晃来晃去,对于其他红世之徒绝对是个可怕存在的“银月诗人”此时在面对撒娇女孩时却显得一筹莫展。
    “知道啦,知道啦,可是一定要现在就去吃吗?”
    “嗯,刚才的战斗弄得迦蒂丝热死了啦~而且兰迪还和老魔王一起欺负人家,哼!”
    说着少女又嘟起了樱桃小嘴,一副小女孩生气的娇蛮模样实在是拥有着无限的杀伤力啊!
    “好了啦,带你去吃总可以了吧。”
    被迦蒂丝那可爱的模样所吸引,一向举止谨慎的兰迪竟在公众场合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小脑袋。
    “嗯~”女孩丝毫没有对于这种抚摸感到反感,相反似乎还挺享受这种待遇,甚至都幸福地眯起了双眼,一脸陶醉的表情。
    在一番寻找后,两人在一间可自制冰淇淋的小店前坐定了下来,开始品尝着他们自己制作的清凉甜点……
    “吃慢点,一下子吃那么多小心肠胃受不了!”
    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迦蒂丝,兰迪已然将她当作了一名普通的人类女孩。
    “没关系,迦蒂丝有两个胃呢!”
    女孩抬头瞥了一眼手边的两个巨大的冰淇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
    在这之后,两人又先后玩了海盗船、超级秋千、云霄飞车、激流勇进等等游乐项目,望着身边少女时而惊悚地高声尖叫时而高兴地手舞足蹈,兰迪愈发觉得这个留着海蓝长发的少女可爱纯真。
    夕阳下的摩天轮中,紧挽着手的银发青年与蓝发少女肩并肩望向窗外被美丽夕阳所染红的都市。
    “迦蒂丝想永远和兰迪一起走下去。”
    “兰迪也是,和迦蒂丝一起真的很快乐。”
    在浪漫的氛围下,兰迪不知不觉伸手搂住了迦蒂丝的腰,而娇弱的少女也很自然地靠着对方,就和其他同乘摩天轮的无数对情侣一样享受着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甜蜜。
    “迦蒂丝最喜欢兰迪了!”
    害羞的女孩微微张嘴以极轻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你说什么?”
    由于正在全神贯注地欣赏窗外夕阳下的美丽景色,银发的青年并没能听清身旁少女刚才的话语。
    (唉……真是个笨蛋,这种话那丫头怎么可能会重复第二次嘛?)
    果然不出卡斯特拉所料,迦蒂丝害羞地低下头,精致的脸上泛起阵阵绯红。
    “没什么……”
    夕阳下映照下的一切是如此的唯美宛如披上了一层橙色的纱衣,摩天轮中紧紧相依的火雾战士与红世使徒彼此约定相守永远,这份特殊的羁绊在朝朝暮暮的相处中已变得越来越牢固了,这份跨越世俗所建立起来的感情在茫茫红世之中虽然看起来是如此的微小而不起眼,但总有一天她会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推动着沉重而腐朽的命运之轮再次转动,将世人带往一个更为美丽而璀璨的新世界。

    人物介绍:
    史莱姆:真名为“迷游”,因为过于弱小而只能勉强保持人形外观、极易溃散成烂泥状的的红世之徒,拥有能够吸收游离存在之力的宝具“残存晶球”,火焰颜色为悬浊的萤绿。



第一卷就在这样一片甜蜜中缓缓落幕了,感谢大家的支持,过两天偶会放出第一卷相关人物名字来源等资料,同时在文首偶会添加第一卷txt版。
如果要问偶第二卷何时开启?偶会明确告诉大家,将会在一个月内更新至第二卷的,绝不会像某游戏那样WLK(忘了开)


第一卷部分出场人物资料:

火雾战士&红世魔王
契约魔王:“深邃炽焰”厄瑞克透斯:
来源于希腊神话中的雅典王的Erechtheus
神器:“克托尼亚”:
克托尼亚-来源于希腊神话为希腊城献出生命的厄瑞克透斯年少的女儿
契约者:“远谋の圣主”提摩希·亚历山大
提摩希:希腊姓名Timothy来源于希腊语中的Timotheos
亚历山大:出自古代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大帝< Kyng Alisaunder >,欧洲历史上最伟大的军事天才,马其顿帝国最负盛名的缔造者。


契约魔王:“死亡网刺”阿努布雷坎:
来源于WOW纳克萨玛斯的BOSSAnub'Rekhan
神器:“奥斯卡”:
来源于君特·格拉斯的著作《铁皮鼓》中主角
契约者:“残杀の噬尸者”威利·格拉斯< Willie·Glass>
威利:普通德国姓名,意为强而有力的战士或保卫者
格拉斯:出自德国著名作家君特·威廉·格拉斯< Günter Wilhelm Grass >

契约魔王:“地狱咆哮”阿提斯(Atys
来源于土耳其神话大地女神丘贝雷的儿子以及情人
神器:“格罗姆”:
格罗姆-来源于游戏魔兽争霸,德拉诺世界兽人中最强的战士之一,曾系最先迎接玛诺洛斯之血的氏族首领格罗姆·地狱咆哮(Grommash
契约者:“荣光剑圣”伊泽特·穆尔西里< Izzet Mursili >
伊泽特:土耳其常用名字,在土耳其语里意为尊敬的
穆尔西里:出自赫梯古王国的代表人物穆尔西里一世
宝具:“血吼”:来源于网络游戏WOW中的武器名

契约魔王:“轻巧灵鳞”卫锦(Wei King
来源于土中国神话炎帝第一个女儿精卫
神器:丝带型“芬克”(第二次契约为眼镜型):
芬克-来源于游戏魔兽世界,芬克·恩霍尔是魔兽世界中伟大的地精工匠。
契约者:“青铜雕刻家”李林
李林:我国隋代著名的桥梁工匠、建造了举世闻名的赵州桥的李春的后人。

契约魔王:“韬略风烟”吾陆(Wu Lu< Kaimeiju >
来源于中国神话《山海经·西次三经》中看守众神之山——昆仑山的神兽,正体是黄帝手下一个具有很大权力的天神。
神器:“戊己杏黄旗”:
戊己杏黄旗-来源于上古人皇所设之旗之一,是封神榜防御第一法宝
契约者:“荣光剑圣”尚卢< Shang Lu >
尚卢:来源于中国历史人物姜子牙,商朝末年人,其始祖四岳伯益佐大禹治水有功而被封于吕地,因此得吕氏。


红世魔王:
"底之柱"爱丽雅特[Aliyate]
来源于佛教术语解釋為「被內藏」、「被攝藏」或「被隱藏」之意的alaya变种(從安慧的《中邊分別論釋》、《唯識三十論釋》雖未使用alina,但使用aliyantealiyate

"苦源公爵"比福隆斯[Bijrons]
来源于也被称作“死者之伯爵”的堕天使比福隆斯

"秩序玛瑙"兹兹米特尔[Zizimytl]
来源于阿兹特克神话中另一个令人畏惧的存在,星魔之王,在夜间活动的最可怕的超自然生命就是星魔,总称为兹兹米梅。

"血舞"贝斯[Bes]
来源于埃及神话中的舞蹈和战斗之神贝斯

"螺旋叶纹"罗尔沃伊[Rolwoy]
来源于澳洲土著人阿波利吉尼一带传说中的精怪,据说是神和妖怪的中间之存在

"蛰伏之刺"奥利安
来源于神话中古希腊英武的猎人奥利安,由海神波塞冬和凡间女人所生。


红世之徒:
"死亡铜雨"埃拉:
来源于希腊神话中的鹰身女妖Aello

"黑风暴"塞拉伊诺
来源于希腊神话中的鹰身女妖Celaeno

"疾飞"俄库珀忒
来源于希腊神话中的鹰身女妖Ocypete

"疾行"波达耳刻斯
来源于希腊神话中的鹰身女妖Podarge

"千眼虫"阿壹兹
来源于卡牌游戏的サウザンド·アイズ

"翠蛛"柯瑞培特·菲茵德
来源于魔兽争霸地穴恶魔< Crypt·Fiend >

"迷游"史莱姆
著名的黏液状的生物。不过《女神転生》里的史莱姆和其他作品里的史莱姆生成原理不同,是从精神形态变为物质形态的过程中,实体化失败的恶魔。没有得到预定的成形的肉体,成了一堆半流质的东西。

第一卷主题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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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4-2 20:25 编辑

第二卷
序章 起誓
    我,收养了一个红世使徒。
    曾经有谁告诉我,红世使徒都是一群只知道满足自己欲望而不断蚕食世界的恶徒。
    曾经有谁告诉我,人类在这群红世使徒面前是一群毫无反抗之力需要保护的弱者。
    曾经有谁告诉我,火雾战士就是应该在此时站出来讨伐红世使徒保护人类的战士。
   可是在曾经的某一天作为弱者的人类竟然杀死了保护他们的火雾战士。从那一刻开始我决定不再战斗、不再保护他们,我放弃了自己一直在履行的使命。
    然而在这之后的一天,因为我的逃避,又一个我所敬爱、亲近的人在与红世使徒的战斗中死亡了。
    “既然已经成为了火雾战士,那么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应该保护这个世界,哪怕这个世界上已没有值得你保护的人。”
    于是我重新拿起武器再一次开始了战斗,再一次开始履行自己的使命,只是现在的我不再是为了保护别人,也不再是为了向红世复仇,而只是单纯地在履行使命——维护着世界的平衡而已。
    可是在不久前,我却救了一个红世使徒,一个虚弱得随时都会消失一般的红世之徒。
    既然人类可以杀死作为保护者的火雾战士,既然红世之徒可以喜欢明明应该被当作食物的人类生活,那么为什么火雾战士就一定要讨伐红世之徒呢?
   望着出现在我面前的红世之徒,可爱的模样与善良的性格,和“凶残暴虐”、“满足私欲”、“贪婪成性”等这些词完全搭不上任何关系。
    所以,我决定要保护她,保护这名纤弱、喜欢过着人类生活的红世之徒。
   闪动着好奇的赤红眼眸、披着及地的海蓝长发,挂着无邪微笑的精致脸庞。
    她的名字叫做——“蓝蝶”迦蒂丝。
    没错,我要保护她,保护这名叫做迦蒂丝的女孩!


经过了近半个月的休整,第二卷终于要来了,现定于本周末更新第二卷第一章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11-6 19:31 编辑

第一章 来自异世的访客
      透过小小的方形空间朝天空望去,高高在上的白云悠闲地缓缓从视线中飘过,在蔚蓝画布上留下一片片宛如骏马又似娇蝶的浮影。
    这个以手托腮漫无目的地观察着窗外的是一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青年,银色的自然直发微微将耳廓遮掩,清澈的瞳眸中倒映着空中唯美的画景。
    (唉,我怎么会答应她来这种地方体验?)
    “兰迪,兰迪,在想什么呢?”
    邻座的少女轻轻推了推正望着窗外风景的青年,侧过头的她用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坐在身边的兰迪。
    被唤回意识的青年缓缓回头,面对一张紧贴自己的可爱脸庞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在用余光环顾了四周后,他轻轻移开了凑得越来越近的少女。
    “周围都是人,不要靠得那么近,会……会引起误会的,迦蒂丝。”
    “呜~~为什么啊?可是人家本来就是喜欢兰迪呀,为什么要掩饰呐?”
    迦蒂丝一脸不解地望着兰迪,纯真的少女没有丝毫要遮掩自己对于兰迪的喜欢。
    “可是这里是学校啊!如果,如果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的话可能会被处分的。”
    “呜呜~~怎么这样啊,学校是连表达自己的心意都不行的地方吗?”
    “嗯。在这里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学习。”
    “唔——早知道学校是这么严肃的地方,迦蒂丝就不来体验了,呜~~”
    迦蒂丝撅起小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好机会,正好借此让她回去。)
    “那我们现在离开也不算晚啊。”
    趁这个机会兰迪又一次打起了让迦蒂丝尽早放弃这个麻烦的体验学校生活的算盘,可是原本以为这回总能成功的他又一次被着迷人类生活的红世之徒所拒绝。
    “不嘛~迦蒂丝才不会这样就回去了呐~迦蒂丝还要继续玩!”
    虽然这次好奇之旅的一开始显得有些枯燥乏味,但是对人类生活充满好奇的红世之徒坚信人类都争着要去读书的地方是决计不会这么无趣的,所以刚回绝兰迪提议的她又一次抬起头,试图从正在解释着书本内容的老先生的讲课中搜寻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只是没过多久,大概也就不足5分钟的时间吧,迦蒂丝放弃了原先的计划,因为那位老师上课的内容不仅简单乏味,而且讲课形势还十分死板,所以要想从他的课中找到乐趣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于是这位爱动的女孩很快又开始四处张望起来,左手无目的地转着手中的水笔,右手则轻轻摆弄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柔顺长发,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不住地环顾四周搜寻着什么更加有趣的东西。
    静坐在女孩身旁的兰迪则明显不同,虽然讲台前那位老先生讲的东西他早已知道,其实如果他自己上去讲绝对会比那老者说得更好,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去做亦没有像迦蒂丝那样东张西望而是努力装出一副专心听讲的样子,远远望去就和周围那些其他学生没任何分别。
    没有遭到一丝的质疑,没有引起任何的骚动,本不应在这里出现的两人却理所应当地出现在这个班级中,而起因仅仅是因为其中一人的一句话“我想去体验下人类都想要去的学校是什么样子”。于是他们选择了一所距离两人住所最为接近的大学作为体验地点,喜欢人类的迦蒂丝在众多学生中小心翼翼地挑选了一名即将消失的女孩作为自己进入学校的凭借,而作为火雾战士的兰迪却相当草率地借用了与消失女孩同在一个班级的另一个火炬的存在之力挤入了学校,迫使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尽可能地保护迦蒂丝。而如今的这一幕就是作为来自另一个世界强者的体现,明明那名少女与那名青年的容貌模样、行为方式、说话言辞都已彻底改变,可是在他们周围的其他同学来说并没有一丝一毫地奇怪,那些同学们依旧如同平时那样,有的仔细听着教授的授课,有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有的则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同学聊着动漫游戏、电视剧情或者体育比赛,教室中一片祥和安逸的氛围,没有任何人察觉出其中丁点的改变,两位异世的访客就这样融入了其中。
    可正当兰迪如此以为之时,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却引起了他的关注。
    “陆光烈,又在写小说了吗?这次是写什么内容的?”
    “关于两个非人类如何混入人类之中并慢慢习惯于人类生活的作品。”
    (什么?!!)
    听闻此言的兰迪不由得一惊,忙不迭回头望去。
    (被识破了吗?)
    说话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斯文男生,在看到兰迪回头望着自己时的刹那那位名作陆光烈的男生有些讶异,随即又恢复了之前一脸好似看穿一切的神色。
    “兰迪,兰迪,那个人的眼神和你好像哦~”
    背兰迪的突然转身所吸引,迦蒂丝也回头望向兰迪视线所及之处,在那里她看到了一名和兰迪外表截然不同的男子,但是在他的眼神中不知为何却透着与兰迪相近的悲伤神色。
    (是人类吗?)
    从蓝宝石戒指中传来了红世魔王卡斯特拉的询问。
    收回刚才释放的小型侦测自在法,兰迪夹杂着一丝无奈淡淡地说道:
    “应该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不过刚才的话语和眼神真的很令人起疑呢!)
    虽然亲自用侦查自在法试了一遍,可是在兰迪的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放心坐在他身后的那名男子。
    (算了,先把他放在一边,等过些日子再看看吧。)
    (不错,要是让那丫头第一天的学校生活就这么毁了多麻烦啊!)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大大出乎了这两位的意料,使得他们再也没有过多的精力来关注这名叫做陆光烈的男子。


    午休时分,安安静静的大学校园一时热闹了起来,上完半天课的学生们都各自为着自己的午饭而奔波,他们或三两结伴或五六成群走在被树荫遮蔽的大道上。
    其中的大部分都是深怕没了位子而急急赶往学校食堂的学生,也有那些悠闲地回到寝室等着外卖送到的学子,还有些则是有说有笑地走出校门选择到周边小店果腹,当然也不排除极少还没有拿定主意到底去哪的人,如今的兰迪和迦蒂丝正是属于最后一种。
    “就在这附近随便吃些什么吧,下午还有课。”
    “不行,不行,兰迪不能随便吃,兰迪一定要吃迦蒂丝做的料理!”
    正当两人为了午饭该吃什么而争论之际,一位金色卷发的美貌男子搀着一名稍显娇小的女孩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哟哟,真是的,你们还真是亲热呐!之前在课堂上还嫌不够啊,这次转战校门口了吗?”
    一袭花色衬衣与浅色长裤的搭配着实凸显出说话之人的优雅与帅气,灼人的目光轻轻掠过迦蒂丝的可人脸庞。
    “话说被称为精灵的你果真是脱凡超俗啊!吴伊,为啥以前我就没能注意到你的美丽呢?”
    (吴伊原本是名大二的女学生,只是在很久以前就被红世之徒吞噬了其存在之力而且就算是作为火炬的她也即将燃烧殆尽,因此迦蒂丝为了能顺利进入学校而借用了她的存在。)
    第一次被异性如此夸奖的迦蒂丝显然有些受宠若惊,雪白的小脸一下就涨得通红,害羞的女孩微微低下头,但奇怪的是从吴伊留下的“羁绊”中迦蒂丝并没能找到十分强烈有关于眼前这名男子的记忆,所以她又只能拉了拉身旁兰迪的衣袖,稍稍踮起脚尖不好意思地轻声向他询问。
    “那、那个兰迪知道他是谁吗?”
    可惜这一句话还是被耳尖的男子听到了,不过对方似乎也只是听到了一半而已,因为他并没有对“兰迪”这个称呼做出反应而只是对于女孩不记得自己是谁有些失望。犹如贵族一般的男子理了理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阳光的秀发,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出失望的神色。
    “不记得我了吗?不过,这样难怪,毕竟我们在之前都没怎么说过话呐。”
    “吉诺·赫夫纳,没想到你今天会来上课啊!”
    和迦蒂丝出于人的考虑不同,兰迪一方面为了保护迦蒂丝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她惹出事端而毫不犹豫地借用了与吴伊同在一个班级,存在之力几乎没被怎么消耗过的火炬——优等生樊黎晨的存在,而凭借他留下的“羁绊”兰迪轻易找到了大一时曾与其同在一个寝室却经常逃课的吉诺的线索,从而及时替迦蒂丝解了围。
    (真是麻烦,又要开始这种扮演别人的游戏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不愧是和我从高中到大学的死党呐!”
    吉诺一把勾住了兰迪的脖颈得意的说道:
    “不过你还真是不够意思,居然瞒着自己的死党交女朋友,要不是我今天来恐怕还不知道呐!”
    “没有没有,我和她只是才刚刚开始而已。”
    尽管兰迪自己也明白与迦蒂丝的关系,可是每每听到别人这么说,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急忙出来澄清自己。
    “刚开始就这么亲密,樊黎晨,你比我还行呀!”
    (不行,再这样下去恐怕越来越说不清了。)
    (你也真是的,明明这就是事实还解释什么,自找麻烦呀!)
    忽然兰迪望见了站在吉诺身边的女孩,女孩从吉诺开始打招呼就一直低着头,金色的刘海微微下垂遮挡住女孩的容颜,不过即使没能完全瞥见女孩的容貌,兰迪凭借樊黎晨留下的记忆还是能大致猜出这个女孩的身份。
    (正好就用她来转移吉诺的话题吧。)
    (我说你还真是……)
    “吉诺,怎么你妹妹也在啊?”
    “你终于发现了啊!其实我今天来上课就是为了带妹妹熟悉下学校以及周边的环境的,因为我妹妹今年也考到了这所学校。”
    “你妹妹是……?”
    在一旁默默不语的迦蒂丝努力从吴伊留下的“羁绊”中搜寻线索,只是由于吴伊所留下的存在之力实在过少,最终她还是没能找到吉诺身边一直低着头的女孩的丝毫印象。
    “莉媞,莉媞·李,请多多关照。”
    害羞的女孩微微抬起头,金色的秀发下一双碧绿的眼眸宛如明澈的湖水一般,娇小苍白的脸庞就以及她那经常病倒的瘦弱身躯不禁惹人怜爱。
    吉诺轻拍了下妹妹的头,又挠了挠自己的头,脸上透着一丝不好意思说道:
    “以后我妹妹还请两位多多关照,同时作为庆祝妹妹入学,今天的偶遇就让我请两位到附近的一家小店里好好吃一顿吧!”
    金发的贵公子还不等两人答应下来便不由分说地拉着他们往店所处的方向赶去。
    (正好可以不用吃那丫头的致命午餐了,你还真是幸运啊!)
    而迦蒂丝尽管一百个不愿意,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对方的邀请,一时没什么办法的她只能不甘心地跟着其他三人一同朝小店走去。


    很快四人便来到了小店楼上一间只有与老板相熟的顾客才能租用的包房内,望着窗外行色匆匆的行人,兰迪忽然有一种在召开秘密会议的感觉。
    “怎么感觉我们好像在密谋商量着什么重大事件一样啊!”
    没想到兰迪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正巧被对面吉诺听见,他望了一眼周围稍显古朴的布置,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别具一番风味。
    “是啊,是啊,看来我们真的在策划什么呢!”
    “那是在策划什么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迦蒂丝冷不防冒出一句话来,侧着头的女孩任由柔顺的海蓝色秀发垂向一边,一双清澈无瑕的赤红眼眸好奇地望着吉诺。
    “吃饭呗,商量着怎么吃好这顿饭。”
    听完两人的问答,大家不约而同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就连一直唯唯诺诺的莉媞也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只白嫩的小手优雅地挡在唇前。
    酒过半寻,气氛却显得有些尴尬,面对吉诺的活跃,生性开朗的迦蒂丝与对方聊得十分愉快而作为吉诺好友的樊黎晨却因为兰迪不喜交流的关系而显得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其他人好似看戏那般。
    (这样一句话也不说没关系吗?不会引起那个家伙的怀疑吗?)
    (谁知道呢,也不知道这个叫樊黎晨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不定也是个不善言辞的家伙呐!)
    一直在和迦蒂丝聊天的吉诺忽然转头看向兰迪这边,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地说道:
    “我说黎晨啊,这样不善言辞的话以后找工作会很麻烦的哦~需不需要我来帮你啊?”
    (真是个低俗的人,贬低自己朋友的短处突显自己的长处就这么高兴吗?)
    虽然兰迪心中十分轻蔑眼前自称是樊黎晨好友的人,可是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这就是人类的愚笨,明明自己根本未认清对方,却得意洋洋地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不过还真是幸运啊!那个被你借用存在的人类居然还真是个和你一样沉默的家伙啊!)
    就在兰迪与寄宿在戒指中的魔王交流时,寡言少语的莉媞缓缓从他身边经过,突然娇小的女孩一个趔趄向左边倒了下去,兰迪见状急忙起身搀扶。
    “没事吧,莉媞?”
    “没、没事。”
    当女孩意识到自己倒在兰迪的怀中时,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赶紧起身的莉媞又一次害羞地低下头,轻轻说了句“谢谢黎晨学长~”便匆匆出了房间跑去。
    “哈哈,我妹妹那不时晕倒的习惯还真是方便啊!”
    “什么意思?”
    涉世未深的迦蒂丝自然没能明白吉诺话语中的含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时在兰迪和吉诺徘徊寻找着答案,而兰迪的脸上则泛起一丝红晕。
    (看来又有新的麻烦了,被爱环绕的诗人。)
    (真是不应该用这个火炬的!)


    在城市另一端的巨大广告牌下,一位披着深紫斗篷的女子娴静地倚靠在公园内的一颗苍天大树下。
    由于长袍的掩盖使得旁人无法窥见女孩的容貌,但是仅凭从其中透露出的魅力与她不加修饰的自然言行就以使得无数游人忍不住回头一望了。
    女孩左边放着是一袋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诱人苹果,此刻的她正以惊人的速度咔嚓咔嚓地啃食着手中鲜红的果子。
    “我家的小狼狼吃起苹果来真像是个恶魔啊!”
    传出声音的是系在女孩腰间挂着一个个香囊的七彩锦缎腰带。
    “像‘聖潔闇岚’芬里尔汝这样的魔王说咱是恶魔真是没说服力呢!”
   隐匿在斗篷中的少女将吃完的果核随意扔进了不远处的纸篓中。
    “打扰者来了!”
    就在被称作“”的腰带出声的同时,两名身着制服的中年男子慢慢向这边走来。
    “小姐,这……”
    还没等他们把话说完,之前倚靠在树下的神秘女子已然不见,她身边的一袋苹果也在同一时间一起消失了,似乎那女子
与苹果从没出现过一般,唯有青青草坪上残留的被压痕迹以及纸篓中遗留的果核还在向人们证明着她的存在。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11-6 19:35 编辑

第二章 出乎意料的敌人
    经过几天与同学老师磕磕绊绊的相处,迦蒂丝终于渐渐适应了人类所谓的学校生活。这位一心热衷于了解人类生活的红世之徒虽然也曾和其他人类有过同吃共住的经历,但是却从没有进过学校之类的地方,因此对于来自于异世界的她来说,初来学校时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不过在兰迪的帮助以及她自己不懈的努力下终于能与周围的一切大致融洽了,而在这慢慢的磨合中迦蒂丝也逐渐体验着所谓的上学是怎么一回事了。
    “适应了些吗?”
    循着友好的声音望去的是金发吉诺洋溢着关切的笑容,在迦蒂丝这几天的适应期内对于她帮助最大就是吉诺·赫夫纳。虽然他一开始听说眼前这名少女因一次意外而失去部分记忆时完全一副不信的样子,但在迦蒂丝一次又一次的奇怪举动后,最终他还是相信了这个夸张的不可思议的理由。于是在那之后,这位留着金色卷发的贵公子异常热心地帮助着迦蒂丝适应学校的生活,反而使得为了掩饰迦蒂丝奇怪举止而编撰了这个奇幻理由的两人感到有些对不住他了。
    “恩恩,迦……哦,吴伊已经没事了。”
    因为不习惯借用别人的存在,所以每当说话时迦蒂丝总是不自觉的脱口而出“迦”之后再改成“吴伊”,不过这一奇怪的言行倒是没让周围人产生疑惑,或许是她原本的奇异举止太多了,那些同学似乎也把她的这种开口方式当作了一种独特的口癖。
    其实原本要适应学校生活也不是一件会引起多大轰动的事,只是迦蒂丝生性活泼,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又喜欢亲自尝试,因此才惹起了整个学园师生的关注,最终兰迪不得不想出了这个所谓因意外而失去部分记忆的借口来掩饰。
    尽管目前迦蒂丝在学校的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可是兰迪并没有能轻松多少,因为他目前正想着要如何应付另一名女孩,那名从初中时就开始暗恋樊黎晨的女孩,也就是吉诺的妹妹。本就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兰迪在面对这种柔弱女孩时毫无办法,尤其是那张犹如洋娃娃般的精致脸庞时根本无法忍心开口回绝对方,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力满足女孩的一切要求。
    (哈哈,真是麻烦的存在啊!)
    (真是的,要是早知道他是个那么麻烦的人,我就不借用他的存在了。)
    “恩……那个……”
    此时的莉媞正低着头静静站在兰迪身边,一双小手在身前不自觉地摆弄着,似乎在苦恼着什么事情。
    终于在犹豫了很久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孩终于不好意思地轻轻说道:
    “那个,黎晨学长能陪我走一程吗?那,那边要经过一个小巷,我,我有些害怕,所以,所以……”
    莉媞说话的时候始终没敢抬头望向身边的兰迪,连说话的语音也是略带颤抖的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一般,看着如此娇弱的女孩,身为男子的兰迪又怎能狠心拒绝呢?
    “恩——那好吧。”
    (唉,又接受了呀!)
    (我有什么办法,人家都这个样子了,难道叫我拒绝吗?)
    (我看出来了,你就是无法抵抗这种娇小女孩的请求,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栽在这上面的。)
    可是既然自己的契约者已经答应了莉媞的请求,通过冰蓝宝石传达自己意志的魔王也不再说什么。
    背负着樊黎晨这无奈身份的银发男子遵守承诺只身带着莉媞往公园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同样害羞的两人都没有说话,胆小的莉媞一个人在前面带路,作为保护者的兰迪则始终保持了些许距离跟在后面。
    就当快要走出公园时,带路的小女孩忽然停下脚步,一个转身差点与正走着的兰迪装个满怀。
    “怎么了,莉媞?”
    女孩低头沉默不语,粉嫩的小脸上透着绯红,双手交叉在身前不停改变着姿势。面对眼前犹豫不决的女孩,兰迪不知为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说是……)
    “我……”
    当兰迪隐约意识到女孩的意图后急忙开口想要阻止女孩接下来的话语,只是终究还是慢了一拍。
    “黎晨学长,我,我喜欢你——!!!”
    莉媞说完就红着脸朝反方向急奔而去,根本不再给兰迪任何回绝与辩解的机会。
    (切,慢了一拍吗?)
    遥望女孩渐渐远去的身影,兰迪眉头紧锁。
    “这下彻底麻烦了!”
    “而且看上去那女孩似乎还陷得蛮深的,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断得掉的。”
    虽然被人告白了,可是兰迪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能叹着气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若换作是其他男子的话此刻说不定正沉浸在莫大的幸福之中,只可惜眼前这位银发青年的感情观却保守的要命,就算是在成为火雾战士前的他也是个十分珍视女孩的人,况且如今的他已然成为了维护这个世界平衡的战士甚至都已经不能算做是个人类了。因此在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时,不善交流的兰迪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更何况对方喜欢的根本不是真正的自己而自己喜欢的也另有其人。
    “要不放弃这个存在,再去找个别的吧?”
    “喂喂,你这样随性而为不就和红世之徒一样了,太乱来了!而且真要这么做的话,那丫头一定会不高兴的!”
    “唉——”
    正当兰迪思忖着该如何解决这段天降错缘时,周围熟悉的气息与声音令他忍不住转头望向身后。
    “你们真的只谈了半个月?”
    “恩……恩恩。”
    原来是迦蒂丝与吉诺·赫夫纳正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长凳上聊着天。
    (没想到他们也在这儿。)
    “那如果我说我也喜欢你,你会接受吗?”
    “恩,哎?!!!!!”
    (不是吧?)
    迦蒂丝与兰迪几乎同时被吉诺的话震惊了,两人根本就从未想过会有别的什么人插入他们中间。尤其是兰迪,刚刚才因为莉媞的忽然告白而弄得焦头烂额,没想到这时作为莉媞哥哥的吉诺也来横插一脚,这使得原本就以复杂的局面更显混乱。
    (对他的印象才稍微改观些就如此不自量力!)
    坐在远方的迦蒂丝显然也因为这意料之外的告白而显得有些心慌意乱,恐怕这也是她第一次被人告白吧,而且对方还是个普通人类。
    “那个,那个恐怕不行啦~迦蒂丝已经有了兰迪的说,所以,所以对不起了啊~”
    (喂喂,是吴伊与樊黎晨吧,真是个惹麻烦的丫头啊!)
    迦蒂丝因为过于震惊一时间连自己以及兰迪的称呼也忘记修正过来就脱口而出。
    “迦、迦蒂丝和兰、兰迪?”
    对于第一次听到的名字,吉诺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很快他就联想到那两个名字是谁了。
    “迦、迦蒂丝和兰迪是你俩的昵称吗?真是两个很有创意的名字啊!”
    “嗯——嗯嗯!”
    面对吉诺先前突如其来的告白,迦蒂丝的脑中已经一片空白,一颗心直到现在还在砰砰乱跳。说实话现在的她早已方寸大乱,更别说让性格纯真本就不擅长说谎的她去为自己刚才的失言而设法圆场,所以在听了吉诺的自圆其说后,想要挽救自己失言的她也就支支唔唔地承认了这种说法。
    “是吗?看来吴伊与黎晨的关系果然很好了呐。”
    挠了挠头的吉诺似乎并没有因为迦蒂丝的拒绝而灰心丧气,相反似乎好像早就预料到一般地说出自己的誓言。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会就此放弃的哦~”
    (还不死心吗?)
    “可是……”
    吉诺用食指封住迦蒂丝的双唇,就在她的面前用双指变出一朵玫瑰送给迦蒂丝。
    面对对方的温情攻势,迦蒂丝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再次拒绝,缓缓地甚至有些胆战心惊地伸手从一个陌生人的手中接过玫瑰花。
    “那就是说吴伊接受我的爱意了吗?谢谢哦~”
    达到目的的男孩带着喜悦的笑容缓缓起身,在迦蒂丝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便潇洒地转身离开了公园。
    (呵呵,兄妹俩连告白的手段也如出一辙啊!)
    (有啥好高兴的!)
    不知为何当看到迦蒂丝接过玫瑰花时,兰迪的心中莫名燃起一股一股怒火,但是他并没有当场爆发,因为他知道这不是迦蒂丝的错,而是那个叫做吉诺·赫夫纳的男人太狡猾了。
    (怎么了,吃醋啦?)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吃这种人类的醋呢?)
    (我说你啊,真是不坦诚,这样会很痛苦的呀!)
    久经世事的古老魔王一语中的,说实话此刻兰迪的心情真的十分糟糕,不仅仅是因为先前被莉媞莫名的告白,更重要的是心中一直认为只喜欢自己的迦蒂丝第一次对除了自己意外的异性产生了好感,这令他既有些紧张又有一丝苦涩。
    不过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银发的青年还是体现出了一名出色火雾战士的水准,他很好地隐藏起自己的气息静静离开,甚至连不远处的迦蒂丝都没能察觉到。
    虽然兰迪在表面看来若无其事,但是暗暗沉睡在体内与他契约了千年的魔王卡斯特拉深深感到了他心中的一丝不安,那是兰迪从未曾在任何敌人面前流露出过的一种感情,如今面对比自己更能体贴人更擅甜言蜜语的吉诺·赫夫纳,这位曾经让无数红世之徒闻风丧胆的游吟诗人第一次露出了如此不自信的神色。
    (看来这次的敌人不好办呐!)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11-6 19:38 编辑

第三章 敌袭!发泄!
    虽然前一天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不过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后,兰迪与迦蒂丝都没有对对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毕竟无论是莉媞的告白还是吉诺的求爱,都是他们事先完全无法预知的情况。
    于是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人在今天却都怀揣着各自心中的那一点点小秘密走在前往学校的坡道上,在不知情的人们看来他们与平时并没有多少变化,唯独缺少了些平日上学路上的欢声笑语而已。
    每当回想起昨天的一幕,兰迪的心中至今还是有点疙瘩,可是自尊心极强的青年碍于颜面并没将其道破;而迦蒂丝那边也差不多,原本第一次被人告白的她很想将这件事对兰迪和盘托出,只是每当与兰迪四目相对时却又总是欲言又止,深怕说出一切会惹他不高兴从而失去对方。因此上学路上的两人总是不时瞥一眼对方,明明两人都是想说什么的却始终都没能开口,就这样最终到达学校时也没有说成一句话。
    “喂喂,这边,这边!”
    两人刚迈进教室的刹那,就听见一个兰迪熟悉得已经不想再听见的声音使劲儿地招呼着他们过去。
    如果没有昨天的告白,此时的迦蒂丝一定会十分高兴地嚷着“哇~吉诺帮我们留位置了呢~”朝那边跑去,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被吉诺告白的少女面对那不停朝自己招手的青年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些羞涩,同时又害怕被兰迪知道告白之事的她偷偷用余光观察着身边喜欢之人的表情。
    忽然兰迪脸色一沉,毫无预兆地抓起了正在迟疑是否要过去的迦蒂丝的手腕便大步流星地朝吉诺那边走去。
    (平时一向翘课的家伙今天却特意早起抢位置,挑衅吗?)
    强硬的青年牵着身后女孩的手,不,应该是拽着对方的手来到两个空位旁,瞥了一眼坐在中间的吉诺与他左右两旁各空着的一个座位,那张扑克脸上愤怒的表情愈发明显。
    (喂喂,对一个人类动手可就麻烦了呀!)
    “兰……迪……”
    耳边是老魔王的劝告,身后是迦蒂丝的轻声呼唤,终于银发青年忍了下来。
    “真是谢谢你啦!吉·诺!”
    正当兰迪侧身想让迦蒂丝经过吉诺的座位坐到最内的位置时,原本坐在中间的吉诺却忽然让到了最外侧。
    “我怎么会这么不识时务地打扰黎晨与吴伊呢?”
    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在初晨的金色光芒照耀下看上去格外刺眼。
    (呀嘞,完全被看穿了呀!你啊,都已经真么久了,还是那么的不会伪装自己。)
    “兰迪……”
    将这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迦蒂丝轻轻握住了兰迪的手,可就在她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抹红光笼罩了整个学校,随即两人周围的一切全部都陷入了静止。
    “看来是红世之徒来了!”
    兰迪手中的宝石戒指中传来了卡斯特拉略显苍凉的声音。
    “来得真是时候,正好让我消消气!”
    银发的火雾战士一跃而起,顿时银月苍蓝长袍覆身,一双蓝色双眸此时似乎夹带着一丝怒火,转瞬便越过窗户来到了教学大楼前的广场上。
    “秋风瑟瑟枝摇曳,小徒频频来作孽。不自量力竟挑衅,风扫尔辈如枯叶!”
    伴着气势十足的诗句,手捧银蓝竖琴的火雾战士迎风伫立在白色伟人雕像之上,而在他的正前方校门外一枚带着黑色斑纹的巨型金蛋正在肆无忌惮地吸食着周围人的存在之力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火雾战士。
    “难道是吸食得过于投入连危险都没察觉吗?还真是大胆呢!”
    “切,不过就是一个区区的红世之徒。毁灭吧,破灭幻想曲!”
    “喂喂,不是吧,对付一个使徒而已,犯不着用破坏力如此大的招数吧!”
    可是一心弹奏的兰迪根本没有听从与自己契约的红世魔王的劝告,右手飞快地拨弄着琴弦,嘴中开始唱出充满破坏力的诵词。
    “我在阴暗中降落,世界在雨中淹没,画面与现实交错,无法抽离渐渐剥落……”
    在越来越诡异的音乐中,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交错,原先包含存在之力的肉体也纷纷开始剥落,唯独正中的红世之徒像是完全脱离攻击范围一般安然无恙。
    “兰……兰迪……迦……蒂丝好痛苦……”
    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呻吟声令原本还想继续加重攻击程度的兰迪猛然收手,回头望去,迦蒂丝正面露痛苦地倒在身后不远处,身上有几处已然冒出了海蓝色的火粉。
    “怎么会这样的?‘银月’呢?”
    “‘银月’被迦蒂丝用来保护学校了。”
    顺着迦蒂丝手指的方向望去,学校被一层大大的银色薄膜所遮蔽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刚才攻击的影响。
    “笨蛋啊,我教你‘银月’的使用方法可不是让你来干这种事的!”
    “可是,可是如果不保护学校的话,里面的同学都会死的呀,这样不就和被徒吃掉一样了吗?”
    迦蒂丝的话点醒了因为一时冲动而沉浸杀戮中的兰迪。
    (是啊,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得话和那些需要被讨伐的家伙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冷静下来了吗?吃醋的青年!如果冷静了就注意下前面那家伙的周围。”
    “周围怎么了?”
    迦蒂丝好奇地看着前方的红世之徒,但是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不过兰迪似乎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原来如此,难怪前面怎么攻击都没反应。”
    “到底怎么了嘛~兰迪和卡斯特拉都不告诉迦蒂丝~”
    “你先把‘银月’收回。”
    “哦~”
    迦蒂丝听话地将“银月”从学校周围撤去重新穿在自己身上,然后直直地注视着兰迪,等待对方告诉自己前方红世之徒有何特别之处。
    “看到他周围扬起的灰尘了吗?仔细看那些灰尘不是在他脚边而是隔开一段距离呈半月形扬起的,这说明他周围一定有层什么东西在保护着他。”
    听了兰迪的解释又反复观察了前方红世之徒移动时的状况,迦蒂丝终于明白了似的不住地点头。
    “嗯嗯,真的耶!”
    见迦蒂丝明白了透明膜的存在,兰迪继续解释道:
    “而且那层薄膜似乎是完全阻断空间的自在法,只是被他吸收的那些存在之力又是怎么到达内部的呢?难道说有什么特别的路径?。”
    “可是以一个红世之徒的力量是绝不可能使用这么高级的自在法的,应该是某种宝具的力量。”
    久经战场的古老魔王推测道。
    “如果真的是宝具的话,那它应该没什么判别力,嘿嘿,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有办法剿灭他了!”
    银月的诗人说干就干毫不含糊,右手又一次飞快地在琴弦上跳跃,而周围四散的存在之力渐渐朝着三个特定的点聚集,一刹那三个人类模样的影像一点点清晰起来。不一会儿,校门口平白无故多了三名学生模样的人,而且那三人在封绝中竟很快移动到了红世之徒的身后。
    “食物,食物,食物!”
    宛如巨型金蛋一般的红世之徒在吞噬完身前范围内的存在之力后,转身开始啃食原本位于身后的人们,贪食的他在一看见如此丰富的食物便没有半分不迟疑地便从薄膜中掷出了数枚极小的金蛋使其融合进了那些作为食物的人们的身体中以引导他们的存在之力到达与外界相互隔离的膜内世界,其中也包括了兰迪之前构造的三个假人。
    几乎同时兰迪手中的银蓝竖琴上三根晶莹的琴弦微微颤动了两下,睿智的火雾战士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之色。
    “看来成功了呀!”
    “成功?难……难道刚才兰迪在那些由存在之力构成的人偶中注入了什么吗?”
    “哼哼……”
    兰迪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一笑,随即轻轻打了个响指,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前方传来声巨大的爆炸,在蓝色的火焰中不断有金色的火粉飘出,而一个镶嵌玫瑰花瓣型钻石的金色手镯随爆炸飞到了兰迪脚边。
    迦蒂丝捡起已经断裂了的手镯反复审视了两边,带着些厌恶的表情说道:
    “就是这个宝具吗?真是难看死了啦~”
    “呵呵,这就是“玫瑰空间”吗?看来的确不怎么样,而且貌似还被我不小心炸坏了。”
    望着迦蒂丝手中镯子上镶嵌的玫瑰型钻石,兰迪忽然想到了一些事。
    “我说昨天有人向你示爱了吧?”
    “咦?!!!!!!”
    自己原本想要告诉兰迪却始终没能说出口的话突然从对方嘴中吐出着实令迦蒂丝有些惊讶,白皙美丽的脸顿时犹如染上秋色的枫叶一般涨得通红,尽管那场示爱完全是对方的一厢情愿,可是自己最后毕竟还是接受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隐瞒了兰迪。
    “那……那个,那个……”
    兰迪缓缓伸手握住早已慌得不知所措的迦蒂丝的小手轻轻说道:
    “不要担心,其实昨天的全过程我都看到了,我也知道这完全是吉诺的一相情愿,所以兰迪不会责怪迦蒂丝。”
    “兰、兰迪~~~~~”
    或许是兰迪的宽容感动了对此深感愧疚的迦蒂丝,泪水不自觉地从少女明亮的赤红双眸中滚落,一下子便扑到了兰迪的怀中。
    兰迪一边抚摸着迦蒂丝的长发一边继续说道:
    “其实昨天在同一个地方,也有别的女孩子对兰迪告白了。”
    “啊?!!!”
    迦蒂丝一听到“也有别的女孩子对兰迪告白”一下坐了起来差点将抱着她的兰迪撞了个人仰马翻,不过既然说出口了兰迪自然也料到了迦蒂丝的反应,因此他没有停顿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女孩其实就是吉诺的妹妹莉媞,她似乎对我借用的这个存在一直暗恋着。”
    “哦,原来不是喜欢兰迪啊~那就好,那就好~”
    “喂喂,小丫头啊,现在不是喜不喜欢兰迪的问题,喜欢那个借用的存在不就等于喜欢兰迪吗?”
    “!!!!!”
    卡斯特拉的话让之前还感到放心的迦蒂丝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关键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兰迪答应了吗?一定不能答应她啊!”
    “麻烦的就是那个女孩子告白用的方法和对你告白的那个金发人类一样,说完就走,根本不给人回绝的机会。”
    “啊?怎么这样啊!呜呜~~~”
    听了老魔王的话,迦蒂丝颓然地坐在了地上,脸上写满悲伤的表情好像已然输给了那名女孩一般。
    “那兰迪不要迦蒂丝了吗?”
    “当、当然不是了,所以才和你把一切都说了嘛~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否则大家都憋着的话,总有一天会和这个手镯一样变得残破不堪的。”
    “嗯嗯,兰迪说得对,迦蒂丝帮兰迪一起想办法回绝掉那两个人。”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真的会有什么好办法吗?)
    两人望着手中静静躺在地上的破损手镯思考着摆脱那两兄妹的办法……


人物介绍:
    咀其克:真名为“巨蛋”,是名只知道吞噬存在之力的红世之徒,由于不擅控制自己的存在之力通常保持椭圆形的巨大模样,拥有能隔绝空间的宝具“玫瑰空间”,火焰颜色为带黑点的金黄色。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11-6 19:42 编辑

第四章 复杂的关系
    经过红世之徒一闹,原本嵌在兰迪与迦蒂丝之间的隔膜因为彼此的坦诚而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相互依偎相互爱恋的两颗真心。
    牵着恋人纤手的诗人夹杂着酸酸甜甜的滋味回到了尚未被解除封绝的教室中,在稍微犹豫后他欣然让迦蒂丝坐在了自己与吉诺中间,男子突发的大肚举措倒是让女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真的可以吗,兰迪?”
    “没事的,你就坐中间吧,以前是我气量太小了。”
    “唉……我早就说过爱情这东西最麻烦了!”
    待迦蒂丝坐定后,兰迪轻轻向天一指,让人有些窒息的暗红瞬间消散,一切又恢复了红世之徒来袭前的那份喧嚣。
    “喂,黎……”
    吉诺刚想要和相识的好友说说昨晚发生的趣事之时,却猛然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不是之前的黎晨而变作了迦蒂丝,这着实令这位富家公子有些吃惊。
    “吴、吴伊是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
    “趁吉诺不注意的时候换的~”
    迦蒂丝在调皮地回答了吉诺的问题后便和兰迪兴高采烈地聊起天来,此时这位银发青年的神情不再像早些时候那样严肃而是带着淡淡微笑静静地倾听着迦蓝的话语。
    (这两人的表情变换得也太快了吧!)
    望着此刻两人脸上洋溢的幸福表情,回想之前两人一个有苦难言一个不苟言笑,原本想要缓和下他们间紧张气氛的吉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我错过了些什么?)
    就在迦蒂丝聊兴正起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有人呼唤其姓名的声音,
    “吴伊?”
    完全沉浸在和喜欢的兰迪聊天中的女孩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声音。
    “吴伊,不在吗?”
    “吴伊,老师叫你呢!”
    被一旁吉诺提醒的迦蒂丝不知道是由于未能理解老师点名的意义还是没听清楚吉诺的话语亦或是没有意识到老师在叫自己,只是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疑惑地询问了吉诺一句“什么?”而依旧没有回应老师。
    “老师,吴伊在,不过似乎不太舒服。”
    眼看老师即将在吴伊的名字上打叉,吉诺急忙举手示意吴伊就在自己的旁边。
    “咦?!迦……哦,吴伊没有……”
    面对还没明白过来的迦蒂丝,反应迅速的兰迪急忙捂住她的嘴,同时凑近在她耳边轻轻低语。
    “过会儿再和你解释,你现在先装病吧!”
    随即兰迪起身假意扶着迦蒂丝去学校医务室,同时和老师说道:
    “恩,吴伊似乎肚子很疼,我先陪她去下医务室。”
    搀扶着的两人就这样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缓缓离开了教室。
    “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挺木讷的,一碰到这种事反应倒那么快,看来所谓的优等生在逃课方面也是老手嘛!”
    由于兰迪的半路杀出,没能如原愿由自己陪伴吴伊一起逃课的吉诺有些失落,但他并没有改变主意阻挠他们相反还向他们眨眼示意要玩得尽兴。
    (算了,毕竟是人家先看中吴伊的嘛,这次就先让给他们吧!)


    为了让原本对学校毫无概念的红世之徒能更加详细更加生动地了解到什么叫学校,兰迪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带着好奇的少女好好地参观了学校的里里外外每一处角落并耐心地为她解释着一幢幢楼宇一座座设施的详细作用。
    迦蒂丝兴致盎然地听着兰迪细心的讲解,精致的脸庞上时而张大着嘴露出惊讶不已的表情时而又在若有所思后透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唯独不变的是一只纤细的玉手悄悄抓紧着只属于自己的幸福。
    虽然大庭广众下被一个女孩子就这样地牵着自己的手让生性腼腆的兰迪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如今年轻的火雾战士已不再像最初遇见迦蒂丝那样排斥了,依旧尽职地担任着身旁少女的学院向导并细细为她讲解着在校园中需要注意的礼节和事项。
    “啊!黎晨学长!”
    由于还不是很习惯被人称作“樊黎晨”,所以正在侧身为迦蒂丝指点生物实验楼用途的兰迪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有人在和他招呼,依旧自顾自地沉浸在他与迦蒂丝的两人世界中。
    “黎,黎晨学长好!”
    直到这声音又一次传入自己的耳朵,兰迪才忽然想起那人在呼唤的正是借用“樊黎晨”这个存在的自己。
    (这熟悉的声音和语调,莫非是那个女孩?)
    兰迪忙不迭地向前望去正巧和眼前的女孩四目相对,莉媞慌忙低头,被微微下垂的金色刘海遮挡的小巧脸庞霎时涨得通红,兰迪为了掩饰故意将目光瞥向一旁的教育超市。
    “那,那个,真巧啊!”
    若不是因为之前兰迪的坦白,原本性格开朗的迦蒂丝此时一定会邀请莉媞与自己以及兰迪一起去吃午饭的,可是在已经知道了莉媞对于自己身旁恋人的心意的迦蒂丝却始终也开不了口。
    (这是什么感觉呢?我明明应该很喜欢莉媞的,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是那么不舒服呢?)
    “哟,大家都在呀!一起去吃饭吧。”
    突然出现的吉诺无疑令局面变得更加尴尬,而他自己对这尴尬氛围似乎一点也没察觉,照例一把勾住了兰迪的脖颈说道:
    “怎么样,大家是不是要去上次我推荐的另一家小吃店去尝尝?”
    “随便。”
    兰迪尽管想尽力掩饰自己心中对于吉诺的排斥,可显然这位在讨伐战中所向披靡的火雾战士在这方面并不擅长,怀着不怎么高兴的脸色的他松开了对方勾住自己脖子的手。
    (明明想要追求别人的女朋友,居然还装的什么事也没发生,果然也是个卑鄙的人类。)
    “呀呀,你还是那样不喜欢被别人亲密下啊~”
    (嘁,区区一个人类居然如此放肆。)
    “以后别在碰我,小心我灭了你!”
    (喂喂,你不会动真格吧?)
    (有空!谁会为了这种家伙使用存在之力啊!)
    “哦~是吗?那来试试看啊”
    趁着兰迪与卡斯特拉对话时的分心,吉诺轻易地用手扫了一下他的头发,随后转身就跑。
    “可恶,你给我站住!”
    或许是战斗造成的习惯吧,在平时兰迪就十分讨厌被别人碰触自己的头部,毕竟如果在战斗时被人触及头部基本也就只有——死亡了吧!
    (这就是大意失荆州吗?唉~)
    “呵呵~~”
    看着两个大男人在街道上像小孩一般追逐,整天像犯了错似的的莉媞终于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容纯洁无瑕不带一丝虚伪与做作,就如盛开在阳光下的雏菊一般。
    (好美~)
    说起来这还是迦蒂丝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别人的笑容呢!
    (莉媞笑起来真的好甜~)
    可是看着看着,迦蒂丝内心不知为何有了一份罪恶感。
    (要不是我任性地说什么要体验学校,兰迪他也不会为了保护我而借用“樊黎晨”这个存在,这样说不定莉媞现在已经和他的黎晨学长开开心心地在一起了呐!)
    “喂,你们在干什么呢?别傻站着了,小心待会没饭吃哦~”
    “吴伊姐姐一起跑吧,哥哥在叫我们呢~”
    说着瘦弱的小女孩拉起迦蒂丝的手一起跑向吉诺和兰迪所在的方向。
    正在追吉诺的兰迪停下来回头望去,又一次与莉媞的视线不期而遇,他急忙望向女孩身后微带悲伤的迦蒂丝。
    一开始兰迪有些不明白迦蒂丝的脸上何以会露出这种表情,但是当他循着迦蒂丝的视线望去时,他明白了。迦蒂丝不是在为自己悲伤,而是在为因为自己的闯入而遭受不幸的人们。
    是啊,原本认为借用个存在没啥大不了的火雾战士在看见他们两人那么努力地追求着自己的幸福时不免多了份亏欠。或许吉诺与莉媞两人所追求的人到头来终究只是一场梦,但是无论如何至少他们都曾为了自己所追求的幸福而努力过了,可是现在由于自己与迦蒂丝的出现使得他们连这份想要幸福的努力都被剥夺了。更何况莉媞所喜欢的樊黎晨至少还能存在到很久的(按人类的算法应该可以维持到60年以后),或许他们真的能获得属于他们的幸福啊!可是这样的人却因为自己的出现而骤然消逝了,然而自己居然还在那边责怪他们不识抬举突然闯入到自己和迦蒂丝中间来,到底是谁闯入到谁的生活中啊?
    “黎……黎晨学长?”
    莉媞用她那澄澈得有如一泓湖水般的双眸盯着一脸悲伤的兰迪。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
    (切,我居然会为了这种事而烦恼,果然是被那笨红世之徒感染了!)
    兰迪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向前很自然地牵起身边两个女孩的手朝吉诺跑去。
    “啊!黎,黎晨学长!”
    “咦?兰……”
    这一举动令两个女孩颇为惊讶,在他们惊讶之声中兰迪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松开手。
    “不、不好意思。”
    迦蒂丝与莉媞摇了摇头,在相视一笑后不约而同地将手交给兰迪。
    “没关系。”
    又是异口同声。
    “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不过还真是羡慕你啊!”
    回过身的吉诺看着兰迪,眼中满是羡慕的神色。
    “没关系,吉诺也可以牵迦……哦,吴伊的手啊”
    一向笨拙的迦蒂丝这时却异常敏锐地察觉到了吉诺眼神中隐匿的微微悲伤。
    “真的吗?”
    “真的。”
    在看了一眼迦蒂丝后的兰迪似乎也理解了对方的想法,他挺身替善良的女孩回答,迦蒂丝在这时也点了点头。
    (既然无法挽回自己对他们造成的伤害,那就试着在这短暂的时光中尽力弥补吧!)
    就这样一行人手牵着手犹如一群春游的孩子们一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小吃店门口……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11-6 19:44 编辑

第五章 出游!
    早晨,宽大的地铁换乘通道内已挤满了赶路的人们,放眼望去就如同跌入了一片由人组成的汪洋大海中,他们一个个踏着匆忙的步伐,透着匆忙神色快步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呵呵,真像是一个个被上紧发条只能不断向前的人偶啊!)
    有着这样想法的是一位青年,悠闲地踱着小方步的他拥有一袭浅浅的银色长发,右边稍长的发梢将透着悲哀色泽的冰蓝眼眸微微遮挡,原本像他这样样貌的英俊男子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应该显得格外惹眼,可是此时的人们都在着急赶路根本无暇去顾及周围的其他人,而这位银发青年也懒得去理会别人的目光,自顾自地牵着身边女孩的纤细小手缓缓朝自动扶梯走去。
    “哎唷~”
    陪伴在他身边同样拥有一袭长发的瘦弱少女忽然身子向前一倾。
    “迦蒂丝,小心!”
    银发青年急忙一个箭步绕到女孩身前扶住快要跌倒的对方。
    “谢谢……兰迪……”
    被称作迦蒂丝的少女低声表达着谢意,贴在兰迪宽厚胸膛的脸上透出少女独有的羞怯绯红。而那个匆匆赶路的肇事者只是微微回头查看了一眼被自己险些撞到的女孩,在看到对方无碍后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说便又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真是个不知礼仪的家伙!”
    望着渐渐没入人群的男子,抱着迦蒂丝的兰迪也不再多抱怨什么,可他回头想询问怀中女孩有无受伤时却突然瞥见了对方近在咫尺的羞涩脸庞,此时的他似乎只要稍稍低头便能亲吻到对方,这令向来都不善于和女生打交道的火雾战士不由得一时哑口,显得不好意思的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害臊故意将头转向一边。
    “我、我们也快点赶路吧,别迟到了。”
    “嗯~”
    很快,红着脸的两人又向之前那样牵起彼此的手继续在拥挤的通道内悠然前行,这是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幸福早晨,被淡淡甜蜜所萦绕的两人自顾自地享走在只属于他们的幸福坂道上,丝毫不受周围人们的匆忙节奏所干扰。

    “咦?!!”
    然而当他们到达集合点上车坐稳后不久,一位有着阳光般灿烂金发的英俊青年搀扶着一位娇小的女孩登上巴士,随着稚嫩的脸庞缓缓抬起,一张本不应出现在车上的熟悉面容赫然出现在兰迪与迦蒂丝面前将他们原本的计划彻底打乱。
    “莉媞?!!!”
    (不是吧?不是班级活动吗?)
    “看来大家对莉媞都很熟悉了呀。”
    就当兰迪与迦蒂丝尚处在在惊讶之际,作为班长的杨庆林,一位带有小小酒窝的男生,缓缓从位于巴士前排的座位上起身走到莉媞的身边向其余同学引见起这位对于大家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小女孩:
    “这位是莉媞·李,吉诺·赫夫纳的妹妹,我想大家应该都已经很熟悉了吧?”
    “呀,没想到今天也能看见莉媞妹妹呢!”
    “莉媞酱今天一起来是因为不放心吉诺哥哥一个人吗?”
    “吉诺君还真是幸福呀,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
    “快看快看,小莉媞的脸又变得通红了,呀,真是好想抱回去啊!”
    面对坐在前排众人纷纷而起的议论之声,这次活动的组织者之一的杨庆林用余光扫视了下满脸通红的莉媞,随后轻咳了两声示意大家安静。
    “因为卢爱英昨晚通知我说她今天有事,但是巴士也订了、餐馆席位也都不能退,就这样浪费实在有些可惜,所以我就拜托吉诺带他妹妹一起来了。”
    在作出合理解释后的杨庆林又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上,拥有微微卷发的他在班里拥有极好的人缘,虽然在平时看来他就好似个弱不禁风的初中生般,可是一旦真正需要他做出决策时却总能展现出超越同龄人的果断强硬与老练沉稳。
    随着报名参加此次旅游的16名同学均已安坐,这辆承载着大家欢快愉悦心情的大巴缓缓启动。
    “喂,我说这大巴不是才坐了一半人吗?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浪费了啊?”
    此时坐在前排的一位戴着黑边无框眼镜的男子回头望了一眼车后近一半的空座,依据樊黎晨所留下的“羁绊”,这名穿着红色外衣的纤瘦男子应该似乎是叫做顾忠禹。
    “没关系,没关系,这次的出游有赞助哦~”
    “什么?!李旭人你说有赞助?”
    “哈哈,果然如此啊!”
    “你不会又说你早就知道了吧,陆光烈?”
    “江竺,我可是有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哦~”
    “切!”
    “我们的小说家又开始进入他的妄想情节了。”
    “哈哈——”
    吉诺的一席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而位于话题中心的陆光烈则依旧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既没有反驳亦没有承认,似乎大家谈论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看看人家多沉稳,所谓‘不以什么喜,不以什么悲’嘛。我说这个国家的语言还真是麻烦,即使用‘达言之书’也不能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卡斯特拉你不行啊!再说如果只是这点程度的话,我也是能做到的!”
    说罢,兰迪立刻恢复到了之前的一脸正色好似一尊雕像般。
    不知是因为受了周围众人欢悦气氛的影响,还是看到了兰迪与拉斯特拉间可爱的斗嘴,之前还在为要如何面对吉诺与莉媞而愁眉不展的迦蒂丝也咯咯地笑出了声。
    唯有兰迪依旧保持着那副面无表情地遥望窗外,透过挂着水珠的玻璃,周围的行人渐渐模糊最终化为一个个蔚蓝色的火炬在风雨中摇曳。不一会儿在他的耳边又传来了阵阵欢笑声,回过神来的银发青年瞥了一眼这群尚不明了世界真相的人们,嘴角露出了一个轻蔑的微笑。
    (真是群无聊的家伙!)
    车厢中洋溢着爽朗的欢声笑语,巴士外弥漫着忧郁的斜风细雨,就这样经过大约一小时的车程,众人来到了位于上海西北郊的南翔古猗园的门口。
    奇怪的是当大家拿着伞准备下车之时却发现原本隐晦的天空开始渐渐放晴,就好像是被众人的喜悦心情所感染一般。
    “看来天也放晴了,怎么样?大家是先去古猗园玩呢还是先吃午饭?”
    站立在队伍最前端的男生转身询问身后众人的意见,带卷的黑发被风微微吹拂。
    “我看大家还是先吃饭吧,现在正好人少可以好好吃一顿,而且古猗园是要门票的,进去了就不怎么好半途而出啊!”
    提供建议的女生有着一头清爽的短发,鲜红的外套随风摆动使她看上去尤为英姿飒爽,望着犹如指挥官般挥手示意大家集中的女孩,兰迪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被班中不少女生奉为老大。
    雨后的初春给人格外阴冷的感觉,阵阵强风刮过,夹带着的尚未干燥的湿气吹得人直哆嗦,就连平素行事完全如男生的女孩也稍微紧了紧领子。
    (毕竟还是女生啊!)
    “还冷吗,李仪?”
    此时作为班长,也是她恋人的杨庆林体贴地为对方披上了一条浅灰色围巾。
    (好好学学吧,情场菜鸟!)
    自知在这方面很是不足的兰迪没有反驳,只是悄悄地来到了正在因为好奇而东张西望的迦蒂丝身边,轻轻地牵起她的手温柔地插入了自己的口袋中。
    “?!!”
    一开始不明所以的少女有些受宠若惊,但是在看到了吉诺为莉媞搓暖双手、杨庆林为李仪系好围巾的场景后,她明白了,那是兰迪含蓄地在表达对于自己的关心。
    “谢谢,兰迪……”


    在古猗园南大门边的餐厅大饱口福后,一行人兴趣盎然地来到了古猗园的内部,先后见识了集众多古建筑的逸野堂、白鹅成群嬉水游弋的戏鹅池、配以松、荷、竹、梅,鹤寿松龄在轩、塔、厅、阁周遭的松鹤园等景区。
    一路循着幽幽笛声细细品味这典雅精致的园林之色,大家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划船售票处,望了眼标价牌上的价格与停在桥下的电动小艇,作为领导者的杨庆林转身询问众人:
    “怎么样,划船不?”
    “好!”
    从异口同声的回答中便可知大家的兴致有多高昂了,不一会乘坐的小艇一艘又一艘地出发了,最后只剩下兰迪、迦蒂丝、吉诺与莉媞四人了。
    由于吉诺与莉媞的意外出现,兰迪与迦蒂丝在前一天打算两人独坐小艇游湖的计划不得不成为了泡影。
    望着站立在自己对面的吉诺与莉媞,说实话兰迪真有些厌烦他们,每每当他想要和迦蒂丝独处时却总会有这两人的身影。
    (真是败给她了,没想到今天也会看见她。)
    (那个小丫头会天天来,那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面对老魔王的斥责,兰迪无言以对。没错,莉媞之所以会每天都来这个班级找吉诺或者迦蒂丝聊天,说到底还是因为想要能天天见到自己,不,应该说是那个曾经一直对她关爱有加的学长、那个已经被自己夺取存在的人——樊黎晨。
    (这难道是我的错吗?别开玩笑了,我只是让一个原本就要消失的火炬再充分发挥下预热而已!)
    (唉……)
    卡斯特拉一如既往用他那略带有几分悲凉的声音低沉地叹着气。
    此时站在不远处的莉媞似乎正在苦恼着什么,一张小脸已然涨的通红犹如一朵羞答答的花儿,在经过了长久的思想斗争后,她终于踮起脚轻声在吉诺的耳边低语:
    “那、那个能去买杯饮料吗,哥哥?”
    “嗯,去吧,小心别摔跤哦~”
    在得到吉诺的许可后,娇小的女孩揣着兜里的钱啪嗒啪嗒地朝不远处的售卖部跑去。
    望着莉媞远去的可爱模样,迦蒂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沉浸其中的神色。
    “莉媞的样子好可爱哟~”
    “喂喂,丫头,那可是你的情敌哦~”
    “唔……”
    海蓝长发的少女嘟起小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在兰迪看来这时的迦蒂丝所展现出的可爱程度一点儿也不逊色于莉媞。
    “哟,可爱的美人,是不是黎晨他又做了什么坏事惹得如此动人的天使不高兴了?”
    孤身一人的吉诺就好像是解开了保险的手枪一样显得更为放肆,依旧带着他那标志性的轻浮言语与迷人微笑缓缓走到兰迪与迦蒂丝的身前。
    “吴伊哦~如果黎晨他再欺负你,偶尔来我这里依靠下也是可以的哦~”
    明明是力量完全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强者,蓝蝶——迦蒂丝,可这位初踏入人类社会的红世之徒在面对异性追求方面几乎就像张洁白无暇的纸一般,白皙如玉的脸庞很快就被因为吉诺的一片甜言蜜语而染上了害羞的茜色。
    (喂喂,想当众勾引那小丫头吗?)
    (嘁,卑微的人类竟想自寻死路吗?)
    (我说如果你真这样干的话可就麻烦了呀!)
    (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如此冲动。)
    尽管孤傲的银发青年嘴上是这么说的,可是来自作为蝼蚁般受自己保护的人类的不断挑衅已然惹得这位极少动怒的火雾战士脸色铁青,好似一个只要再来那么一两句话就足以点爆的火药桶似的,就连买完饮料折身返回的莉媞也由于这可怕表情而吓得躲在不远处瑟瑟发抖。
    “真是的,表情别那么吓人嘛,我只是开个玩笑,玩笑啦~”
    “这最好只是个玩笑!否则……”
    “不会的,不会的!”
    平时一直唯唯诺诺躲在人后的莉媞这次却一反常态地挺身出现在兰迪与吉诺的中间,一双小手紧紧抱住兰迪因愤怒而紧握的拳。
    “哥哥怎么会去干抢人家女朋友这种事,只有我……”
    娇小的女孩默默低下头,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愈来愈轻甚至还带有丝丝哭腔,眼中慢慢泛起了点点泪花。
    “没事的,黎晨哥哥和哥哥是好朋友,他不会伤害哥哥的。”
    吉诺伸出手摸了摸莉媞的头安慰着自己的妹妹,随后转身将莉媞之前因赶来阻拦自己与黎晨而掉落在地的两罐饮料捡起。
    眼见如此孱弱的女孩就在自己身前哭泣着实令人有些心痛,原想装作视而不见抬头仰望天空的兰迪最终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自己身前含泪欲滴的女孩,一时间不由心生怜悯。
    “兰迪就原谅吉诺吧,看莉媞的样子好可怜哦~”
    一直与兰迪手牵手的迦蒂丝望着就快要哭出来的莉媞,心中充满了愧疚,要不是她的忽然闯入,吉诺兄妹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所以她微微侧身依附在兰迪的耳边轻轻说道:
    “不如让他们和我们乘同一艘船吧?”
    “可是……”
    “就当是安慰莉媞嘛~毕竟是兰迪把人家弄哭的嘛~”
    迦蒂丝的这句话可谓一下子就说到了兰迪的软肋,面对含泪女孩的炙人目光与心爱女生的善意请求,不善交际的兰迪实在无法道出什么有说服力的言辞来拒绝此事,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莉媞放心吧,我不会和你哥哥起冲突的。”
    “嗯,其实之前兰,哦,是黎晨哥哥还想要邀请莉媞和吉诺一起同乘小船呢!”
    “真——的吗?”
    莉媞似乎不太相信,将信将疑地注视着迦蒂丝。
    “真的哦~”
    吉诺一手提着饮料一手轻轻为莉媞拭去眼中的泪水,同时向迦蒂丝报以感谢的目光。
    于是在这个带着些许睡意的午后,四人怀着各异的心情一起登上了小艇开始了水上浏览行程。周遭的水面碧波荡漾一片安详之景,在暖暖的阳光照射下更是波光粼粼,与四人波涛汹涌的内心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看来我的确还不够成熟呢!居然轻易就被对方所激怒了。)
    (都过了几百年,唯有这点你还是没能改啊,一遇到自己珍视的事物便会方寸大乱。)
    (是啊,正是当初自己的不成熟才让自己最珍视的事物从眼前消失。)
    遥望远方,银发的战士隐约看到了那个抱着巨大箱子的女孩与那个腰系长剑披着粉色丝带的女性正静静坐在四角方亭中相互聊天,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迪丝?布丽塔?”
    然而当他揉完眼睛再次确认时,却发现坐在那里的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女孩以及携带她一起出游的平凡母亲而已。
    (过去的就不要介意了,重要的是现在。)
    已经历过无数春秋的古老魔王敏锐地察觉出了自己契约者的异常。
    卡斯特拉说得没错,现在不是沉浸在过去错误中的时候,此刻在自己的身边还有需要他保护的人。
    虽然兰迪与坐在自己身边驾驶着游艇的吉诺因为之前的争执而心生芥蒂,一直没能打开话匣子,可坐在他们后方的莉媞与迦蒂丝,却意外的合拍,同样的惹人怜爱、同样的心地善良、同样的由于第一次乘艇观光而兴奋异常,这使得之前就十分要好的两人已然成为丝毫不逊于姐妹的亲密关系。
    听着身后不断传来两个女孩的欢笑声,兰迪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原先他还在担心如果莉媞与迦蒂丝都因为过于自责而一直相互道歉或者沉默不语的话要怎么办,毕竟他自己也不是一个能活跃气氛的人。
    (看来是我多虑了呀。)
    环顾四周,犹如玛瑙似的碧绿河面上满是一艘艘透着欢乐与甜蜜的小艇,而在吉诺不紧不慢地驾驶下,在莉媞与迦蒂丝的喜悦气氛感染下,自己所乘的小艇似乎也成为了这美丽画面中的一点。
    可就在兰迪醉心于享受这难得的宁静之时,他耳边却隐隐传来了吉诺极其微弱的话语,一句听来如此刺痛心扉的喃喃自语。
    “或许没有我这个哥哥,莉媞会更加幸福吧!”
    吉诺的这句话就像是给甜美的冰淇淋中狠狠添了勺醋,让人不由感到一阵心酸,也正是这句话使兰迪感到自己一直以来在某些地方似乎是误解了对方。
    (认识不足啊,意气用事的诗人!)
    尽管听到了这样的话语,意识到了自己长久以来的态度可能过了些,但兰迪并没有去深入询问吉诺实情,也没有立即向就坐在身旁的他道歉,因为这都不是他的作风。
    微风拂过脸庞,银发的青年轻轻将今天的一切喜怒哀乐全部寄予其中,或许它们会就此随风一起化为阵阵过眼云烟,或许它们会在日后的某天萌发出更加激烈的情感,但至少不会打扰如今的人们,不会破坏了如今的安和。
    这就是他的做法,经历过无数悲痛的战士的做法,尽力守护现在自己所能守护的一切直到命运安排好的那天到来。



第六章 爱……?!(上)
日 本—御 崎 市

    这本是一座平凡得可以让人轻易忘却的城镇,如今却因为卷入了几位异世来客的战斗而变得那样与众不同,城市中人们的日常生活已完全被这一朵盛开在市中心的巨大花朵所吞噬殆尽。
    在一片被金黄包裹的空间内不时透出几许亮红,散发出这红莲般火焰的少女拥有着一双赤红眼眸,伴着她不断在楼宇间跳跃的飒爽英姿所扬起的是一片耀眼的炽红色彩。没错,眼前的少女正是与“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契约的人类女孩“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
    在夏娜身后紧紧追赶的是一位身披华丽铠甲,手握西洋风格的巨剑的美少年,因为一直追逐之物“贽殿遮那”近在身前,天真无邪的脸上所展露的是与之不相匹配的喜悦与狂热,他便是拥有巨剑型宝具“吸血鬼——布罗特萨奥格”的徒——“爱染自”苏拉特。
    两人的不远处,被金黄藤蔓保护在其中的是宛若一尊真人大小的法国洋娃娃般的红世之徒,柔亮的金发围绕着美丽的容貌,挺直着背脊的纤细身躯,点缀着蝴蝶结的宽缘帽与洋装。她,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爱染他”蒂丽亚。
    可是专注于战斗的他们都没有留意到在远离战场的高楼之上,还有另一位少女正在默默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她有着一张稍显圆润的可爱脸蛋,如同瓷娃娃般的雪白,让人有种似乎一碰就会碎的错觉,一对蓝绿各异的深邃眼眸宛如两颗闪动着明亮光泽的宝石似的,细长而稍稍向上卷曲的睫毛以及娇嫩如水灵的蜜桃般的嘴唇,使她看上去就如同一件由最高级别工匠精心制作出的工艺品。
    “这就是在‘红世’威名远播的魔神‘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所选择的女孩吗?感觉不怎么样嘛,也就是拿把刀胡乱砍砍的程度而已。”
    与蒂丽亚相同色泽的金发在两条黑色丝带的束缚下被绑成两条呈倒螺旋状的长长发辫垂在脸旁,带有荷叶褶边的酒红帽饰前端高高翘起,露出女孩前额一袭明亮的金色刘海,两条墨绿色的丝带顺延而下绕过头颈将华丽头饰牢牢固定并在胸前系出一个美丽的蝴蝶结,尽显出这位作壁上观的金发少女之高贵。
    “这样的战斗一点也不美,简直就像是两个野蛮人打架一样。”
    酒红色的披肩下一袭相同色泽的连衣裙覆盖全身,从散式伞裙的荷叶褶内层露出麦芒状的白色花边为整套装束透出几分活力,纤细小腿被雪白丝袜严密地保护起来不沾一丝灰尘,脚踝处两条漆黑如夜的佩带扎成的蝴蝶结与脚上红色圆头皮鞋配合在一起使其在高贵中不失女孩的可爱。
    “都不用自在式,这样的人真的是那个‘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的契约者吗?太奇怪了!”
    这位拥有女王般气质的少女并非是个只会嘴上说说而已的空泛之人,因为她自己也是一名火雾战士,而且是位经历了百年风霜依旧活跃在战场上的王者,“繁花聖焰”阿尔·金·锲夏忠实的履行者伊丽莎白·莱娜·鲁宾,被称为“真红の女王”的讨伐者。
    “真是白来了,还以为能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呢。”
    伊丽莎白略带失望的转身正欲离去,忽然一个深邃的声音从少女绣在胸前的墨绿蝴蝶结上的鲜红蔷薇中传出。
    “再看看吧,毕竟也是被亚拉斯特尔精心挑选的女孩,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的。”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这位魔王大失所望,被他们给予厚望的少女,也就是被称为“炎发灼眼的杀手”的火雾战士竟轻易中了对方所设的陷阱。在半空承受了全身遭到痛殴般冲击的夏娜被对方轻易俘获,以双臂张开、双脚并拢的十字架姿势被钉在公寓中庭的半空。发出金黄色光芒的自在式缠绕两边的手腕与脚裸,化为枷锁。这个枷锁固定在半空,无法拔掉也无法推开。
    “阿尔,这就是你要我看的东西吗?不是彻底败了吗?”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这次传达出“繁花聖焰”意志的是佩戴在用以固定头饰的墨绿缎带上的鲜红蔷薇装饰。
   远处透着得意笑容的“爱染他”蒂丽亚以声音的中断作为命令,像电线杆那么粗的成束藤蔓,朝着在半空固定成十字的夏娜腹部水平一击。
   “——!”
   遭到这股若是换成水泥墙也会立刻粉碎的重击,夏娜极力忍住并未喊出声来。
    “呀呀,那个女孩还真是可怜啊!居然被那么粗的藤蔓鞭打。”
    正当衣着华丽的伊丽莎白发出感慨之际,远处那些将夏娜束缚的枷锁越缠越紧,咬紧牙关的夏娜只能尽力忍受着手腕几乎就要碎裂的疼痛。
    不过更具威胁的是站立在她面前的美少年,手握巨剑的他正满脸兴奋地盯着夏娜死死握着“贽殿遮那”的右手。
    “他们不会是想把那个女孩的手砍下来吧?”
    “这太残忍了,必须要去阻止他们。”
    酒红色的火焰缓缓聚集在被伊丽莎白一直紧抱的小熊布偶周围。
    这时候夏娜的右手已然渐渐失去知觉,纤细的手指慢慢放开刀柄,一直陪伴夏娜战斗的“贽殿遮那”不舍地围绕着她的拇指转了一圈,随后稳稳地插入焦黑的地面。
    “嘁,放弃了啊,原本还想去帮帮她的。”
    才刚刚燃起的怒火就这样渐渐平息,望着远处因为得到梦寐以求的宝刀而兴奋地手舞足蹈的红世之徒,“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那双蓝绿瞳眸如波流转,隐隐透出几分轻蔑。
    如果说前面“爱染自”苏拉特跳来跳去的模样还只是让她感到不悦的话,接下来“爱染他”蒂丽亚与“爱染自”苏拉特的行为对于这位一向以优雅为重的女孩来说只能是恶心。
    “居、居然在大庭广众下做这种事!”
    伊丽莎白如雪般洁白无瑕的小脸此刻因为害羞而涨得通红,小小的手攥紧了拳头,想要对这对不知廉耻的兄妹施以制裁。
    “真是的,其实这也是一种爱嘛~你瞧,‘爱染他’蒂丽亚是多么地爱着他的哥哥啊!”
    从少女穿在右脚的黑色皮鞋前端的鲜红蔷薇装饰物中传出了契约魔王的声音。
    与此同时,相互拥抱在一起的两人的嘴唇依依不舍的分开,仅剩唾液拉出一条线,这个模样更是激起了远方少女的厌恶感。
    “真是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不检点了!”
    被花边修饰的衣袖中不断有片片鲜红的花瓣飞出,飘扬在伊丽莎白的周围。
    “等一下!附近似乎还有别的使徒在!这样下去的话,‘花之嫁衣’就无法遮掩我们的气息了。”
    “是‘晓命法理’迪安·凱希特吗?”
    “似乎不是,这个气息,应该是……”
    经过了短暂的沉默,古老的魔王再次开口,这次传出声音的是镶嵌在少女左脚所穿的圆头皮鞋前端的鲜红蔷薇装饰。
    “是‘千变’的。”
    “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喜呐,这样的话,我们就按原计划去中国吧!”
    交谈间,远处被钉在空中的夏娜的上衣随着“啪啦”一声从中间裂成两半,领带也从领结的位置断成两片落下。“爱染自”苏拉特故意避开了垂挂在胸前的坠子“克库特斯”,甚至连底下的小可爱的一根纤维也没有受损,剑术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
    伴着伊丽莎白无情的转身,墨绿蝴蝶结上的鲜红蔷薇又一次发出声音。
    “真的不去管‘天壤劫火’的契约者了吗?”
    “不用管了,毕竟我们又不是拯救者。”
    被称作“真红の女王”的火雾战士的回答不带任何感情。
    (希望这些“红·花舞狂岚”能起作用,“炎发灼眼的杀手”,可别死啊!)
    带着些许牵挂,高傲的女孩就此远走他乡,留下无尽的鲜红花瓣堆满整座楼顶。


中 国—上 海 市


    在这个颇为热闹的繁华都市的某个角落,因夕阳而渲染成一片茜色的天空此时却被一层不祥的朱红所掩盖。
    “我说这帮徒还真会挑时机,我从古猗园回来还不足几个小时啊!”
    “就当他们是为你的归来开个欢迎会吧。”
    此时被朱红帷幕笼罩的舞台上,一出不可思议的剧目正在封绝包裹下的街道精彩上演。披着长发的年轻诗人不断拨弄琴弦发出束束蓝光射向不远处的一辆不断飘散出酸橙色火粉的婴儿车,可一位美貌的少妇却死守在车前抵御着来自银发火雾战士的一切攻击,趁着攻击间隙从婴儿车中不时向竖琴演奏者抛出酸橙色的炮火予以还击。
    兰迪弹奏银蓝竖琴的右手不停变换着演奏节律试图考验对手的防御极限,从闪着银光的细细琴弦中倾泻出的蔚蓝音符时而修长时而粗壮,只是这些音符都有一个相同的目的地——被遮挡在紫红色巨伞后的婴儿车。
    面对从四面八方渐渐逼近的蓝色音符,撑着华丽紫红大型洋伞的少妇将防御自在法“遮天伞”逐渐扩大。
    “夜越黑,梦违背,难追难回味,我的世界将被摧毁!”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聚集在婴儿车周围的冰蓝光点瞬间引爆,一个硕大的蓝色火团将婴儿车以及挡在前方的少妇完全吞噬。
    “小心反击!”
    透过密布在四周的银色丝线,卡斯特拉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从婴儿车中射出的青色炮火。
    硝烟散尽,展现在兰迪面前的是毫发无伤的少妇与婴儿车,一把紫红大伞犹如营帐般将红世之徒保护在其中。
    “真是麻烦的防御自在法啊!”
    还不等兰迪来得及开始下一次的吟唱,从这屏障之后的婴儿车中一团熊熊烈火肆无忌惮地袭来,幸好这枚威力巨大的火焰弹仅仅只是擦着兰迪的银蓝长袍在他的身后爆炸。
    “我说这样下去可非常不妙呀!”
    “这我也知道!没想到居然被两个红世之徒弄得这么狼狈!”
    坚定地守在婴儿车前的红世之徒外表为一名年龄约二十多岁的女子,一袭透着浅浅紫红蕾丝褶皱花边的连衣裙配以一顶系着红色丝带的白帽的她单手向前展开,紫红色的火粉从宽大袖口中不断涌现补充着握于手中的半透明伞状自在式。
    被保护的婴儿车内坐着一名外貌如婴儿似的红世之徒,然而披着墨绿条纹的酸橙色皮肤以及三角形的头颅让她看上去更像是一只巨大化的青蛙,而正是这位长相奇怪的女婴不断从90度开口的半封闭敞篷小推车中朝兰迪发射一枚又一枚威力巨大的火焰弹,其实这名红世之徒拥有着一个与之娇弱外表截然相反的名字“无限重炮”泽拉隆兹。
    银发的战士一边轻巧地在楼宇间跳跃一边不时以竖琴弹出的火焰弹反击,虽然兰迪表面看似应对自如,实则是只要稍微慢一拍便有可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危险境地。
    (后面那个是不需要弹药的炮台吗?居然一直用这么巨大的火焰弹来攻击!)
    (果然是被称作“无限重炮”的徒呀!)
    (真该死,明明如果分开的话是很容易对付的。)
    (或许就是因为意识到这点,所以才一起行动的吧!)
    (不过她们看上去还真像是一对母女啊!)
    (真是对令人头痛的母女啊!)
    在兰迪与卡斯特拉谈话间又有两枚酸橙色的炮弹迎面而来,兰迪急忙一个停顿避开疾驰而过的第一发,随即高高跃起让紧接而至的第二发炮弹也落了空,并且在向后空翻的间隙中射出两道蓝色光柱作为反击。
    “只手遮天紫少妇,连击洞地青娇女。孤伞重炮妄逆天,悲音哀乐葬小徒!”
    (这种情况下你还吟诗啊?我果然是找了个麻烦的人契约啊!)
    (其实我只是借吟诗来缓解下自己的紧张感而已。)
    (……)
    在与卡斯特拉的谈笑风生间,兰迪的衣饰发生了显著的变化,身后缓缓漫出的冰晶绕过肩膀构成了冰蓝色的肩甲,原本覆盖全身的浅蓝长袍上亦被缓缓溢出的冰晶覆上了一层晶莹,上面银月与星辰的图案渐渐清晰起来,随之一起出现的还有银纹编制的各种文字的诗篇;在他身后渐渐燃起8簇冰蓝色火焰,而在这火焰之中包裹的则是象征着8种月相的银色月盘,处于最底端的是代表新月的空燃着火团、而在左下端是被蓝色火焰包围弯弯如娥眉的娥眉月、之后按顺时针数来依次是代表上弦月、凸月、望月、凸月、下弦月、残月的月相。优雅而神秘,这正是“哀伤冰火”卡斯特拉的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兰迪·觉的战斗着装。
    随着背后形态各异的8个月相燃起熊熊蓝色战火,为了讨伐贪得无厌的红世之徒,银发的男子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从青年指尖的蓝宝石戒指中传出世魔王卡斯特拉沧桑浑厚的叹气声。
    “峨嵋月吗?残缺的月相啊!那就让敌人领略下这阴晴圆缺的哀伤与痛苦吧!”
    兰迪背后两个象征着峨嵋月与残月的月相之火猛然增大,顺势吞没了他,待冰蓝色火焰稍遍他全身后陡然熄灭。而被哀伤之火洗礼过后的火雾战士较之之前又有了少许变化,肩部铠甲不断向后喷射出苍兰色火焰形成月牙般利刃,手腕下方和脚踝后方也窜出冰蓝色镰刀状火焰。
    “咦?那是什么?好像很有意思耶,让泽拉隆兹来破坏它吧!”
    当看到兰迪的战斗姿态后,推车中犹如婴儿般的红世之徒好奇地眨巴着透澈的双眼,手中聚集起了更加庞大的火焰弹,似乎十分享受这种毁灭的感觉。
    “切,这是个不知死活的徒!”
    一直远远吟唱的诗人忽然一改之前的作风,迎着扑面而来的紫红色火焰弹直奔红世之徒所在之处,左闪右避地躲开3枚庞大的紫红色火团之后的兰迪已然来到了伞状防御自在式不足一米的地方。
    “呵——”
    兰迪一声怒吼,右手挥拳狠狠打在伞状自在式上。
    “没用的,我阿尔克墨涅的防御……”
    “咔嚓”一声,紫红女子的话语还没说完,随着兰迪右手冰蓝火焰猛然增大,对手的伞状的屏障猝然崩裂。
    (看来之前不停用火焰弹攻击同一处还是有点作用啊!)
    “怎……怎么会?我的‘遮天伞’居然、居然被……”
    眼见自己得意之技被银发蓝眸的火雾战士所破,玛露奈尔急急从宽大的袖管中飘出更多酸橙色火粉试图重构伞状的自在式。
    “太晚了!”
    原来直到右拳击破敌人自在式之前,兰迪的左手一直未从竖琴的丝丝银线上离开,不断通过精湛的单手演奏将力量积蓄在琴弦之上。而当对方防御自在式崩溃的刹那,银发的火雾战士立即奏出至关重要的结尾符,那些在竖琴的琴弦上早已聚集好的存在之力伴着恢弘的曲音化为一个巨大的蓝色火团,这一蓝眸青年精心策划的攻击在对手还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之前便直扑几乎是排成一直线的两名红世之徒。
    一直坚守在婴儿车前的“遮天虹伞”阿尔克墨涅见大势已去,急忙向后退去想要携带身后的“无限重炮”泽拉隆兹一起逃离这致命一击,然而他们的行动却被不知何时从地下蹿出的冰蓝束缚型自在式封死。
    “是双重吟唱吗?”
    面对这种局面,“遮天虹伞”阿尔克墨涅低下头放弃了抵抗,静静等待自己最后的审判。
    可是在她身后曾经叫嚣着要毁灭兰迪的酸橙娇婴眼见冰蓝火焰渐渐逼近自己,眼中充满了恐惧,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放开我,放开我,阿尔克墨涅快来救救泽拉隆兹啊!”
    本打算就此放弃的阿尔克墨涅在听到了后方婴儿车中的哭声后忽然发力,由紫红色火焰构成的身躯猛然爆裂,巨大的爆炸不仅作为缓冲带使得兰迪的蓝色火焰弹威力骤减,更凭借其巨大的冲击力将婴儿车弹离了数十米远,而兰迪也由于这突如其来的爆炸迫不得已后退数米,这一来一去给予了“无限重炮”泽拉隆兹宝贵的逃跑时间。
    “区区一个徒居然自爆。”
    撤去身前的防御自在式后的兰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一枚直径足有2米的巨大酸橙色火焰弹穿过阵阵硝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自己而来。
    “闪避!”
    “可恶!”
    尽管在第一时间避开了被直接击中,可猛烈的爆炸仍令银发的战士受伤不轻。
    但是对方的攻击还没结束,不等兰迪有任何喘息,又无数枚大如西瓜的火焰弹从“遮天虹伞”阿尔克墨涅自爆的硝烟中窜出。
    “那家伙疯了吗?”
    逼不得已的兰迪只能跃上高空。
    “难道是为了给阿尔克墨涅复仇而舍弃了自己宝贵的逃跑机会吗?”
    “红世之徒会做出这种事?”
    从高处俯视地面,停在十字路口的青色婴儿车没有一丝一毫想要逃跑地意思,宛如婴儿似的“无限重炮”泽拉隆兹脸上充满着恐惧与愤怒,从婴儿车那90度的开口中疯狂地朝着硝烟的另一端倾泻着她的愤怒。
    “都没注意到我们已经不在那里吗?”
    “……”
    “怎么了,又手软了?”
    “不是,只是觉得有些可怜呢!”
    朱红封绝遮蔽的天空没有浪漫的皎月与绚丽的星辰,有的只是杀戮的色彩,兰迪缓缓拨动了琴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酸橙色细纱装点的婴儿车霎那间被无数从天而降的冰蓝光柱击溃,从残破不堪的车内缓缓爬出的是遍体鳞伤的娇小身躯,任由身体中酸橙色的火粉不断飘散而出,被称作“无限重炮”的红世之徒依旧慢慢地爬向“遮天虹伞”阿尔克墨涅倒下的地方。
    “阿尔克墨涅……阿尔克墨涅……”
    望着已经挥散的只剩半个婴儿大小的红世之徒,哀伤的诗人再次举起银蓝竖琴,只是这次并不是为了攻击或防御而仅仅是为了送别这两名情深意重的红世之徒。
    “不要丢下我……阿尔克墨涅……等等我……”
    伴随酸橙色的火粉一点点消失于尘世间,就连这最后的哭喊也很快被如深夜般的寂静所湮没,被静止的空间内只留下银蓝竖琴所奏出的悲伤哀乐,悠悠之音好似潺潺溪流一般为这个充满杀戮的世界带去一丝安宁。
    “呼~终于解决了,这两红世之徒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联手起来还真是麻烦呐~准备修……”
    还不等兰迪来得及修复之前损坏的街道,远处又有个地方被巨大的封绝所包围。
    “那个方向是……”


人物介绍:
    阿尔克墨涅:外表为柠檬黄色卷发、琥珀色眼眸、外表为三十左右的成熟女子,通常以一袭紫红蕾丝褶皱花边的连衣裙配以一顶系着红色丝带的白帽的形象出现的红世之徒,无论在何时都显得沉默寡言,对于自己的防御自在式“遮天伞”十分得意。战斗时喜欢依靠自在法“遮天伞”防御对手攻击,再趁势反击,给予对手致命一击。真名为“遮天虹伞”,火焰颜色紫红色。
    泽拉隆兹:真名为“无限重炮”,表现为躺在婴儿车中的女婴,通常依靠犹如婴儿车一般的宝具“王の摇篮”吸收、聚集和储藏存在之力,极少离开“王の摇篮”活动的红世之徒,擅长用自在法射击进行远距离作战,十分依赖作为防御者的“遮天虹伞”阿尔克墨涅,火焰颜色为酸橙色。
    伊丽莎白·莱娜·鲁宾:真名为“真红の女王”,签约的红世魔王是“繁花聖焰”阿尔·金·锲夏,神器是五枚衣着中的蔷薇型装饰的“卡拉巴斯”。伊丽莎白是一位拥有金色螺旋卷发、蓝绿双眸、外表为11、12岁的少女,平时喜欢穿着鲜红的华丽服饰,性格高傲颇具女王风范,似乎在成为火雾战士前是王室成员。作为火雾战士的伊丽莎白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自在师,拥有“卡罗尔の梦境”“三月兔”“爱丽斯之刺”三件宝具以弥补自己近身格斗不足的弱点,战斗时极为优雅。
    阿尔·金·锲夏:真名为“繁花聖焰”的红世魔王,是一位颇具王者风范的强者,遇事沉着冷静的他很少为主观情感所左右,平时通过在点缀在伊丽莎白衣着中的蔷薇型装饰的神器“卡拉巴斯”,火焰为酒红色。


自在法介绍:
    花之嫁衣:红世魔王“繁花聖焰”独有的自在法,将以自在式构筑的花瓣散落在四处,这些花瓣能把她所散发出的气息迅速吸收以达到掩盖自己气息的目的。
    红·花舞狂岚:红世魔王“繁花聖焰”独有的自在法,在战斗前预留下用自在式构筑的花瓣,一旦达到某种发动条件,这些花瓣便会按照事先预定好的目标顺位蜂拥而至一举将对方包围然后引爆。(比如在此次战斗中伊丽莎白在临行前故意留下“红·花舞狂岚”,一旦夏娜性命受到威胁,这些花瓣会立即启动攻击“爱染他”蒂丽亚。)

宝具介绍:
    书型宝具“卡罗尔の梦境”:可以製造出一個将对手陷入幻觉的結界。
    布偶型宝具“三月兔”:只要像其注入足够的存在之力便可使其变大按持有者的意志对敌人进行攻击,如同使魔一般。
    别针型宝具“爱丽斯之刺”:使用时幻化为手杖,将它立起可形成能暂时防御一切火焰攻擊的大范围结界。




第六章  爱……?!(下)

   
    兰迪家的狭小庭院充满了午后静谧祥和的气息,一名海蓝长发的女孩正在一个人练习着存在之力的掌控。
    “哟,小姑娘一个人呐,要不要姐姐陪你玩玩啊?”
    “玩吧,玩吧,看来人家很寂寞呢!去帮帮人家吧!”
    突然出现在独自练习少女背后的两个声音说完便发动了封绝。
    “什么?”
    还不等迦蒂丝有所反应一连串灰蓝色的火焰弹已然砸向了毫无准备的她,瞬间精致的小庭院被扬起的尘土所埋没。
    “呀嘞呀嘞,就这么被干掉了吗?还真是弱小的徒呢?”
    “呜~~~~~怎么突然就动起手来了,很危险的啦!”
    烟尘渐渐散去,迦蒂丝好端端地依旧伫立在庭院中央,一脸无辜地望着之前火焰弹射来的地方。
    “哟哟~似乎有些玩头呢~那让姐姐好好疼爱你吧~”
    说罢那个突然出现的身影不等迦蒂丝看清自己的容貌便又一次朝着女孩射出了无数灰蓝光束。
    这一次的迦蒂丝没有马上再依靠身上的“银月”来防御而是运用兰迪前些日子教导自己的法门,通过观察对手的出招以及自己灵巧的动作不断躲避袭来的火焰弹和光束并不时向对手反击。
    (咦?好奇怪,为什么迦蒂丝的动作比以前轻盈了?)
    一轮交手之后,迦蒂丝凭借“银月”的阻挡与自己敏捷的躲闪几乎毫发未伤,而陌生人也仅仅只是裙摆边缘破了个小口子而已。
    “真是个顽皮的小家伙啊~居然把咱心爱的裙子也弄坏了~~~~~要怎么办呢?”
    陌生的女子站在围墙之上,玲珑的鼻翼微微动了动似乎像闻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一般。
    “小家伙好香啊~咱决定了,咱~要~吃~掉~你~哦~”
    直到这时迦蒂丝才看清了袭击者的真正身份,对方既不是单纯的红世魔王更不是寻事红世之徒,而是作为红世之徒的她最害怕的存在——火雾战士。
    一直隐藏于斗篷下的女子掀开了麻色的罩帽露出了她原本的容貌,一双赤红眼眸如宝石般镶嵌在女子清秀的脸庞中,玲珑的鼻翼还在嗅着空气中飘散的可爱气味,褐色长髮柔顺地披散在肩后,头上一对毛茸茸的灰蓝色狼耳微微耸动,背后同样毛色的狼尾在斗篷的隐蔽下来回摇摆,腰间挂着一个个香囊的腰带不时发出有些轻浮的声音让女子干脆把披风也一起去掉算了。
    看到对方的真面目反而令迦蒂丝有些疑惑了,凭气息迦蒂丝可以断定对方应该是火雾战士,但是为何对方会有狼耳和狼尾,火雾战士不都是魔王和人类契约的吗?
    “那、那个大姐姐是火雾战士吗?”
    “是哦~怎么了?”
    对于迦蒂丝的疑问,脱去罩帽的女子歪着头望着面前的红世之徒露出一丝笑容。
    “那为什么姐姐会有狼一样的耳朵呢?”
    从女子腰带中传出爽朗的笑声。
    “哦哈哈……这个红世之徒还真有趣,居然这时候还在关心这种事!告诉你吧,小妹妹,那是我家米莎喜欢这样打扮,因此在平时故意保留了部分战斗形态。”
    “芬里尔,你还真是好心呐!随便就把咱的喜好告诉了别人。”
    (真的是火雾战士耶,这下迦蒂丝要怎么办啊!!!)
    虽然依靠宝具“残存晶球”吸收了不少游离的存在之力又经过了兰迪的训练,迦蒂丝已经变得不再像第一次遇见兰迪时那样任人宰割,不过面对实力强大的火雾战士,小女孩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那、那个火雾战士姐姐放过迦蓝可以吗~迦蒂丝不会伤害人类的啦~”
    听到红世之徒的讨饶声,卸去斗篷的火雾战士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缓缓伸出右手轻轻摇了摇食指。
    “不~行~呦~”
    随即有着狼耳的女子突然变化为一只硕大无比的巨狼一跃而起扑向迦蒂丝,灰蓝色的靓丽毛发随风轻轻摇摆。
    “呜咿~~~~~”
    迦蒂丝见状急忙向后一退避让开火雾战士的猛扑。
    (呼~~~好危险啊!)
    只是火雾战士的攻击怎么可能就此结束呢?巨狼一击未成立马又发动第二波攻势,霎时无数灰蓝色的火焰弹扑向刚躲过爪击的红世之徒。
    面对这种局面,迦蒂丝丝毫不敢怠慢,扑哧扑哧地扇动着海蓝色蝶翅躲避着已化为巨狼的女子的立体攻势。
    然而毕竟身为红世之徒的迦蒂丝还是缺少单独面对火雾战士的战斗经验,正当她全力躲避火焰弹的时候,灰蓝巨狼早已绕到了她的身后。
    “抓住你咯~”
    突然听到那个温柔却充满侵略性的声音出现在自己背后,迦蒂丝忙不迭地回头望去。
    “呜~~呀~~”
    迦蒂丝甚至还没看清对方的脸,一只巨爪就猛地将她整个人拍飞,娇小的身躯重重地撞穿了屋子的墙壁,倒在会客室的地板上。
    “呜~呜~呀~怎么会这样啊~~~~~~哇~~~~~~”
    就在迦蒂丝想要起身时,一个巨大的身躯将她紧紧压在了地上,一对闪着锐利银光的爪子牢牢掐住了迦蒂丝的肩膀,甚至刺穿了女孩娇嫩的皮肉。
    被对方制住自己行动的迦蒂丝眼泪汪汪地望着近在咫尺张开冒着灰蓝色气息巨嘴的敌人。或许在从前,那只孤傲的蓝蝶会眼睛一闭静静等候对方的处置,丝毫不恐惧自己生命的终结。可是现在不同,娇弱的红世之徒已经完全恋上了那个曾经救了自己一命并一直温柔对待自己的诗人,那个叫做兰迪的火雾战士,因此才刚刚体验到那种叫做爱情的东西的她不想就这样结束了,一想到这里迦蒂丝眼中忍不住溢出了悲伤的泪水。
    “不要啊~~~~ ”
    “别怕~咱会尽量动作轻柔些的呦~”
    说着,灰蓝色的巨狼嘴中渐渐聚集起了一团灰蓝色的光球。
    “还说温柔些呐,你看都把小妹妹弄哭了哟~”
    眼见灰蓝光球越来越大,迦蒂丝万念俱灰紧紧闭起了双眼,可微薄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低声祈祷着:
    “谁~谁来救~救救我啊~兰迪——”
    忽然一枚冰蓝色的火焰弹落在了附近,原本趴在迦蒂丝身上的巨狼猛然跳开,同时轻轻甩头将嘴中巨大的火焰弹射向尚未缓过神来的红世之徒。
    (我死了吗?感觉好温暖好舒服……)
    “喂,小丫头,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耳边是卡斯特拉熟悉的斥责声。
    “咦,怎么回事?魔王大人也死了吗?”
    “你才死了呐!还不睁开眼看看清楚!”
    迦蒂丝顺从地睁开双眼看了看四周,周围的一切是那样的真实,被自己撞破的屋墙,被对方破坏的残垣破壁,再看看抱着自己的人,那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那是她最喜欢的人的面孔,那是兰迪的面容。
    “是兰迪吗?真的是兰迪吗?兰迪——”
    死里逃生的红世之徒一见到兰迪便哭着扑倒在对方的怀里,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上的伤势,晶莹的泪水不住地从女孩精致的脸庞滚落。
    “兰、兰迪,兰迪,呜~~~~~”
    刚从另一边战场急急赶来的兰迪一看到迦蒂丝哭得那么伤心不禁就伸手抚摸着不停抽泣的少女的头,同时想尽办法安慰怀中的少女不要哭泣。可是偏偏兰迪又是个不善哄女孩的人,所以用了好久才使得怀中娇小的红世之徒不安的内心平复下来,也直到这时那双冰蓝的眼眸终于能把自己目光从她身上转移到袭击者。
    银发的兰迪将还有些瑟瑟发抖紧紧拉住自己衣角的少女置于自己身后,随后死死盯着袭击迦蒂丝的凶手,本应平静如水的冰蓝眼眸此刻已完全被满腔的怒火所遮蔽。
    兰迪背后两个象征着上弦月与下弦月的月相之火猛然增大,顺势吞没了他,待冰蓝色火焰燃遍全身后陡然熄灭。被哀伤之火洗礼过后的火雾战士较之之前又有了新的变化,背后多了一件由淡淡冰蓝火焰构成的披风不断向空中散发着火苗,手腕下方和脚踝后方窜出的冰蓝火焰镰刀显得更加锐利与修长。
    “居然让迦蒂丝害怕成这样,不可饶恕!”
    “等——”
    愤怒的兰迪丝毫没有给对手解释的机会,银色琴弦奏出的音浪便化作无数月牙型弯刃扑向距离不远的灰蓝色巨狼。
    “唉……真是麻烦,怎么刚解决完两个红世之徒,马上又和火雾战士打起来了?唉……”
    冰蓝宝戒中,卡斯特拉发出一声深沉的长叹。
    “喂,喂,冷静,冷静呐!我们是‘聖潔闇岚’芬里尔和‘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喂——”
    正在愤怒中的兰迪根本没心情理睬对方的自我介绍,一个劲儿地朝巨狼猛攻。
    “我说‘哀伤冰火’你就别叹气了,能不能帮忙阻止下你的契约者,在这样下去我家的小狼狼要被虐杀了啦!”
    “谁是你家的小狼狼,再说咱还没被虐……”
    米莎的“杀”字还没出口,一发冰蓝色的火焰弹便狠狠击中了稍有分心的巨狼腹部,随即无数火焰弹向着受伤的巨狼倾泻,为了躲避紧随而至的攻击而被迫向后跃起的她背部又遭到了一击重创,整个身躯不由得连滚带翻地向前滑行了数米才勉强站稳,可嘴角已淌出了一丝鲜血。
    然而兰迪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收手,正当他要继续攻击时却发现自己被冰蓝色的自在式所束缚。
    “干什么,卡斯特拉!”
    “我只是希望你冷静下,毕竟不管怎么说那个小丫头也是个红世之徒,因此‘冰封の賢狼’打伤小丫头也只是因为她在履行火雾战士的职责而已。像你这样和‘冰封の賢狼’以命相搏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明白了吗?所以我希望你别再冲动了!”
    “可恶!”
    面对与自己契约魔王的干涉,兰迪只能不甘心地一甩手,身后上弦月与下弦月的火焰猝然熄灭。
    “不过我要他们答应不再伤害迦蒂丝!”
    “OK!”
    “不行!”
    红世魔王芬里尔与身为契约者的米莎·卡玛拉同时说出的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红世之徒向来多变,谁知道日后她会不会做出破坏秩序的行为,所以咱今天一定要消灭她!”
    “即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才刚刚平息的怒火瞬间又一次被点燃,兰迪手中被冰蓝火焰包裹的银色竖琴再次显现。
    “唉……如果日后被其他火雾战士说两个火雾战士因为一个红世之徒竟自相残杀就麻烦了。因此我看大家来个比试,胜者有权决定那个小丫头的生死,不过双方比试点到为止,如何?”
    眼见战火即将重燃,以大局为重的卡斯特拉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
    “可以。”
    这次大家总算异口同声了。
    “那再加一条,败者必须作为胜者的侍从,彼此不能离开对方的视野。”
    “好,没问题!”
    对于米莎的附加条件,兰迪没有多想一口便答应下来。因为此刻的他只是希望尽快结束战斗好安慰至今仍胆颤心惊的迦蒂丝,于是身后象征上弦月与下弦月的火焰再次熊熊燃起,同时左手迅速拨动琴弦准备发起攻势。
    “咱认输……”
    “什么?!!”
    望着已然解除战斗姿态的“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不仅是兰迪就连一向稳重的卡斯特拉也惊讶莫名,尤其是迦蒂丝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咱说咱·认·输。”
    虽然米莎的话说得很清楚,可兰迪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还一脸非要消灭迦蒂丝的米莎怎么会突然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原则呢?
    “咱才不会去为了一场无意义的打斗而把自己弄伤呐~”
    重又化为人形的火雾战士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梳理自己华丽尾巴的幸福中,接下来的解释只能由寄宿在腰带中的“聖潔闇岚”芬里尔补充道:
    “单论实力,我们输掉决斗的可能性就很大,而且就算我们侥幸赢了决斗,估计‘银月诗人’阁下也不会轻易让我们处决那名红世之徒吧?所以我家的小狼狼才会故意认输的。”
    “至于那条败者必须作为胜者的侍从的条款只是方便你们在认输后仍能近距离监视那个小丫头才故意提出的吧?不愧是被称为‘冰封の賢狼’的女孩啊!”
    “哦哈哈……不愧是最古老的红世魔王之一啊,果然瞒不过您呐。”
    “可是让这么可爱的契约者作为我们的侍从,可以吗?”
    “不要,我不需要什么侍从!”
    虽然在对方认输后,兰迪的心境已经逐渐平复了下来,可是对于那名叫做米莎·卡玛拉的女孩子依旧保持着相当的排斥感。
    “多谢啦,这可是‘银月诗人’阁下自己说的哦~我还真不愿意就让我家的小狼狼去给人当侍从呢!”
    “唉,真是被你们捡了个大便宜了。”
    深知对方意图的古老魔王在面对自己契约者经历了百年依旧未改的弱点轻声叹息。
    “还是那样冲动啊!这关心则乱的致命伤也是时候该好好改改了。”
    “那大姐姐,我就先告辞了哦~”
    伴着“银月诗人”的战斗姿态亦随之解除,米莎轻轻一跃便上了不远处的一幢高楼之上,在临走前还不忘向受惊的红世之徒挥手告别。   
    确保了迦蒂丝的安全后,兰迪这才有闲情环顾四周,结果他失望地发现自己的庭院又一次惨遭严重损毁,苦命的诗人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每次都这样,上次是‘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这次又是‘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我家的屋子还真是命薄啊!”


    视线回到日本,城市塔柱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天空。
    “结束了,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不愧是被魔神‘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选中的孩子。”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从蔷薇型装饰的神器“卡拉巴斯”中响起。
    “只是那个‘爱染自’苏拉特太笨了,妹妹‘爱染他’蒂丽亚明明那么能干。”
    嘴上倔强的伊丽莎白最终还是因为放心不下同为火雾战士的女孩而半路折回,但是燃起斗志的“炎发灼眼的杀手”已然不再需要她的帮忙,反倒是“爱染他”蒂丽亚竟为了治疗“爱染自”苏拉特而消耗了自己用以本质显现的存在之力却着实令这位“真红の女王”震惊。
    “为了他人舍弃自己的红世之徒在这个世界能有多少呢?”
    在看到“爱染自”苏拉特最终被夏娜从内部炸个粉碎后,伊丽莎白面对金黄色火粉纷纷飘落的远方自言自语着。
    此时阿尔·金·锲夏的声音从黑色皮鞋前端的鲜红蔷薇中缓缓而出
    “伊丽莎白,这场戏如何?”
    “爱!这就是你要我看的东西吗,‘繁花聖焰’阿尔·金·锲夏?”
    “正是。虽然我们身为无情的讨伐者,但是还是需要保持一颗有爱的心,否则我们将止步于此。”
    不同于其他于人类契约的红世魔王,“繁花聖焰”阿尔·金·锲夏从来都不会刻意回避这些问题,因为他认为只有心中充满爱的人才会变得更强。
    “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教诲。”
    望向远处踩着心爱之人脑袋(?)的夏娜,伊丽莎白不禁泛起苦涩笑容。
    (这就是那个令她变强的男孩吗?)
    散落一地的红色蔷薇花瓣渐渐围绕着金发女孩飞舞起来。
    (我的“他”又在哪里呢?)
    高贵的酒红色少女伴着花岚消散不见……


中 国—上 海 市
[/align]
    在迦蒂丝的帮助下修复完一切的兰迪解除了封绝,抬头仰望天空,缓缓沉入地平线的落日无情地宣告着又一天即将结束,就这样从古猗园归来的两人几乎没有怎么休息便又要结伴启程,踏上了寻找晚饭解决地的路途。
    “待会儿迦蒂丝要好好地大吃一顿~”
    “小心变成个大胖子哦~”
    “唔……卡斯特拉欺负人~坏心眼的魔王!”
    同行的银发青年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语,只是现在的他与平时略有不同,那双总是透着悲伤神色的冰晶般的蓝眸中此时却是那样的茫然失色。
    (‘无限重炮’最后为什么没逃,是为了替‘遮天虹伞’报仇吗?还是说知道自己就算逃了也无法在像以前那样了?她对于‘遮天虹伞’到底是依赖,还是……爱?一向只追逐着自己利益与欲望的红世之徒会有这种情感?)
    “兰迪、兰迪——!!”
    少女的喊声中断了兰迪的思考。
    “怎么感觉今天的兰迪呆呆的呢?”
    “还不是被你吓的!”
    卡斯特拉又一次在自己契约者开小差时替他解了围。
    “是啊,刚才可真是危险啊!”
    (我怎么那么傻呢?我身边不就有一个鲜活的例子吗?或许每个红世之徒们也有着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所爱之人吧……)
    然而在他们身后闪烁着一双锐利的目光,那名突然闯入他们生活的火雾战士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迦蒂丝,隐藏气息的她一直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默默地在监视着结伴而行的两人。
    “这就是所谓的彼此不能离开对方视野吗?”
    “芬里尔真聪明~”
    (红世之徒都是善变的,绝不能放过她!)
    在自在法“隐匿之森”的掩饰下,米莎与她的契约魔王芬里尔低声交谈着:
    “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米莎酱的主人嘛~”
    “那我可要解除契约了哦~”
    听闻此言,从挂满香囊的腰带中传来魔王慌乱的声音。
    “等等等等等,芬里尔是米莎的宠物,这样行了吧?”
    “芬里尔,乖~”
    “……”
    从对话中看得出这样的情形应该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我不会让那时的悲剧重演的!)
    “你呀,真是调皮,我可爱的米莎~”
    在重演了无数次的相互斗嘴中,“聖潔闇岚”芬里尔与“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继续着对于迦蒂丝的监视。
    不知是因为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还是感怀“无限重炮”最后的选择,银发的青年抬头望向远方徐徐落下的夕阳。
    (红世之徒的爱……)
    必须回到学校给出答案的炎发少女在心中默默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傻?)
    乘着被鲜红花瓣填满的微风,金发的讨伐者穿过大海迎着落日而去。
    (因为爱!因为爱可以令人变得更强!)
    一阵强风扫过枝头,片片樱花缓缓飘落,带着几许不舍,这战火纷飞、爱火飘散的漫长黄昏也终于在这落樱之中宣告结束了。



人物介绍:
    米莎·卡玛拉:真名为“冰封の賢狼”,签约的红世魔王是“聖潔闇岚”芬里尔,神器是绑在腰间腰带型的“格萊普尼爾”。褐色披肩长发、赤红眼眸的少女,平时喜欢故意露出狼耳和狼尾打扮,性格多变又有些情绪化,习惯称呼自己为“咱”。是一位十分喜欢美丽女孩、爱恨分明的火雾战士,虽然外表看似只有17、18岁但却十分精明,是少见的把力量、敏捷与头脑三点完美集合战斗的火雾战士,战斗姿态为有着灰蓝毛色的巨狼。
    芬里尔:真名为“聖潔闇岚”的红世魔王,对一切事物都显得十分热情却又有些轻浮的红世魔王,习惯在称呼米莎·卡玛拉前加上“我家的”,平时寄宿在腰带型神器的“格萊普尼爾”,火焰为灰蓝色。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11-6 19:47 编辑

第七章  至关重要的选择

    “今天我们要做的是呋塞米利尿效果的实验。呋塞米是一种常用的利尿剂,它主要作用于髓袢升支粗段,特异性地与腔膜侧K+、Na+、Cl-同向转运蛋白可逆性结合,抑制其转运能力,干扰NaCl的重吸收,使……”
    正在向众人细心讲解呋塞米利尿作用原理的是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女性,只是这些知识对于一位已经活过了百年、游历世界各地的火雾战士来说就如普通人知道一天有24小时般简单。
    纵然如此,兰迪还是装作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因为此时的他正在扮演着一名叫做“樊黎晨”的普通人,所以他不希望有什么人注意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不想因此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只要能安安稳稳陪迦蒂丝度过在学校的每一天就好。
    趁着听课间隙,兰迪扭头望了一眼站在窗边的迦蒂丝。
    海蓝的长发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飘起,披上一层金色的光芒,美丽得犹如皇家工匠精心绘制的绸缎。只是在秀美的长发下,一张平时总是展露出灿烂笑容的迷人脸庞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
    (那个丫头果然在担心啊!)
    从古猗园旅游归来算起到现在已经一周有余了,班上的同学们又都恢复到了旅游之前的忙碌状态,唯有一个人没能和大家一起回复到之前,他就是吉诺。因为自从那次旅游之后,体质孱弱的莉媞似乎又病倒了,直到现在还依旧在家中静养没能来上学。
    “今天的实验对象还是小白鼠,至于给药方式是腹腔注射和皮下注射,这和上周实验是一样的,不过今天……”
    明亮的实验室内,药理学老师还在详尽地为学生们讲解着实验过程以及注意事项等,周围穿着白大褂的同学们都一个个全神贯注地听讲,还有不少同学孜孜不倦地往笔记本上记录着要点,也有些同学利用间隙将黑板上的实验步骤和原理什么的摄于手机之中。
    将教科书怀抱在胸前的迦蒂丝此时正一脸忧郁地望向窗外停歇在枝芽上的小鸟,宛若一名刚品尝完忧伤故事的文学少女。
    (不知道莉媞怎么样了?)
    “……要说的就这些,大家开始实验吧!”
    在指导老师庸长的讲解完毕后,同学们终于按照事先的分组开始进行实验。
    同在一组的兰迪与吉诺依旧像以前那样各自做好属于自己的分内工作,虽然不久前两人曾在古猗园发生过激烈的争执,但毕竟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没必要将已经过去的是是非非带入到日常的学习之中,所以两人在实验过程中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不和的迹象。
    两人的公私分明着实令被夹在他们当中,一直担心会不会爆发出新纷争的迦蒂丝不由得松了口气。
    “下周六你们有空吗?”
    正在以量筒与漏斗等器具搭建实验装置的吉诺突然说道:
    “我希望黎晨和吴伊下周六能来我家参加莉媞的生日Party。”
    “什么?”
    “哈咦~?”
    吉诺突然的邀请令正在逗着小白鼠玩的迦蒂丝与去掉针筒塑料套准备给白鼠注射的兰迪有些措手不及,不知对方意下如何的两人相互望了一眼,随即心有灵犀的他们齐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是吗,那太好了,到时候莉媞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那双眼神涣散的瞳眸中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喜悦光彩,从中兰迪似乎已经看到了莉媞因自己和迦蒂丝的出现而涨得通红饱含羞涩却又绽放出幸福微笑的小小脸庞以及,在旁静静守护着这份微笑的吉诺。
    (不知道那个叫莉媞的女孩怎么样了。)
    (发誓不再和任何人产生羁绊的你不仅和红世之徒恋爱了,现在居然会担心一个人类小妹妹,真是不可思议呀!)
    (我才不是担心那个女孩呢!毕竟夺取了这个存在,我也要扮演的像一些罢了。)
    (所谓的尽职尽忠吗?)
    (随便你怎么理解吧。)
    “嗯……吉诺……”
    经过了短暂思想交锋的兰迪刚想要向吉诺询问莉媞的情况却被一旁的声音无情打断了。
    “那个那个,莉媞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儿了?”
    原来那是迦蒂丝的声音,站在兰迪身边的她可不像这位看似冷漠实则腼腆的银发诗人那般扭捏,作为好友的她迫不及待地便问起吉诺关于莉媞的近况了。
    “烧已经退了,但是身体还是很虚弱。”
    说话时,吉诺那双曾经令无数女孩为之心动的多情眼眸又一次被深深的晦暗所覆盖,丧失了它原有的迷人光辉,想必此时的他一定十分担心独自在家中的莉媞吧。
    “恐怕这两天还是无法来学校……”
    “没关系的,莉媞不会有事的!”
    “谢谢。”
    迦蒂丝的鼓励令写满疲惫的吉诺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以示感谢,可是在这份笑容之后却蕴藏着无尽的苦涩。
    由于夺去了樊黎晨的存在,兰迪通过“羁绊”可以轻易地了解到每当莉媞生病时樊黎晨与吉诺内心的不安与痛苦,只要莉媞一旦发起这种原因不明的高烧,没有两、三个月是不可能康复的,在这段时间内莉媞会反复忍受发烧、退烧、又发烧的痛苦,有时烧得厉害甚至连一个人下床都做不到。
    “为什么莉媞要忍受这种痛苦?!!!”
    自从兰迪在听到莉媞生病后,脑中就经常莫名地响起这句话语,此刻它又一次在兰迪的脑中隐隐浮现。
    (这就是樊黎晨对于莉媞的“羁绊”吗?好强烈!)
    食指与拇指掐住小白鼠的后颈,另外三指拎起小白鼠背部疏松的皮肤,就这样一只小鼠从笼中被兰迪轻轻提起。
    望着自己手中这只四肢张开却动弹不得的可怜生灵,银发的青年忽然想到了红世使徒与人类的关系。
    (在红世使徒们看来,人类是不是就和这只小白鼠一样呢?)
    兰迪继续将针尖一点一点靠近小白鼠暴露出来的腹部,就当针头将要刺入到小鼠体内时,俏皮的迦蒂丝突然凑近他的耳边。
    “兰迪兰迪,这周末一起去给莉媞挑生日礼物吧~”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不禁令羞涩的银发青年一慌,拿着针筒的右手不由得抖了一下,险些将针直接扎进了小鼠的胸部。
    “呼——真是危险啊!刚才你说什么?”
    看见小白鼠安然无恙的兰迪长长地舒了口气,深怕再次出错的他干脆停下手头的工作仔细聆听迦蒂丝的问题。
    “唔~~~迦……哦,吴伊是想问问黎晨。”
    迦蒂丝还是一如既往地急忙改口称自己为吴伊,尽管她使用吴伊这个身份已将近一月了,但是却始终改变不了自称时的小小口癖,毕竟这持续了数百年或许是数千年的习惯不是那么短短数十天就可以改得了的。
    “这周末一起去给莉媞挑生日礼物,怎么样?”
    “可以啊~”
    兰迪一边回复着迦蒂丝的问话一边瞥了眼身边的某人,对方正自顾自地为一只小白鼠注射实验试剂,丝毫没有留意到兰迪与迦蒂丝的谈话。
    (看来又是个可怜人啊!)
    耳边回荡的是魔王略显深重的叹息声……
    实验楼的对面是一幢呈H型的五层教学楼,在位于顶层的栏杆后有一位少女一直在紧紧地关注着实验室中发生的一切。当然由于她很好地隐匿了自己所散发的气息在加之自在法的介入,普通的人类是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然而身为优秀火雾战士的兰迪是不可能没有发现这一点的,只是双方早已有了协定,所以他也不便轻率地向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女孩发难,依旧装作毫不知情地维护着只属于他与迦蒂丝两人的“日常”。
    不过力量薄弱的红世之徒似乎没能发现远方的监视者,这位披着海蓝长发的少女望着笼中蜷缩成团的小白鼠一副痴迷的表情。
    “嘿,别发呆了,该你了。”
    伴着卡斯特拉粗暴的打断声,兰迪将一支刚拆封的针筒递给了这位只是一味观察可爱小鼠模样的女孩。
    接过针筒的迦蒂丝望着箱中最后一只小白鼠,又看了会儿手中的针筒,最后还是把视线定在了兰迪身上。
    “不是吧,又要我代劳?”
    “唔……”
    迦蒂丝微微侧头,娇嫩如樱桃的小嘴稍稍撅起,满是渴求的目光不断从迦蒂丝明亮的双眸中投向兰迪。
    “帮帮忙嘛~人家不擅长这种事啦~”
    “真是受不了你!”
    尽管兰迪嘴上这么说,可面对着正朝自己撒娇的迦蒂丝,他又怎能好意思拒绝呢?于是这位心口不一的银发青年最终还是麻利地接过了针筒,第三次帮迦蒂丝完成起本应属于她负责的任务。由于脑中储藏着数百年内所学到的知识以及之前几次的经验,兰迪对准小白鼠的腹部轻轻一转,缓缓将用作空白比对的蒸馏水推入了小鼠的体内,之后再柔和地旋转针筒将针尖慢慢拔出并把小鼠放到了漏斗之上,观察它们的排尿状况。
    “呐呐,不知道莉媞喜欢什么礼物啊~”
    无事一身轻的迦蒂丝双手托腮又开始欣赏起漏斗中的三只小鼠的可爱模样,还时不时用手去轻轻碰触这几只探出头来向下望的小白鼠,逗它们玩。
    比较起迦蒂丝的悠闲,身为组长的兰迪可要忙碌的多,他一边要留意小鼠的排尿状况一边还要记录下时间。其实之前的实验还有吉诺可以来帮助他,只是如今这位得力助手早已因为莉媞的事变的心不在焉,更别说帮兰迪分担重责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去问问吉诺怎么样?”
    “哦~”
    利用实验间隙,兰迪循着迦蒂丝的身影抽空望了眼不远处正在独自遥望远方景色的吉诺,这位相貌英俊的金发贵公子此时一脸的消沉,完全没有了前阵子与兰迪对峙时的气魄,亦没有了往日令万千女性为之痴狂的迷人气质。
    面对前去询问莉媞喜好的迦蒂丝,吉诺不再像以前那样热情满怀取而代之的是不时泛起苦涩的笑容,右手一直插在口袋中紧握手机以便可以在第一时间接起莉媞打来的电话。
    (这就是人类所谓的亲情吗?感觉和之前根本就是判若两人啊!)
    似乎是为了应和魔王的感叹,窗外一阵强风拂过,响起阵阵沙沙声,飘落下片片樱花。
    (和风拂过扫红樱,却似深冬飘白绫。心系莉媞身患恙,落樱飞雪俱伤情。)
    (……想起妹妹了?)
    对于卡斯特拉的提问,兰迪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依旧静静地望着窗外缓缓飘落的花瓣,因为在数百年前的那个春季,他失去了自己最喜爱的妹妹,那是他第一次失去最重要的人。
    (那时候我脸上的表情应该比现在的吉诺还要差吧?)
    (既然你这么放心不下,要不过会儿和那丫头一起去看看她?)
    偷偷用余光瞄了眼不远处的吉诺,兰迪最终还是否定了契约魔王的建议。
    “兰迪兰迪,今天去探望莉媞不?”
    刚才还在吉诺那询问莉媞喜欢什么礼物的迦蒂丝不知何时又蹦了回来,凑近脸来的女孩歪着头,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紧盯着兰迪。
    “那、那个今天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回复完迦蒂丝的提议后,迪兰赶紧向旁借了两步以免尴尬。
    “咦——?兰迪不去吗?”
    “嗯,待、待我会要去一趟外界宿办些事。”
    (唉……自从遇上这个叫迦蒂丝的红世之徒后,你说谎的本领可是大有提高啊!)
    “哦,那迦蒂丝也不去了,等什么时候兰迪有空一起去吧~”
    迦蒂丝的贴心与坦率不禁令兰迪有些犯难,如果自己去了或许的确能让莉媞开心起来,可这终究只是暂时的,因为自己是无法舍弃迦蒂丝而选莉媞的,所以还不如趁早割断这份感情以免到最后大家各个遍体鳞伤。只是……只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明明一直在努力却还要遭受莫名病痛折磨的莉媞,自己则在一旁什么也不做令曾有过丧妹之痛的银发青年实在有点于心不忍。
    (难道这一次我又只能在旁什么都做不了吗?)
    正当兰迪陷入左右犹豫的时候,与迦蒂丝一起走过的欢笑、悲伤、恐惧却不时徘徊在他的眼前。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因为过去的事而忽略了眼前的女孩呢?)
    “迦蒂丝不用这么顾虑我的,你一个人先去吧,等我外界宿事情办好就马上赶来,这样就可以了。”
    兰迪十分理解迦蒂丝担忧莉媞的心情,然而他也明白现在的自己是绝对无法去见莉媞的,所以用心良苦的他只能说下了这样的谎言。
    (这样的我不能去见莉媞!)
    不自觉眼前又出现了妹妹宛棠倒下的镜头,同样都是被病痛缠身,同样都在一直努力着,莉媞与宛棠的身影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如果以我现在这种状况去的话,很有可能会因为宛棠的关系而……)
    兰迪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自己绝不能就这样沉浸在了过去的痛苦中。
    (我不想让迦蒂丝伤心,所以目前的我绝不能去见莉媞!)
    “兰迪不去见莉媞是因为迦蒂丝的关系吗?”
    不知为何平时一向反应迟钝的女孩今天却意外的敏锐,一语便戳穿了兰迪的心事,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女性的第六感吗?
    (真是个心思缜密的小丫头啊!)
    “没、没有,不都说了是因为要去外界宿办事吗?”
    “可是为什么之前都没听兰迪和卡斯特拉提过放学有事啊?而且而且中午兰迪还说放学后要和迦蒂丝一起练习的呢!”
    “……那是因为、因为……”
    这下坏了,刚才的借口只是一时脱口而出根本就没仔细考虑过,因此迦蒂丝的提问不禁令兰迪一时语塞。
    然而正当兰迪在考虑要如何圆谎的时候,一直配合默契的魔王却在关键时刻朝他背后狠狠推了一把。
    “其实外界宿的事情不急,过两天再去也是可以,所以就没对小丫头你说。”
    (卡斯特拉!!!)
    “是吗?那为什么兰迪一听到要去探望莉媞还要如此推托,果然是因为迦蒂丝的关系吗?”
    “才、才不是因为迦蒂丝的关系呢!!只是……”
    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的银发青年默默低下头,略带慌乱的视线越过三只在漏斗上不时探出身体的小动物抵达漆黑的桌面,倘若他的心也能像这台面一样平静就好了。
    “只是现在的我无法同时面对面对你和莉……媞。”
    憋了许久的兰迪终于开口,只是在说这句话时他的语调很轻,轻得即使迦蒂丝近在咫尺也未能听清。
    “兰迪刚才说什么?迦蒂丝没听清楚。”
    恰在这时,漏斗上的一只小鼠开始排尿了,负责记录数据的兰迪就像是捡到了救命稻草般赶紧按下秒表。
    “先不说这个了,赶紧实验吧!”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身旁的蓝发少女依旧不依不饶。
    “那放学后去探望莉媞,兰迪到底去不去呀?”
    “我……”
    (如果真让那丫头一人去,你就不怕她再被袭击?)
    刚想说再考虑考虑的兰迪停顿了,的确老魔王说得很有道理,窗外的那双眼睛还在紧紧注视着他们,对方很有可能会趁着兰迪不在而又一次去袭击迦蒂丝的。
    “……好吧。”
    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兰迪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一方面是为了确保迦蒂丝的安全,另一方面是也为了回应她的期待,毕竟再推托的话实在有些牵强了。
    (这回你满意了?)
    (一味的逃避只会一再地让悲剧重演!有时候必须要做出抉择!)



    此刻在地球另一边的大西洋岛国上空还有一场隐秘的商谈正在悄悄举行,会议的地点是一座披着比黑夜更漆暗色彩的庄园——玄天庄。
    从外表看来,整座庄园就像是一只染成漆黑的巨大铁球,然而一旦踏足内部便会发现内外的反差是如此之大,刚进入漆黑保护层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葱绿覆盖的广阔大地,向远方眺望,暗金色的楼房,银灰色的教堂,墨绿色的钟楼,赤红色的尖顶,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样低调而不失华美。
    不过最令人叹为观止的还是高耸在众多建筑之间的漆黑堡垒,直刺云霄的墙身上找不出一丝拼接裂纹,宛若是用一整块漆黑大理石雕琢而成的,朴实中徐徐透出典雅的华光。
    这座外表如漆黑玄武的城堡是整座“玄天庄”的核心,也是其中构造最为复杂的建筑,因为在整座碉堡中拥有着风格迥异的数百间房室,每一间屋子都布置得各具特色,或华丽,或简约,或复古,在这数量庞大的几百间屋子中竟没有两间的布置是完全相同。
    “原来以为我们的星黎殿已经是极致了,没想到今日一见,和贵组织的玄天庄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啊!”
    说这话的是一个穿着深色西服套装的高挑男人,铂金色头发整齐地向后倒梳突出几分霸气,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则将视线完全遮蔽使人猜不出此刻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呵呵呵……多谢‘千变’阁下的夸奖,毕竟我们‘魔术殿堂’在数千年前也是和‘化妆舞会’齐名的组织,因此自然不能显得太简陋啊!”
    走在“千变”修德南身旁的男子同样身着深色套装,只是在拥有金属光泽的外套表层铭刻着一条条怵目惊心的鲜红血纹,犹如青藤般的图案爬满了他的整个脸颊,始终抿嘴而笑的男子不但没让人感到有些许的安慰反而倍感阴森。
    不知不觉两人已来到了作为重要会议室的房间。
    “还是一如既往的姗姗来迟啊,罗尔沃伊。”
    发出指责的是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子,点缀着璀璨头饰的褐色卷发放纵地披在身后,不时闪烁出祁红光彩的眼眸下两抹紫色的眼影勾勒出一双足以迷惑一切异性的媚眼,开口极低的皮质外套将她傲人的火辣身材完全突现在众人面前。两名由[磷子]所构筑的女仆在这位妖艳女子的身后一边为其扇风一边替她捶背,这位十足女王派头的红世魔王就是被称为“一旦起舞便必定鲜血四溅”残杀了无数火雾战士的红世杀手,“血舞”贝斯。
    待“千变”修德南与“螺旋叶纹”罗尔沃伊坐定后,隐匿在阴暗之中的男子缓缓走出。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开始谈正事吧!”
    这位男子身披一袭靛蓝长衣,消瘦面庞上那高耸的眉骨将眼睛完全掩入一片黑影之中让人无法察觉他眼中的神色,两缕稍长的玄发微垂于前额两侧凸显出他的强悍,藏青的斗篷与领下的银色串珠相连披在长衣外侧令他在阴沉中又添上了一份霸气,这位便是为了追求红世起源而不择手段的红世魔王“苦源公爵”比福隆斯。
    忽然坐在最右侧的一位女士发话了:
    “等一下,前不久‘死亡网刺’以及‘地狱咆哮’那两个老家伙的死是否与几位有关?”
    提问是被称为火雾战士阵营最为忌惮的神机妙算的女怪——“逆理审判者”贝露佩欧露,虽然从外表来看她只是一位三眼中的右眼被眼罩所遮住、身着一袭携带着各种各样的装饰品灰色紧身礼服的妙龄美女,但她心中的任何一条计策都是可以令无数敌人顷刻丧命,在身体四周漂浮着看似美丽的长长锁链在战斗时则如同一条条吞噬敌人的巨蛇一般可怕。
    “不好意思,小弟一不小心有些技痒了。”
    双手交叉支撑着额头作思考状的“螺旋叶纹”罗尔沃伊嘴角露出了一抹邪恶的微笑,那无疑是自身陶醉却令敌人心生畏惧的笑容。
    “就算小弟为大家合作所献上的见面礼吧。”
    “哦哈哈哈——说到这个,我忽然想起来不久前的那次演出了,那个‘九首翔炎’也是一样没用啊!”
    面对“血舞”贝斯毫不收敛的纵声大笑,紧挨贝露佩欧露身旁的大个子男性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这位脸部被围巾状的布所包裹、留着硬直长发、身着披风的神秘男子正是令无数红世魔王闻风丧胆的刺客,“坏刃”萨布拉克。或许是为了预防『魔术殿堂』突然的反戈一击吧,毕竟对方可是拥有着“血舞”这样的杀戮高手,所以“逆理审判者”贝露佩欧露才请了这名全身严严实实裹在亚麻布中的杀手以自己保镖的身份参与此次机密商谈。
    (『魔术殿堂』这组织果然不简单,短短时间内先后杀死了“死亡网刺”、“地狱咆哮”和“九首翔炎”,这三个都是公认的战斗狂啊!)
    “虽然这几名火雾战士的死亡严重打击了对方的士气,但是我希望日后你们能遵从我的计划部署行动。”
    “噢——是希望我们听命于你吗?贝露佩欧露!”
    刚才还在放声大笑的贝斯显然有些不乐意了,语气中不禁带出了一丝微怒。
    “我只是希望能尽快让盟主大人回归……”
    “哟哟~又把盟主大人搬出来了呀!贝露佩欧露还真是为盟主着想呢~”
    一脸笑意的罗尔沃伊这句颇似褒奖话语之中的言外之意无论是谁都可以听出来,然而老道的“逆理审判者”除了在战略指挥方面令人称道,在口舌之争方面也毫不逊色,一句话就把“血舞”与“螺旋叶纹”驳得无言以对。
    “不知当年是因为谁的失误导致盟主大人身受重伤演变成如今这局面的?”
    刹那,罗尔沃伊与贝斯一时语塞无话可说,只等定定地望着右眼被眼罩所遮住的女子。
    (可恶的三眼老太婆!)
    “好了,大家都少说一句!”
    一直沉默不语静观事态发展的“苦源公爵”比福隆斯终于起身制止了双方的继续争执。
    “我想『化妆舞会』三主臣中的两位不会是为了吵架远道而来的吧?”
    “实不相瞒,我希望你们能出手配合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既然“苦源公爵”比福隆斯出面调停,贝露佩欧露也不再之前的嘲讽穷追猛打而是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还真是承蒙『化妆舞会』诸位看得起我们啊!”
    (自己手头人手不够了就来找我们,果然是『化妆舞会』的作风啊!)
    嘴上说着奉承之语,可心中却是一肚子的不悦,因此那张满布叶脉纹路的面容上自然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想让我们成为下一个『达雷万籁』吗?”
    较之于口蜜腹剑的“螺旋叶纹”罗尔沃伊,颇具女王风范的“血舞”贝斯毫不遮拦地说出了她对于这种做法的不快,因为就在不久前『达雷万籁』的老大之一“幻化无形”在与『化妆舞会』签订联盟条约后遇袭,而『化妆舞会』至今都没有丝毫为其报仇的意思。
    “我们怎么可能像对待『达雷万籁』这种小组织那样对待你们呢?毕竟也是我们曾经最为亲密的同志啊!”
    “所以呢?”
    贝斯微微侧头注视着对面有着铂金色倒梳发型的高挑男子。
    “所以一旦我们完成最后一步将会邀请你们一起来见证盟主大人再次降临于世的时刻,如何?但是在此之前,你们必须竭力配合我们的行动为盟主大人回归扫除一切障碍。”
    贝露佩欧露果断地接过话题,看似是被逼无奈提出的交易条件实则是早就准备好的方案。
    “好!”
    在场的“螺旋叶纹”罗尔沃伊与“血舞”贝斯见目的达到也不再浪费口舌异口同声地答应了贝露佩欧露的这个条件,唯有“苦源公爵”比福隆斯静静坐在一边,阴沉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之情,但是也并没有说出任何反对话语。
    ……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吗?以零星红世组织的大规模行动扰乱火雾战士们原本的部署,这可真是一举多得的一份计划啊!”
    传出这个声音的位置,乃是构建在岩石中央部分犹如倒置的钻石状的房间‘祭天阁’。此处既是“玄天庄”三个核心司令部之一,同时也是执行某些重要决定时的商议场所。
    “首先,利用众多红世组织发动大战配合你们把火雾战士各地联络部的主要据点全部攻陷,使得不同地点间的协作完全崩溃。而且如此一来可以让原本保护作为头脑控制着整个组织运行的领导层的兵力分散,以便日后将其尽数歼灭,封杀总方针策划以及对突发状况的应变。当然最关键的是由于是各地中小型红世组织独立、没有统一发动的战斗,在火雾战士领导层看开就像是各地闹事一般,所以是决计不会联想到这一切都是你们在幕后策划,这样可以让你们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下一步计划。就算是我‘星之玛瑙’兹兹米特尔也不得不承认你‘逆理审判者’贝露佩欧露的计划之精妙,不愧是被火雾战士们称为梦魇的魔王啊!”
    对于贝露佩欧露的计划发表评论的是在会议中途进入、同为“魔术殿堂”四位“苍穹之角”之一的红世魔王“星之玛瑙”兹兹米特尔。
    “但是那些作为作为头脑控制着整个火雾战士组织运行的领导层们也不是泛泛之辈,因此希望『魔术殿堂』诸位能协同我们一起作战。”
    这个房间的顶端是一片片如同玻璃般的三角形水晶搭建而成的,而摆在房间中央张的圆形深色石质桌面上有一颗漆黑的圆球,这就是宝具“天灵星罗”,它将各地因红世组织积极活跃而硝烟弥漫的战场分别投射在清澄的水晶片上在大家面前显示出来。
    “既然你们『化妆舞会』已经准备到了这个地步,也就说明盟主大人的回归之日不远了吧?”
    “可以这么说。”
    “哼,那就好,到时候记得你们的承诺。”
    将一切都隐入高耸眉骨的男子不带一丝感情地转身离去,高大威严的身影顷刻消失于幽幽黑影之中。
    “嘁,这家伙还是那么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一袭皮衣的贝斯整了整衣饰边发牢骚边起身准备离开,就在此时,贝露佩欧露忽然收到了“究理探求者”但他林教授的联络匆忙离开。
    “糟糕,还有件事忘了和她说了!”
    急急追赶贝露佩欧露而出的修德南来到门口时,却正巧遇见了之前一直未曾露面的另一位魔王。
    那是一位外表看来好似娇小的柔弱少女实则却拥有高于在场所有人的实力的红世魔王,被『魔术殿堂』的各位奉为「巫女」的“底之柱”爱丽雅特。一袭刻着金色纹路的大号修女服将少女柔弱的身躯轻轻庇护,黑色的披肩温柔地披在服饰之外为她增添一份高贵气质,同样犹如黑夜般色彩的宽大巫女帽檐下是犹如樱花盛开般美丽的粉色短发,面对突然闯入自己堡垒的“千变”等人,女孩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中透露出些许的讶异。
    “很久不见啦,小爱丽雅特。”
    出于作为绅士的礼节,“千变”修德南屈起的手臂落款于胸前,微微弯腰向同样被尊称为“大巫女”的女孩行礼。
    可是少女如冰雕般精致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色彩,好似一泓湖水似的绯色瞳眸静静地望向远处,丝毫没有理睬眼前的众人。
    “镜子变了……”
    “是吗?”
    一直陪伴在爱丽雅特身边的兹兹米特尔缓缓来到女孩身旁一起望向远方,这位有着悲伤过往的红世魔王一如过去的几百年中的那样抽着某个牌子的香烟,紫色秀发被一根蓝色头绳扎成不长的马尾随意地甩在身后,从不扣起的红色大衣透出颇具都市女白领风格的白色衬衫,侧歪着头的她脸上一副麻烦的表情,紫色边框的眼镜后一双紫红眼眸慵懒地注视着爱丽雅特所望向的远方。
    “呵呵,看来爱丽雅特大人对‘千变’阁下还是那样冷淡啊!”
    站在贝斯身后的罗尔沃伊一脸的笑意,只是那淡淡的微笑背后所隐藏的是对于修德南深深的嘲弄。
    此刻急于追赶贝露佩欧露的修德南似乎并不太在意,因为这时的他心中所想的是尽快把不久前获悉的消息转告给贝露佩欧露,根本无暇理会他人的冷嘲热讽。
    (该死,也不知道那个老太婆是不是回“星黎殿”了,要尽快通知她“零时迷子”竟然跟“天壤劫火”在一起的事情。)
    于是在匆匆道别后,众位魔王再次各奔东西。
    一直以来都在『化妆舞会』中担任「将军」的“千变”修德南一离开“玄天庄”立即直奔“星黎殿”,“坏刃”萨布拉克则闪身前往下个刺杀目标的所在地,而本应负责守护“玄天庄”的“螺旋叶纹”罗尔沃伊却因为一些私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底之柱”爱丽雅特在望了一眼远方后又折身返回属于自己的房间内,只留下“血舞”贝斯与“星之玛瑙”兹兹米特尔两位魔王负责召集重要属下召开商讨有关配合『化妆舞会』协同作战的军事秘密会议。



    银发青年与蓝发少女最终还是一起去探望了生病的莉媞,这让久久卧病在床的少女很是高兴。
    然而这次探望却使得兰迪痛苦万分,有关妹妹的回忆一次又一次地敲打着他的心扉。
    一旁静静守望的吉诺心中也不好受,明明是自己的妹妹可他却一点也帮不上忙,相反还要依靠别人,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一般。
    在兰迪与迦蒂丝探病的同时,世界其他的地方也不消停,大洋洲、欧洲、非洲等地的外界宿先后遭到了红世使徒的攻击,其中几个甚至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攻陷了。
    很明显,部分红世组织已经在『化妆舞会』的策划下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就在这个关口,已经有千年没有动作的『魔术殿堂』也再次站在了风口浪尖,选择与『化妆舞会』站在同一阵线的他们又将有什么动作呢?
    这个看似平和的世界已经因为各自不同的选择而慢慢发生着变化,无法逆转的变化。



人物介绍:
    霩桦樟(已故):真名为“无瑕の雪女”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九首翔炎”霍菇,神器是染血的羽毛型“鬼鸟”。霩桦樟是位拥有美丽容颜的少女,拥有白皙皮肤与纤瘦身躯的她却总是能够战胜比她强悍数倍的敌人,由于常年居于中印边界的雪山地区,因此被称为“雪晶の女武神”,只是对待红世使徒时这位少女却会显得异常的凶狠,因此亦被称为“嗜杀の冰女”,总之这位纤弱的少女是位丝毫不比男性火雾战士逊色的杀手。
    霍菇:真名为“九首翔炎”的红世魔王,就如名字一样是位典型的多重性格者,对待敌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惨无人道的她对于挚友好得几乎可以牺牲自己成全对方,同时她在战斗时的足智多谋与骁勇善战也是不可否认的,透过染血的羽毛型“鬼鸟”传达自己的意志,火焰颜色乳白花絮的水蓝。
    兹兹米特尔:真名为“星之玛瑙”的红世魔王,与“苦源公爵”比福隆斯一样是红世中屈指可数的自在师,曾因某件事与妹妹大打出手并惜败于对方,而后大开杀戒并由此得到了“伤痛之紫”的名号,最终因为“底之柱”爱丽雅特的出现而平复愤怒并从此立下守护誓言。平时显现为穿着紫色大衣、戴着紫色耳钉、喜欢抽烟的成熟女性。只是“秩序玛瑙”是位拥有双重人格的魔王,这位平日慵懒、待人婉柔好似一位大姐姐的魔王一旦脱下眼镜就会变得异常严厉,甚至连说话的语气也会变得冷漠。火焰颜色为摇摆不定的紫色,愤怒时转为红色,平静时转为蓝色。
    爱丽雅特:真名为“底之柱”的红世魔王,在红世组织『魔术殿堂』中担任「巫女」一职,外表看起来是一个娇小柔弱的少女,有一副明亮绯色的瞳孔,平日都穿着大号的斗篷和帽子,宝具是从某个人那里得到的可以启动复杂自在式的大杖『ミソイゴン』,除了对“某个人”相当尊敬外,对其余的一切都十分冷漠的样子,似乎与“顶之座”赫卡特有着某种联系,火焰颜色为透明的淡粉。



第八章(上) 通往过去的门扉

    距离周六莉媞的生日派对还有不到2天的时间,冰眸的诗人安逸地泡在浴缸中透过狭小窗户望着夜空,这片没有星光守护的漆黑夜空。
    “当时我答应的太草率了。”
    睡前的兰迪就和城市中其他平常人一样享受着洗澡所带了的独特舒适感,虽然作为火雾战士的他完全可以借由名叫“洁净之炎”的自在法来保持身体的清洁,但似乎是为了专程享受这份唯有人类才有的乐趣似的,银发青年还是几百年如一日地保持着洗澡这个习惯。
    雾气腾腾的浴室内,兰迪任由流水从上而下流淌过身体的每一处,带走体内积蓄了一天的疲劳与垢尘。
    “呼~果然还是洗澡最令人放松啊!”
    银发的火雾战士一个人自言自语,只有在这时,一直将自己的情感隐藏在冰冷面容之后的男子才会展露出他最为真实的一面。
    在这舒适的氛围下,兰迪不知不觉回忆起了不久前迦蒂丝恳求自己训练她时的表情,那张一直充满欢笑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如此认真的神情,一双赤红眼眸直直地望着兰迪,那份认真不由得让他想到了很久前自己的曾经。
    “我那时呈现在布丽塔姐姐面前的也是这副表情吗?”
    兰迪不禁回忆起了自己第一次接触刀刃的情景,那是一个遥远的故事。
    在偏远的小村庄里,有一位在诗词方面有相当修养的少年,他的名字叫尤箓,也就是现在的兰迪·觉。只是那时候的他既不是什么火雾战士,也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强大力量。
    唯一和现在相似的就是在他的身边同样陪伴着一名纤弱的少女,那是比他小两岁的表妹,宛棠。这位自幼文静灵秀、不善言语却善解人意的女孩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几乎一直住在尤家。
    由于尤箓与宛棠的父亲均是颇具名气的诗人,从小便受到文学陶冶的两人时常吟诗作对,再加之宛棠会时不时发起莫名的高烧,这就使得她很难像其他同龄孩子那样在阳光下自由奔跑,于是尤箓便会在表妹身体允许的情况下陪伴其一起游湖赏花。
    长期的共同生活让两人渐渐萌生出了爱意,花前月下的他们总是丽影成双,令旁人好生羡慕。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和人们开着玩笑,轻易地赋予了人们幸福,然后又轻易地将其夺去。
    那天,村中几个年少的孩子正聚在一起玩着蹴鞠,忽然其中一个少年不慎将球踢飞,被踢飞的球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不远处队伍中的一顶轿子,一时间惊得一片人仰马翻。
    村中的孩子们望着眼前的景象,有些好似闯了大祸似的急忙捂住嘴,有些则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在哈哈大笑,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大胆!”
    一声怒喝就连原本在屋中赏阅先人诗词的尤箓(也就是兰迪)也被惊得走出茅屋查看发生了何事,怀揣不安与好奇的他循着声音向不远处望去。
    刚才还在一起玩耍的几个男孩傻傻地站在原地,向他们大步走来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手持大刀的护卫,而在他身后的是跌得七倒八歪的抬轿人和跌落在地的轿子,这一片狼狈之景显然是因为竹球的突如其来所造成。
    “知道在这里面坐的是谁吗?是惠志钦惠大人,居然敢冲撞惠大人的轿子,你们都不要命了吗?”
    说着那位大人拔出了手中的刀,而他面前的那些孩子们则早已吓得一动不动了。
    “等等,这样滥杀无辜可不好!”
    消瘦的中年男子缓缓从轿子中探出身来,臃肿的脸上堆积着层层赘肉,阴沉的面庞透着丝丝阴森笑意。
    “不如给那些孩子武器,让他们一个个和你比试,输了的就地问斩如何?”
    对于这个疯狂的提议,在场的所有人一片沉默,没有一个成年人站出来说不,不一会只听见那些孩子们哭喊着恳求对方饶了自己,但是……
    但是,手持白刃的大个子没有丝毫怜悯,面对这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一次又一次地挥下砍刀。
    一刀、两刀、三刀……刚才还生龙活虎地在村庄空地玩着蹴鞠的孩子们刹那间就变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再也无法活动的尸体了,怵目惊心的殷红血液渐渐在黄土地上化开犹如一朵正在极力绽放的玫瑰,顷刻就将不久前还充斥着欢声笑语的田间小道染成了死亡的颜色。
    这令正值血气方刚的尤箓(也就是兰迪)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这些人渣,杀害孩子算什么!)
    怒火中烧的他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向对方,然而当他跨出第一步时,身后一双粗糙的大手抱住了他,那是再熟悉不过的手,母亲的手。
    “不要去,去了你也会被杀掉的,那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宰相大人……”
    “可是,可是……可是小乌他们都被……”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眼睁睁地望着这些平素称呼他大哥哥长、大哥哥短的孩子们一个一个倒在身前,着实令这名感情细腻的青年心痛不已。
    “不要说了,算妈妈求你了,不要去……”
    环顾四周,全村三百多号人中并不缺乏那些与自己一样想要冲上前与其搏命的青年,但是就和他一样,在他们的身后总有一双手拽着,那是亲人的手,一双不希望他们出事的手。
    不过村中更多的是麻木围观一切的人,他们畏惧官府的力量,他们庆幸自己未被牵连,在他们冷漠的眼神中映出的只有自己,丝毫不顾及什么亲情、友情、同村之情。
    “请住手!”
    忽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挡在了侩子手身前,纤细的身躯、冰蓝色的纱裙以及对于尤箓来说再熟悉不过的细柔声音。
    “宛棠?!!”
    正当尤箓还在震惊本应在山间采花的宛棠怎会突然出现时,锋利的刀刃已然朝着柔弱的少女砍去。
    (住手!)
    “住手!”
    不远处坐在轿中静静欣赏这一副恐怖景象的中年人,那个被称为皇帝陛下最信任宰相的惠大人缓缓站了起来。
    “既然小姑娘都求情了,我们也不能太不近人情呀~”
    头戴双翅官帽、衣着紫衣长袍、配挂金银装饰的鱼袋的官人徐徐向宛棠走去,从他那眯起的眼睛中,尤箓,这个不善言辞却精于察言观色的书生看出了一丝不轨的意图。
    “其实要我放过剩下的孩子也是可以的,只是希望姑娘能随我走一回。”
    一副奸诈笑容的中年人在说话的同时用眼神示意了下身旁的刽子手,似乎只要宛棠一拒绝就会立刻有名孩童因此丧命于此。
    (果然是在威胁啊!)
    早就过了忍耐极限的尤箓(也就是如今被称作“银月诗人”的火雾战士,兰迪)终于再也无法承受了,他一把甩开身后母亲的手直奔刽子手而去。
    可是才仅仅前进了两三步,青年的行动再次被制止了,这一次拦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想要去救的人,宛棠。
    善解人意的少女回过头以温柔却坚定的目光望了一眼她最爱的表哥。
    “不要过来,我不会有事的。”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瞥,但早已与之心意相通的尤箓还是读出了表妹蕴藏其中的心意。
    (笨蛋,被那种家伙带走怎么会没事呢?)
    “箓儿,千万别过去啊……”
    这时候来自身后的双手又一次缠住了尤箓,化为枷锁阻挠着他想要拯救表妹的步伐,这个枷锁无法拔掉也无法推开,因为那是一个母亲担忧自己儿子安危的心啊!
    遥望不远处在刀下颤抖的孩童们,他们的目光此时都聚集在了宛棠的身上,就像是一个个渴求着女神能够拯救他们的信众一般。
    (可恨!)
    第一次,这是尤箓第一次对村中的人们产生了无可遏制的厌恶感。
    (凭什么为了你们要牺牲宛棠的幸福啊?!!!!!)
    “没事的。”
    不过宛棠并没有因此怨恨谁或者是悲泣自己的命运不济,而是轻轻地抚摸着站在他面前的那些孩子的额头,随即转向那位眼神中透着卑劣欲望的惠大人。
    “我可以跟你走,只是希望大人能放过这些孩子们。”
    “没问题。”
    身着紫袍的官人一挥手,那位手提大刀的卫士便乖乖靠向一边,而早已被吓坏的孩子们忙不迭地奔向自己的父母逃离这可怕的地狱。
    “这样就可以了吧?”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的中年人顺势想要牵起宛棠的芊芊细手,这一举动着实吓坏了纤瘦少女,宛棠不由自主地把手一缩。
    宛棠的表现显然令对方十分不满,一个眼神,一旁手握大刀的男子向前一步朝着刚才逃回去的其中一家孩子走去。
    “等等,我……”
    (可恶呀!)
    尤箓在挣扎,在两个自己最为珍视之人中挣扎,一边是应尽孝道的父母,一边是应被保护的表妹。
    可是时间不等人,还未等尤箓有结论,经过一番犹豫后的宛棠已然乖乖地牵起了那名官人的手,只是对方似乎并不满足,竟然伸出他那肮脏的手一把搂住了宛棠。
    (怎么能这样?!谁来,谁来救救宛棠表妹啊!)
    没有人,周围的村民们只是默默地看着,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就连曾经向其表达过爱意的青年们也畏缩不前,或许是之前那血腥的一幕已然将他们震慑住了吧。
    “宛棠!!!”
    最终尤箓还是奋力挣脱了母亲的双手冲了上去,愤怒的他不顾一切地挥舞着拳头击向搂着表妹的外来者,想要将他满腔的怒火倾泻在对方身上。
    忽然她的眼前被一道白光所闪到,待他反应过来时,他的胸膛已经被划开了一条浅红的伤痕,年轻的诗人缓缓倒下。
    一刀,仅仅只是一刀,想要保护妹妹的尤箓就倒在了地上,灼热的液体从中一点点渗出,慢慢染红了他浅蓝色的布衣。
    (到此为止了吗?抱歉,我已经尽力了。)
    母亲的哭泣就好像是安宁的安魂曲一般久久回荡在耳边,倒在地上的青年闭着眼静静等待死亡的审判。
    “……是吗?原来是你的哥哥啊,既然如此这次的忤逆举止就算了,算这小子命好。如果再有下次,立即予以当场处死!”
    (那是什么,似乎是那名叫做惠大人的声音。)
    “谢谢大人,宛棠知道了。”
    (难道说宛棠为了我又向那垃圾求情了吗?可恶呀!)
    尤箓缓缓睁开双眼,依靠双手支撑着想要爬起来,他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终于,他看到了,在带刀护卫的保护下,那只贪婪的衣冠禽兽正搂着他最爱的表妹缓缓朝轿子走去。
    “宛棠——!!!”
    听闻尤箓深情的呼唤,宛棠缓缓回首一望,一滴晶莹的泪珠轻轻滚落,从她略带泪光的眼眸中,尤箓分明看到了无尽的悲伤离愁,而在那之后的则是……
    “再见了,表哥——”
    半躺在地上的尤箓因为伤重无法前行,因为顾虑无法挽留,只能无力地呼唤着自己心爱表妹的名字。
    “宛棠————”
    ……
    在这之后村子里的大家还是像以往那样生活着,似乎那件惨案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唯独少了孩子们的欢笑声以及宛棠的惊鸿艳影。
    缺少了表妹陪伴的尤箓愈加发奋读书,试图通过科举得到面见皇帝的机会,这样就能够当中揭发那个叫做惠志钦的男人的恶行,同时从他手中夺回自己的表妹。
    (我一定要救出宛棠!)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将近半年,直到在那天遇到了名为布丽塔·蒂娅·苏尔特的女子,正是她令尤箓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同时也造就了如今的“银月诗人”兰迪·觉。
    那天清晨,正欲出门帮父亲采集草药的尤箓恰巧看到一位陌生人倒在了村口,那是一名梳着马尾辫,穿着丝质长衣,身披白色大氅一副武士模样的女子,不过令他最为在意的却是女子紧握的佩剑。
    (看来似乎是一位剑术高手,如果能让她教我剑法,这样就算皇帝想要包庇的话,也能用武力杀了那家伙。)
    正是出于这种目的,尤箓毫不犹豫地将身受重伤的女子背回了自己家中并依靠家中有关各种草药的知识精心照料着这位关乎自己拯救计划的陌生女剑士。
    但事情并没有按他所希望的那样发展,就在女剑士苏醒没几天,被带走的宛棠竟独自一人走回了村庄。
    再次相见的两人没有像其他久别重逢后的情侣那般你侬我侬、忒煞情多,因为宛棠的身体情况不允许他们那么做,一直以来在肉体上遭受的摧残已使得原本就孱弱的身体更显得虚弱不堪,而在精神上对于表哥的日夜思念又使她日臻憔悴。
    “对不起,我……最重要的……第一次没能……留给……表哥……”
    “没关系,这不重要,只要宛棠能回来,表哥就很高兴了。”
    极度虚弱的宛棠微微抬手想要拭去尤箓眼中的泪水。
    “表哥……我……恐怕……不能和你……在一起……吟诗作对了……不能……赏花观月了……不能……”
    “不要说了,不会的,宛棠一定不会有事的。”
    将宛棠柔弱的纤手紧紧握在胸前,任由悲伤的泪滴夺眶而出滚落脸庞。
    “情缘薄,身躯弱,雨打娇枝……花尽落;痛依稀,泪空滴,孤……窗独守,悲苦……无依,戚、戚、戚。因生果,今非昨,满身……污秽……清魂堕;爱相思,却别离,难割情愫,含泪诀辞,凄、凄、凄。”
    凄婉的诗词成了最后的诀别,宛棠纤瘦的手缓缓从尤箓的指间抽离,无力地垂下。
    悲凉的沙沙声好似送别的哀乐,表妹透出丝丝不舍的眼慢慢闭合,不再睁开。
    在秋意萧瑟的时节,曾经陪伴自己一起吟诗作对、赏花观月的娴静表妹化作一片落叶悄然随风逝去,只留下尤箓一人独自哭泣。
    那一夜,尤箓一袭乌黑长发由于过度的悲伤转眼间全部化为了银丝。同时为了纪念宛棠的逝去,他甚至把自己的名字改作了尤兰,因为兰不仅是表妹最喜欢的颜色,也是她最为喜欢的花,更代表着表妹在于自己心目中的形象——美好、高洁、贤德。
    宛棠的墓碑前,他暗自发誓一定要手刃那个把表妹害成这样的人——惠志钦。
    就在宛棠离去没过多久,被救回的女剑士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种康复速度令全村人都啧啧称奇。不过这都不是银发青年所关心的,在他充满愤恨的心中只在乎对方什么时候能够教授他剑法。
    名唤布丽塔·蒂娅·苏尔特的异乡女子一开始曾百般推脱,但在目睹了尤箓与宛棠的生离死别后,她终究还是决定出手帮助这位悲愤的青年实现复仇愿望。
    于是在深秋的月圆之夜,身体已基本恢复的布丽塔·蒂娅·苏尔特带着尤兰(也就是以前的尤箓,后来的兰迪)到了村外一处树林中答应正式教他剑法,但是却做出了除了在报仇以外在平时千万不能使用这套剑法的规矩,同时还要他不对任何人提起布丽塔·蒂娅·苏尔特这个名字。
    尽管对于布丽塔的奇怪要求,尤箓心中充斥着不解,然而此时的他只要能从恶魔手中将宛棠拯救出来,别的早已不顾了……


    “呵呵,其实现在想想那时和布丽塔姐一起练习的时候还真是愉快呢!只是当时的我急于想要复仇,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布丽塔交给自己真正的东西。”
    “你一直以来训练那丫头不会是用……”
    “嗯,就是布丽塔姐训练我时的那一套。”
    “真没想到我的契约者第一任的师傅居然是红世魔王‘残光剑焰’苏鲁特与他的契约者‘焰刃舞者’布丽塔·蒂娅·苏尔特,难怪当时面对红世之徒有这样的反应能力。”
    兰迪在水中慢慢摊开自己的手掌,望着清澈的水流从中缓缓淌过。
    (其实那时布丽塔姐教的更多的是躲闪回避对手攻击、隐匿自己气息与意图、看穿对方行动等方面的内容,这完全是避免战斗的方法呐!)
    “或许当时布丽塔姐还是希望我能放下仇恨的,不过她还是将自己的绝活交给了我,看穿行动、躲避攻击、隐匿气息、致命一击,这就是她最厉害的‘残光一闪’吧!”
    “不过最终你还是报仇了吧?”
    兰迪微微下滑以使头可以倚靠在浴缸上,仰望着雪白的浴室天花板,自言自语道:
    “或许吧……”


人物介绍:
    布丽塔·蒂娅·苏尔特:真名为“焰刃舞者”的讨伐者,签约的红世魔王是“残光剑焰”苏鲁特,神器是系在腰间的火焰剑“列瓦汀”。平时的布丽塔多以马尾鞭配以白色大氅的样貌出现,战斗时动作干净利索,性格就和她的战斗风格一样朴实却异常果断,毫不拖泥带水,由于父亲是骑士的关系使得她无论是言行还是战斗都颇具骑士精神。
    苏鲁特:真名为“残光剑焰”的红世魔王,是一位重情重义的魔王,遇事该断则断毫不犹豫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平时通过布丽塔系在腰间蕴藏火焰的重剑型神器“列瓦汀”传达意志,火焰为琉璃色。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11-6 19:51 编辑

第八章(下) 开启未来的钥匙


    表妹去世的两年后,自小聪慧过人的尤兰早已从他嘴里的布丽塔姐姐(也就是火雾战士“焰刃舞者”布丽塔·蒂娅·苏尔特)那里学得了一身普通人所无法企及的剑术并且还成功通过了州试、省试抵达了当时朝廷的首府,临安。
    虽然心中十分急切地想要为宛棠报仇,但他并没有立即付诸行动,因为他还对当时社会的法理抱有信心,他认为只要能在皇帝面前把一切揭露出来就能惩治得了那个把表妹夺走的恶魔。
    然而事实又一次伤痛了他的心,他甚至都没把话说完就被人扔进了大牢,不仅被剥夺了功名同时还被宣告将于择日问斩。
    也就在那一刻,曾经连一只虫蚁都不忍杀死的诗人决定要毁灭一切,也就是从那时起,银发青年的命运齿轮开始了高速转动。
    尤兰当机立断使用了布丽塔交给他可以瞬间转移的符卡(写有自在法的卡片)来到了宰相府,随即便使出了几乎用了2年所学会的高超剑术见人就杀,无论是负责守护的侍卫,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奴仆,亦或是居住于此的亲属全部斩杀。
    一旦遭遇危险时就运用布丽塔交给他的咒术卡(也就是布丽塔写在符卡上的微型自在法),当然那时的他并不知道真相,只是单纯地以为是所谓的法术。
    很快,被怒火吞噬的青年就这样将宰相府内的百来口人一夜灭门。当象征着新一天的朝阳徐徐从地平线上爬出来时,惠府中唯一能见到这阳光的只剩下身上沾满鲜血的尤兰一人,孤独地站立于硕大宅邸中的他早已杀得满眼通红,此时看来或许他更像是真正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魔吧。
    “呵呵,我终于报仇了呀!宛棠,我为你报仇了啊!”
    望着尸横遍地的庭院,尤兰忽然开始抽泣起来,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一直压抑着的心终于在此刻得到了释放。
    “宛棠……宛棠……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哟~哥哥~”
    “什么?!!”
    循声望去,从寝屋中一个陌生的身影缓缓走出,不整的衣饰下裸露出她白皙的肌肤,从华丽的衣着以及姣好的姿色判断她应该是惠志钦众多小妾的其中一位。
    “为……为什么会知道宛棠的事?”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这位单枪匹马杀尽宰相府的青年一时有些错愕,然而令他更为吃惊的是对方身上那条长长的伤口,那无疑是之前被自己所持的利刃割开的,可为何她没有……没有死亡?
    “因为喜欢你呀~”
    从内屋中又有几位身上带有致命伤的女性走了出来,同时尤兰留意到了自己头顶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一层厚重的朱红所掩盖。
    ——如果看到天空变成朱红色的话,你就赶紧逃吧!
    依稀记得布丽塔姐与告别时给予自己的忠告,可是印有“瞬间转移”咒术(尤兰当时的理解)的那张卡片自己在不久前已经使用过了,如今能够使用的只有布丽塔姐交给自己的五张卡片中的最后一张了。
    (能够操纵死者,是妖怪吗?)
    由于从未接触过红世,当时的他脑中唯一能解释这些不符常理的事物的只有曾经在书本中所知的妖魔鬼怪,而布丽塔·蒂娅·苏尔特自然被他当做是能够避邪驱魔的风水师一类。
    “少年哟,剑法不错,和‘焰刃舞者’是什么关系?”
    这次说话的是另一名胸部被他刺穿的管家。
    “???”
    那时候的兰迪自然不知道“焰刃舞者”指的就是他所认识的布丽塔姐。因为不想连累无辜人类,所以布丽塔始终都没有告诉他有关这个世界的真相以及红世的事情。
    “装傻吗?”
    一道土黄光芒毫无预兆地朝尤兰袭来,凭借过去2年间不分日夜的训练,身为平凡人类的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袭来的杀气,灵巧地躲过了第一击。
    随后面对着蜂拥而至的死尸,银发的青年大喝一声,毫不迟疑地使出了布丽塔留给自己的最后符卡“千翎风刃”,扑来的敌人霎那间就被升起的琉璃色火圈全部化为了灰烬。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小鬼,看来有必要给你点苦头吃吃呢!”
    从滚滚尘烟之中缓缓踱步而出的是已被削去头颅的惠志钦,要不是右手食指带有刻着“惠”的碧玉戒指,人们根本无法想象眼前这个衣衫不整的中年人会是曾经风光一时的宰相大人,此时这个带着满身血渍的行尸走肉正一步一步地走向尤兰,只是系于腰间的一块闪烁着灰黄色光芒的令牌显得格外违和。
    (这块令牌感觉有些奇怪。)
    正当银发青年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块可疑的令牌之时,从他脚下的土地中爬出了无数由黄土构筑的人形怪物,同时从庭院内的其他房间中又有无数死尸慢慢走出渐渐包围了他。
    (这么多敌人,根本打不过嘛,不过也无所谓了,至少宛棠的仇我已经报了。)
    面临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尽管尤兰自知死期将至,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相反却露出了看破红尘般的淡淡微笑。
    (反正我早已在宛棠逝去的那晚就已经死了。)
    望见本应展现出对死亡畏惧的人类却是一张大义凛然的表情,这令对方十分不悦,于是借用死去人偶交流的诡异灰黄令牌终于发出了他原本的声音,那是一个令人马上就联想起鬼魅的妖异声音,伴随声音而出的是令牌周边摇曳不定的火焰。
    “喂喂,你在高兴个啥,以为报仇了吗?哈哈……真是个笨蛋啊!其实这个男人早就不存在了,自从五年前被我遇上,我就完全夺去了他的存在,哈哈……”
    “什么!!”
    听闻此言的尤兰犹如横遭晴天霹雳一般大受打击,甚至都顾不得好奇令牌怎么会说话了,也没心情去理解夺取存在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在意的只是“五年前”这三个字。
    “也就是……也就是说,把宛棠害得这么惨的是你,是你这只妖怪吗?!!”
    “妖怪?不是妖怪哦~我可是屹立于红世的正统王者‘冥土尘牌’维塔菈,难道‘焰刃舞者’那讨伐工具没和你说过吗?”
    相比起尤兰的怒火中烧,在力量上处于绝对优势的维塔菈完全一副淡定的态度。
    “什么红世不红世的,我是在问,把宛棠害得这么惨的是你吗?!!”
    “原来你什么也不知道,真是可怜!”
    略显臃肿的僵尸摊开双手,耸耸肩,倘若他的头还在肩上的话,一定会露出同情的表情。
    “可恶!你……”
    对方这种对于死去表妹的轻蔑态度惹得银发青年勃然大怒,再次握紧利刃的他不顾步步逼近的敌人,一个劲地冲向那具无头僵尸。然而实力的悬殊早已注定了失败,还未等他靠近对方就已被数枚灰黄色的火焰弹炸飞了数米远。
    “告诉你吧,那些女孩的叫声还真是动听啊!比起简简单单地吞噬掉她们的存在之力,似乎这样玩弄才能更好地体现出她们的存在啊!”
    自称为“冥土尘牌”维塔菈的敌人话语间似乎还沉浸在过往享受肉欲中,那双肮脏的手不时摆出各种令人作呕的姿势。
    “人渣!”
    尽管因为之前的爆炸而满身是血,视线也被染成了一片腥红,可倔强的青年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他又一次艰难地爬起身来向着敌人冲去。
    (早知道这家伙是妖怪的话,当初应该向布丽塔姐多学些法术的,可恶!)
    或许此刻尤兰的行为就是所谓的无知者无畏吧,虽然当时的他根本不了解自己所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晓所谓的红世魔王到底有多么强大,但为表妹复仇的信念仍使他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冲向敌人。
    直至最终,这位银发的复仇者已然遍体鳞伤,站在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敌人却毫发无伤,没有头颅的强者却分明让青年感到一种被人从高处睥睨的感觉。
    “哈哈哈,人类果然是种有趣的生物,就这样简单地吸取存在之力实在是一种浪费啊!”
    以双方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敌人想要杀死自己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对方只是不断地使她受伤却不致死,这分明是在玩弄自己。
    一想到这里,从未被人如此羞辱的尤兰攥紧了拳头,借助宅邸围墙再一次勉强起身,充满仇恨的双眸死死地瞪向前方,在那里站立的不仅是一次又一次让自己蒙羞的敌人,更是残害表妹宛棠的凶手。但银发的尤兰也明白,以自己文弱的身躯与不成熟的剑法是无法敌得过对手的,身上的伤痕就是这一切最好的证明,要杀死对方必须依靠足够的计策与运气。
    (不行,光凭蛮劲是不行的,必须得想些办法。)
    然而“冥土尘牌”维塔菈看来是打算给尤兰过多的思考时间,正当青年把注意力集中在思考对策之时,被驱动着黄土的人偶与复活的僵尸突然一拥而上。
    “啊啊啊啊啊————————”
    刀光过后,银发的尤兰左手鲜血直流。
    (手……该死!左手不能动了,直接瞅准着手筋而来的吗?)
    忽然右脚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低头一看就连右脚也血流如注,原来刚才在后跃逃避时右脚也惨遭毒手。
    (想把我四肢全废了以便尽情玩弄吗?是这个打算吗?畜生啊!)
    眼看下一波攻势渐渐逼近,从未屈服的青年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与绝望。
    (要是能有像布丽塔姐那样的实力就好了,我就不会被这种怪物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环顾周遭正在逼近自己的不少已成为丧尸的女子,尤兰不禁想到了表妹宛棠去世时那留恋与不舍的表情。
    (可恶,宛棠的仇,难道就报不了吗?!我这两年来的所有付出都只是无用功吗?!畜生啊!混蛋!)
    拼尽最后的力量,尤兰将右手的刀掷向“冥土尘牌”维塔菈,虽然他明白这样是无法杀死对手的,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努力到最后一刻,这是作为哥哥保护妹妹的义务,也是作对自己所爱之人的责任。而在掷刀的同时,他也缓缓闭起了双眼,带着满腔的愤怒与怨恨迎来自己的命运。
    (恐怕下一个瞬间我即使不死也残废了,这就是人与妖的差距吗?对不起,宛棠,到最后都没能为你做些什么!)
    (少年,为何如此哀伤?少年,为何如此愤怒?少年,为何就此放弃?)
    (???什么人?什么人在和我说话?)
    (我是可以赐予你力量的王,只是为此你将会失去一切!愿意吗?)
    (失去一切吗?感觉像是和恶魔签订了契约一样,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能为宛棠复仇,即使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况且,对我来说,早在两年前的那晚,世界就已经分崩解析了,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
    就和无数火雾战士一样,当时被愤怒支配的兰迪根本没能理解所谓的失去一切是指什么,那并不是指失去身体、也不是指失去灵魂、更不是指失去什么重要的事物,而是指将失去自己的整个存在,也就是说自己将变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或者说不曾存在过于这个世界,以自己的未来、现在与过去换取力量,以自身的存在来容纳“红世魔王”的降临。
    (那请敞开心扉,接纳我的降临吧!请记住我的名字“哀伤冰火”,而你则将是执行我意志的讨伐者“银月の诗人”。)
    经过冰蓝色火焰洗礼后的青年立即扭转了局势,第一次契约战斗的他就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天赋,由蔚蓝火焰护体的讨伐者顷刻间就扭转了局势,之后更是在魔王的教导下通过精湛的吟唱发动了无比华丽的自在式一举歼灭了这名何曾嚣张的红世使徒。
    “春光晔,鸳鸯悦,锦攒花簇皆欢惬;红徒横,凡夫纵,伊人消殒,泪湿香冢,痛、痛、痛。秋风冽,繁花谢,断弦独奏空悲切;心尘封,情冰冻,孤狼哀月,几人能懂,恸、恸、恸。”
    这是银发青年作为尤兰最后所留下的诗词,为了怀念从前与表妹一起度过的欢乐时光,也是为了抒发自己这两年以来一直强忍表妹逝去的伤痛,更是为了表达他对于这冷漠尘世的悲愤。
    自那天以后,曾经才华横溢的浪漫诗人不见了,那个与表妹花前月下吟诗作对的哥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在世间留下任何存在痕迹的银发讨伐者——银月の诗人。
    ……
    缓缓抬起左手,望着曾被割伤的手腕,由于自在法的修复,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没有留下一丝伤痕。
    “那次报仇让我付出的代价还真是不小啊!”
    “后悔了?”
    兰迪用左手拧开龙头,蓬头洒下的热水径直打在他的银色长发上,为他默默洗去了来自于过去的悲伤与彷徨。
    (后悔吗?或许曾经有过吧,只是现在还不是可以停下脚步的时候,因为这里还有值得自己保护的人在。)
    银发的诗人猛地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将过去悲伤的回忆连同水珠一起甩去。
    (真是的,怎么又想起那些不好的事了!)
    再次抬起头来,冰蓝的眼眸中增添了一份坚毅,其中所蕴含的是他作为异世的讨伐者想要继续战斗下去的决心。
    (必须要前进!)


    另一边的迦蒂丝也同样躺在盛满温水的浴缸中悠闲地享受着水流恰到好处的按摩,在水雾弥漫的浴室中还时不时吹起一个个五颜六色的泡泡,一缕缕海蓝色发丝在满是泡沫的水面之上随波浮动。
    “呼~果然还是洗澡最舒服~”
    心满意足的少女边洗澡边哼起不久前在学校听到的所谓人类的流行歌曲,可是哼着哼着,女孩脸上的表情渐渐从陶醉化为了担忧。
    “也不知道莉媞的病怎么样了……好担心……”
    回想起来当初恳求兰迪教导磨练自己正是因为看到了吉诺与莉媞在夕阳下有些落寞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自私、弱小的她不想让其他人类再遭遇到这种悲伤命运才努力至今的。
    “怎么能就这样放弃了呢?”
    迦蒂丝轻揉自己身上因连日训练造成的淤青。
    “不过兰迪也真是的,一点儿都不让让人家,不是说要怜香惜玉的吗?呜~~~笨蛋笨蛋笨蛋,兰迪这个大笨蛋,真是笨死了啦~”
    然而一想到兰迪对于自己受伤倒地时的关切态度以及温柔照顾,转眼间又令少女心花怒放,恨不得就这样如同一只受伤的蝴蝶般一直被对方细心照料。
    完全沉浸在甜蜜中的迦蒂丝不经意间看到了放在一旁的红色串珠手链,那是莉媞在古猗园游玩时送给她象征两人友谊长存的礼物。
    “嗯……虽,虽然我也很喜欢黎晨学长,但是我也不想失去像吴伊姐姐这样的朋友,因,因此我希望和吴伊姐姐一起公平竞争!”
    回想起那天莉媞的话语,迦蒂丝的心中又闪过一丝哀伤。
    (公平吗?)
    其实自从她以“吴伊姐姐”这个身份出现开始就已经对莉媞不公平了,因此现在的她只能尽力配合兰迪一起守护好这个城市,虽然已经夺走了莉媞与吉诺的幸福,但是至少还可以保护他们的生命,不让他们平白无故地被红世之徒吞食。
    这才是少女拜托兰迪训练自己的真实缘由。
    (不能再让他们受伤害了!)
    迦蒂丝默默对自己起誓,海蓝双眸中透出的是与兰迪一样的坚定。
    或许此刻的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份坚定与决心正是开启未来之门所必须的钥匙,因为无论是人、讨伐者还是红世使徒,唯有拥有坚定的信念才能到达希望的彼方,开创出属于自己的未来。



人物介绍:
    维塔菈:真名为“尸偶尘灵”的红世魔王,通常显现为娇柔女子的模样,通过美色欺骗当时地位显赫的男性进而使用自在法“行尸走肉”夺取对方的存在,战斗时则多以自在法“秽土转生”操控死去的人类进行掩护,自己则躲在后方以火焰弹攻击,甚是阴险狡猾,火焰颜色为灰黄色。
自在法介绍:
    行尸走肉:通过杀死人类后直接依附从而操控对方的身体并借用其存在,依附时其的显现模样为黄色令牌。
    秽土转生:通过向土地注入存在之力而操控死去的人类,对于没有躯体的逝者则将其曾经的存在注入到由黄土构筑的人形傀儡中。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11-6 19:54 编辑

第九章(上) 不安悸动——短信

    随着夏日渐渐来临,太阳每天露面的时间变得越来越早了,屋外粗壮的大树也变得愈发葱茏,不过这一切对于这位坐在落地窗窗台上的蓝眸青年来说丝毫没有影响,经历了太多世事变迁的他对于窗外景色的变换早已麻木,因为他已经看过了数百个四季轮回,他知道现在的郁郁葱葱不出几个月又将会被秋意的萧瑟所取代。
    “银发蓝眸走征途,千古恩仇歌一曲。两脚踏翻红世路,以天为盖地为庐。”
    此刻的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一边品味着刚冲泡的红茶一边细细阅读着当天的早报搜索着一些有用的信息,任由阳光洒在自己如丝的银发之上。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红世使徒的蛛丝马迹?”
    男子指尖的蓝宝石戒指中传出了契约魔王卡斯特拉的深沉声音。
    “异常的平静啊!”
    “真希望这次的平静能维持得久一点啊!我可不希望整天和自己的同胞兵戎相见。”
    “兵戎相见吗?可能这就是对待同类应该持有的态度呐!”
    “唉……”
    与魔王哀伤叹息同时传入人们耳朵中的还有一个从房间内屋传出的声音,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孩的话语声,其实那只是迦蒂丝的闹钟铃音而已,因为不久前这个不谙世事的红世之徒居然被人类称之为动画的事物迷住了,尤其是其中一个叫做名雪的女孩,所以便有了如此可爱的闹钟铃音,不过这甜美的话语音还是和之前几天一样很快就又突然消逝了。
    “又被按掉了吗?”
    “每天都这样啊……”
    伴随着无奈的感慨,兰迪放下手中的报纸悠闲地回到屋中,细致地开始品尝起昨晚买回来的糕点。
    没多久卧室的门被打开了,不知是因为食物的香味还是因为闹钟的打扰,蓝发少女睡眼朦胧地走了出来,两只尖尖的耳朵毫无精神地耷拉在两边,手边不知为何还拖着原本盖在身上的床被。
    “兰……迪……早……”
    可是还没打完招呼,少女又一次败给了浓郁的睡意,“扑通”一声便倒了下去,拎在手中的床被此时恰好垫在了迦蒂丝的身下。
    望着女孩熟睡的模样,兰迪轻轻摇头,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看来这第一节课肯定没希望了。”
    果然等迦蒂丝再次醒来早已过了9点半,第一节课基本也快要结束了。
    “呀、呀,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啦~兰迪怎么也不叫下迦蒂丝啊?”
    当意识到这一切的迦蒂丝终于彻底从睡意中醒来,慌慌张张的女孩一会儿急急地跑到卫生间进行例行的梳洗,一会儿又跑到餐厅狼吞虎咽下早已准备好的早饭,之后又急忙回到自己卧室做好出门前的装扮。
    很早就把一切准备妥当的兰迪静静倚在沙发上,银发的青年宛如看戏一般观望着在房内跑来跑去忙得不可开交的女孩。
    之后的一切就像已然飞逝的无数日子中几乎每天都要上演的桥段一般,娇小的女孩拉着就算天塌下来都不会慌张的男子沿路飞奔。
    经过一路的狂奔,两人终于在上第二堂课前及时赶到了教室并找到了早一步到达的吉诺为他们占好的位子坐下。
    待兰迪和迦蒂丝坐下后,一旁的金发贵公子一脸邪恶地调侃道:
    “你们还真是恩爱啊!”
    “嗯?”
    迦蒂丝好奇地望向吉诺,似乎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而吉诺也没做过多的口头解释,只是微微指了指两人一直牵在一起的手。
    兰迪急忙缩回了自己握住迦蒂丝的手。
    “那、那只是她平衡性差,很容易就摔倒了,所以走路时需要有个人搀住她,就像小孩子出去都需要大人牵着那样而已。”
    “才没有咧!不要把迦蒂丝说的像个笨蛋一样!明明是……唔唔……”
    由于嘴巴忽然被兰迪捂住,接下来的话语全部被挡回了喉咙,虽然蓝发少女不甘地又挣扎了几下,但最终还是只发出“咿咿唔唔”的声音。
    (糟糕,那个小丫头又说漏嘴了!)
    尽管卡斯特拉立刻就发现了委屈的红世之徒一不留神又使用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不过此时正要解释却被兰迪突然堵住嘴的迦蒂丝去还是一脸的气愤,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刚才所说之话有何纰漏之处。
    至于兰迪这么做的初衷也并不是因为他察觉到了迦蒂丝又一次说漏了嘴,而只是不想迦蒂丝把牵手的原委透露出来,因为早上在迦蒂丝跑得精疲力竭之时是自己主动牵起对方的手,带着她跑完了剩余的路程并最终相互牵着直到教室坐下。虽然现在的兰迪很多时候会很自然地牵起迦蒂丝的手,也习惯了相互牵手的感觉,但是一旦意识到别人关注的目光时还是会显得不好意思而松开了恋人的手。
    “迦蒂丝?迦蒂丝是谁?”
    吉诺果然如红世魔王卡斯特拉预料的那般对迦蒂丝刚才话语中的名字产生了疑问。
    “嗯……嗯……这个嘛……”
    正当迦蒂丝支支唔唔不知该如何掩饰时,身旁的兰迪却像事先早有准备似的帮她圆场。
    “这个是她的假名,一般网名啊、笔名啊都是用这个的,所以时间一长就不由自主地那个了……”
    (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
    (没想到不善与人交流的你说谎居然是如此的拿手啊!)
    (对人类这种生物来说,谎言不就是一张信手捏来的面具吗?)
    (唉……你对人类还真是没有好感呐,即使对拥有人类身躯的自己也如此厌恶吗?)
    (谁让我也是人类的一份子啊,因此从没打算过把自己排除在外。)
    (一个厌恶自己的人吗?真是悲哀啊!)
    (也不正因为如此,你才选择了我的吗?)
    (呵呵……看来我选择的果然是一个麻烦的契约者呐……)
    “哦……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吴伊说话时经常迦……吴伊的,原来是网名用惯了呀。”
    “额~呵呵~~不好意思啊~”
    此刻的迦蒂丝只能挠着头一脸不好意思地笑着敷衍过去了。
    对于两人的解释,吉诺也没有深究而是开始悠闲地玩起了PSP,终于在艰难地度过了上半节课后一向习惯自在地四处闲逛的逃课王还是忍耐不住了,巧妙地利用课间休息翘掉了之后所有的课。而迦蒂丝则为了充分体验学校生活一直坚持到下午的机械制图,兰迪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就这样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随着窗外天空渐渐被落日染成橘红,眼看着平静的一天即将过去,兰迪的手机却不时适宜地忽然响了起来,一封来自于莉媞的短信了犹如投入湖面的石子一般打破了这份平静。
    “是谁的短信?”
    出于强烈的好奇心,迦蒂丝调皮地将脸凑近兰迪想要一起观看短信,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兰迪的手机。
    “莉……莉媞的。”
    “莉媞?”
    一听到是莉媞的短信,迦蒂丝的心还是不由得紧了一下。
    “她……她的身子不要紧了吗?”
    对于这位即是情敌又宛如自己妹妹的人类女孩,迦蒂丝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
    “不知道,短信中没说。”
    在看了短信内容后,兰迪冰蓝色的双眸中蕴藏起了些许担忧与不安,只是在他的脸上还是保持着平日的冷淡。
    (怎么办?)
    迦蒂丝的心怦怦直跳,她在犹豫、在挣扎是否要开口询问短消息内容,一方面对于兰迪的信任迫使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干涉对方的隐私,一方面对于兰迪的爱恋又令她担忧着这个同样喜欢上兰迪的女孩会发怎样的短消息。
    (要不要问呢?)
    最终情感还是战胜了理智,蓝发的女孩还是忍不住询问了:
    “那、那个什么事呢?”
    “她让我放学后到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公园去,她说她有重要的话要和我讲。”
    “哦~那兰迪去吧!毕竟莉媞酱身体才刚刚好转就说要见面,一定是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要和兰迪说吧?”
    虽然迦蒂丝在说这话的时候心中隐隐作痛,但是一想到莉媞那瘦小的背影时,蓝发少女的心中还是不禁对莉媞多了一丝忧伤,毕竟是自己突然闯入到别人的生活中去的,破坏了对方的幸福,因此她在心中一直对于这个娇弱的女孩抱有亏欠,这样的她又如何能忍心为了自己的幸福而让对方再次伤心呢?
    “说不定又是告白什么的,这种事不去也没关系,况且‘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一直在不远处监视着你,万一她又出手怎么办?而且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红世魔王会对你下手呐,这种时候我怎么可以离开你?”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条短信时,兰迪的心中莫名地感到一阵不安,宛棠与自己雨夜惜别的画面一遍遍地浮现眼前,似乎只要自己去赴约了就会重演当年的悲剧。尽管他不知道这不安感到底如何而来,也不知道他的不安到底是在担心谁,但为了莉媞的未来、同时也为了迦蒂丝的安全考虑,兰迪决定直接拒绝莉媞的见面请求,或许这么做对这个小女孩有些残忍,可这一切也是为了不将她卷入危险之中。
    一旁的迦蒂丝显然没有注意到兰迪的不安,刚才兰迪对于自己的担心使得她此刻的心里感到阵阵暖意,只是她还是必须要劝兰迪去一趟莉媞那里,毕竟无论是告白还是别的什么的对于一个女孩来说都是需要鼓足勇气才能做到的,如果就这样被自己喜欢的男生回绝的话,莉媞一定会十分伤心的。
    “这样……不太好吧,至少兰迪去见下莉媞吧?”
    “没关系,我已经回短信告诉她我有事今天不能来了。”
    说罢,左手拇指轻轻一按,一条违心的短消息已然从兰迪的手机中发送出去。其实对于这个一直默默努力与自己悲苦命运抗争的女孩,兰迪也不忍心就此拒绝对方的请求,只是……只是那份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感令他着实不敢冒险尝试。
    (抱歉了,莉媞!)
    望着发送成功的字样,一股深深的愧疚徘徊于兰迪的心中。
    “可是、可是……”
    善良的红世少女依旧不依不饶地想要说服银发青年改变主意,一双鲜红的温柔双眸紧紧盯着他,或许此时在迦蒂丝心中莉媞更像是一个需要她呵护的小妹妹吧。
    (必须要说些什么!)
    兰迪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不善于拒绝异性的他一定会经不住迦蒂丝的软磨硬泡而乖乖地去与那个叫做莉媞的人类女孩见面,一想到这里,一直萦绕在他心中的不安感陡然增强。
    (这样可不行!)
    “好了,不要说了,就这样决定了!”
    一时情急的兰迪有些霸道地剥夺了迦蒂丝的发言权。虽然在心底兰迪自己也觉得很对不起莉媞,担心着她是否会遭遇什么危险,但在如今这危机四伏的时候,他最担心的就是离开迦蒂丝,让这个可以说几乎没有招架之力的少女独自一人应付敌人。所以即使被迦蒂丝误解、即使是伤了莉媞的心,他还是下定决心要贯彻自己保护迦蒂丝的信念,他不想再像从前那样由于自己的无能而失去最重要的人了。
    “唔……”
    柔弱的女孩显然因为银发青年的一吼而被吓着了,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半响没有说话,自从“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那次疗伤事件以后,兰迪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对待迦蒂丝了。
    银发的青年似乎也发现自己做的有些过了,害怕伤到迦蒂丝的他赶紧伸出手抚摸对方的头以示安慰,而刚才还情绪低落的红世之徒马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双眼眯成了两条缝就像一只被轻抚的小猫一般。
    (真是的,真是个笨蛋,总是惦记着别人。)
    (别说别人啦,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吗?真是两个会给我不停惹麻烦的家伙啊!)
    在老魔王的抱怨声伴奏下,兰迪牵起迦蒂丝的手背对夕阳踏上了回家的归途,只是在兰迪的心中始终怀揣着一份不安……



第九章(下) 不安悸动——冷雨

    虽然只是傍晚,但是淅淅沥沥的雨点提前带来了无边的夜色。在这漆黑背景中,一间充满温馨小屋透出温暖的灯光。宽敞的大厅内,四壁被漆成了主人最为喜欢的蔚蓝色,然而这本该使人宁静的冷色在这个细雨绵绵的日子却丝毫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趴在餐桌上的迦蒂丝一如既往地边啃着零食边埋头于作业之中,虽然这功课不写也没什么关系,但为了更加细致完全地体验人类的学业生活,少女还是像个平常邻家女孩一般努力地着。只是今天的蓝发少女显得格外心神不宁,不时抬头望向挂着滴滴水珠的窗外。终于女孩还是忍不住了拨起了电话,只可是没一会又挂断了电话,不久又一次拨通了电话……如此反复了多次却始终不见通话。
    (莉媞酱~不会出什么事吧?)
    至于卧坐在沙发上查阅当天报纸的男主人此时也显得格外忐忑不安,悬在天花板上的冰蓝吊灯静静射出安逸的白色光芒一点也没能缓解他的烦躁,这位坐在灯下向来对其他人类漠不关心的火雾战士心中第一次为了名人类女孩如此担忧,根本静不下心来从当天新闻中搜索对他有用的信息。
    (是因为那个叫莉媞的女孩子吗?可是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去担心一个平凡的人类女孩呢?)
    尽管兰迪在不断否定着自己脑中的想法,可是心中日渐升起的不安感觉却一次又一次地质疑着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难道之前的不安是指莉媞吗?)
    (你还真是个麻烦的契约者呐,既然担心就去确认下吧。)
    (我……)
    正当兰迪想要为自己辩解时,迦蒂丝充满焦急甚至带有些哭腔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兰迪,怎么办啊?莉媞家好像没人接电话啊!”
    “可能……正巧和吉诺一起去吃晚饭了吧。”
    兰迪疲软的语调表明这也只是他自欺欺人的说法。
    “我看是因为直接被人回绝,心里不太好受吧~现在说不定正躲在被子里哭呢~这时候自然不会去接这边打过去的电话。你说是吧,小丫头?”
    虽然卡斯特拉说得有模有样的样子,其实这只是他为了不使已经一脸担忧的女孩太过紧张而现编的说辞而已,不过这个合乎人类心理的谎言比起兰迪之前那个连自己也说服不了的借口似乎还是起了些作用的。
    “是……是吗?”
    听到老魔王这么说,迦蒂丝尽管心里还是不怎么好受,但终于稍感心安了,毕竟比起不知道莉媞是否一人在外要好得多。
    可是没过多久,这个善良的令人有些不知该怎么说的红世之徒又开始担心了。
    “兰迪兰迪,莉媞酱好像把手机也关了,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啊,被我拒绝了自然不开心了,不开心了自然就把自己关起来了。”
    (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难道之前的不安是指莉媞吗?不会的,不可能!)
    这时的兰迪巴不得立刻就忘记有关莉媞的一切,可是一旁的迦蒂丝却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一点,还在不停地为这个因为她的突然闯入而失去幸福的人类女孩担心。
    “可是手机不是人们用来相互依靠,彼此抒发情感的工具吗?难道说莉媞酱讨厌迦蒂丝了?”
    “没有没有,手机也只是人类用来消磨时间、浪费生命的发明。”
    “咦?”
    迦蒂丝一脸诧异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怎么和兰迪上次说给迦蒂丝的不一样啊?”
    兰迪没有再做解释,因为刚才的只是他心烦意乱的随口敷衍,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不就是拒绝了一个人类女孩的见面请求吗?为什么原本视人类如草莽的自己会去担心一个人类女孩呢?难道只是因为她和宛棠一样的娇弱、一样的努力不屈于自己的命运吗?还是说因为这个叫做樊黎晨的存在的关系?
    (存在是不可能会影响到借用存在的人的!)
    银发的火雾战士摇了摇头努力否认着这种可能,同时靠言语来暗示自己:
    “切,我才不会去理睬这种人类女孩呢!”
    心绪已乱的游吟诗人是多么的希望能有片刻清静下来以便调整自己的内心,可偏偏这时候的迦蒂丝还在一个劲儿地为莉媞的安危而担忧,使得兰迪那颗短信以来就一直被不安所缠绕的心根本无法平静。
    “不管怎样迦蒂丝还是想去确认下,万一莉媞酱还在约定之地等兰迪的话就不好了,以她大病初愈的虚弱身躯如果淋到雨一定会又生病的!”
    说话间迦蒂丝那对犹如红宝石般明澈的眼眸竟泛起了晶莹的泪水,双手交叉握于胸前的她好似一位担忧着自己亲人安危的平凡少女,几乎让人忘记了她红世之徒的身份。
    (竟为了一个人类小女孩担心成这样,真难想象这丫头会是一个红世之徒。)
    不同于卡斯特拉的惊异,兰迪在见到迦蒂丝如此担忧的面色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最终见不得女孩落泪的他只能又一次改变了自己原本的立场。
    “好吧,好吧,我这就去确认下行了吧?”
    “嗯,迦蒂丝换件衣服和兰迪一起去……”
    “等等!”
    兰迪拦住了正欲去取衣服的迦蒂丝,脸上的表情略带凝重。
    “我去就行了,你还是先待在家里吧,今天外面红世的气息纷乱复杂很危险,在这里我已经设置了防御自在式,如果一旦感觉到什么危险就立即联络我,我会马上赶回来的,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撑!”
    说罢,兰迪顺手拿起门边的蓝色雨伞便匆匆出了门,丝毫没有给迦蒂丝任何的反驳的机会便将她一个人留在了相对安全温暖的家中。
    雨中银发的男子孤身一人撑着伞行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心中的不安始终挥散不去的他只能依靠加快脚步赶路来暂时缓解这种忐忑,那颗温柔的心中一边牵挂着那个迷恋自己借用的那个存在的娇弱女孩会不会在雨中苦等,一边又担忧着自己所真正喜欢的迦蒂丝的安危,毕竟在出门时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冰封賢狼”的气息就在附近,而且也不知道在这个多事的雨夜会不会其他的红世之徒或者魔王来搅局。
    “‘冰封賢狼’米莎·卡玛拉,希望你不要违背了之前的约定,否则的话,这次我绝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虽然两人曾有过约定,但对于和“悼词吟诵者”玛琼琳·朵一样以斩杀一切红世之徒为己任的火雾战士“冰封賢狼”米莎·卡玛拉,兰迪自始至终还是放不下心,因此在赶路的间隙兰迪再次警告了这位曾经将迦蓝重伤的战士。
    “放心吧~咱还不想被你这样的诗人所怨恨呢~”
    (芬里尔,可以准备大干一场咯~)
    (收到~)
    警告完“冰封賢狼”的银发诗人独自奔走在被雨浇湿的街道,一滴滴扰人的雨点打在布制的伞面上,发出的“啪啪”响声回荡在寂寥街道之中。
    (可恶,又是这种惹人厌的雨天。)
    其实兰迪起初并不讨厌雨天,甚至还会觉得一丝浪漫,只是接连在纷纷细雨中失去了重要之人后,他开始厌恶雨天,厌恶这不通人情的天降之水。
    (暴风雨前的祥和吗?)
    不寻常的宁静让这位身经百战的战士隐隐感到这冰雨隐匿下的杀机,心中的不安也随着细雨的滴答声愈发显著,他明白很快就会有什么要发生了。
    被留在屋中的蓝发少女默默守在窗前,双手合十地她专注地为兰迪与莉媞祈祷,希望他们两人都能平安无事,一对细尖小耳轻轻抖动聆听着周围的一切,尽管迦蒂丝只是一名实力薄弱的红世之徒,但周遭纷繁复杂的红世气息她还是能感受到的,所以善良的她坐在窗前衷心为众人祈祷。
    (大家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从天空向下望去,这座繁华之城依旧灯火璀璨,只是通常聚集于商业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冷雨而变得稀稀落落,似乎就连他们也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腥风血雨而纷纷逃离于此,唯有一个蔚蓝小点在高速向着不远处的公园高速移动着。
    (看来又要有一场大战要爆发了啊!)
    城市某处有着一双饱经沧桑的水绿眼眸紧紧地关注着这城市中发生的一切,然而他并没有打算介入其中,一如过去的几百年那样在旁静静地记录着。
    “真是一场令人不安的冷雨啊!”
    隔着雨帘,蓝灰秀发的少女坐在窗口一边抚摸自己柔顺的尾巴一边监视着不远处房屋中的另一名少女,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伴着雨声,海蓝长发的女孩依旧趴在桌前如普通人类学生般的写着作业,只是心中的那份担忧使她不时抬头望向窗外……
    顶着雨幕,白银发色的青年踏过一个又一个积水的坑洼,穿过行人寂寥的街道赶向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有人的公园……
    在这个被淅淅沥沥雨声环绕的夜晚,平凡的人类还是像以往的每天一样过着安宁的生活,而背负不同使命的魔王和徒们心中各自的算盘则在这个看似宁静的雨夜荡起一轮轮不安的水波……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11-6 19:56 编辑

第十章(上) 交错的心意-吉诺

    大雨滂沱的街道上,一位怀揣着不安的赶路人“啪挞啪挞”地踩过深浅不一的水洼,急急地向人类少女与他约定的公园跑去。原本身为火雾战士的他只要一个封绝便能解决的问题,此刻却因为对于附近参杂着的无数红世气息有所顾忌而只能选择运用最麻烦却是最普通的办法赶向自己的目的地。
    (似乎周围不仅有着红世之徒还混杂了一两个魔王的气息。)
    在兰迪忙着赶路的时候,作为契约魔王的卡斯特拉则特别留意了下周围散发出不同气息的潜在敌人。
    “真希望那个惹麻烦的女孩已经回去了。”
    不同于卡斯特拉的警惕,经历过大小无数战斗洗礼的火雾战士此刻却因为两个女孩的关系而显得特别心烦意乱。说实话就连兰迪自己也很难想象原本应该对除了维护这个世界的存在之力平衡以外的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自己居然会因为担心一个平凡人类小女孩而特意在这种糟糕的天气、这种复杂的情况下离开自己最为有利的地点而来到这险境之中。
    “在担心那孩子吗?”
    “我才不会担心那种平凡的人类小女孩呢!我只是希望快点了却迦蒂丝的担忧后能及时赶回,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今晚一场大战是难免的,而在自己地盘即使不能隔岸观火起码也能混个守株待兔,总比就这样在野外遭遇意外战好吧?”
    “唉,真是个不坦诚的契约者呐!”
    “谁不坦诚啊?!”
    尽管此时的四周对于他们可以说是潜伏着重重危机,但从这两位久经沙场的战士身上根本没有看出丝毫的紧张感,尤其是一向给人以不苟言笑的魔王此时竟有意无意地调侃着自己的契约人。
    随着距离预期的目的地越来越近,兰迪的心弦也绷得越来越紧了,一边赶往相约地点的他一边暗自祈祷莉媞已然回到了家中,至少不要出现在短信中提到的公园中。毕竟只要莉媞不出现在公园,兰迪便能轻松回去交差,这样不仅可以确保留守家中苦苦等待自己的迦蒂丝在第一时间远离危险而且自己那颗担忧还能忧莉媞是否会被卷入红世战斗之中的心也能落下了,同时他也不必再考虑一会儿见到莉媞之后要如何开口解释自己晚到的事实。
    然而上天却总是让人们最不希望出现的情况出现,在一片灰暗的雨幕背景中,一抹亮丽的茜色飘入了兰迪的视野中。当他抬眼看到那熟悉的金色短发出现时,兰迪明白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为什么她还在这里?)
    兰迪怀着有些担忧又有些责怪的心情加快脚步朝公园跑去,可心中却还要暗暗思索着见面时的话语。
    在这个已过了樱花最为灿烂季节的五月,那棵曾经见证多少情侣告白的樱花树还在勉强维持着残樱的盛开,只是无情的雨一片又一片地将仅剩的樱花打下枝头,飘落至一名独自站在树下的少女身上。那位身影中透出丝丝寂寥的女孩正一个人站在雨中孤零零地等待着自己相约之人,原本透着生命活力的灿烂金发因为雨水的洗礼而无力地紧贴在少女那一张粉嫩却鲜有笑容的脸庞两侧,如此的令人疼惜。苍白面容上那双灵动的碧绿眼眸仍不曾放弃,不断地环顾四周期盼着自己喜欢的黎晨学长能够突然出现,但从中隐隐透出的丝丝悲伤却又分明表露着其实女孩自己也明白她一直等待的那个人是不会来的。被雨水淋得湿透的茜色外套没有了原有的光彩,本应给她带来温暖的衣饰此刻却变为了冰冷的布料紧紧裹住女孩娇弱的身躯,冷得她不时哆嗦。
    站在不远处的兰迪将一切看在眼里,之前还想好好责备对方一番的他此时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责难如此执着却又如此惹人怜爱的莉媞。
    “莉媞!”
    从迦蒂丝和吉诺口中得知,自从上周探望之后没多久莉媞又一次发起了高烧,直到昨天下午才慢慢退去,而如今大病初愈的她竟为了心中的那个人做到这种地步着实令银发的青年感动不已。纵使兰迪心底也明白女孩心目中的那个人并非是真正的他,但心软的诗人还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无动于衷,于是他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处于惊愕中的小女孩。
    “黎、黎晨……学长?!”
    虽然莉媞一直不停安慰自己黎晨学长会来的,可她并不是傻瓜,她也知道那仅仅只是自己的一相情愿,更何况离相约的时间早已过去了许久,所以当她在听到黎晨学长喊自己名字时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不过当她清楚地看到黎晨学长奔向自己的身影时,一直在苦苦等待的莉媞再也忍不住了,夹带着激动与喜悦的泪水不断从眼中涌出,柔弱的女孩一下子飞扑进了兰迪的怀抱里。
    “黎晨学长——”
    莉媞将头紧紧埋入兰迪的怀中哭了起来,再次抬头的女孩已然成为了一个泪人,娇小脸庞上的一串串水珠让人分不清到底哪滴是雨水,哪滴又是女孩流出的泪水。
    “我、我就知道黎晨学长一定、一定会来的!”
    在莉媞带着哭腔的言语间,兰迪可以明显感到娇小的女孩在自己的怀中不停地颤抖,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对方的身上。
    “真是的,我不是发……”
    “对不起,我一定又给黎晨学长添麻烦了吧?”
    莉媞微微抬起头,一双噙着泪水的碧绿眼眸直直地望着她心中一直喜欢的、憧憬的黎晨学长,被雨淋湿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少女显得如此瘦弱、如此娇小,看得兰迪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转向一侧,使自己的视线正好与对方错开。面对这样的莉媞,一个被雨完全淋湿的柔弱女孩,谁又忍心责怪她呢?于是乎心软的兰迪只能将到嘴边的责备之语全部又咽回了肚中。
    “其实……”
    羞怯的女孩偷偷望了一眼同样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兰迪却恰巧与对方望来的视线交汇,一张小脸不由得涨得通红。
    “其实今天我约黎晨……”
    每当说到这个名字时,女孩总会莫名的害羞低下头去,这一次也不例外。
    “黎晨学长出来是有些十分重要的话相对学长说。”
    脸颊通红的少女又一次微微抬头望向对方,那双原本清透明亮的碧绿眼眸中此时却被一层深深的悲伤与不舍所覆盖。
    “因、因为黎晨学长与吴伊姐姐最近……”
    正当兰迪专注倾听女孩的心声时,对方却没有说完便一头栽倒在了他的怀中,对于这种突发状况毫无经验的青年一时不知所措,唯有眼睁睁地看着被自己怀抱却昏迷不醒的女孩发愣,直到在卡斯特拉的提醒下才伸手探了探莉媞的额头。
    “好烫!”
    “估计是一直淋雨所以又发烧了吧?”
    兰迪焦急地张望四周,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却没有一家医院或者任何一个能让他安心将女孩托付的地方。
    “唉……在这种雨天又碰到这种事还真是麻烦呀!”
    古老的红世魔王又发起了一肚子的牢骚。
    “看来在这附近距离最安全的还是莉媞的家,况且有吉诺在的话,照顾起来可能也会更稳妥些。”
    于是兰迪立刻将瘦小的女孩抱起,朝莉媞住所所在的方位急奔而去。就这样这位本应负责剿灭破坏世界平衡的战士此刻却临时扮演起了运送病号的医务工作者的角色,在倾盆大雨与搜搜冷风地不断侵袭下,只穿着浅蓝衬衣的兰迪没多久便浑身湿透,可是躺在他怀中的女孩却因为兰迪附在外套上的自在法而滴水未沾。
   
    在离公园不远的一间被青石绿草包围的小屋中,海蓝长发的少女已经写完了学校的作业坐在窗边,右手撑着下颚的美丽女孩正透过滴滴水珠滚落的玻璃张望外面的漆黑天空,焦急地等着匆匆出门的男主人的归来。
    “叮咚——”
    恰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铃被人按响了,少女在听到铃声后一下便站立起来,立即朝门口跑去就像是一直在等待这个铃声的响起般。
    “兰——”
    怀着喜悦心情正欲开门的迦蒂丝突然僵在了门前,因为从门的另一边传来的并非是她所熟悉的气息,所以原本准备旋转门把的手十分不自然地停在了空中,等待大脑给她传达下一步的指示。
    (似乎只是个普通人类呐,要不要开门呢?)
    经过了一番抉择后的迦蒂丝还是选择了开门,而出现在门后的脸庞也没有辜负少女的左右为难,那是一张女孩极其熟悉的面容。
    “吉、吉诺先生?!”
    一心只在期待兰迪早日回来的迦蒂丝显然没有做好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这种条件下突然看到自己追逐者的思想准备,而且更重要的是她隐约感到今天的吉诺似乎与平时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原本耀眼的金发此刻因为淋雨而耷拉在脸旁,原本充满高贵气质的绅士此刻一脸落寞地靠在门廊,微红的脸颊上失意替代了平时的欢笑。
    “能……让我……进去下吗,吴伊同学?”
    对方一张嘴就有一股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迦蒂丝本能地以手遮鼻并向后退了两步,另一只手则在面前作扇风状想要驱散这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大概就是兰迪说的酒气吧。)
    迦蒂丝的让步被看成了默允,吉诺犹如钟摆似的跌跌撞撞地向前迈了两步,透着一脸疑问的少女见状急忙想要上前搀扶唯恐对方跌倒。
    (吉诺先生今天是怎么了?对了,顺便问下他莉媞有没有……)
    还没等迦蒂丝开口,被酒精影响的吉诺忽然向前一倾抱住了毫无准备的少女,随后更是想要强行亲吻对方。
    “咦?!!!!!!”
    吉诺突然而反常的举动着实吓坏了迦蒂丝,她一把推开了这个已经被酒精麻痹丧失自制力的金发男子。
    “吉诺君想要干什么啊!!!!!”
    处于半醉半醒间的贵公子一个趄趔摔倒在地,然而这一摔以及迦蒂丝的大喊倒反而使得他有些清醒了。颓然坐在门庭的吉诺呆呆地望向天空,一语不发,水珠不停地从他悲伤的面庞滚落,或许唯有如此才能掩饰住他此时不停从心中涌出的悲伤吧。
    “吉诺君?”
    见到吉诺的这副容貌,善良单纯的迦蒂丝有些担忧但又害怕再次发生像刚才那样的事,所以一直在犹豫是否要上前将坐在积水地面的吉诺扶起。
    “吴伊。”
    “嗯??”
    听到一直三缄其口的吉诺终于开口说话了,还在为之前推倒对方而愧疚的迦蒂丝不由得心宽不少。
    (看来吉诺君似乎没什么事嘛~)
    不过坐在地面的吉诺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看了一眼迦蒂丝,然后顿了顿说道:
    “我曾说过我喜欢你吧?”
    “……嗯……”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人告白,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在这时往事重提,可腼腆的女孩还是不禁羞红了脸,两根纤细的食指在身前相互对戳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其实那都是骗你的。”
    “哦…………咦?”
    突如其来的话语犹如晴天惊雷般的将刚才还沉浸在甜蜜中的少女击得一时不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然而吉诺哽咽的声音以及悲伤的表情却出卖了说谎者,将他自己内心的想法完全袒露在了少女面前。对于曾经周旋于魔王间的红世之徒来说,基诺这样笨拙的说谎技巧又怎能骗过少女的灼眸呢?
    “是吗?谢谢吉诺君告诉我一切。”
    这回轮到吉诺惊讶了,原本以为会遭来一顿责骂的他完全没有料到眼前的女孩不仅没有怨恨相反还对他报以一个温柔的微笑并慎重其事地对他说出了“谢谢”两字。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责怪?”
    “因为吉诺君说得不是真话吧?吉诺君一定是希望吴伊可以没有包袱地与黎晨生活下去才说这样的谎的吧?”
    望着眼前这双清澈得不带一丝污垢的赤红眼眸,吉诺从中看到那个一脸伤悲的自己,他明白自己的谎言已经无法延续,无奈地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
    “呵呵……是啊,我希望你们可以幸福,希望你们幸福……呵呵……呵呵……可恶啊,为什么你们都会去喜欢那个家伙啊?”
    说着话的吉诺毫无征兆地一拳打在地上,溅起一圈水花,吓得迦蒂丝不由又一次往后退了一步。
    “就连那个一见到陌生人就会躲在我身后、一碰到异性就会脸红、一紧张就会晕倒的莉媞居然也会这么拼命,一个人常常在自己房间对着镜子练习自己的仪态、一个人躲起来对着他的照片练习表白、一个人在家偷偷练习烹饪,明明自己的身体就不好嘛,居然为了那个家伙……”
    直到这时,迦蒂丝才知道莉媞竟为了兰迪所夺走的那个存在而做了这么多的事。
    (莉媞酱……)
    “可是既然这样了就别放弃啊!为什么现在又说什么不想去破坏黎晨学长和吴伊姐姐的幸福这种话啊?如果不说我还能继续若无其事地将这戏演下去,可如今……”
    “演戏?”
    迦蒂丝有些困惑了,可吉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表情,还在继续着自己与妹妹的故事:
    “原本只是为了可以让你与黎晨学长的恋情能够顺利,同时也是报复下从你手中夺走那个男人的女孩而假意向她告白的。可是,可是为什么到最后我会真的喜欢上她,而为什么你又会在这种时候说放弃啊?呵呵……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吗?为了报复我这种人渣般的行为吗?”
    “基诺君……”
    迦蒂丝的呼唤没能唤醒吉诺,这位曾经高傲、周旋于无数异性中的男子依旧沉浸在悲伤之中。
    “明明是为了演戏而假意喜欢的,明明只是为了报复黎晨,报复那个让你默默付出了那么多却、却喜欢上了另一个女孩的……好友……”
    说着说着,吉诺低下了头,不知是因为感觉自己对不起眼前的女孩,还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愚昧。
    “……”
    相对而站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冷漠的雨一直在滴答滴答地下着。
    终于把一切和盘托出的吉诺缓缓起身,右手重重地抹了一把脸,似乎想要拭去那份压抑在心中的感情一般。
    “对不起,吴伊。一直以来都在欺骗着你,还害得你和黎晨险些因为我的关系而不和,真是太对不起了!”
    原来那天迦蒂丝与兰迪想要掩饰的矛盾都早已被吉诺看在了眼里。
    “呜……真是被吉诺君给害惨了啦!”
    虽然迦蒂丝嘴上这么说,但心底丝毫没有想要责怪吉诺的意思,顶多也只是句玩笑话,可是正处于情绪低谷的金发男子却完全错误的理解了她的话语。
    “实在对不起,因为我的狭隘让你这么伤心,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被你和黎晨原谅了,希望你们能幸福。”
    说完这番话后的吉诺转身离开,雨中的他独自承受着深深的哀伤与愧疚渐行渐远,伴着阵阵刺痛的心久久无法得到释怀。
    “或许我们注定无法成为彼此的恋人,再次见面也只能是陌路吧……”
    望着吉诺落寞的背影,听了吉诺真心的话语,此刻迦蒂丝的内心中丝毫没有怨恨这个欺骗了自己的男人,相反十分感动于他为了莉媞的所作所为。毕竟是自己和兰迪先闯入了吉诺兄妹的生活中,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他们的幸福,而吉诺仅仅是为了能够让妹妹能获得幸福才对自己撒了这样的谎言,这样的行为并不是人渣而只是尽了他作为哥哥的责任而已,这只是一个哥哥想要保护妹妹并让妹妹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幸福之中的责任而已。因此在这场谎言中,真正错的不是他们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却撕碎了别人的幸福的自己。
    “吉诺君……对不起……”
    海蓝发色的女孩静静站在纷纷的雨中,低低细语呼唤着进入学校后第一个交到的朋友的名字。
    “果然我不该来到这里啊……”
    赤红的眼眸缓缓涌出自责的泪水,顺着悲伤的脸庞淌落。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一个改变两人命运的少女正在渐渐接近他们,阴暗的天色与厚重的雨幕完美地遮掩了她曼妙的身姿以及浓浓的——杀气。
    (现在才明白自己的罪恶吗?)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11-6 20:03 编辑

第十章(下) 交错的心意-莉媞

    冒着滂沱大雨,兰迪怀抱虚弱昏迷的少女一路狂奔,终于抵达了莉媞的住所。
    “叮咚——叮咚——”兰迪一手抱着莉媞一手不停地按响门铃。
    (不要告诉我吉诺这家伙不在啊!)
    然而没有灯光的屋子以及无人应答的门铃却又分明地告诉着门前之人屋宅的主人不在。
    “该死,这种时候,那个油嘴滑舌的家伙跑哪去了呀?”
    “恐怕跑到哪个女孩那儿去油嘴滑舌了,我看算了,还是用自在法直接进去吧。”
    卡斯特拉不会知道他的这个玩笑话却正中事实,吉诺的确是到某个女孩那里去告白了,将一切的真相全部告白。
    “真是的,开什么玩笑!”
    迫于无奈的兰迪小心翼翼地用左手迅速使出探索型自在法,一条淡蓝色的谱线从掌心徐徐溢出侵入紧闭的房门,不一会儿随着“啪啪”的声响,看似坚不可破的防盗门轻易就被兰迪打开了,准确来说应该是撬开了。
    (希望不会引起周围那些家伙的注意,否则可就麻烦了。)
    兰迪抱着柔弱的女孩缓缓步入对于他来说显得有些富丽堂皇的正厅,同时不断警戒着周围的红世气息以防对方的突然袭击,毕竟在没有封绝的情况下使用自在法很容易就会被附近的红世魔王或者红世之徒所捕捉到。然而在他的周围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外没有任何动静,对于像兰迪这样久经沙场的战士来说,这种异样的安宁反而让他格外谨慎。
    (暴风雨前的宁静吗?还真是让人讨厌的感觉啊!)
    这种不祥的感觉不禁又令兰迪回想起了自己在和“棺柩裁缝师”同行被袭击的那一天,一样的大雨、一样的安谧,之后的一场爆炸残忍地撕碎了一切……不过现在不是回忆过往的时候,怀中莉媞的一个哆嗦将兰迪从悲伤的回忆中拉回到了现实。怀抱昏迷少女的银发男子用脚轻轻一勾将门合上,然后凭不久前探望时留下的记忆,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印象中莉媞的卧室并轻轻地将她安放到床上,正当他想要为女孩盖上被子时却忽然意识到了穿在莉媞身上却已经完全湿透了的外衣。
    (这湿透的衣服要怎么处理?)
    (当然是你帮她换身衣服,之后我再用自在法帮她洗净身上的污垢就OK了。)
    可是这位初次与人类女孩有如此亲密举动的火雾战士还是不可救药地羞怯了,在听完魔王的建议后一向雷厉风行的他没有采取丝毫行动而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浑身湿透的女孩,那张被银发微微遮挡的冷酷美脸庞此时早已通红。
    “怎么了,害羞了吗?”
    “怎、怎么可能?只、只是因为房间太闷,稍微感到有些热而已。”
    说罢,似乎是为了故意表现给魔王卡斯特拉看似的,兰迪深吸一口气瞄准莉媞上衣纽扣的位置迅速伸出双手,可就在即将触及女孩贴身衣饰时却停住了。面对躺在洁白床卧上的小女孩,原本转向一边借以分散自己注意力的视线不争气地又回到了莉媞身上。
    被雨水浸湿的金色发丝下,精致小巧的通红脸庞不时露出痛苦的表情,薄薄的双唇伴随着起伏的胸脯一张一翕艰难地呼吸着,娇小的身躯因为寒冷紧紧蜷缩在一起好似一只受伤的小猫般。
    光是面对如此可爱的女孩就已经让兰迪有些不好意思了,更别说要为这样娇小精致如人偶般的女孩更换衣服了。一想到这里兰迪刷的一下脸就涨得通红,一股莫名的燥热顿时席卷全身,整个人好似被针毡裹住一样感到一阵阵酥麻,停在女孩胸前的双手再也无法更进一步。
    “卡、卡斯特拉,你就没有什么能立即烘干衣服的自在法吗?”
    “Let me see……有。”
    “啥?!”
    本不抱什么希望只是试探性的提问没想到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不由得令兰迪既诧异又带有些微怒。
    “我说你这是玩我吗?”
    “不不不,只是这个自在法有些麻烦而且都好久没用了,所以嘛……”
    “唉……真是服了你这个怕麻烦的魔王了……”
    正当兰迪想要收手时,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中的莉媞却在这时睁开了双眼。
    “黎、黎晨学长?”
    刚刚苏醒的莉媞很快就留意到了停留在自己胸前的那双手,于是一脸绯红的小女孩缓缓将头扭向一边。
    “如、如果是黎晨学长的话,莉媞不会反抗的……”
    说完一抹恍如秋天枫叶般的色彩将本来晶莹剔透洋娃娃般稚嫩的小脸装饰的更加动人,雪白透着些许冰凉的小手则轻轻握住了兰迪尚未缩回的双手缓缓按在了自己娇小的胸脯上。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致连身手敏捷的火雾战士与处事不惊的红世魔王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兰迪本就涨得通红的脸颊此时烫得几乎都可以冒出阵阵热气。
    “那那那那个,莉、莉媞别这样!”
    女孩这个突然动作着实令兰迪有些惊愕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银发的男子并没有打算就这样顺水推舟般地向莉媞出手,心里已经有了迦蒂丝的他这时唯一想做的就是尽快缩回按在对方敏感部位的双手,只是回撤的手又一次被对方抓住。
    “黎晨学长就这么讨厌我吗?”
    望着对方眼中不停打转的泪珠,刚才还态度坚决的男子这次却选择了沉默。因为如今已经变为了他最不愿意也最不擅长处理的局面,想一口回绝却又怕就此伤了少女稚嫩的心,想要随便敷衍但自己却又偏偏不是这样信口开河的人,这个回答着实难住了曾解决了无数难题被称为“没有困难攻克不了的诗人”的火雾战士。
    (没有去公园就好了!没有碰见过这个女孩就好了!)
    “看来我果然是被讨厌了呢,明明知道黎晨学长和吴伊姐姐的关系却还一次又一次厚脸皮地找机会企图和黎晨学长独处,明明只是一个什么都不行的女孩却还整天缠着如此优秀的黎晨学长,我……真的很差劲呢!”
    随着第一滴泪珠滚落脸庞,紧握着兰迪的双手渐渐松开了,之后是一滴滴滚烫滚烫的泪水不断从女孩一对碧绿如宝玉般的双眸中涌出染湿了枕在女孩下方洁白无暇的枕垫。
    眼见莉媞是如此的悲伤,兰迪真的想说些什么安慰对方,可是那张曾在战斗中吟出无数美妙诗歌的嘴在这时却显得那样笨拙,始终开不了口的诗人只能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身前默默落泪的少女。
    (我果然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让周围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受伤。)
    “不,不是的!莉媞的努力其实我一直都看在眼里,无论是学业上还是与人相处上,莉媞都一直在努力想要追赶上其他人,从未因自己的身体关系而放弃,这样默默努力的小莉媞是我最喜欢的女孩了!”
    不知为何,兰迪在说些话时完全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装模作样,脑中恰如其分地闪现出一幅幅有关莉媞的画面,嘴中不紧不慢地吐露出一句句温柔的话语,或许在这一刻坐在莉媞面前的不是夺取了其存在的火雾战士而是真正的黎晨学长吧。
    “真的吗?这就是黎晨学长眼中的我吗?太好了,太好了,原来……呜呜~哇——”
    在听完从兰迪嘴中说出却代表着黎晨的真心话语后,女孩一下子起身扑倒在对方怀里泣不成声,忽然窗外的雨势猛然增大就像是为了可以掩藏少女的哭声一般。
    (……)
    (……)
    向来拿哭泣女孩毫无办法的兰迪又一次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尴尬境地,这次连同足智多谋的老魔王卡斯特拉也是一筹莫展,一心同体的青年只能一边抚摸着莉媞的后背一边静静等待莉媞自己将心境平复。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莉媞的哭泣声渐渐变小,身体的颤动也慢慢减缓。又过了一会儿后,勉强止住泪水的女孩终于抬起头,冰蓝珠眸与碧绿瞳眸相互凝视。
    “没想到原来黎晨学长一直都在旁边关注着我,我真的是很高兴呢~只是,黎晨学长……黎晨学长最喜欢的还是吴伊姐姐吧?”
    说着,左手套着紫色串珠手链的女孩似乎是为了确认一般望向兰迪,而一直犹犹豫豫的青年此时也终于不再躲闪,缓缓而坚定点了点头。
    “果然……黎晨学长真是个好人呐,既温柔又不会说谎。”
    莉媞又一次靠在了兰迪的怀中,享受着这份对她来说可以算作是最后温柔的幸福。
    “所以呢~我决定放弃了,毕竟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黎晨学长和吴伊姐姐才是真正的才子佳人、真正相配的一对,看到你们彼此脸上的幸福表情、看到你们形影不离的每一刻,我知道黎晨学长真正喜欢的是吴伊姐姐,而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永远长不大需要人照顾的小妹妹。如今,既然哥哥已经找到了真正需要被照顾的那个女孩,我这个做妹妹的也是时候该离开了呐~黎晨哥哥,祝你幸福……”
    女孩绯红的面容与脸上透着的淡淡笑容看得人格外心碎,因为兰迪知晓在这笑颜之后掩藏的是面对自己恋人却只能祝福他与别人幸福的痛苦,而窗外滴答滴答的雨声此时听来就好像是女孩那颗娇弱的心正在不断滴血。
    看着莉媞强忍泪流的神色,兰迪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难道说……)
    “难道今天约我是为了和我正式……告别?”
    “嗯……”
    莉媞怯怯地点了点头,纤细宛若羽翼的睫毛,忽闪着少女略带踌躇的眼神。
    “我……觉得……这种事还是应该两个人面对面正式一点的说比较合适。”
    从那双又一次被晶莹泪水覆盖的碧绿眼眸中,兰迪依稀望见了一层看似浅浅却痛彻心扉的悲伤,只是已然不是真正黎晨的男子这一刻却无法回应少女的情感。
    “……谢谢。”
    不知如何回答的兰迪在沉默了半天后,从嘴中最终迸的居然是连他自己都未曾料到的两个字,可是面露悲伤之色的莉媞在听了之后却嫣然一笑,这惨淡的笑容中包含着太多的不舍、无奈与爱恋……
    (真是个好女孩啊!我说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安慰人家吗?)
    (你今天真是很啰嗦啊!)
    “其实……”
    “!!”
    正当兰迪还想要说些什么弥补刚才的失语时,窗外的天空忽然化为了令人不安的暗红色,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颜色,红世的颜色。
    “来了!”
    纷纷扰扰的大雨因为封绝的阻碍停留在了异世空间的外面,尚未表达的情感也因为封绝的隔绝滞留在了银发诗人的心里。
    “这帮家伙真是会挑时间呐!”
    “先静观其变吧。”
    由于在封绝出现后,周围的气息陡然变得混乱无比,这使得兰迪并没有选择立即出击而是静静躲在窗帘后遥望不远处的状况。虽然万物静止不过十几秒而已,但数十米外的高楼大厦已被熊熊燃烧的橄榄色火焰所包围,在这热浪之中,一个带着夸张圆帽、露着狂妄笑容、穿着白色西服的高挑男人正扛着一柄等身长度的巨大弯月长戟正睨视着眼前的对手,而在他对面的则是一只显得又矮又胖、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大河马。
    “两名红世之徒的对决?”
    “真是奇怪的景象啊!”
    回头望了一眼正坐卧在床上等待兰迪安慰话语的莉媞,银发的火雾战士决定暂且先观望一阵,毕竟在他的身后有着一位他无论如何也想庇护的人类女孩,所以他必须尽量不使异世的战火漫延至此。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8-30 22:38 编辑

第十一章 大战序曲

    欧洲瑞士的苏黎世外界宿总司令部,作为目前世界火雾战士的总司令官,佐菲正愁眉不展地望着桌前从各地外界宿传来的一封封紧急情报。
    “似乎都是些坏消息呢。”
    发出这澄澈的男声的并不是人类,而是缝在头巾上的那颗蓝色的星星。
    “各地的外界宿纷纷传来被袭击的消息,那些家伙们到底想干什么呢?”
    “难道……是想让我们的,我们的情报网彻底陷入瘫痪吗?”
    作为副官的弗朗索瓦支支唔唔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他们能指挥那么多兵力的话……呢。”
    从他背着的壶‘斯普莱特’中出来格罗伽哈一如既往的吐糟。
    “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弗朗索瓦,立即把目前手头没有工作的火雾战士平均分配到就近的几个重要的外界宿去!”
    这位担任总司令官多年的女性比起五百多年前刚刚上任时显得更加雷厉风行。
    “是,遵命!”
    得令后的弗朗索瓦飞也似的转身跑出办公室去传达总司令的命令。
   
    美国纽约市,巨大的封绝内两位战士正在与前来袭击的两组人马激烈战斗,各色火焰弹在高耸入云的高楼间相互穿梭。原本繁华的街道此刻已成了一片火海,一直以万物之灵自居的人类在红世的战斗中犹如蝼蚁般的存在,任由熊熊火焰所吞噬,而那些侥幸未被殃及的人们也未必就是安全的。
    随着战斗时间越托越长,被烧成焦土的地域面积也愈发扩大,被牵连的人类也愈发地增加,一切都在向着不利于火雾战士的情况发展,不过最为不利的还是通过人类身体缔结契约而且几百年未曾吞噬大量存在之力的红世魔王们不能像他们的对手那样尽情发挥自己的实力,尤其是进入拉锯战后显得尤为弱势。
    进行了将近半天战斗的两位战士虽然已经讨伐了最初出现在他们面前的3位敌人,但是剩余的2位魔王却使得他们几乎陷入了被歼灭的绝境中,而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位战士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似催命符般将他们拖入死亡边缘。
    但是两位顽强的战士明白,他们不能在这里失败,因为他们的死亡不仅仅只是自身的毁灭而是近半个北美外界宿的瘫痪以及无数在外界宿中工作的人类的湮灭。
    因此他们又一次主动发起了攻势,只是略微和之前不同,这一次的攻击他们故意将自己的疲态与破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敌人面前。面对这能一举击溃对手的机会,两位魔王或许是因为鏖战已久迫不及待或许是过分低估了对手力量竟丝毫没有多想径直扑向了火雾战士所展现的破绽。于是一场巨大的爆炸之后在局势占优的两位魔王为他们的草率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而两位火雾战士也拖着满身的伤痕静静伫立在火焰之中观望着他们誓死所保护的一切。
    只是在同一晚,在世界范围内的火雾战士们又损失了将近十来个外界宿……


    中国上海——一个中西文明相互交汇的城市,一个孕育出自己独特文化的都市,同时也是世界上仅有的两个外界宿中心之一。
    只是此刻这座拥有璀璨光环的不夜城北面的区域正被一个巨大的封绝所遮盖,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在封绝内战斗的居然不是火雾战士而是两个因些许摩擦正在相互厮杀的红世之徒。
    在一片黄绿相间的火海之中,一名显现为穿着白色长衣、身材修长男子的红世使徒正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前方的敌人,静静等待着对手的下一个动作,白色的圆帽下修长的面容露出一副轻蔑的神色,从左眼的单眼眼罩后不时闪出墨绿色的光芒,似乎在嘲弄着眼前的敌人一般,这就是自恃甚高的红世使徒——“八臂螳螂”莫奎奎洛阿。
    莫奎奎洛阿肩上扛着的是一柄等身长度的巨大弯月长戟,携带有圈链的双刃月牙镰状的武器上因火光而折射出所持者的高傲以及对手的虚弱,无论是“八臂螳螂”莫奎奎洛阿还是所持的武器无不散发着盛气凌人的态度。
    “就这么两下吗?哈哈哈……远远不够呐……”
    作为其对手的是一只身材臃肿的巨兽,默不作声的他依靠两四只粗壮的腿苦苦支撑着他笨重却遍体鳞伤的身躯,露出獠牙的一张血盆大口也只是无力地喘息着,就连发出一声能够威慑对手的怒吼也办不到。
    “看来胜负已分了,要不要行动?”
    “再等等吧。”
    正当躲在窗后的火雾战士兰迪与契约魔王窃窃私语商议对策之时,眼前的局势又有了新的发展,完全被压制的徒突然向着对方发起了猛攻。随着四肢猛力地踩踏地面,整个被封绝笼罩的街道亦为之剧烈晃动,伴着“咚咚”的响声,这只酷似河马的红世之徒摇头晃脑地冲向莫奎奎洛阿,同时从嘴中射出一枚巨大火焰弹。
    “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
    “呵呵呵——就是这种感觉,太棒了!!”
    趁着莫奎奎洛阿的注意力被火焰弹吸引的间隙,矮胖的举手猛然张开巨嘴露出一排排的锯齿扑向空中的对手。
    令人惊讶的是明显可以躲开攻击的“八臂螳螂”莫奎奎洛阿却没有做出丝毫闪避动作,细长的左手轻易接住了矮个对手喷出的巨大火焰弹,抗在肩上的细长武器亦没有顺势朝敌人挥出,任由对手的一张巨嘴咬住自己的身体。
    (“八臂螳螂”在搞什么,应该不至于就这样被那种家伙所打败吧?)
    (会不会是在算计着什么?)
    (可能吧。)
    “好吃,好吃好吃——”
    看似愚笨的面容在接触到存在之力的瞬间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一张占到他1/3身体大小的巨嘴津津有味地啃食着莫奎奎洛阿的躯体,贪婪地吞噬着敌人的存在之力。
    面对敌人尽情蚕食自己的局面,莫奎奎洛阿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随即握有巨型火球的左手猛然砸向对手的背部,受到重击的河马错愕地抬起头部,瞬间一把细长弯月利刃扫过,刚才还在肆意啃食的巨大河马在顷刻间便化作了点点深黄色的焰尘。
    “哈哈,这是个笨蛋!”
    在将对手斩首后的徒纵声大笑,之后深吸一口气,似乎准备开始吸食封绝内的大量存在之力。
    “太爽了,终于可以享用大餐了!!”
    眼见取得胜利的红世之徒就将动手吞噬封绝内大量的人类,身为火雾战士的兰迪也准备开始行动了。
    (“八臂螳螂”莫奎奎洛阿虽然没有被授予王的称号,但其实力一点也不亚于魔王,有点麻烦呐。)
    (既然如此,我们就干脆等他开始吞食存在之力的时候出其不意发起攻击,这样的话,我相信胜率应该不低。)
    按常理来说曾经作为人类生存过的火雾战士们是绝不会做出这种弃人不顾的决定。对于人类,如果是在战斗中被波及的话就没办法了,但是大部分火雾战士至少不会主动去以那些尚未被红世之徒吞食存在之力的人类作为诱饵或者故意牺牲他们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对于兰迪来说,人类只不过只是一个个存在之力的聚合体而已,他在战斗中为了击败破坏存在之力平衡的敌人可以毫不留情地牺牲战场中的人类用来补充自己的战斗力或引诱敌人落入陷阱。因此在兰迪除了被称为“银月下唱诵战斗的诗人”这一名号外,还有另一个更为可怕的称呼“无情的守序者”,甚至在火雾战士中也有不少将其视作异类,只是碍于其拥有同时歼灭数个极其强大魔王的战斗力而不得不放任其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更多的火雾战士是畏惧他而并非尊敬他。
    远方莫奎奎洛阿自认为无人再能阻碍自己吞食存在之力,便亟不可待地将他的八只手臂全部展开插入地面,一股股蓝色的存在之力缓缓从地面流入到八条手臂进而注入到体内。
    “好舒服啊!”
    (准备上了哟~兰迪!)
    (不要学那个火雾战士的口气行不?卡斯特拉!太恶心了!)
    于是乎一道蓝色光柱直击八臂螳螂的后背,可是对方似乎早有防备似的,迅速侧身闪过兰迪的第一击,同时半转身朝着来袭的方向射出数枚月牙型飞镰。
    “得手了!”
    兰迪此时大喊一声出现在莫奎奎洛阿的背后,同时一齐出现的是不知何时咏唱出的无数蓝色火焰弹。
    “太慢了,呀呀!!!!!”
    任由火焰弹正面击中自己的红世之徒一个转身,挥舞着巨大武器的八条手臂一起攻向正在吟唱的兰迪却毫不顾虑周围的蓝色火焰。当巨大武器将吟唱中的火雾战士切得粉碎的刹那,露出得意神色的红世之徒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切碎的只是对方用存在之力制造的替身而已。
    “箭矢漫天飞舞,竟然在城墙上遮蔽了日出,是谁在哭?”
    透着悲伤的乐声渐渐从尚处在惊讶中的红世之徒的四周响起。
    “什么?!!!”
    当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陷入到了兰迪事先布置的陷阱中的红世之徒修长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恐惧,刚才还在享受战斗乐趣的他此时慌乱地四处张望期待能有所突破,然而面对着包围自己的一个个完全相同的兰迪,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选择尽快逃离这越缩越小的包围网。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手握长刃的他知道面对这种局面即使逃跑也只是徒劳,所以他选择不顾一切地冲向四面的敌人试图杀出一条血路,然而此时的“八臂螳螂”就连拼死一搏都无法做到,因为一根根淡蓝色的丝线已然将他的身躯困得严严实实。
    “束缚型自在法吗?是什么时候?我怎么可能中那个?”
    被束缚的莫奎奎洛阿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霸气活像一只被蜘蛛网黏住的小虫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可恶啊——!!!”
    在魔王最后的嘶吼中,在诗人美妙的吟诵中,无数蓝色箭矢从围成一圈的兰迪手中的竖琴中射出直奔被困在中央的莫奎奎洛阿。
    熊熊火焰之外,冰眸的诗人稍稍理了理自己前额被气浪震乱的银发,嘴中又一次吟起诗来:
    “凄花冷雨伤情夜,凶光热焰杀戮街。悲歌一曲轻飘散,残刃血锤尽湮灭。”
    (危险!!!)
    (?!!)
    还不等兰迪有所反应,背后就传来了一阵疼痛,一口鲜血不禁从嘴中喷出。
    (闪避!!)
    正当兰迪还在因背后突然的袭击而感到震惊之时,前方尚未散尽的硝烟之中无数月型弯刃又迎面而来,要不是卡斯特拉的及时提醒恐怕如今的火雾战士已分尸数段。
    尽管勉强避开了飞镰的致命攻击,但还是在兰迪的身上留下了几道口子,再加上背后的重创使得这位歼敌无数的战士显得有些狼狈。
    (什么,怎么会?)
    令兰迪如此吃惊的是突然现身在他跟前的敌人,那正是之前眼见灰飞湮灭的巨大河马。
    (搭档,现在可不是惊讶的时候!)
    经契约魔王的提醒,兰迪急忙后退躲过朝自己直奔而来的巨大火焰弹。
    (后面!)
    银发的诗人一个翻身轻巧地躲过了来自于后方的莫奎奎洛阿挥刃横砍,然而尚未等他站稳,从八臂螳螂的身后,一匹河马似的的红世之徒突然窜出。
    “嘁,真是麻烦!”
    兰迪迅即运用左手的食指与中指扣住其中一根琴弦,手腕一甩,原本环抱在手的竖琴就这样反转地砸向迎面而来的巨大河马。
    又一次借助火焰弹掩护发动突袭的红世之徒没料到银发的战士回来这手,被竖琴猛击头部的他迅速坠落在地。
    “没了竖琴的你要怎么办呢?”
    背后,莫奎奎洛阿的声音已近在咫尺。
    不过令这位实力堪比魔王的红世使徒所未曾想到的是“银月诗人”竟然十分轻松就化解了他的背后突袭,只见兰迪食指一钩,银蓝竖琴随着琴弦的收紧犹如有灵性一般重又回到了他的手中,转身,弹奏,瞬间无数蓝色火焰扑向高速攻来的莫奎奎洛阿。
    面对近距离的火焰齐射,就算是被称为“八臂螳螂”的红世之徒急急后撤。
    依靠灵活应对得以获得一息喘息机会的银发诗人,望着前后夹击的两名敌人喘着粗气,不过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刚才还拼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的两位红世之徒此刻竟毫发无伤地共同抗敌。
    (卡斯特拉,这是怎么回事?)
    (大意了,恐怕那只河马一样的红世之徒就是最近才到来的“三生拂尘”巴哈姆特?)
    (那个一次战斗中可以运用自在法复活两次的徒,“三生拂尘”巴哈姆特?这样说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演戏给我们看吗?)
    (……)
    卡斯特拉没有出声,但是这无声的回应正是默认的意思。
    “切,居然被两个红世之徒算计了。”
    兰迪用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重新调整好状态,冷静的诗人用眼角余光稍稍瞄了眼分别屹立于自己身前与身后的敌人。
    (被夹击了啊,情况似乎有点不妙。)
    “哈哈哈……所谓的‘银月诗人’果然强悍……来吧!再战吧!真是太有趣了,太有趣了!!!”
    “贝卢佩欧露大人说只要能消灭‘银月诗人’,巴哈姆特就能……嘿嘿……”
    “切,原来是被‘化妆舞会’给盯上了呀!”
    兰迪表面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可是在心底他明白这次的情况真的非常糟糕,不仅要同时面对两名实力绝不亚于红世魔王的徒的夹击,更要的是必须还要时刻注意是否有其余杀手埋伏其中,毕竟如果是“化妆舞会”发出的赦令的话是不可能只派这么两个红世之徒来的,况且如今的他居然还被两个红世之徒的小小计谋所伤。
    “居然会在和两个徒的作战中陷入如此的困境!”
    虽然兰迪心有不服,但是他的作战风格注定他不会盲目地冲上前去生死一搏。
    (目前不知道敌人是否有援军,也不知道有多少援军,所以倘若现在就战力全开,一旦陷入车轮战将十分危险;可是如果以现在这种状态应敌,恐怕连是否能撑到察觉出援军都是问题。)
    (今天还真是个不宜出门的麻烦日子。)
    (算了,先不用战斗姿态撑一下,我倒要看看他们的真正实力到底如何。)
    下定决心的兰迪静心调整自己的呼吸,敏锐的冰蓝双眸紧紧注视敌人的一举一动,轻轻拭去脸上汗珠的左手紧紧扣在琴弦上,这位历经无数大战的火雾战士终于准备认真面对这一前一后的敌人,不再因为他们只是红世之徒而轻视。
    “三生拂尘”巴哈姆特和“八臂螳螂”莫奎奎洛阿此刻也紧张地关注着兰迪的每一个动作,毕竟他们的对手怎么说也是在几百年内讨伐过上百位魔王的火雾战士,任何的分神都会令他们命丧于此。
    一场大战就此爆发……


    正当兰迪陷入苦战之时,距离他不远处的城市中心,在往北突起、在河口附近跟长江汇合的黄浦江西岸,有一个繁华的街角,这里是前身为列强诸国租界的河岸之街,通称为“外滩”。
    那里静静伫立着一幢仿佛要隐藏自身一般,横向显得纤细,纵向却相当深长的一座Art Deco样式的建筑物,它默不作声地躲在其他众多Art Deco样式的建筑物中,显得是那么的普通、那么的不起眼。
   但那却是跟北京和香港相并列的、位于中国沿岸部的火雾战士一大据点——也就是上海外界宿总本部。
   在那历经了近百年的岁月、其姿态也呈现出某种威严风格的石壁里面。
   伴着有节奏的响声,一个老人缓缓从阴影中走来,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沿着通往地下的坚固铁制阶梯拾步而下,那是一条悠久而又庄重的梯道。
    穿在这位老者身上的是一件一看就知道以优质布料做成的西装,在胸前的口袋里,放着一张描绘有古老纹样的符咒。虽然从外表来看,这只是一张画上奇怪图案的薄薄卡片而已,但却是这名老者作为一名人类允许涉及平凡背后的真实世界的重要证明。
   他走出来的地方是位于地下一层的大厅,这里在平时是作为意大利饭店储藏杂物的空间,然而在房间的一角却有着一扇厚重的阀门。
    老人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张磁卡,熟练地按下密码,大门伴着厚重的机械声徐徐打开。
    这个隐藏于严密安全关口后的隐蔽区间,不同于先前储物间的简略朴实,而是一间犹如豪华宫殿般的大堂,之所以能拥有如此隐蔽与奢华的房间多亏了过去曾经以这里作为根据地的洪帮(秘密结社)。
   在悬挂着画有龙腾与虎跃两幅巨大裱画的大厅中央,三位衣着各异的人物正在谈论着什么,从他们的仪态举止来看无疑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强者。
    站立在大厅中央的是一位双手抱胸的女性,她有着东亚人典型的纤细身躯,可是不知为何从那芊芊线条中却透出一股充满力量感的威严,即使透过那合身的西服也可以看得出来,她就是作为东亚地区负责人的“剑花挥舞者”虞轩。扎在夹克上勒紧腰部的红梅色腰带所系的华美直剑,就是红世魔王“奉之锦旆”帝鸿用以传达自己意志的宝具。
    虞轩左侧的是一位长袍老者,这位老者发须皆白,两鬓两缕随风飘逸的发丝好似两条银色游龙一般,刚毅的面容之上刻着几道皱纹,眉宇之间暗藏一股祥和之气,一袭长衣领口镶有金纹的米色布衣宽敞而松散地随意的披穿在身,他就是曾活跃于在三千多年前那场大战的火雾战士“辅天垂钓者”尚卢。与虞轩相似的是一面杏黄旗插于他的腰带之上,那就是与之契约的红世魔王“韬略风烟”吾陆用来传达自己意志的神器“戊己杏黄旗”。
    与尚卢面对面侃侃而谈的是为叫做范勋的男子,这位硬朗的男子有着飘逸却张扬犹如一团熊熊烈火般的金色短发,消瘦的脸上两道金色眼影显得颇为引人注目,一袭镶有金色丝纹的白色衣饰向外敞开,露出他刻有墨绿纹身的宽厚胸膛,这位双手插于裤袋中给人以充满霸气印象的男子与身旁的两位相同,也是一位实力不俗的火雾战士“金绿の豹王”。
    “接下来就是看元老会如何决策了,希望可以让我们尽兴一次啊!”
    望见来者的范勋抽出双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白色的手套上依旧刺有如同虎纹般的金色图案,位于中央的则是一枚菱形的宝石,宝石中伴着魔王的说话声一簇忽明忽暗的金绿色火焰左右摇曳。这副华美的金纹手套就是红世魔王“电掣の利齿”朝英用以传达自己意志的手套型神器“槐·山”。
    作为从中国到东南亚一带的外界宿总部,上海的外界宿采取的是以跟其他地域截然不同的体制,是仅仅由人类构成的结社“傀轮会”为最高指导者的传统体制。当然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的,因为外界宿原本就是以火雾战士的情报交换和支援为目的所建立的,虽然也有不少地域采取了共同运营的模式,但是讨伐者们基于其出身的关系,基本上都是四处流浪的人,很少会有人固守在组织里,所以在东南亚这一带的外界宿均是采用由土生土长的人类(最高干部被唤作“长老”)来决定组织的活动方针的体制。
    而眼前进入大厅的老者便是一位“傀轮会”高级干部,项辛,这从他胸前插着的印有特殊图案的紫色符卡便可轻易看出,因为那图案所预示的是仅次于元老的重要地位。
    “尚卢大人、范勋大人,不好意思,让两位等了那么久。”
    尽管项辛在组织内的地位颇高,可是在众多火雾战士面前依旧保持着谦恭的态度,这使得他在“傀轮会”内拥有极好的人缘与威望。
    “元老们再上一过后一致决定同意虞轩大人的提议,由诸位带领少量兵力在香港与澳门方面的配合下夺回广州,之后加强香港与澳门的兵力部署,同时继续保持着广州的空虚,而各位请迅速撤回上海本部。”
    “有意思,感觉就像是张开了个大布袋,让敌人自己钻进去一样!”
    范勋的金纹手套中响起了红世魔王“电掣の利齿”朝英充满激情的声音,随即已经与尚卢一起战斗了数千年的红世魔王“韬略风烟”吾陆洪亮的声响也缓缓从杏黄旗中飘出。
    “还是一如既往的瓮中捉鳖之策呀!”
    在长期与红世使徒的战斗中,“傀轮会”在他们所管辖的东亚区域内布下了巨大的索敌情报网并在极短时刻迅速完成绝妙的诱导和军势的集结。同时在各地不断展开小规模的遭遇战,通过拟态的败走和事先计划好的兵力空虚将敌人诱导入他们的包围中以取得完全的胜利,一步步蚕食着敌人的部队并封锁住敌人的前进路线和有关该地区火雾战士的信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种大胆的作战方案与调动兵力的步调几乎可以称之为艺术了,也正是拜这种作战方针所赐,在中国境内的火雾战士寿命明显高于其他地域。
    “呵呵,不过真没想到那帮小心翼翼的老家伙这次居然会同意由我们亲自去负责这次的围歼战啊!”
    “朝英,注意你的措辞!”
    “是,帝鸿大人。”
    作为从红世便跟随着红世魔王“奉之锦旆”帝鸿的两员大将之一,“电掣の利齿”朝英的实力自不必多说,只是与生俱来的那种不可一世的态度令不少魔王都对他避而远之。
    为了让三位优秀的火雾战士能更好地了解到聚集在广州的红世使徒们的实力,项辛将一张闪烁着红色光芒的卡片放在了房间中央的铜球之上,很快一幅幅由情报人员所采集的资料画面悬浮于这宽大的房间之内。
    “嘁,这种货色,我和朝英最初的一击就可以摆平他们了,根本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范勋的脸上充满了不屑的表情,与契约魔王“电掣の利齿”一样,这位有着一半中国血统一半英国血统的契约者身上也充满着凌驾于世的霸气。
    与年轻气盛的范勋不同,拥有对方足足五倍战斗经验的虞轩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严肃。
    “按可见的实力来说似乎太弱了,感觉幕后应该有一个或者几个比较强的红世魔王在操控着。”
    “老夫深有同感。”
    一旁身披布衣长袍的尚卢捋了捋银须附和道:
    “故决不可贸然进攻!”
    “嘁,Coward!”
    尽管同为“剑花挥舞者”虞轩的左膀右臂,况且“辅天垂钓者”尚卢成为火雾战士的岁月远在自己之上,可是天生桀骜不驯的范勋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什么?!难道要大家冲过去白白送死吗?”
    对于范勋的无理指责,一向沉稳的“韬略风烟”吾陆鲜有地作出激烈抨击。
    “所以我的契约者说你们胆小鬼嘛,不把幕前的弱者杀光又如何让幕后的强者站出来?”
    “that's right!只要我们够强,再把幕后的也杀了不就OK了吗?”
    “呵呵,不愧是范勋大人,说话果然够有气势呀!”
    将元老们的旨意顺利传递给大家的项辛静静地望着三人,他们虽然性格与处事方法完全不同,但无疑他们之中的每个人均是独当一面的强者。
    (如果我也能变得和范勋或者尚卢大人一样强大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陪伴她一起战斗而不是每次只能远远地看着她战斗了。)
    “我看两位也不要争了,具体方针路上再讨论吧,时间要紧!”
    腰间系着华美直剑的纤细女性此时缓缓走到了激烈争执的两人中间,从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威严霎时就止住了范勋与尚卢。
    “的确,而且此次前去我们还要到香港去确认一件事,据说前阵子在那里‘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与蚩尤干上了……”
    “终于有个值得一战的对手了。”
    “那还等什么,朝英,Let's go!”
    不等其他三人作出反应,范勋便已飞身出了地下大厅,直奔外界宿出口而去。
    “真是个性急的家伙呀!”
    虞轩摇摇头叹了口气,就当她迈开步子打算紧跟范勋与尚卢走出大厅之时却突然抬眼望向了远方,虽然在密闭的大厅内是不可能看到不远处大战,但她秀丽的脸上还是透出一丝担忧。
    “项辛,如果‘银月诗人’遇到危机的话,立即派人去支援他!”
    “虞轩大人预感到什么了吗?”
    身旁西装笔挺的老者追随着虞轩的目光一起望向远方,似乎真能看到什么一般。
    “嗯,我感到今晚将会是一个烽火之夜,原本作为常驻这里的负责人,我应该留下来帮他一把的,毕竟这几十年来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确保这边外界宿安全的,可是广州那边的事也不能耽搁啊!”
    “我明白了,倘若确实遇到危机时,我会请求朱襄大人出手的。”
    “嗯,那我走了~”
    得到允诺后,这位习惯一袭西服打扮的女性徐徐走出大厅,忽然,走到门口的她猛地回头,深情地望了孤身站立在大厅中央的项辛。
    “我们出击的这段时间内就拜托项辛咯~”
    “是,虞轩大人!还请万事小心。”
    “你自己也别太勉强哦~”
    伴着虞轩的回眸一笑,上海外界宿第五机密室的厚重大门缓缓闭合,也就在这一刻预示着远方的战争之扉已然开启。


人物介绍:
    莫奎奎洛阿:真名为“八臂螳螂”的他是一名好战且自视甚高的红世之徒,显现姿态为八臂各持一螳螂臂形状大型刀镰的人形,无论是速度或是力量以及防御力都十分出色,因此虽然尚未获得王的称号,但绝不是一个可以小觑的红世之徒,火焰颜色为苔藓绿。
    巴哈姆特:一名十分贪吃的红世之徒,头脑愚笨的他在『化妆舞会』中对于三柱臣绝对忠诚,显现姿态为张着巨嘴的大河马,因为自身储存着庞大的存在之力配合自在法“复生”使他可以在一场战斗中显现三次,所以被称作“三生拂尘”,深黄色火焰。
    范勋:被称作“金绿の豹王”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电掣の利齿”朝英,神器是镶有菱形宝石的白色布手套“槐·山”。有着一头金色的碎发,墨绿纹身的范勋是一名混血儿,父亲来自匈奴后裔、母亲是中国人,因此在他的骨子里有着桀骜不驯的霸气,行事作风雷厉风行,追求绝对公平的战斗。战斗时身躯变为一只金豹,青绿色眼影延伸至太阳穴,头发变为垂腰的长发,背后伸出如同鹰一般的双翼,利用双手延伸出的利齿以及双翼的飞羽战斗。
    朝英:真名为“电掣の利齿”的红世魔王,是位喜欢力量和杀戮却也很懂礼节问题的红世魔王,豪放的他曾经以追求最强者为目标直至遇见“奉之锦旆”帝鸿才改变了想法,只是孤傲的性格依旧没有改变,从而使得其他红世魔王均对他避而远之,平时通过手套型神器的“槐·山”传达自己的意志,火焰颜色为金绿色。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8-30 22:50 编辑

第十二章 血战(上)


    被火焰照亮的城市之中,三色光芒相互追逐,身材巨大的巴哈姆特一路奔腾地快步追向前方的火雾战士,嘴中不时喷出炙热的深黄色火焰。与兰迪保持相同速度移动的莫奎奎洛阿则不停以月型弯刃骚扰银发的诗人,试图借此降低他的速度。
    (唉~如果不认真点的话,恐怕真要被烤焦了。)
    从冰蓝戒指中传来的是卡斯特拉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说就不能给些实质性的意见吗?)
    一面选择着前方的路线一面用余光关注着身后的敌人,同时还要闪躲从一旁飞来的武器的确令这位曾经叱咤沙场的战士感到了一丝吃力。
    “让我思考思考……”
    “我说……”
    正当兰迪想说什么的时候,身后一股巨大的热浪已然扑来,银发青年只能一个急速下沉拖延被吞没的时间并迅速向后射出大量火焰弹以借助反作用力使自己脱身。
    “还没好吗?”
    蓝眸的火雾战士话语中透出一丝焦虑,可与之契约的魔王却依旧不紧不慢地答道:
    “让我再想想……”
    “你还真是个慢性子,都快到性命攸关的时候了。”
    “快到性命攸关就说明还没到嘛,再说以你现在的身手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不行了吧?所以别急别急,让我再思考思考。”
    “我说卡斯特拉,你真的是在思考对策吗?不会是趁机打个盹什么的吧。算了算了,就让我先改变下策略,好好和他们玩会吧!”
    高速移动中的兰迪突然侧身改变了自己前进的方向,朝着无数月牙弯刃袭来的方向高速逼近,随即右手一阵速弹急奏。
    “和我玩月型——弯·刃·吗?”
    轻盈地躲闪过莫奎奎洛阿释放出的数枚月牙型火焰弹后,银月下,高傲的诗人以相同的招数还之彼身。
    顿时无数蓝色月牙型的火焰从兰迪的周围涌向由于惯性而一时没能收住脚步的红世之徒。
    “哈哈哈……去死吧,火雾战士!”
    巴哈姆特低沉的笑声近在咫尺,一直在后方紧紧追赶的他这一刻终于能发动致命的攻击了,为此包裹着巨大身躯的深黄色燃烧得特别旺盛。
    “呵呵,被小瞧了吗?”
   早有防备的兰迪以右脚为轴微微转身,左脚突然发力向后一蹬,依靠这股反作用力,长发飘逸的奏者猛地冲向露出獠牙的红世之徒,在两人即将相撞的瞬间,兰迪一个空翻跃至巴哈姆特的上方,随即燃起蓝色火焰的双脚狠狠蹬向巨大河马防御中空的头部。
    “!?”
    身材魁梧的红世之徒根本没有料到一向从远处发起攻击的火雾战士居然会采取近身战,更令他没有料到的是对方的贴身攻击在力量上竟丝毫不输给自己,于是臃肿的大河马瞬间就马失前蹄,重重砸向了地面,不过勇猛的他还是在跌落的同时朝上方的火雾战士迪喷出了大量的怒火,迫使正欲对他施以第二击的兰迪马上放弃了这个念头。不过可悲的是,巴哈姆特自己却似乎因为喷火吐焰的反作用力摔得更惨了。
    兰迪高速向后移动轻易便躲过了来自巴哈姆特的火焰吐息,正当他摊开双手准备施放自在法重新追加攻击之时,从侧面伸出的两把镰刀惊得这位动作优雅到极致的诗人不得不闪身规避,而被击落的红世之徒“三生拂尘”也趁着这个间隙重新调整好状态准备着下一次的攻击。
    (可恶,又得重新开始了!)
    心中的烦躁并未在这位将自己比作银月诗人的绅士脸上有一丝一毫的表现,一双如钻石般美丽的蔚蓝瞳眸中透着一如既往的冰冷与坚毅,飘逸的银发下,之后的每一步都在脑中精密地演算着,唯有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正在念叨着什么。
    “糟糕!是自在诗!”
    与“悼词吟诵者”玛琼琳·朵的即兴诗不同,兰迪的自在法诗歌都是事先编撰好并记忆在脑中、在施放时必须将诗歌完全吟诵才能发挥效果的,虽然用起来不及“悼词吟诵者”的即兴诗来的顺手与方便,但是一旦将整段诵词完全吟唱完毕后所施放的威力与复杂程度绝不是“悼词吟诵者”的即兴诗所可以比拟的。
    果然,就在莫奎奎洛阿警觉而离开原来位置的刹那,两股冰蓝火焰猛地从地表窜出一瞬间就将尚未反应过来的巴哈姆特完全吞噬,随即两股火焰缓缓融合如同龙卷般猛烈旋转一路摧毁着途经的一切。
    眼见追赶自己的蓝色龙卷渐渐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缩小成米粒大小的一点,逃过一劫的莫奎奎洛阿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呼~~~~幸好我反应够快。”
    只是很快在那张消瘦脸庞上,原先的庆幸便化为了狂热的兴奋。
    “能和你这样的家伙交手真是令人兴奋呐!”
    “是吗?希望你不会后悔!”
    忽然听闻兰迪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敏锐的红世之徒急忙转身以自己的细长弯刃一阵横扫,同时急急后撤以保持距离。
    不过这时的兰迪并没有就此追上去,因为他知道对方必然会殒命于之后的一场爆炸之中。
    果不其然,以为到了安全距离的莫奎奎洛阿根本没有想到之前已经缩小成米粒大小的自在法会在自己的身边又一次引发一场巨大爆炸,蓝色火焰瞬间便把又一个红世之徒吞入自己肚中。
    “结束了吗?”
    “呀呀——真对不起呐~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身上略有些许烧伤的莫奎奎洛阿不紧不慢地从还在燃烧的冰蓝火堆中走出,已化为巨镰的右手微微向前指向逗留在空中的战士。
    “很好,‘银月诗人’果然够强!”
    话毕,八条酷似长柄镰刀的手臂一齐对准前方,充满战斗狂热的红世之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了对手。
    兰迪侧身毫不费力地躲过了“八臂螳螂”的第一波攻势,只是针对他的攻击才刚刚开始,掠过兰迪身旁的莫奎奎洛阿的八条镰刀似的的手臂突然转向后方并射出无数橄榄色刀刃。
    “什么?!”
    尽管有些惊讶,但兰迪出色的战斗本能使他迅速垂直下沉躲过了敌人又一轮的攻击。
    (小心背后!被那个击中就完蛋了!)
    不知何时复活的巴哈姆特张开巨嘴的在下方静静等待着,一束深黄火柱正面冲向为躲避利刃扫射而故意下坠的兰迪。
    面对上下夹攻的火雾战士又一次展现了他惊人的反应速度与身体灵活性,就在深黄巨锤即将碰触到兰迪身体的刹那,年轻的战士一个180度后空翻完美地避开了直冲云霄的火柱。
    “嘁,真是麻烦……”
    然而拥有巨大身躯的红世之徒这次并未打算就此罢手,眼看火柱被兰迪轻松避开的他亲自撞向对方。
    (麻烦,来不及避让了。)
    银发的讨伐者才刚双脚着地,张着巨嘴的巴哈姆特已经奔袭而来,无奈的诗人只能以双手一上一下勉强架住“三生拂尘”的巨嘴同时抵御对手的撞击,但是更大的麻烦在于巴哈姆特嘴中渐渐聚集的黄色火焰。
    (可恶,这种时候来吐息吗?)
    几乎在同时,兰迪灵敏地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杀气,于是他微微使自己的重心向后,然后双脚蹬地,在松开按住下颚的右手的同时,左手转至对手的上颚用力向下一按,侧身腾空而起,犹如一位出色的跳马运动员般在做出一系列空中翻旋后安然落在巴哈姆特的巨大身躯之后。
    “混蛋的人类,居然一次又一次地戏弄……”
    扭头责骂兰迪的红世之徒的话还未完就已被喷射而至的无数墨绿飞刃所吞没。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能及时注意到的无数利刃顷刻便将伫立在原地的巴哈姆特那笨重的身躯刺得满目疮痍,此时巨大的红世之徒看来就像是一个超大的马蜂窝般随即化为深黄色火粉缓缓消散。
    “莫奎奎洛阿,你……”
    巴哈姆特拖着一身的伤痕对致自己于死地的“同伴”怒目相视。
    对于一同作战的红世之徒死于自己刀下,莫奎奎洛阿起先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
    “抱歉呀,我没想到那家伙会跳开,而且更没想到你会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过嘛,这就是战争,强者生存,弱者死亡。”
    “!!!”
    就这样不知是意外的巧合还是命运的捉弄,曾经倚仗着自己拥有庞大存在之力可以在一场战斗中连续被杀2次依旧重生而令无数敌人为之愁眉不展的“三生拂尘”巴哈姆特最终竟真的死在了莫奎奎洛阿的刀刃下。
    “……”
    望着杀死自己同伴却还沉浸在自我中的红世之徒,兰迪不禁有些作呕,只是熟悉的狂妄笑声令他不得不又一次将视线集中到那张挂着一条巨大弧线的脸上。
    “哈哈哈哈……这下好了,一个弱者已经不存在了,另一个弱者很快也会不在了吧!”
    兰迪抬起冰蓝的眼眸冷漠的观望对方。
    “恩?看我不爽吗?那就来吧!”
    侧着脑袋的红世之徒一脸兴奋地摆好架势,等待银发战士袭来。
    “无聊!”
    在朝对手猛地砸出一个硕大的蓝色火焰弹后,“银月诗人”有些不屑地望了对手一眼便一跃翻上百货大楼的屋顶。
    (似乎是中近程的敌人,注意保持距离。)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莫奎奎洛阿这一次所展现出的是先前与巴哈姆特演戏时的气势,不避不闪地径直冲过一片火海,眨眼间来到了兰迪身前。
    (还真是个不怕死的家伙啊!)
    面对这种战斗狂,兰迪知道是不能和他硬拼的,于是在草草射出几发火焰弹激起一阵硝烟后急忙撤出一段距离以作壁上观。
    (没想到那家伙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保留,看来不好对付呐~)
    (刚才是在用“三生拂尘”试验我们的实力吗?真是个狡猾的徒啊!)
    “堂堂火雾战士,躲躲藏藏可不像样哦~”
    随着莫奎奎洛阿嚣张的叫喊,拥有镰刀般手臂的红世之徒高速转动起来,急速的刀刃随意飞出将周围的建筑尽数割裂。
    (不好!)
    眼尖的兰迪看见正有两枚巨大的镰刀奔向莉媞所处的宅院。于是许久不曾理会人类安危的战士又一次为了保护一个人类女孩而挺身而出,两颗火焰弹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向莉媞袭去的弯刃,但是这一鲁莽举动也暴露了他的具体位置。
    同样作为久经沙场的战士,莫奎奎洛阿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只见他八条手臂高速旋转,手臂上的弯刃不断飞出,霎那间无数的橄榄色弯刃从四面八方将兰迪包围。
    “化为灰烬吧,可悲的战士!”
    当由无数刀刃形成的风暴过后,整座百货大厦轰然倒塌化为了一块块只有手掌大小的碎片,而位于中央的是一具被鲜红血液染色的早已支离破碎的尸体。
    “哈哈哈哈哈哈——号称最强火雾战士之一的‘银月诗人’也不过如此嘛!哈哈哈……”
    然而不远处传来的隐隐之声使得莫奎奎洛阿自以为获得胜利的喜悦笑声戛然而止。
    “沈んでく夕日が 明日を照らし出す”(日暮西山的夕阳,仍会照亮明天的方向 )
    随着乐声与吟唱声愈发响亮,被称为“八臂螳螂”的红世之徒身后渐渐浮现出无数包裹蓝色冰焰的圆盘。
    “可恶,还真是个死不掉的家伙!”
    就在他辨识出兰迪所处方位想要转身反击的霎那间,那些圆盘射出一缕缕耀眼光芒将整个战场照得通透。
    任由光束击中自己的红世之徒猛然发力,脸上居然还带着一丝陶醉的笑意,完全沉浸在自己战斗欲中的他丝毫不顾及光束的攻击掉头便向着站在巨大广告牌后轻吟低唱的诗人挥刀而去。
    “真是个疯狂的徒啊!”
    缓缓从广告牌之后走出的兰迪与之前不同,全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冰蓝火焰,由冰晶构成的淡蓝肩甲之下随风飘舞的是无数细如弦丝的蔚蓝火丝,一层雕琢着各种文字诗篇以及银月与星辰图案的半透明冰晶战袍覆盖在浅蓝长衣之外映射出阵阵神秘的光辉,手腕下方和脚踝后方也窜出冰蓝色镰刀状火焰,四片半月型薄刃分别镶嵌在鞋跟两侧闪烁着杀戮之光,而在他身后是8个燃烧着冰蓝色火焰的月相,处于最底端的是代表新月的空燃着火团、而在左下端是被蓝色火焰包围弯弯如娥眉的娥眉月、之后按顺时针数来依次是代表上弦月、凸月、望月、凸月、下弦月、残月的月相。优雅而神秘,这正是“哀伤冰火”卡斯特拉的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兰迪·觉的战斗着装。
    “没想到居然被逼到要使用‘弦月’战斗的地步,真是狼狈呐~”
    面对速度奇快的莫奎奎洛阿的逆袭,经验老道的火雾战士似乎早已看穿对手的伎俩随即发起反击,一枚枚犹如冥火的冰蓝光弹追逐着敌人而去。
    “这样也想击败我吗?”
    身为红世之徒却拥有红世魔王实力的莫奎奎洛阿自然不会如此轻易被击中,几次加速就摆脱了一直纠缠不清的火焰弹并且立即转身攻向了兰迪,逼得这位擅长远距离攻击的火雾战士只能被迫放弃咏唱大规模自在法试图将敌人一击毙命的念头。
    “我可不会让你施放那种玩意儿!”
    橄榄色的红世之徒挥舞着他的八条手臂再配合其极高的速度完全压制住了兰迪,使其一时根本没有施展大型自在法的可能。
    (可恶,这速度较之前太快了,完全没有机会吟唱自在法。)
    (不愧是歼灭了好几位火雾战士的红世之徒,在一番恶战后居然还保留着这样的实力,看来这场战斗要比预想的还麻烦啊!)
    仗着自己的速度优势,螳螂似的徒一边狂叫着一边不断利用伸缩自如的手臂从兰迪的各个方向发出攻击。
    (嘁,要不是之前的伤,速度方面绝对不会处于劣势的。)
    忍着剧痛的银发战士任由自己的鲜血从晶莹的铠甲中缓缓渗出,此刻的他只能集中精力应付好对手的每一次攻击以免情况变得更糟。其实在之前的剑刃风暴中兰迪虽尽力在第一时间离开了危险区域但仍未能全身而退,身上还是有多处被利刃划伤,再加上先前莫奎奎洛阿的一击使得兰迪不仅无法吟唱自在诗甚至连速度方面的优势也丢失殆尽。
    当然一味地逃避也不是办法,深深明白这一点的兰迪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一个攻击间隙。于是他立即转身编织出一个能暂时抵御对方攻击的圆形护盾,同时开始在保护范围内吟唱起高级自在法,并且为了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还施放出各种火焰弹以起到扰乱敌人视线的效果。
    高速逼近的莫奎奎洛阿一个急停,眼花缭乱的火焰弹使他被迫放弃了一口气冲破兰迪防护盾的想法。
    (还是不打算放弃自己的得意技吗?)
    傲慢却不失心机的莫奎奎洛阿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微笑,八臂齐齐举过头顶,汇聚在一起的利刃在兰迪的蓝色护盾前形成一把巨大镰刀劈向半圆形的护盾。临时编写的防御自在法又怎可能阻挡得住对手的全力一击,瞬间便被砍得支离破碎。
    幸亏银发的战士反应灵敏,没有固守阵地的他及时跃出了攻击区域并趁机向镰刀来袭方向射出数枚威力不小的火焰弹,只是莫奎奎洛阿的速度似乎更快,刹那竟来到了他的身后。
    (防御!)
    急忙转身的兰迪立刻以左手奏出防御自在式,可对方的八刀齐砍绝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防御得住。尽管兰迪在防御的同时全力后退,但鲜红的液体还是不争气地从胸前修长的伤口喷溅而出,顷刻染红了飘逸的长袍。不过即使如此,不屈的兰迪仍没有放弃咏唱自在法,就在被砍到的刹那他成功唱出了最后的诵词。
    从高处望着受了重伤的战士缓缓下坠,得意的莫奎奎洛阿发出了胜利者的狂笑:
    “哈哈哈,终于击败了,终于击败了呀!‘银月诗人’果然很强呢!”
    然而这笑声只是持续了一会儿便再次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周围不知何时布满了闪烁着冰蓝色彩的光点。“轰”的一声,蓝色星辰同时绽放出绚烂的光芒瞬间吞噬了身在其中的红世之徒,整个被封绝包裹的天空也被点点繁星装扮成了耀眼的水蓝,爆炸所引发的光芒在几公里之外都能看见。
    从废墟中艰难起身的兰迪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望了一眼自己胸口的伤痕。
    “这次真是太狼狈了啊!”
    “呀!!!!!!!”
    在浑身是伤的火雾战士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兰迪没有躲避,因为他知道从后方袭来的敌人根本不可能再对他造成任何伤害,这位银发的诗人甚至都没有转身,因为凭借事先布置在周围的探知型自在法,奏琴的讨伐者已然将对手的一举一动悉数掌握。右手绕过后颈,缓缓拉动支在肩甲上的银蓝竖琴的纤纤细弦,轻轻一放,一道冰蓝月牙型光刀朝着莫奎奎洛阿而去。
    “一闪!”
    “什么?!!!”
    来袭者似乎从未料到一向擅长远距离吟诵攻击的“银月诗人”会有这么一手,也不知是因为过于惊讶还是惯性使然亦或是身受重伤使得这位以速度与敏捷著称的红世之徒连一个闪避防御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出便被冰蓝光刃穿透了本已残缺了的身躯。
    “居……居然会使‘一闪’,果、果然是最强的火雾战士之一的‘银月诗人’,哈哈哈——”
    随着破败的身躯一分为二,停留在兰迪头顶的弯刃无力地倒向一边,之前被“天雷”夺取1/3身体的红世之徒这次终于再也无法倚仗自己的灵敏与卓越的防御力起死回生了,仅剩的四条手臂渐渐崩落,一对残破的翅膀渐渐凋零,重伤的莫奎奎洛阿已没有能力继续保持人形状态了,只能眼看着自己整个流线型的身姿逐渐化为烈火。
    “原来‘银月诗人’隐藏着这等威力的近战招式,果然强者是不属于那些只会躲在远处玩玩自在法的人的!呵呵……”
    依旧保持举刀姿势的莫奎奎洛阿脸上带着笑意,不服输的“八臂螳螂”一点点裂为火粉,渐渐吹散在风中。
    (能以这种方式死在像“银月诗人”这样的强者刀下,值了!)
    (追逐最强的红世之徒吗?唉……)
    不同于卡斯特拉的哀叹,击败敌人后的青年苍白的脸上不禁披上了一层悲伤,面对这位速度极快、身手敏捷的敌人,兰迪不禁又一次想起了曾经作为自己老师的那个人——“焰刃舞者”布丽塔·蒂娅·苏尔特。这也是他此生唯一有过深交并愿意与之一起战斗的两位好友之一,然而如今对方早已西去,不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这招则是兰迪为了怀念她而将其得意技“烈焰一闪”稍作修改的创造物。
    “吾师——布丽塔……”
    “好了,别伤感了,注意周围,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敌人呢!”
    遵从魔王的劝告,兰迪忍着伤口带来的疼痛警戒着周围,深怕之前的一幕再次上演。
    (再来一次我可受不了。)
    但是这次似乎真的结束了,刚才两个徒的气息已完全从封绝中消失,同时天空的封绝也因发动者的死亡而慢慢剥落。
    (注意封绝!!)
    一旦封绝全部凋零,那兰迪脚下因战斗而被毁坏的区域将再也无法修复,这正是卡斯特拉着急的原因。
    (糟糕!)
    然而这时兰迪所说的“糟糕”并非是望见了上方开始溃败的封绝,而是看到了莉媞所住的公寓因为刚才的激战已然变得面目全非,所以这位曾视人类如草莽的火雾战士此次竟然为了查看某个女孩是否安然无恙而置整个城市的安危于不顾。
    “喂、喂,你还真是个率性而为的家伙啊!好歹也先稳定了封绝再说呀!要不就麻烦了!”
    寄存于宝石戒指中的魔王见自己的契约人竟如此行事显然有些着急:
    “你不是说人类这东西与你毫无关系吗?如今你这样……”
    “吵死了,我只是因为迦蒂丝担心才去看看那个小女孩的。”
    说罢,兰迪加快脚步来到莉媞身边,虽然整间屋子因为之前的战斗已变得破旧不堪,但所幸少女沉睡的卧室破坏并不严重,茜色的家具以及相同色泽的四壁给人以温暖柔和的感觉。
    “真是个好运的女孩啊!这样的战斗都没被波及到。”
    对于莉媞的好运,连卡斯特拉都感到有些神奇。
    身材娇小的女孩静静躺在一张白色的柔软大床上好似城堡中的小公主一般,绯红的脸上一对碧绿的灵眸深深望着前方殷切期待着兰迪未完的话语。望着如此瘦小惹人怜爱却又如此坚强善解人意的女孩,迪兰不禁有些动心。
    (或许没有先遇到迦蒂丝的话,还真的会喜欢上她呢!)
    “没出什么事真是太好了,这样迦蒂丝就不会担心了。”
    “唉……真是麻烦!”
    戒指中的魔王发出一声长叹,犹如一位摇着头、皱着眉的老头似的叹息着自己契约战士的麻烦。
    就当兰迪和卡斯特拉以为今天的战斗到此结束时,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洋娃娃般的莉媞突然从床上缓缓浮空,飘到兰迪眼前,从她从满悲伤与不舍的眼神中,兰迪读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
    一声巨响,以屋子为中心方圆数百米的区域顿时化为一片火海,铁锈红的火焰疯狂地吞食着所能接触到的一切,被定格在日常生活片段中的平凡人类,伫立在广阔大地上的钢筋建筑以及怀带柔情尽显英姿的战士,一切的一切都消失在了红色海洋中,留下的只有躲在远处灯柱下的阴冷微笑。



第十二章 血战(中)

    充满暖暖爱意的小屋前,静静望着失意贵公子在雨中渐渐离去的背影,拥有一袭海蓝长发的少女紧蹙着眉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歉意,但是她觉得她必须要说点什么,她不想看到这对兄妹因为自己与兰迪的关系而就此背负上痛苦。
    (难道只能这样成为陌路,变得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迦蒂丝不要啊!不要啊!)
    少女急忙上前欲安慰对方,却发现眼前的男子忽然静止不动,不仅是吉诺,就连周围的一切都仿佛中了魔法一般停滞在刚才的刹那。
    (咦?怎么回事?难道……难道是封绝吗?为什么迦蒂丝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身在其中呢?)
    震惊的红世之徒急忙张望四周,随即又抬头仰望天空,这令人不快的暗红毫无疑问地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告,这里已经不再是平素安宁和谐的世界,而是一块只属于异世来客用以进行战斗的场所。
    (谁的封绝?)
    正当女孩满心疑惑、四处张望之时,一股熟悉的气息渐渐从她的身后蔓延开来。
    (这个感觉是……)
    迦蒂丝连忙回头,然而迎接她的却是充满力量的一击,柔弱毫无准备的红世之徒瞬间就被巨爪拍飞数米。待她重新站起身时,映入少女眼帘的是一匹巨大的狼形生物,毛茸茸的耳朵高高竖立,红色的眼睛闪着杀戮的光芒,尖尖的鼻子不断喷出灰蓝色的火焰,张开的血盆大口中露出一排锯齿状的獠牙,站在迦蓝面前怒视自己的正是──“聖潔闇岚”的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的战斗姿态。
    “米、米莎前辈?”
    “哟,多可爱的孩子啊!到现在还记得咱家的小狼狼呐~”
    从硕大身躯中传出的有些轻浮的男子声音很快被米莎那温柔却略带戏谑的声音所打断。
    “不要叫咱小狼狼,芬里尔!不过话说回来,她还真是个值得咱好好疼爱的小妖精呐~”
    听到对方如此说的迦蒂丝微微后退,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畏怯,尽管已经预感到了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米莎想要做什么,但是心存侥幸的她还是弱弱地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那、那个米莎前辈想、想对迦蒂丝做什么?”
    “当然是吃掉你咯~”
    不带一丝犹豫、没有一点掩饰,米莎的话语如同霹雳似的将迦蒂丝最后的希望彻底击碎。
    (怎么办,如果米莎前辈认真起来的话,目前的迦蒂丝根本不是对手呀~)
    “米、米莎前辈不是和兰迪约好不再对迦蒂丝动手的吗?”
    急中生智的迦蒂丝试图用米莎之前与兰迪的约定来暂时制约对方放弃讨伐自己的意图,然而这脆弱的口头协议在一心一意想要除去遇到的每一个红世之徒的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面前毫无作用。
    “是吗?咱可不记得有过这样的约定哦~”
    “咦——怎么这样?”
    面对实力比自己强得多的敌人,迦蒂丝畏惧地不断向后倒退,心中暗暗求助于此刻不在身边的恋人——兰迪。
    (兰迪、兰迪,快回来呀!)
    只是回应她焦急求助的是一片沉默,直到这时迦蒂丝才发现了这个封绝的怪异之处,因为身处封绝之中的她感觉不到封绝之外一丝一毫气息,与兰迪间的感应也从刚才开始变得极其微薄。
    (兰迪、兰迪、兰迪——)
    少女不愿相信,所以她试了一次又一次,然而依旧毫无进展,发出的心灵感应就像是投入无尽深渊的小石子一般渺无音讯。
    “别试了,小妹妹,咱的这种封绝可以说是完全隔离的,甚至连我们的气息与封绝所造成的不谐感在外界的人们也是感受不到的,所以说就算咱在这里把你玩坏也没~关~系~哦~”
    从强壮的灰蓝巨狼那犹如血染的眼眸中透出的是丝丝充斥着杀戮的喜悦。
    “放心吧,你的‘诗人’是不会出现的哟~”
    被对方一语道破最害怕之事的少女无力地倚靠在洋房的外壁上,冰凉而苍白的脸上挂着点点充满惊恐的汗珠,一双赤红的眼眸紧紧注视着站立在自己身前的火雾战士。
    (怎么办,怎么办,这样下去真的会被消灭的呀!)
    无路可退的蓝发少女紧贴着和她内心一样冰凉的墙壁,自己的实力与对方实在是相差悬殊,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迦蒂丝害怕极了,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身躯在瑟瑟发抖,这是名为“蓝蝶”的红世之徒第一次感到死亡的可怕。
    (咦~这是为什么,以前明明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啊!)
    “居然怕成了这样,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不知是迦蒂丝的恐惧刺激了米莎的虐杀欲,还是发自内心的战斗欲,化为巨狼的火雾战士眼中的狂热愈来愈胜。
    “米、米莎前辈,真、真的不能放过迦蒂丝吗?”
    “不行哟~”
    被称为“冰封の賢狼”的火雾战士的回答来得迅速而干脆,不带一丝商量余地。
    “为什么啊!迦蒂丝保证不会做坏事的!”
    (为什么会求饶?以前明明至死也不会低头的。)
    “不做坏事也不行,红世之徒就是应该被消灭的存在!”
    在说这句话时的灰蓝色火狼语气中充满着愤怒,可见她是多么地厌恶着红世使徒。
    迦蒂丝在听到了对方斩钉截铁的回答后彻底放弃了,蓝发的少女缓缓低下头来就像是在等待着对方的审判一般,两滴晶莹的泪珠慢慢溢出眼眶,滴落在草坪中。
    “不行了,迦蒂丝恐怕要死在这里了,兰迪……”
    嘴中默默呼唤自己心爱之人的名字,脑海中出现的尽是与兰迪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以及当对方得知自己死讯后的悲伤脸孔。
    (原来是这样啊,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迦蒂丝那么害怕死亡的原因呀!)
    正当迦蒂丝获悉自己心意的刹那,一股强烈的气流袭突然扑向了她,凭借本能反应的海蓝蝴蝶向右一个翻身逃离了原先伫立之地。
    “呀嘞呀嘞,小迦蒂丝还真是调皮呐~”
    巨狼站立之处已然一片破壁残垣,在她的周围是一个半径足有5米多的大坑。
    (不行,不能就这样死在了这里,迦蒂丝还有好多东西想要去体验呢!还有好多事想要和兰迪一起做呢!)
    改变了心意的少女一边紧盯眼前的火雾战士,一边不断以余光环顾四周寻思着该如何逃离对方的魔爪。
    (迦蒂丝一定要活下去,和兰迪一起走过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大大大后天……所以,所以无论怎样迦蒂丝都要逃出去!!!)
    “想逃吗~”
    “呜——”
    拥有一双锐利眼睛的战士早就看透了稚嫩女孩的想法,一个瞬身便来到了迦蒂丝的背后,亮出巨爪就是狠狠的一击,惊讶的少女甚至连防御动作都没能做出就立时被击飞好远。
    “呜~~呀~~ ”
    正当迦蒂丝想要起身防备时,腹部再遭重创,巨狼形态的米莎用厚大的尾巴轻轻一扫便又一次将柔弱的女孩打飞。
    不过这次蓝发少女似乎终于跟上了对方的节奏,一个翻身悬停在空中止住了退势并伸出双手试图以火焰弹发起反击。
    可是一贯以身手灵敏、出手利落的火雾战士丝毫没有给她任何机会,出现在女孩背后的利爪第三次将她重重打落在地。
    (唔……迦蒂丝需要冷静、冷静,好好回想下兰迪的特训……)
    静下心来的女孩睁大眼睛注视着对峙的火雾战士,两只尖尖的小耳朵灵敏地竖起感受着周围任何细小的声音。突然迦蒂丝从右后方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之前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红世之徒倏地向上一跃,而她原来站立的地面已然因巨狼的猛扑形成了一个大坑。
    (呼~~~~好险~)
    在空中的迦蒂丝稍作调整立即向地面的敌人展开凌厉的火焰弹攻势,这一举动令扑空的米莎感到了一丝惊讶与兴奋。
    “呵呵~开始变得有些意思喽~”
    灰蓝巨狼的一声怒吼轻易将迦蒂丝的火焰弹震散化为零星的火粉,甚至连浮在空中的少女也被震得摇摇晃晃。待到迦蒂丝好不容易稳住后,眼前的敌人又一次不见了踪影,有过先前经验的少女静静等待对手的出现。
    很快化为恶狼的米莎从空中以迅雷之势俯冲向白衣少女,这次迦蒂丝反应出奇得快,双手生成两股巨大的海蓝火焰,等到对反即将扑到自己的瞬间一个前空翻,在避开冲击的同时将集结在双手火力全部倾泻在对方身上,一下子便把巨狼打得形神俱散。
    (糟糕,是替身!)
    迦蒂丝虽然及时醒悟,但面对出现在自己斜上方的火雾战士的重踢想要做出防御显然为时已晚,聪慧的红世之徒灵机一动立即使用了一直戴在左手的银色手链,千钧一发之际在“自由之链”的帮助下成功逃脱。
    原以为能一击得手的米莎对于一直逃来逃去的小女孩的耐心似乎也到极限了,着地的瞬间转身朝空中的女孩喷射出犹如连珠炮似的的火焰弹。
    经过兰迪特训又有自在法“银月”为防御的红世之徒对于火焰弹攻击的躲避还是较为得心应手,一枚枚蓝灰炮弹不是被迦蒂丝躲闪就是被“银月”所防御,反倒是迦蒂丝在间隙施放的几枚巨大火球险些让化为巨狼的米莎先行受伤。
    (嘁,和那个“银月诗人”时间待久了,居然连如此弱小的徒都变得这样难缠了!)
    “嘿嘿~看来咱家的小狼狼似乎要被小丫头逆推了呀!”
    “咱有那么弱吗?难道芬里尔不知道吗?越是挣扎的猎物吃起来才越美味嘛~”
    说着巨狼的脚下生出一股灰蓝火焰,两条后肢猛地用力一蹬,被狼形火焰外衣包裹的火雾战士宛如离弦之箭冲向空中的迦蒂丝。
    见状稍有惊讶的女孩急急向后退让躲过了第一次冲击,只是对方在空中逆势转身,后脚一蹬,伴着灰蓝火焰又一次袭来。
    这一次浮在空中尚未调整平稳的红世之徒连发动宝具的时间都没就被米莎在空中撞翻,然而沉浸在战斗中的火雾战士似乎并不满足,又一次掉头冲向还在空中翻滚的迦蒂丝……
    就这样蓝发少女犹如皮球一般被巨狼在空中来回撞击直至遍体鳞伤再也无法做出任何防御或者攻击,犹如享受大餐似的巨狼才稍稍停止,只是那并不意味着结束。望着缓缓坠落的红世之徒,愤怒的火雾战士双爪间燃起了熊熊火焰,重重地砸向了迦蒂丝的背部。
    “唔——————”
    由于背部受到猛击,迦蒂丝的身躯一时折成了一个大大的“V”字型,好似流星坠地般径直撞击地面。
    随着一声巨响,少女跌落在地激起的气浪混合着灰尘甚至将周围的花草盆栽也全部掀翻。
    另一边缓缓落地的“冰封の賢狼”并不急于展开下一轮攻势而是慢慢等待昏迷的红世之徒恢复意识。
    过了许久,因疼痛而失去意识的迦蒂丝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呜呜……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不等刚刚醒来的迦蒂丝作出任何反应,背后的巨狼已经将一枚附有自在式的尖爪刺入了女孩纤细的左腿,将其牢牢钉在了地上。双手撑地试图起身的女孩立即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疼痛所击倒,身子一软便又趴在了地上。
    作为对手的米莎缓缓从后走到了面露痛苦的迦蒂丝身前,望着女孩惨白的面容,化为狼的火雾战士眼中透出一丝怜悯,只是转瞬这微微的怜悯却化为了无比的愤怒,之后又闪现出了无尽的快感与享受之情,无数种感情在这双拥有着与被虐女孩相同颜色的赤眸中不停轮转,最后终于定格在了同情上。
    “说真的,小迦蒂丝,其实从心底里我并不讨厌你这样的孩子。”
    说着米莎用她巨大的爪子轻轻抚摸着饱受摧残的少女的头。
    “可惜的是你是红世之徒,而咱这生最讨厌的就是徒了!!!!”
    说罢,巨狼的前爪狠狠地踩在了少女试图作出反击的左臂上,随着筋骨断裂的“咔嚓”声,海蓝长发女孩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庭院,娇小的身躯顿时因为刻骨铭心的疼痛而剧烈扭动着。
    “这样就忍不住了吗?当年咱所承受的伤害可是这个的一百倍、一千倍啊!”
    巨狼慢慢缩回利爪,女孩的左臂已碎成团团烈火失去了原有的形状,代替血液从伤口析出的是无数海蓝色的火粉。
    忍着失去左臂的剧痛,迦蒂丝缓缓抬起头来,此刻女孩苍白的脸上挂满因承受剧痛而流淌的汗滴与泪珠,秀丽的海蓝长发也因战斗而变得凌乱披散,一双赤红的眼眸紧紧盯着眼前巨大的身影,晶莹的泪水不断地在眼中打转、滚落,似乎在不停地责问对方为什么要这样折磨着自己,难道紧紧就因为自己是红世之徒吗?
    “烦死了,不要这么看着咱!”
    被迦蒂丝一双泪眼注视着的火雾战士突然暴怒起来。
    ——姐姐,为什么……
    “冷静下……”
    寄存于巨狼体内的红世魔王芬里尔及时察觉出了契约对象的异常,然而他的话语却没有起到丝毫作用。此刻米莎的脑中一遍又一遍地重现着过去的某个画面,一位满身是血的少女紧紧抓住她的衣角苦苦哀求着什么……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不是我……”
    ——我好喜欢姐姐……
    灰蓝色的巨狼猛然向后一跃,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的她在嘴中聚集起大量存在之力。
    “冷静些,咱的小狼狼,冷静些!!!”
    ——对不起……
    “不要,我不要这样!”
    “米莎·卡玛拉!”
    魔王的最后一句怒吼总算是让狂乱的少女恢复了些许意识,即将发射的巨大火焰弹在最后一刻停留在了灰蓝巨狼的嘴边,然而在半刻之后这枚火焰弹最终还是射向了已失去任何反抗能力的红世之徒。
    “这样真的好吗?对方看上去似乎并不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徒啊!”
    “没问题,只要是徒都是应该被消灭的,即使现在看上去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总有一天会暴露出其凶残本性的,就像那时候的‘繁花孔雀’一样。”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米莎还是忍不住看了即将被自己剿灭的红世之徒最后一眼,毕竟在与迦蒂丝接触的这几天内她确实有些被这个弱小而善良的徒所吸引了。
    而这一眼却使得这位一向见徒必灭的火雾战士做出了一个她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行为——竟然为了救一个徒而不惜用自己的利爪将自己原本施放出的火焰弹打飞。
    为何一向以讨灭世界上一切红世之徒为己任的“冰封の賢狼”会去救一个徒呢?这一切还要从刚才的巨狼发射火焰的那一刹那说起。
    就在弒雪的必杀即将发射的时候,失去左臂、左腿也被钉在地上的少女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抱歉了,兰迪,迦蒂丝最终还是要先走一步了。)
    少女回想起与兰迪度过的点点滴滴,不禁潸然泪下,两行滚烫的泪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她无瑕娇俏的脸庞滚落。忽然在已被泪水模糊了的视野中,迦蒂丝猛然发现了倒在前方地上的金发男子。
    (吉诺?!!)
    抬眼望去的前方是正欲发射巨型火焰弹的米莎,而那名定格在与自己告别手势的男子恰巧躺在了自己与米莎相连的直线上。
    反正自己今天必死无疑,即使依靠兰迪留给自己的“银月”勉强撑过这一击,米莎紧随而至的攻击也会在顷刻间了结了自己的性命,这样最多也只不过是再苟延残喘了那么几秒而已,与其白白浪费这么珍贵的防御自在式还不如用它来拯救其他人来得更加具有意义,况且也可以弥补自己给他们兄妹带来的苦痛与伤害。
    (兰迪会原谅迦蒂丝这最后的任性吧!吉诺君,请一定要和莉媞酱都获得幸福啊!)
    就当巨大灰蓝色火焰弹从战狼的嘴中蹦出的瞬间,一道绘着青色光点的银蓝华彩从少女身上退散,转移到了倒在前方的男子身上并将其紧紧覆盖,而后少女缓缓闭上双眼孤独地迎接这最后的结局——毁灭。
    “再见了,兰迪~”
    正当迦蒂丝坦然迎接死亡之时,她的所作所为着实把米莎雪与红世魔王芬里尔两人惊得目瞪口呆。
    (什么?竟然将“银月”转移到了普通人类身上!!!)
    (笨蛋,居然做这种事!)
    (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呢!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还在想着别人。)
    面对如此善良的红世之徒,即使讨伐过无数红世魔王的芬里尔也少有地称赞起了眼前这个即将灰飞湮灭的小小之徒。
    (可恶,一个个都像笨蛋一样!)
    (喂,小狼狼,你打算做什么?)
    看到眼前这感人一幕的米莎急忙蓄势一跃,后肢蹬出两条灰蓝火焰,尽全力赶在火焰弹击中迦蒂丝之前用右爪将其拍向一边。
    “哈哈哈哈……难怪“银月诗人”会想要和她在一起了,就连咱们的小狼狼也忍不住想要去保护她了,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徒呐”
    从在空中滑行的巨狼身体中爆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不过在芬里尔的笑声中没有任何贬低自己契约者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抒发着自己感慨。
    随后一声巨响从不远处爆发而出,被正面击中的房屋顿时消失于爆炸之中,就连整个庭院也在这场浩劫中全部化为了灰烬,曾经温馨的小屋、甜蜜的回忆、幸福的生活,一切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在火海中独自守望的是眼神略带悲伤的少女,望着毫发无伤的平凡人类,望着自己怀中遍体鳞伤的女孩,米莎的心中不禁有了些许怜惜与茫然。
    被米莎抱着的迦蒂丝虽然因为自己最后的行为而免遭了灭顶之灾,但之前的伤势加上巨大火焰弹在附近爆炸所受到的冲击仍使她虚弱不堪。
    娇弱的身躯、可人的模样、清纯的声音、善良的心灵,这就是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此时对于怀中女孩的全部印象,可是这一切更像是在形容一个需要人被人保护的小妹妹而不是拥有可以与火雾战士相匹敌力量的红世之徒。
    “咱……真的应该歼灭她吗?”
    这是米莎在成为火雾战士后第一次对这个问题感到了迷茫,恢复成人形的女子将受到冲击昏迷的女孩轻柔地平放在自己面前的草坪上,双手抱膝坐在迦蒂丝的身边,一对毛茸茸的耳朵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就连一向来回摇摆的大尾巴此刻也悄无声息地贴在地面。刚才还在放声纵笑的魔王这时并没有像过往那样给米莎“热心”地提供各种意见而是识趣地闭上了口不再作声,因为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契约者最需要的是一个能静下心来想些事情的环境。
    “兰……迪……”
    昏迷中的迦蒂丝还在呼唤着对方的名字,这让正在思考接下该如何做的火雾战士一时慌了手脚,自己到底应该是继续坚持原来的准则对她痛下杀手还是应该就此放过对方,以至于都没有留意到在她身后燃起的一股强大气息。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11-4 20:09 编辑

第十二章 血战(下)



    一名身着青色长袍的俊秀男子不动声色地悄悄接近还在犹豫中的少女,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上渐渐燃起两股冰蓝色火焰。
    (小狼狼,注意身后!)
    听闻魔王提醒的米莎·卡玛拉终于意识到了来自于身后的危险,就在她起身侧跃离开的瞬间,原本所处之地已被蓝色火焰完全占据。
    回避成功的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自然不会这么就让敌人偷袭。于是,她还不等双脚落地便在空中转身向着突袭自己的敌人狠狠回敬了两发火焰弹,不过她出手间的惊鸿一瞥却让她不由一惊,隐藏在黑暗中模糊的面庞竟是……
    (怎么会……)
    这位神秘的袭击者仅仅只是沉着地右手一挥便轻易将米莎的攻击挡下,就像是在与小孩嬉戏般气定神闲。
    随后,他一步步踏入了被烈焰照亮的庭院,不安跳动的火光映出了他的脸庞,曾经总是充满悲伤与哀怨的脸庞如今印着满面的怒容,那双印象中看淡一切不露任何感情色彩的冰蓝双眸第一次透出了鲜亮的色彩——那是一抹被怒不可遏杀戮欲所浸染的火红。没错,站在少女面前的正是她此刻最不愿也最害怕见到的人——“银月诗人”迪兰·觉。
    “糟糕,这家伙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青袍加身的冷酷男子用行动代替了言语上的答话,只见他朝着米莎所处的方向轻轻一指,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火焰炮击,之前的两发火焰弹与如今的猛烈炮火相比,无论是数量还是威力都不值一提,就好像是家猫与老虎的区别。一条条拖着蓝色尾巴的火焰弹死死追逐着四处逃窜、不停躲闪的米莎,就好像要将他们主人内心的愤怒全部倾泻在这位少女身上似的,一时间整座庭院完全陷入了冰蓝弹幕的世界,甚至有不少火焰弹就在她的身边爆炸。
    (真是的,这家伙连地上的迦蒂丝也不管了吗?)
    (看来是完全被我们的所作所为惹恼了吧!)
    (嘁,咱原本还以为“银月诗人”会是个头脑冷静的讨伐者呐,没想到也是个冲动型的战斗狂,太令人失望了!真不知道那几场以一敌数的战斗是怎么赢的,难道仅仅只是凭战斗技巧强大吗?)
    “呜呜~~~~~兰……兰、兰迪……”
    不知是因为被攻击所波及,还是因为对于恋人的过度思念,躺在地上的少女终于恢复了意识,犹如宝石般澄透的鲜红双眸徐徐睁开,薄薄的双唇轻轻颤动着,呢喃地呼喊着心中之人的名字。
    轰——一声巨响,一枚火焰弹就在她不足一米的地方炸出了一个深坑。
    害怕的女孩赶紧用仅存的右手抱着头,极度虚弱的她此刻已不再有过多地力量来保护自己了,只能紧紧蜷缩着遍体鳞伤的身躯祈盼这充满怒火的攻击不要击中自己,不过即使这样少女仍没有收回用作保护吉诺的“银月”。
    “不过我说现在要怎么办啊,我可爱的小狼狼?是选择趁乱逃跑还是硬着头皮打上一架?”
    还不等米莎做出抉择,两条浅蓝色的细线已然缠住了她的双足将其狠狠甩向一边的高大建筑中,随即一股蓝色火焰顷刻便将她连同整幢建筑一起吞噬。
    (嘻嘻~绝不能让“冰封の賢狼”干扰了这次的行动~嘻嘻~)
    掩埋于废墟中的米莎本想通过抑制住气息依靠假死等候攻击结束,可没多久她便发现这熊熊燃烧的蓝色怒火不但没有消散的痕迹反而是越烧越旺。
    (看来咱是没得选了,再这样下去恐怕真要被他烧死了。)
    (不要嘛~我不要我家的小狼狼就这么变成烤狼排嘛~)
    (谁要变成烤狼排啊!)
    努了下嘴的少女稍稍活动开双手,随即拭去了嘴角遗留的血迹冲出瓦砾堆,再次现身的她已然化身为一匹讨灭一切破坏世界平衡的巨狼。
    (虽然是曾经在一场战斗中以一人之力歼灭多位魔王级别的火雾战士,但是据说“银月诗人”不善于近战,而近战恰恰是咱的拿手好戏,因此如果能以近战压制他的话,咱的胜算还是不小的。)
    心中已有完整计划的冰狼从燃烧着的大厦中一跃而起,顿时分化成四匹模样相同的巨狼从四个方向张牙舞爪地扑向手持竖琴的男子。
    面对如此立体攻势,银发的战士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拨动琴弦所释放出的冲击波霎那间便将四头巨狼完全掀翻在地,随后而来的漫天蓝色雨点立时就将尚未起身的巨狼们埋没。
    “兰……迪……”
    奄奄一息的少女躺在地上观望着整场战斗的发展,当她看见兰迪轻易击溃了米莎的四狼分身后并没有露出一丁点的喜悦之情。明明自己思念的人近在咫尺,可迦蒂丝却没有从中感到一丝温暖,相反还从他的身上感到莫名的恐惧。
    (为什么呢?为什么总觉得和平时的兰迪不一样呢?连气息也怪怪的,是迦蒂丝的错觉吗?)
    由于两人一直生活在一起,有时还会一起战斗,使得迦蒂丝对于兰迪的气息十分敏感。眼前这名正在与米莎前辈交战的男子在气息方面与兰迪有着细微的差别,而他所展现出来的沉稳气质虽然与兰迪有几分相似,但总觉得在其中似乎是缺少了些什么。
    (在哪里不一样呢?为什么迦蒂丝总觉得今天的兰迪缺少了些什么?)
    终于,在经过一番思考后,少女明白了,那个和兰迪长的一模一样的袭击者缺少的是爱。虽然兰迪在平素总是表现的冷冰冰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但其实他是一个只要触及到自己所珍视的重要的事物时,即使抛弃自己的性命也会全力去守护的温柔之人。因此,这样的兰迪又怎么可能会不顾迦蒂丝的安全而随意发动无差别的范围攻击呢?更何况眼前的这名男子到目前为止连一句诵词都没唱过,这根本不像是兰迪的战斗风格嘛!
    可惜的是原本就对兰迪不甚了解,再加上一直处于战斗状态,纵使是“冰封の賢狼”这样战斗经验丰富的火雾战士也没能及时识破对手的真实身份。望见对手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自己的分身上,自以为聪慧的贤狼嘴角透出一丝胜利者的笑容出现在了“兰迪”的背后。
    “得手啦~”
    “危险,米莎前辈!!!”
    “快防御!!!”
    就当灰蓝巨狼的右爪即将碰触到那个拥有兰迪外貌的狡诈魔王之时,终于辨认出对方真身的契约魔王“聖潔闇岚”芬里尔与先一步察明真相的娇小之徒“蓝蝶”迦蒂丝同时发出了警告。
    “嘻嘻~晚了哟,‘聖潔闇岚’~嘻嘻~”
    化作“银月诗人”模样的红世魔王脸上透着奸诈的表情,而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则是挂着一脸不明所以的诧异的“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
    僵在半空的少女慢慢低头向下望去,一条伸长的手臂赫然深入了自己的腹部。
    “‘千变’,修德南?”
    这是在年轻的火雾战士脑中唯一可以立即联想到的名字,不过芬里尔立刻就否定了自己契约者的推断。
    “不,恐怕我们真正的对手是‘幻化无形’丹加措,一个曾经与‘千变’修德南齐名的红世魔王。”
    听到对手的称赞,悬浮于巨狼面前将自己伪装成银发飘逸、身披青袍男子的红世魔王只用了片刻便卸去了先前的伪装,这次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位有着整齐的铂金色倒梳发型、穿着深色西服套装的高挑男人,这正是之前米莎说出的“千变”的显现姿态。
    “嘻嘻~还是‘聖潔闇岚’见多识广啊!那就让小妹妹再见识下我的力量吧~嘻嘻~”
    话毕的丹加措没有给米莎任何机会便迅速拔出了刺入对方身躯中的手臂,同时将自己转化成了一位戴着状似狐狸的假面具、身披无数白色缎带形成的发丝的女子,如同是一位技艺高超的魔术师在炫技一般。
    “‘万……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
    第一次面对如此多变的敌人,惊愕的少女所能做的唯有睁大眼睛怔怔地呆望着对方,任由从丹加措双手中射出的无数白色缎带飘向自己,仅仅一眨眼的工夫,她的身躯就被这一根根柔软缎带触须严密包裹住,好似巨大的虫卵一样飘浮在半空。
    “嘻嘻~一个火雾战士死在别的火雾战士的得意技下,一定很有趣吧~嘻嘻~”
    丹加措又一次改变形态,原本樱色的火焰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染成了炽热的红莲色,随着火焰的膨胀在他的周出现了一排排手持长矛的骑士,在这些骑士的中央是飘舞着火粉的炎发和艳丽的灼眼。
    “居……居然是‘炎发灼眼の讨伐者’,怎么会……”
    尽管单手支撑身体的迦蒂丝在不久前曾和兰迪一起面对过这个多变的魔王,但她依旧忍不住对于丹加措的变幻多端瞠目结舌。
    “弓手!嘻嘻~”
    随着魔王的一声令下,无数锐利的弓箭形成一股炽红的彩带在杀戮欲望的指引下直奔被裹在白色缎带中的少女。
    “米莎前辈!!!”
    一阵巨响,天空中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色椭圆球体轰然爆炸,犹如礼花绽放似地放射出绯樱与赤红相交织的色彩,绚烂过后,被封绝笼罩的夜空只留下团团粉尘缓缓飘落。
    “米……莎……前辈……”
    一片狼藉的地面之上,身受重伤的蓝发少女默默看着空中的一切,一想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陨落,鲜红的瞳眸中不禁闪现出丝丝哀伤,一对尖尖细耳也因此悲伤地耷拉在两旁。尽管不久前迦蒂丝还曾被这名叫做“冰封の賢狼”的年轻火雾战士追杀,几乎丧命,但少女从没有怨恨过对方,因为这是她在来到这个世界后早就有所觉悟的,毕竟身为红世之徒的她被火雾战士讨伐也是迟早的事,只是因为遇到了一些心慈的火雾战士才得以勉强活到现在,不然恐怕在还没遇到“冰封の賢狼”前就早已灰飞湮灭了。
    处理完眼前的对手,阴险的红世魔王缓缓向无法动弹的迦蒂丝走来,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身后飘忽不定略带透明的浅灰火焰渐渐将他吞噬,等火焰退去时,丹加措又一次变幻成了“银月诗人”兰迪的模样。
    “嘻嘻~怎么样?和我一起走吗?~嘻嘻~”
    “不要!”
    在实力强大的魔王面前,渺小的红世之徒没有选择顺从而是出人意料地激烈反抗了对方的要求。
    “迦蒂丝才不要和你这么恶心的人一起走呢!”
    变幻为兰迪模样的“幻化无形”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嘻嘻~既然你不肯顺从~嘻嘻~那我也就不客气咯~嘻嘻~”
    脸上依旧挂着虚假笑意的魔王蛮横地伸手想要抓起迦蒂丝的右手将其强行带离。
    “真是的,人家都说不愿意啦~大色魔先生!”
    “!!!”
    突然出现的身影以一击漂亮的回旋踢重重地踢在了化为兰迪模样的丹加措那来不及防备的腹部。
    被人偷袭的滋味当然不好受,正当捂住腹部的丹加措想要抬头看清袭击自己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时,设防空虚的背部再遭痛击使得他一下半跪在了地上。
    “还不快点像人家小妹妹赔礼道歉?”
    “这个声音……”
    没错,此刻威风凛凛站立在迦蒂丝身边的正是之前本应已被丹加措击败的红世魔王“聖潔闇岚”芬里尔和他的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
    “嘻嘻~怎么会~嘻嘻~你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嘻嘻~”
    虽然看到理应被自己杀死的火雾战士再次出现在面前多少令这位魔王有些惊讶,但那张透着狡诈的面容依旧挂着不变的笑容。
    “バ——カ!咱只是想多看会儿你的表演而已。”
    “原来我家的小狼狼在人心目中是这么容易就挂掉的角色啊!伤心了,看来有必要给这些人留下点深刻印象才行呐,我家的小狼狼!”
    “嗷呜~~~~”
    冰雪少女再次化身为灰蓝巨狼腾空跃起,雄厚有力的利爪朝着丹加措的面门就是一击。
    敏捷的魔王迅速后退,同时改变身体模样,这次展现在米莎面前的是身披铠甲的巨龙。
    (“铁甲龙”吗?这家伙还真是能变啊!)
    不过米莎可没时间像她的契约魔王那样发出感叹,第一击扑空的她完美地利用自己深深扎入泥土的右爪作为转轴,以强壮有力的后肢狠狠踹向对方。
    已领教过“冰封の賢狼”力量的魔王见状急忙振翅飞向空中,同时从嘴中吐出阵阵灰色烟雾形成其得意技“幕瘴壁”试图压垮对手。然而“冰封の賢狼”在灵敏度以及速度上的优势再次令他咋舌,看似笨重的巨狼一个翻身灵巧地躲过了坠下的“幕瘴壁”,随后双脚一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他的正面,前肢交叉,狠狠在他胸前留下了两道爪印。没有迟疑,灰蓝毛色的巨狼紧接一个华丽的前空翻,两条粗壮的后肢重重砸向被击退的魔王。
    “嘻嘻~是只喜欢近战的大灰狼吗?~嘻嘻~那就只能用老朋友的身姿暂且陪你玩玩咯~嘻嘻~”
    场面上并不占优的丹加措没有丝毫忧虑之感,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那张如同石雕般的笑脸,因为整场战斗的节奏已被他牢牢抓住。
    “糟糕!”
    米莎的连击并未能起到理想中的效果,相反却被对手抓住了自己的破绽,用来攻击的双足此时却被变幻完毕的丹加措两条犹如海蛇般的手紧紧缠住。
    “嘻嘻~旋转吧!‘冰封の賢狼’~嘻嘻~”
    没有任何征兆,丹加措突然就开始原地旋转起来,而被他束缚住双足的巨狼就像被人握住锁链的链球般被迫跟着一起旋转,直到红世魔王“幻化无形”松开束缚,早已被转得晕头转向的米莎因巨大的离心力而重重地撞入了不远处的小区高层内。
    再次被埋入废墟中的冰狼仍然没有像多数近战型火雾战士那般立即起身冲出瓦砾堆,被称作“冰封の賢狼”的火雾战士在断壁残垣构筑的封闭空间内稍稍调整身姿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同时在脑中思忖着接下来的对策。
    “今天还真是倒霉耶~咱居然又被甩到这种地方了。”
    “满脸灰的小狼狼吖~哈哈~”
    “多嘴!”
    委身于狭小空间内的战士静静等待敌人的下一波攻击,毕竟立即起身冲出很可能会遭到对手的算计,而如果等到敌方先出手的话,则可以趁机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战场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受伤的红世之徒默默观望这场已然是她无法插手的战斗,变幻的红世魔王悠然地计算着能给予对手致命一击的时机,废墟中的火雾战士细细分析着战局制定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最终名为“幻化无形”的魔王还是没能忍住率先出手了,也或许是他故意的,只听得一个响指,米莎所处的整座大厦废墟“轰”的陷落在一片铁锈色的火焰之中。
    被唤作“冰封の賢狼”的少女趁势从火焰中一跃而出,以她出众的速度优势瞬间来到了对方身后,随即猛然转身,左脚蹬墙充分利用其反作用力直逼魔王毫无设防的背部。
    “是替身!”
    眼看这个还在欣赏着远处爆炸的敌人即将进入自己利爪的攻击范围内,敏锐的巨狼却猛然发现自己又一次被敌人的假象所欺骗,不过聪慧的她马上就嗅出了对手的真实所在,回头便是一发强而有力的火焰弹。
    与其实力相当的“幻化无形”似乎也早已做好了被对方识破计策的准备,一张巨嘴缓缓吐露出的浓密灰色烟雾形成一堵坚不可摧的高墙将少女的攻击完全化解,同时引爆了离对方近在咫尺的分身。
    一向以身手敏捷著称的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又怎会被这种雕虫小技所伤呢?四肢腾空的巨狼一甩尾灵巧地使自己在空中做出了一个平滚的动作顺利地躲过了爆炸。
    只是,一向自视甚高的少女没能察觉出一件事。
    那就是这次与她战斗的不仅仅只有一位魔王。
    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整座庭院在火花中变得支离破碎,唯有“幻化无形”丹加措和被他所保护的迦蒂丝在“幕瘴壁”内毫发无伤。
    “嘻嘻~要是‘蓝蝶’现在就死了,那这次可就真的是白忙活了呀~嘻嘻~”
    这突如其来的爆炸看得迦蒂丝目瞪口呆,直到半晌才反应过来。
    “米……米莎前辈!!!”
    “嘻嘻~红世之徒还会为火雾战士伤心,真是奇怪呐~嘻嘻~”
    “要带走迦蒂丝就带走迦蒂丝嘛!干嘛非要杀了米莎前辈!”
    虚弱的红世之徒用仅剩的右手支撑这身体,抬起头质疑着眼前的凶手,两颗参杂着悲伤与愤怒的晶莹泪珠在少女清澈的瞳孔中打转。
    “嘻嘻~杀死她的不是我哦~嘻嘻~是‘爆炸师’喀颼的陷阱哦~嘻嘻~”
    将罪责(功绩?)推卸给他人后,这位以变幻为其他人模样为乐趣的暗杀者缓缓伸手想要擦去瘦弱少女眼角的泪水。
    “嘻嘻~让我帮你把这种不值得的泪水抹去吧~嘻嘻~”
    “不要!”
    躺坐在地的迦蒂丝依靠尚能活动的右臂与右腿艰难地扭动着身子向后移动试图避开对方那双屠杀无数生灵、充满鲜血的手碰触自己。
    “嘻嘻~真是个不听话的徒呀~嘻嘻~”
    霸道的魔王一脚踩在了迦蒂丝屈起的右腿,疼得迦蒂丝一下子便仰卧在地。然而即便如此,倔强女孩也没有叫出声来,鲜红的眼眸充满恨意地瞪着眼前这张可憎的面容,被紧咬的薄唇缓缓现出海蓝的印记,似乎再稍稍用力这些海蓝火粉就会从中溢出一般。
    “嘻嘻~这个表情真是好可爱呐~嘻嘻~”
    丹加措一脚踩在迦蒂丝的小腿上,缓缓伸出手试图抚摸迦蒂丝的面颊。“啪”的一声,柔弱的少女用仅存的右手将丹加措的手狠狠拍开。
    “嘻嘻~再叫你反抗呀~嘻嘻~”
    蛮横的红世魔王一把抓住迦蒂丝的右手按在地上,随即居然伸出手头想要舔舐女孩被悲伤泪水淋湿的面容。
    “嘻嘻~那就让我帮你把泪水舔干吧~嘻嘻~”
    “变态!!放开迦蒂丝!!”
    无法用手遮挡的倔强女孩只能扭头将脸转向一边想要避开对方的舌头。
    “咱……应该说过了,不许……你……这·只·脏·虫·碰她!”
    火焰中那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虽然浑身满是鲜血,右前肢似乎也因为刚才的爆炸而受了明显的重伤,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冰封の賢狼”的气势。
    “嘻嘻~真是顽强呐~还没死啊~嘻嘻~”
    永远笑嘻嘻的魔王暂时放弃了带走迦蒂丝的想法继而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应该已经死了两次的战士身上。
    和上一次利用速度优势配合存在之力制造残影摆脱对手连击不同,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爆炸确确实实伤到了高傲的巨狼而且还伤的不轻,鲜红的血液不断从伤口汩汩地淌出,不屈的冰狼明白这次她必须要速战速决了。
    刚才还幻做“银月诗人”兰迪·觉模样欺骗少女的古老魔王“幻化无形”丹加措瞬间化为了另一名青年男子,他有着金冠护额束缚的银色长发,18世纪的灯笼袖的上衣上覆盖着胸甲盒护腿裙,一双带马刺的皮质长靴以及斜挂着的剑带上所系着的一柄西洋细剑,使他十足一副中世纪贵族骑士的模样。
    “嘻嘻~既然如此~嘻嘻~那我也认真一下吧~嘻嘻~”
    “什么?‘虹之翼’梅利希姆吗?难道说要施放那个吗?”
    经历过那场战斗的“聖潔闇岚”芬里尔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意图。
    (小心点,那家伙很强!)
    带着契约魔王的提醒,少女后足一蹬飞速逼近正欲使出曾经歼灭无数火雾战士的魔王“虹之翼”梅利希姆的看家绝技“虹天剑”。
    面对“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的高速突袭,经验老道的魔王没有一丝慌乱,背上闪耀着七色光芒的光翼瞬间开始聚拢收缩,随即一道七色光剑呼啸而出。
    对自己的速度与反应颇具自信的孤高少女看准时机完美地避过了丹加措那些许走形了的“虹天剑”。
    “仅仅如此吗?果然还是不能和‘虹之翼’梅利希姆本人所用相比啊!”
    对于“虹天剑”的了解,“聖潔闇岚”芬里尔有着比一般红世魔王更深刻的体会,因为在过去的战斗中曾不止一次地遭遇到“虹之翼”梅利希姆,并且上一任契约者最终就是在那场惊动天地的大战中因为车轮战命丧于“虹之翼”梅利希姆的“虹天剑”之下。
    “嘻嘻~”
    芬里尔的评论一点儿没有令“幻化无形”丹加措露出动摇的表情,也没有让他袒露出过多的言辞,在他的脸上还是保持着那不变的笑容。
    “果然连空军也模仿了吗?小狼狼注意后面!”
    在契约魔王的提醒下,米莎及时察觉到了已经飞过身边的“虹天剑”从很远的后方,向着自己又一次飞了回来。
    “嘻嘻~躲过了吗?嘻嘻~”
    成功躲过“虹天剑”逆袭的瞬间也预示了敌人即死的时刻,巨狼的双爪狠狠地撕碎了这位依靠变幻他人而来进行暗杀的奸诈魔王。
    “嘻嘻~蓝色风暴~嘻嘻~”
    只是这令人作恶的笑声并未消散而是从米莎背后不远处的阴影中幽幽飘来,伴随而至的是一股被蓝色火焰包裹的飓风,很明显这是“银月诗人”兰迪常用来对付红世之徒的招式。
    面露惊讶之色的巨狼很快便在这蓝色风暴中被撕扯的支离破碎,然而躲在暗处幻化为一袭青衣、长发轻拂男子的魔王也没能得意多久,因为被风暴剿灭的巨狼也只是米莎所施的幻影,褪去狼形战斗姿态的少女不顾自己的伤势将几乎所有的力量完全集中在了自己的左手上,从丹加措的背后狠狠刺向这个一直变来变去的家伙。
    这一变化显然是丹加措所没有料到的,仓促转身变为巨龙的魔王急忙吐出一阵黑色烟雾想要暂时防御这致命的突袭。
    可是他却严重低估了“冰封の賢狼”在力量上的能耐,灌注全身力量的左手轻易击穿了这仿冒的“幕瘴壁”并深深刺入了被铠甲紧紧保护的身躯中。
    作为一位杀死了无数火雾战士的凶狠魔王又怎肯轻易原谅这将自己刺伤的少女呢?他撩起粗壮的前肢对着少女的腹部就是狠狠一击,将纤瘦的少女整个人踢飞了起来犹如被抛出的皮球一般重重摔在不远处的空旷地上。
    “嘻嘻~咳咳咳~竟然把我伤成这样~嘻嘻~你是第三个~嘻嘻~”
    一贯将险恶隐藏在笑容的魔王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他捂着自己胸口缓缓朝着用尽自己所有气力甚至连起身都显得有些困难的火雾战士走去。
    “米莎前辈,快站起来呀!!”
    看着面露凶色的魔王一步步接近这名被她亲切叫做米莎前辈的火雾战士,终于恢复了些许力量的迦蒂丝开始担心起来,于是她试图尽自己的力量帮助对方,微微抬手将一枚火焰弹朝着丹加措射了过去。
    只是这结果不看也知,如此微薄的力量根本无法伤到作为红世魔王存在的丹加措分毫,强大的“幻化无形”只是象征性地用手一挡,火焰弹便灰飞烟灭。
    “嘻嘻~不自量力的家伙要怎么惩罚才好呢?~嘻嘻~”
    “可恶,咱可是……”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成为火雾战士的少女也没有放弃,依旧努力起身准备与对方再战。
    “唔——!!!!!”
    没有征兆,没有言语,仍然保持着“铁甲龙”形态的魔王突然一脚重重地踩在了少女的腹部上,而且为了泄恨似的还重重地碾了几下,一口鲜血猛然从少女的嘴中喷出。
    远方无能为力的少女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嘴里默默念叨着“米莎前辈……”
    “咳咳咳……”
    遍体鳞伤又遭遇如此对待的战士在咳出了几口鲜血后没有任何求饶,双目狠狠地注视着对方,左手紧紧抓住地上的泥土为下一次反击做好准备。
    (恐怕这是最后一击了呀,芬里尔,很高兴能和你一起走过这么多日子。)
    (我也是,我勇敢的小狼狼,米莎·卡玛拉。)
    “嘻嘻~舒服吗?~嘻嘻~”
    沉浸在蹂躏对手喜悦中的魔王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出对手以死相搏的意图。
    突然,被踩在脚下的少女将抓起一把泥土撒向对方面部,然而成功迫使丹加措后退的米莎与芬里尔却发现原定的攻击根本无法展开,因为狡猾的红世魔王在后退的同时变幻成了“万条巧手”的模样并用四条白色缎带紧紧将少女的四肢缠住。
    “嘻嘻~反击吗?~嘻嘻~以死相搏吗?~嘻嘻~怎么会让你得逞啊~嘻嘻~”
    “可恶!”
    被白色缎带渐渐举到空中的少女不断挣扎竭力尝试摆脱这可恨的束缚。
    “可恶,是能暂时封锁存在之力的自在式吗?”
    “嘻嘻~答对了~不愧是见多识广的魔王啊~嘻嘻~”
    “啊啊啊————”
    随后九条缎带犹如拔地而起的长矛一般贯穿了被悬在空中的少女的手臂、手腕、腹部、大腿、小腿,鲜红的液体顺着刺入伤口的武器缓缓流下,渐渐将这纯净的洁白染成杀戮的鲜红,被悬在空中的少女此刻渐渐因为受伤过重、流血过多而慢慢开始失去意识。
    “嘻嘻~睡着的话就太可惜了~嘻嘻~那么,最后就让我大发慈悲~嘻嘻~让你们体验下什么叫五马分尸吧~嘻嘻~”
    听到“幻化无形”这么说的迦蒂丝,一下子心就揪了起来,小小红世之徒拼尽全力地为高悬在上的火雾战士求饶。
    “不要啊,不要这样对米莎前辈,不要杀死米莎前辈!”
    可是凶残的魔王就像没有听到般独自沉浸在虐杀之中,一点点让捆绑着米莎四肢的缎带向外撕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米莎充满痛苦的惨叫声不断刺激着迦蒂丝的每一根神经,揪起的心让她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撕扯崩坏,终于她又一次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决定。
    “住、住手,不许再折磨米莎前辈,否、否则迦蒂丝就自尽了!”
    当时的迦蒂丝并不知道“幻化无形”丹加措想要抓走自己是为了什么,否则她此刻一定会情愿自尽的。
    “嘻嘻~有趣,红世之徒居然为了救火雾战士做到这个份上~嘻嘻~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饶了她~嘻嘻~”
    (反正放着不管也很快就会死的~嘻嘻~)
    说罢,丹加措一挥手将所有缎带全部撤去。重重跌落在地的米莎·卡玛拉已然因为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了,倒在由自己鲜血形成的血泊中的她只能依稀看到两个身影渐渐远去,无法辨清周围环境的她努力地向前伸出手想要阻止被带走的迦蒂丝。
    “不……要……走……”
    脑海中挥散不去的那个声音又一次想起了。
    ——不要离开我!
    但最终米莎还是只能像那时一样无法改变这结局,怀着无限的不舍与歉疚的少女慢慢合上了眼睑。
    “迦……蒂……丝……”
    渐渐昏昏欲睡的少女嘴中喊着那个曾经的名字。
    ——米莎
    也就在名为“冰封の賢狼”的讨伐者几乎完全丧失意识的时候,一位少女悄悄进入了被封绝隔离的区域内。
    少女脚步轻缓得犹如一阵清风飘过,一条橙色丝带将同样色泽的长发分成上下两层,上层的秀发盖过丝带静静垂在脸颊两侧,装饰着她娇小的脸庞,而高高竖起的领口正好与之相切合,镶嵌银白亮片的淡桔色连体长裙在腰间一分为二向后构成后摆,赤橙之色也愈发加深犹如火焰环绕一般,橙黄色的长裤外套有一层半透明的细纱仿佛覆着一层薄暮,从头到脚给人一气呵成的感觉,这位鲜艳的少女远看宛若诞生于火焰中的妖精一般。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11-4 20:12 编辑

第十三章 愤怒的回击



    熊熊火光之中,一个顽强的身影缓缓走出,身上的青色长袍早已因为之前的爆炸变得破旧不堪,清秀的容貌也因为烈火的炙烤而不复往日的神采,身上多处更是显得血肉模糊。
    “呼呼……”
    走出火焰的男子喘着粗气,被自己鲜血染红的右手则紧紧握着一条手链,断裂的串绳上还松散地悬挂着几枚颜色各异的玻璃珠,但是更多的玻璃珠已经因为刚才的爆炸而四散在火海之中了,原本缠绕在各玻璃珠间的紫色缎带如今也已残破不堪地垂荡在手链末端。
    “不可……”
    用力拽握着这根因爆炸而支离破碎的手链,银发讨伐者咬牙切齿地望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尚在淌血的脸上除却灰尘留下的只有愤怒。
    “不可饶恕!”
    这条如今已经面目全非的手链正是莉媞与迦蒂丝在古猗园游玩时相互赠送给对方象征两人友谊长存的礼物,是莉媞、也是迦蒂丝最为重视的礼物。
    (可恶,明明再过不到24小时就是莉媞的生日了呀!)
    望了一眼手中已经染上自己鲜血的手链,一滴滚烫的泪珠沿着沾满尘土的脸庞滑落,融入了被鲜血与烈焰所映红的大地。
    (迦蒂丝那家伙可是挑选了好久才……才决定下来要送五星缀饰作为生日礼物的,可是这样的手链如何……如何能带上那个精美的五角星缀饰啊?)
    原本美好的愿望只因为一声爆炸就变得七零八落了,再也无法恢复了,一秒前还鲜活的娇羞脸庞,一秒后却什么也不存在,这种突然失去的痛楚令他又一次勾起了曾经的那个雨夜、那个小镇以及那心中无法搁下的怒火。
    “居然,居然又是,又是这种卑劣的手法!!!!!!!”
    他的愤怒不是为了无数被爆炸牵连的普通人类,因为那些人在他眼里不会比蝼蚁重要多少。他的愤怒也不是为了受伤的自己,因为被人暗算只能说明自己技不如人。他的愤怒只是因为一个女孩的死亡,被红世魔王充当活体炸弹的少女,刚才还在衷心祝福他与迦蒂丝幸福的少女,一个他还没来得及道谢的少女。
    可是敌人并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来为女孩抱不平,就在男子站立的所在紧接着又是一场爆炸。
    然而作为火雾战士的男子没有屈服,每一次的爆炸换来的是他更为无法遏制的愤怒,尽管浑身是血、尽管遍体鳞伤,但兰迪在战斗中所体现的灵敏动作、敏锐的洞察力却丝毫不减,每次处于爆炸中心的他都能早一步察觉危险,在爆炸前离开危险范围。
    (可恶的垃圾,在哪?)
    (冷静,别让愤怒牵着走!)
    (吵死了!我自有分寸!)
    身披一袭破衣烂衫的银发青年在街道中以惊人的速度穿梭,握着手链的右手紧紧握拳,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皮肉之中。
    (一定要找到!)
    紧咬的双唇甚至隐约现出条条血丝,一双饱含愤怒的冰蓝双眸尽力在被烈火包围的街道中寻找着制造这一切的凶手。
    距离兰迪远处灯柱下,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自己手中的微型城市地图,地图上一簇簇细微的亮红火苗预示着城市中还有无数颗炸弹没有引爆。锈红贝雷帽的阴影中一对如同鼠目般的贼眼眯缝着紧盯地图,根据地图上蓝影的动向,他用那只被纱布严密包裹的右手一个个地引爆事先布置好的炸弹,左耳的三枚圆形耳钉不断变幻着色彩折射出此时这位魔王的喜悦心情。他,就是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爆炸师”喀颼。
    “终于干掉了,可真是花了不少功夫啊!”
    忽然,本应在远处被爆炸所吞噬的“银月诗人”兰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了他的左侧。
    “不可饶恕!!!”
    兰迪满载愤怒的一击重拳将整个地面打出一个大坑,周围的房屋以及灯柱等纷纷因为地面的塌陷而向坑中倾斜。
    “支援?!!”
    突然的袭击使得“爆炸师”喀颼一开始误以为是其他火雾战士的支援,然而当他慌忙避开致命的一击后,他才发现原来袭击自己的正是他以为在不久前爆炸中丧命的银发火雾战士。
    再次出现在喀颼视线中的青年模样完全改变了,原先悬于兰迪身后的8个月相因为燃起的火焰而连成了一个蔚蓝色火环,鼻翼以上的部分完全掩藏于冰蓝色的假面之后,顺势而出的蓝色火丝一直延伸到双足将飘逸的银发完全覆盖,冰晶般的肩甲不断向后喷射出的苍兰色火焰在其身后连接成横向的圆形环刃,手腕处燃烧着浅蓝色的火焰圆环引领着蓝色火丝迎风舞动,四片圆环型的冰蓝薄刃分别镶嵌在鞋跟两侧恍如脚踏风火轮似的,“银月诗人”的完全战斗姿态飘逸中不失威严,尽显其如赞诗一般的华美英姿。
    “刚才被炸的是替身吗?‘银月诗人’果然难缠!”
    注视着眼前战力全开的“银月诗人”,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巨坑,即使被称为“爆炸师”的红世魔王喀颼也不禁产生了一丝畏惧。
    (徒手也这么强,是全能型的火雾战士吗?)
    兰迪手上的蓝色火焰再次燃起,半蹲的魔王立即集中自己所有的注意力,而他头顶上帽子中所蕴含的红色较之前也显得愈加鲜亮。
    (我可不擅长近身战啊!)
    穿着一身墨绿军服的喀颼摆好架势,一对眯缝眼紧盯满怀愤怒的兰迪,身后一条燃着浑浊暗红火焰的扁平大尾巴上下摆动,为他能在第一时间逃离攻击做好准备。
    (必须要小心,被这种威力的拳头打中可不是闹着玩的!)
    “嘻嘻~住手!”
    此时从不远处传来的一个声音拯救了几乎陷入绝境中的魔王。
    交战中的兰迪与喀颼同时向声源方向望去,只见在那里站着一位与兰迪一模一样的男子,在他身边站立的则是兰迪思念的“蓝蝶”迦蒂丝,但此刻一把蓝色尖刀却紧紧架在了女孩的脖颈上,而在女孩的周围还有着无数蓝色火焰弹停留在空中时刻瞄准着这名虚弱的红世之徒。
    “什么!居然……”
    兰迪未完的话语被接踵而至的几声爆炸震得支离破碎,之前差点被他秒杀的红世魔王急忙抓住机会,趁着银发蓝眸的讨伐者处于惊讶之时接连对他发动了足以致死的攻击。
    “可恶!!”
    烟土消散后,不屈的火雾战士依旧屹立在焦炙的大地上,身前的焦黑大地还残留着因刚才剧烈爆炸而吐出的几口鲜血,由于正面受到爆炸的冲击,胸前已是血肉淋漓。然而名为“银月诗人”的战士没有丝毫退却,擦干嘴角的血迹,顽强的火雾战士欲一举击溃对手。
    “嘻嘻~如果不想‘蓝蝶’受伤的话,我劝你最好别动~嘻嘻~”
    耳边是“幻化无形”的威胁,眼前是“爆炸师”的淫笑,“银月诗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可恶,这下还真是麻烦了。)
    还不等他细细思考出对策,又一声爆炸令他几乎当场毙命。
    “兰迪——”
    左脚,这次爆炸的不是别的,正是他自己的左脚脚踝,整条左脚随着爆炸已荡然无存,只剩散落在附近的零星肉块,而喷洒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兰迪兰迪兰迪~~~呜呜呜呜……”
    被“幻化无形”挟持的迦蒂丝在亲眼目睹了兰迪的左脚被炸飞后当场痛哭不止,都是因为自己的没用才会让兰迪伤成这样的,早知道会演变成这样还不如之前死在对方手里。
    可是噩梦并未结束,又是一声爆炸,这次“爆炸师”喀颼瞅准地是兰迪用来演奏出动听却致命的旋律的右手。
    “……”
    勉强用左手支地的兰迪并未吱声,他绝不能将自己的痛苦展现给对手,更不能将这种痛苦展露在迦蒂丝的面前。
    “兰迪——”
    不远处已然哭成泪人的少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人因为自己而陷入绝境,悲伤与怨恨正在一点点地侵蚀着她,直到一条手链的出现,原本被兰迪紧紧握在手中的手链因爆炸而在空中翻滚最终从她的眼前飘落,原本的串珠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根残破的串绳与燃着火的紫色丝带。
    “那、那是莉、莉媞的……手链……吗?”
    蓝发的少女望了一眼还带在自己右手手腕的玻璃串珠手链,再望向空中,精致的脸庞一点点开始扭曲了。眼前燃烧殆尽的紫色丝带正是她亲手为莉媞绑在手链上,是她送给莉媞的真挚祝福,而那根由各色玻璃珠串在一起的手链则是作为她和莉媞友谊长存的证明。
    “骗人!骗人!不是说好了莉媞与迦蒂丝要成为一辈子的朋友吗?”
    直到现在少女满是伤痕的右手还依旧带着象征两人友谊的串珠手链,可是那个与她一起宣誓的女孩已经不在了,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了。
    自从遇到兰迪后就几乎没有愤怒过的“蓝蝶”终于忍不住了,手腕上被缠在一起的两条手链也伴随着她的愤怒而剧烈地抖动着。其中的一根是由人类女孩赠予的被红色丝带缠绕的玻璃串珠手链,另一根则是迦蒂丝从红世携带而来的银色手链,这两条迥然不同手链如今因为一条金色丝带而紧紧捆绑在了一起,就和她们的主人一样,被一条名为羁绊的丝线将人类与红世紧紧联系了起来。
    吉诺写满哀伤的眼神,莉媞偶尔露出的纯真微笑,兰迪冷漠背后的努力表情不断在迦蒂丝的眼前交织,于是就在残破串绳落地的同时,一贯给人以娇弱印象的红世之徒少女终于爆发了。
    隐藏在腰带中的水晶球发出璀璨的海蓝色光芒,脚下是蓝色光芒形成的巨大圆盘,背后是闪烁着比星光还要美丽光彩的蓝色翅翼。
    “呀呀呀——!!!!”
    随着迦蒂丝的一声嘶喊,少女的全身完全被海蓝色的火焰所包围,伴着及地的长发向上飘起,背后的双翼缓缓打开。
    “?!!”
    这一突发状况一时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甚至是一直与少女朝夕相处的火雾战士与他那见多识广的契约魔王。渐渐的,环绕少女的火焰愈发强大,而原本挟持她的红世魔王“幻化无形”也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无法继续压制手中的人质了,本应用来威胁而停留在空中的火焰弹不断被少女身上的水晶球吸收,而手上的利刃也正在被迦蒂丝散发出的火焰逐渐吞噬。
    “嘻嘻~没想到这个徒的力量会如此的强大~嘻嘻~强大到足以和像我这样的红世魔王相匹敌啊~嘻嘻~”
    狡诈的魔王“幻化无形”丹加措一看形势不对立即飞身离开,同时让还停留在空中的火焰弹全部袭向尚在积蓄力量的少女。
    可是这些火焰弹还未能击中少女,便被她周遭的蓝色火焰吞噬殆尽,而留下的残渣又迅速地被少女腰间的宝具“残存晶球”全部吸收化为了少女的存在之力。
    终于力量积蓄完毕,随着明亮的火焰从少女身上悄然褪去,之前战斗的痕迹被完全修复了,就连在战斗中丧失的手臂也完好如初地再生了。重现在众人面前的少女有着不亚于仙女的娇美容貌,头顶上两根纤细的触角蠢蠢欲动地捕捉着每一个存在之力的分子,一袭海蓝色的秀发宛如丝绸一般柔顺地垂在身后,被长发掩盖的两只尖耳一动一动地倾听着周围似乎在展示着她们的存在似的,而娇小的面容上是一双充满力量与愤怒的血色瞳眸,一对堪比日月星辰之美的巨大翅翼扑哧扑哧地拍打着挥散出点点海蓝火光,犹如白玉般的洁白肌肤令世上任何女子与之相比都羞愧不已,这或许才是少女的真正姿态。
    “真是强大的力量啊!看来那丫头不简单呐!”
    即使是经历过无数战斗的红世魔王卡斯特拉也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叹。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拥有如此庞大的存在之力?”
    面对这完全不亚于红世魔王的存在之力,兰迪覆满尘土与血渍的脸上现出一丝疑惑。
    “难道先前一直是在隐藏实力吗?”
    “感觉不像,不过目前放在第一位应是尽快剿灭‘爆炸师’和‘幻化无形’,至于那丫头的事等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再追究,现在正是趁着他们惊讶之时诵完最后诗篇的绝好时机!”
    遵从契约魔王的建议,身受重伤的兰迪继续吟唱诵词,将自己又一次隐匿在了这个几乎被火焰完全主宰的战场中的某个角落里。

    远方,一个完全笼罩在薄纱橙衣中的身影正静静注视着被战火染红的都市内发生的一切,无数正在燃烧着赤色火焰的勾玉萦绕在她周围,而在她的前方一把闪烁着五彩光芒的五弦琴搁置于地面,周遭按照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的位置摆放着七盏明灯,不停摇摆的橙红火苗使得原本显得有些庄重的场面更富有仪式感。
    “‘冰封の賢狼’怎么样了?”
    问话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老者,在他胸前的口袋里放着一张描绘有古老纹样的符咒。
    作为回答的是从五彩古琴中缓缓飘出的和悦声音。
    “放心吧,只要再坚持一阵就可以脱离危险了。”
    “为了咱家的小狼狼,真是给诸位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反正‘银月诗人’那边也游刃有余的很。”
   
    视线回到战场,躺在街道中央已然失去战斗力的火雾战士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数的诵词声,原来被对方打成重伤的只是受伤的兰迪用存在之力构筑的虚幻替身而已。
    “Χρονος [Cronos] the vertical barrel of time...” (将时间移运的经线…)
    从被锈红火焰吞噬的四周随着悠悠旋律传来了美妙的诗句,被封绝割断的大地绽放出朵朵冰蓝色的鲜花。
    当“爆炸师”喀颼发现之前自己所炸的仅仅只是“银月诗人”后一下子六神无主了,如今又听闻从四面不断传出的诵词声使得他更为慌乱。于是这位矮小的魔王开始随意地引爆事先设置好的炸弹,可是却始终无法如他所愿让那些不断逼近的声音中断。
    “嘻嘻~又没能阻止吗?~嘻嘻~”
    已经领受过一次兰迪巨大自在法的红世魔王“幻化无形”悬停于空中一边静心寻找着正在吟唱的火雾战士一边试图给予刚刚从自己手中挣脱的女孩致命一击。
    “在黑暗的对面是光明,光明后面是阴影,正义邪恶是谁有权定义?在命运的前面我怀疑,在面具后面铁一般决心,要扭转命运最后的反击”
    随着又一段完全不同的诗句与音乐,四道浅蓝强光突然出现在“幻化无形”丹加措周围,而从强光之后迅即闪出四位额头镶有蓝水晶的黑色武士举刀挥来。
    (嘻嘻~居然用双重吟唱来牵制我的行动吗?嘻嘻~果然很强呢~嘻嘻~)
    识破计谋的丹加措立即吐出一阵黑烟将自己围绕防御住了黑武士们的第一波攻击,随即再次吐出的黑烟化为一堵足以遮蔽半边天空的巨墙袭向站立着的少女。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完全被愤怒支配的迦蒂丝只用了一击就让“幕瘴壁”自己燃烧起来直至化为灰烬。
    “呀呀呀!!!!”
    恍如愤怒女神般的红世之徒以其巨大的存在之力朝着“爆炸师”喀颼与“幻化无形”丹加措的方向射出无数枚海蓝色的火焰弹,而那些火焰弹真正可怕的地方是一旦碰触目标就从会接触部位开始毫无节制地以对方的存在之力燃烧起来直至把对方的存在之力完全烧尽为止。
    在以自己的炸弹勉强挡住了迦蒂丝最初的火焰弹后,被少女视为主要攻击目标的“爆炸师”喀颼最终还是中了几发火焰弹。因为伤害似乎不是很大,心慌意乱的红世魔王起初并不十分在意,然而当他发现了这火焰弹的真正可怕之处后,一直沉浸在欣赏别人因为被炸而痛苦的魔王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这份疼痛,最后无可奈何的他还是听从了“幻化无形”的建议忍痛割断了正在燃烧的部位。
    由于拥有“幕瘴壁”的庇护,丹加措及时察觉出了迦蒂丝火焰弹的特殊,因此他一边远离少女一边不停吐出黑烟加固屏壁用以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但这样一来再加上四名闪着冰蓝色泽的黑武士的骚扰已使得他在应付时捉襟见肘,更别说去找什么“银月诗人”兰迪的真身。
    “Βιος[Bios]the horizontal flame of life.....” (将生命点燃的纬线…)
    诗歌还在继续,地面上又渐渐生长出一棵棵高大的水晶之树与之前的花朵交织成一个个方格。
    同时面临着黑武士与迦蒂丝双重攻击的红世魔王“幻化无形”显然没法抽身去寻找正在吟唱高级自在法的兰迪,虽然拥有着出众实力的他想要一击歼灭四名黑武士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要击溃的同时不被少女的“妖火”击中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正当他为此苦恼之时又一句诗歌已然响起。
    “The weaver of the universe uses both strings...” (将它支配的织造者…)
    沿着花与树的交界处一缕缕小草渐渐长出编织成一副棋盘似的的图案。
    (嘻嘻~在这样下去,恐怕要没时间找真身了~嘻嘻~那就冒险一下吧!~嘻嘻~)
    狡诈的魔王说做就做,一阵黑烟之后,他将自己完全隐蔽在了“幕瘴壁”形成的球体内,瞬间将袭来的黑色武士悉数碾碎。可是在遭受了两枚海蓝火焰弹之后,“幕瘴壁”也已几乎燃尽,裸露的铠甲在第三次遭受攻击后也终于开始燃烧,早已做好思想觉悟的红世魔王果断地卸去满身的铠甲化为了穿着女仆服的女子。
    “If this is the reason we call it destiny...” (若把它的定理称为命运…)
    又一句诵词已经响起,地面上的花朵开始释放出蔚蓝色的气体,水晶树们开始支起一道道光柱,而闪烁荧光的小草则渐渐从地面飞起飘向空中。
    在纷杂错乱的自在法中,第二次与兰迪交手的丹加措明白现在再想阻止这位诗人已经几乎不可能了,于是他一边不断以绷带织成的盾牌防御迦蒂丝的火焰弹一边撇下同伴朝着封绝的边界高速移动。
    突然一枚巨大的海蓝色火焰弹从“幻化无形”的侧后方疾驰而来,本用来防御的白色盾牌顷刻间土崩瓦解化为了点点火粉,而躲避不及的魔王也因此损失了左手,要不是他立即切断了受伤的臂膀恐怕接下来失去的就是他的性命了。
    “嘻嘻~女孩子生气起来真是可怕~嘻嘻~这样恐怕是没法逃了~嘻嘻~”
    因为刚才的冒险行为以及迦蒂丝突入袭来的一击而失去了不少存在之力的魔王只能再次化为“铁甲龙”的模样。
    “嘻嘻~还是这个样子有安全感啊~嘻嘻~”
    (嘻嘻~就这样死掉真是不甘心呢~嘻嘻~)
    安然落地的“幻化无形”只能借助各种建筑物来躲避展翅飞翔的迦蒂丝的攻击,不过幸好蓝发红眸的少女将自己的怒火大都倾泻在了夺取莉媞性命的“爆炸师”喀颼身上。
    (嘻嘻~被愤怒的少女追逐一定很惨吧~嘻嘻~)
    不过魔王也没有完全放弃希望,他还在尽他最后的力量寻找着正在吟唱的兰迪。
    (嘻嘻~一定要找到那个诗人为我陪葬~嘻嘻~)
    “Θανατος!The god of Hades and the dead men's king.” (Thanatos!那是支配着冥府的亡者之王。)
    这一次他终于听清了诗句飘然而至的源泉,但是飞散的绿草已然构筑出了一位手持镰刀死神模样的影像显现在封绝中央。
   
    “哈?居然学人家‘幽冥の军事家’也搞个死灵出来!”
    战场远处已然收起古琴的赤衣女子咧嘴一笑,身旁的七盏明灯此时也已悉数收起。

    只是战场中的人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来自远方的声音,无数道蓝色光柱已然完全将众人隔离在自己区域之内,而鲜花放出类似香气的则是一粒粒随时都会引爆参杂着自在法的存在之力分子。
    “嘻嘻~似乎接近了~嘻嘻~”
    受伤的红世魔王仍在孜孜不倦地寻找着阻止兰迪咏唱的办法,而且似乎越来越接近了。
    “The livings terrified by the real God of death.” (被世人惧怕的、名为【死神】的存在)
    “嘻嘻~听到了~嘻嘻~”
    尽管被称为“幻化无形”的红世魔王成功找到了兰迪的本尊,但是光柱的阻隔却令他有些束手无策,况且他所不知道的是这已经是这段诵词的最后一句了。
    终于一尊身披冰蓝铠甲透着黑色死亡气息的死神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随着手中的荧绿镰刀轻轻挥下,蓝色光柱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天空降下雨点般的光束。
    “神罚!”
    虽然名为“银月诗人”的银发战士利用替身成功躲过“爆炸师”后两次针对自己身体的爆炸,但在更为之前的两次爆炸却是结结实实地重创了这位身手敏捷的诗人。而如今当他再次面对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幻化无形”丹加措,这位英勇的战士没有顾忌取消光柱给自己带来的危险,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神罚”二字。
    “嘻嘻~幕瘴壁~嘻嘻~”
    一脸笑意的魔王也没有半分迟疑,立即施展出了曾经是红世魔王“铁甲龙”伊路扬科最为得意的技能。
    滚滚黑烟直奔受伤的诗人,道道光柱力压同样受伤的魔王。
    “废墟怎么被飞雪了解,只能长出羊齿蕨,那些仇恨已形成堡垒,我又改怎么去化解?”
    “!!”
    但是过于自信的“幻化无形”显然低估了能在一场大战中歼灭数名魔王级别人物的火雾战士的实力。就当黑烟即将碰触到兰迪的刹那,一道坚固的堡垒出现在他的周围将其保护起来,而几乎在同时不知从哪弥漫出的蓝色飞雪已然将黑烟瞬间冻为冰柱,更令丹加措惊讶的是还未等自己作出反应就已然被一丛丛不知何时冒出的疑似植物藤蔓形状的自在法所缠住,动弹不得。
    “嘻嘻~这就是‘银月诗人’战力全开后的实力吗?我败了……”
    不等他说完最后的话语,天界落下一道道蓝色光束便已将他击穿,化为了点点透明的浅灰火粉,这位曾经依靠变幻多端的模样残杀无数火雾战士嚣张一时的魔王最终毙命在了名为“神罚”的大型自在法上。
    位于封绝中央的巨大死神此时又一次挥动了手中象征死亡的镰刀。
    “弑魔!”

    “糟糕了,快离开战场!”
    曾与卡斯特拉一起战斗过的魔王朱襄自然是熟知这招的厉害,急忙下令自己的契约人携带勉强救回一命的“冰封の賢狼”与作为旁观者的人类项辛离开封绝覆盖之地。

    几乎是在同时,空中飘散的无数粉末猛然爆炸,整个被封绝所包裹的地域刹那化为一片蓝色火海。
    对于这个范围之广、威力之大的自在法,任何位于其中的生物恐怕都难逃灭顶之灾。自然“爆炸师”喀颼也不例外,之前就已被迦蒂丝的“妖火”折腾得几乎体无完肤的他面对这场爆炸完全失去防卫能力,眨眼间就化为了一抹锈红色的粉尘,这位最擅长让敌人爆炸而死的魔王最终却死在了敌人的爆炸之中,不得不说是命运跟他开的一个莫大玩笑。
    另一边本应可以依靠“银月”作为防御手段的迦蒂丝却并未使用,完全被愤怒情绪的她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来与这几乎可以说是覆天灭地的爆炸相对抗,只是由于其特殊的能力以及宝具“残存晶球”的存在,使得少女不断将靠近的烈焰化为自己的力量再与逼近的冰蓝火焰对抗,最终也只是因为最初的大爆炸而稍许受了一些轻伤。
    最后在彻底消灭了两位魔王后,带来无尽毁灭与死亡的死神缓缓消失,燃烧的大火也终于趋于平静,不再像之前那样具有进攻性。

    “嘛~原来没有发动‘天诛地灭’啊,害得我白逃了。”
    远方的赤衣少女又一次来到了冒着滚滚蓝烟的战场,望着渐渐消失的死神,橙红发梢掩蔽下的眼睛中蕴藏着复杂的感情。

    在成功抵抗了最后一次火焰侵袭的迦蒂丝几乎也到了极限,原本的愤怒也随着两位罪魁祸首的消亡而渐渐平息,而因愤怒与悲伤所激发出的巨大力量也在少女松懈后突然消失无踪。或许由于之前的作战过于疲惫,瘦弱的少女在重新变为平时模样后一头栽倒在了废墟之上……
    不远处忍着身上无数伤口剧痛的兰迪也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了依旧在熊熊燃烧的某条小巷中。尤其是胸前的伤口最为严重,虽然止住了流血,但皮开肉绽的模样依旧触目惊心。
    “呵呵,我说我们的契约不会就此为止吧?”
    望着遍体鳞伤的躯体,兰迪半开玩笑地说道。
    “唉……如果要我再去找个和你一样强的契约者的话,我可是想当的头痛啊!”
    卡斯特拉一如既往地叹着气抱怨道,只是声音较之以往却显得格外低沉,因为这并不是单纯的玩笑,以兰迪现在的伤势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恐怕他就真的要再去寻找下一任了。
    “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幸运,希望我……们……还……能……”
    兰迪终于没能在支撑下去倒在了无人的街道上……

人物介绍:
    喀颼:外表为头戴红色贝雷帽、一袭墨绿军装的皮肤黝黑的男子,左耳带有会不断变幻色彩的三枚圆形耳钉,拥有将自己存在之力注入任何物体将其引爆的能力,习惯在战斗前事先在战场布置炸弹,是十足的伏击者。拥有“爆炸师”这个称号的喀颼是一名狡诈谨慎的红世魔王,擅于将战斗引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但一旦战斗都没能按自己的部署所发展便会有一段时间十分着急,火焰颜色为悬浊的亮红。

人物介绍:
    芮伊:真名为“彩弦博学者”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旖旎之弦”朱襄,神器是抱在手中的古琴“神农琴”。外貌特征为以橙色丝带上下分层的橙红长发、身着套有半透明细纱的浅桔色泽连衣裙、赤橙色的瞳眸总是透着乐观与开朗的少女,性格友善而随和。无论是近身格斗或是远程自在法操控均具有不俗实力,同时对待任何事物均能较为冷静地处置,因而在东方火雾战士中拥有不错的人缘。
    朱襄:真名为“旖旎之弦”的红世魔王,对待同伴十分友好,对待敌人通常保持谨慎,但很少会采取过激的行为,正是这种性格使她能了解到诸多其他魔王所不知的知识,所以亦被称为“博学の魔王”,并造就她成为了一名能冷静看待战局做出合理分析的指挥者,平时寄宿在古琴型神器“神农琴”,火焰为赤橙色的夕暮。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8-30 22:52 编辑

後记



小生,月牍迪兰。
经过将近5个月的连载,《月蝶-玄》的第二卷重在在各位的支持下完结了。
在此先要向一直等待着的各位读者说声感谢,感谢大家每周等待本文的更新。
本卷故事的重心由第一卷的邂逅向着在兰迪与迦蒂丝的恋爱长跑发展,途中还不时有情敌捣乱什么的(笑)。不过话说回来,作为情敌的吉诺与莉媞之间的兄妹情意也是很让人感动呢。
话说一直写到现在,文笔方面似乎并没有怎么提高呢,无论是在神态描写还是对话都显得比较平庸,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啊。
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心里活动要用括号直接表达呢?这主要还是为了拉近这篇同人与高桥先生原著的距离,同时也想挑战下自己,毕竟这种表现手法以前我还真么用过。
至于当中某些人物的乱入,当时我是觉得这地方应该出现这么样个人物吧,于是就自然而然地将他/她描绘了出来。
令咱觉得很高兴的是随着文章的更新,每周的点击量呈逐步上涨趋势,这让咱不禁感到原来我的文章还是有不少人关注的呀。
咱想在接下来的故事里,每一位角色应该都有机会再度於作品中登场。比如“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与“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她们各自身上就都有着只属于她们的故事,这在以后的几卷中会为大家讲述的。
本文主要还是描写兰迪与迦蒂丝的故事,但在其中会出现各自怀抱不同思念的人们。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这些故事彼此交错,并在兰迪或迦蒂丝的牵引下将其呈现在读者面前。咱想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方,也有各种各样的故事上演着,而这些故事都是围绕着一个主题:人类、红世使徒以及火雾战士的共存。
和谐共存,这是人类一直在面临的问题。首先,人与自然的共存,就一直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至今还有不少人在仗着自己的强大对其他生物滥捕滥杀呢!其次,在人种方面,最近在各个地区普遍都有歧视其他人种的事件发生,比如澳大利亚、莫斯科等地区都发生了类似的事件;最后,在与他人相处方面,猜疑、不信任、嫉妒等情绪也一直在阻碍着人们与他人的和睦相处。
有时不禁感叹,大家如果能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呀呀,好像说的有些大了,不知现在正在看本文的各位读者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大家不能好好地相处在一起这样的问题呢?(难道说是咱太闲了,还是咱中二犯了呢?)
总之咱还是希望大家都能与周围的事物和睦相处,能拥有自己的知心好友,和各种各样的人缔结羁绊。若有机会和与自己相同处世态度的人成为真心爱人共踏人生前程,那必定是件愉快而美妙的事情。
在往後的故事里,这些登场人物们可能会相遇、擦身而过,然後再度重逢吧?各位若是能够喜欢的话,就是咱最大的喜悦了。
最后要说的是:谢谢你们,本作品最大支持者——各位读者。虽然目前依旧处于没有插话的状态,但是咱还是会继续努力的,绝不会辜负各位读者的。

至于第三卷嘛……保守估计一个月后吧

2009年
月牍迪兰

PS:以下是本卷人物名出处:
火雾战士&红世魔王
契约魔王:“聖潔闇岚”芬里尔:
来源于北欧神话中的狂狼,火神洛基和女巨人安古尔波扎偷情所生下来的孩子。
神器:挂着香囊的腰带“格萊普尼爾”:
来源于北欧神话中用山的根、猫的脚步、鱼的呼吸、女人的胡须、熊的跟腱以及鸟的唾液这六种罕见的事物锻造成的诸神用于捆住芬里尔无形的魔链
契约者:“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
米莎:来源于莫妮克·德·瓦尔杜撰的《米莎:大屠杀时代的回忆》中的主人公。
卡玛拉:来源于印度著名狼孩卡玛拉

契约魔王:“残光剑焰”苏鲁特:
来源于北欧神话中世界南方尽头处的焰之国Muspelheim的支配者,巨人族的王。
神器:系在腰间的剑“列瓦汀”:
来源于北欧神话中弗雷尔的剑,而后来却因事故而流于火焰巨人苏尔特手中,最后弗雷尔死于此剑下;而此剑由苏尔特持有之后,成为有着熊熊烈火的火焰剑,最后于诸神的黄昏时将世界燃烧殆尽
契约者:“焰刃舞者”布丽塔·蒂娅·苏尔特< Britta Téa Soult >:
布丽塔:来源于德国重剑运动员布丽塔·海德曼
蒂娅:女性常用名字,意为“美人”或“女神”
苏尔特:法国优秀的战术家和称职的战略家、卓越的训练专家和管理者苏尔特。

契约魔王:“电掣の利齿”朝英:
来源于中国神话《山海经·西次三经》中与陆吾职位相当的天神英招
神器:镶有菱形宝石的金纹白手套“槐·山”:
来源于中国神话《山海经·西次三经》记录英招所司职的地方槐江之山
契约者:“金绿の豹王”范勋:
范勋:很有气势的名字,由于中国姓名倒置实则应该写为勋范,如果按姓氏推测可以写为荀范。而相传,黄帝有25子,分姓12姓,荀就是12姓之一。

契约魔王:“繁花聖焰”阿尔·金·锲夏:
阿尔·金:来源于德国的邪恶之树灵。
锲夏:来源于英格兰、爱尔兰和苏格兰传说中的猫国国王Cait Sith,此处为《爱丽丝漫游仙境》里以其为蓝本的的Cheshire猫。
神器:衣饰中的蔷薇型装饰“卡拉巴斯”:
来源于以英格兰、爱尔兰和苏格兰传说中的猫国国王Cait Sith为蓝本的《穿长靴的猫》中的主人卡拉巴斯。
契约者:“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
伊丽莎白:来源于英格兰和爱尔兰以及名义上的法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
莱娜·鲁宾:来源于动画蔷薇少女真红的德语发音Reiner Rubin。

契约魔王:“旖旎之弦”朱襄:
朱襄:来源于传说上古时期姜姓部落的首领赤帝的别号。
神器:五弦琴型“神农琴”:
来源于《世本·下篇》载,神农发明了乐器,他削桐为琴,结丝为弦,这种琴后来叫神农琴。神农琴“长三尺六寸六分,上有五弦:曰、宫、商、角、徵、羽”。
契约者:“彩弦博学者”芮伊:
芮:出自姜姓,《广韵》记载:“神农居姜水,以为姓,其后为齐、甫、申、吕、纪、许、向、芮。”
伊:炎帝原为伊耆,后改姓姜。



红世魔王:

"冥土尘牌"维塔菈
来源于印度神话中使用人肉的邪法召唤出来,凭依在尸体上行动的恶灵维塔拉。

"晓命法理"迪安·凱希特
来源于凯尔特神话中的生命之神与醫術之神迪安·凱希特

"爆炸师"喀颼
来源于中国传说中住在南海尽头的火山里的一种奇鼠——中国火鼠

红世之徒:

"巨蛋"咀其克
来源于哈尼族神话中三个神蛋的故事,三个神蛋分别被称为“咀,其,克”

"遮天青伞"阿尔克墨涅
来源于希腊神话故事中因挑战雅典娜织布技巧失败而被女神惩罚变成了一只蜘蛛阿尔克墨涅

"无限重炮"泽拉隆兹
来源于北美洲太平洋沿岸海伊达族印第安人传说中的蛙公主泽拉隆兹

"八臂螳螂"莫奎奎洛阿
来源于阿兹特克神话传说中的最重要神祇之一,统辖阿兹特克传说的第一太阳的泰兹卡特里波卡的别称之一莫奎奎洛阿,意为“嘲弄者”。

"三生拂尘"巴哈姆特
来源于来源于Behemoth(贝希摩斯)的复数形式“Bahamoh”在流传到阿拉伯之后被误写为“Bahamut”(巴哈姆特)


人类:

吉诺·赫夫纳:
赫夫纳:花花公子品牌创办人

莉媞·李:
莉媞:希腊神话中痴爱太阳神阿波罗的一位水泽女神珂莉媞儿



第三卷
序章  我的决定


      我,讨厌这个世界。
      我,又喜欢这个世界。
   曾经有人告诉了我,一个可怕的真相。
   人类,在不知不觉间遭到啃食,失去了存在,失去了能够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根本力量,世界也因而扭曲了。
   异次元的居民,“红世使徒”,籍由取得人类的“存在之力”而得以在这个世界现身。并利用这股力量“自在”的操控事物,混淆人们的耳目,在这个世界恣意横行。
   而那些被啃食的人类消失无踪,不是死亡,而是消失——变成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因为存在被整个剥夺了。
   失去存在的位置会产生扭曲,由于与先前一直存在的事物断了联系,世界开始出现大量不协调和矛盾现象。
   滥食与扭曲,总有一天会为这个世界与“红世”召来无法挽救的灾厄……“使徒”力量特别强大的“魔王”中的部分有识之士,开始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他们为防范这个灾厄于未然,决定歼灭在这个世界任意滥食“存在之力”,并不断“自在”扭曲事物的同胞。
   然而,力量强大的他们倘若要在这个世界现身作战,势必需要庞大的存在之力,如果因此吞食更多人,那么就等于本末倒置了。于是,他们退而求其次。
   将这个世界之人的过去,现在,未来的整个容量视为器皿,让这个世界的人主动献出充满的存在,“魔王”自身便可进入空无一物的器皿……这就是他们采取的对策。
   而被“魔王”选中之人均是毫不迟疑的签下契约、献出一己之存在作为供品,取而代之可以获得充满全身的力量。
   “红世使徒”夺走了这些人的重要事物,因此他们立誓战斗、复仇、歼灭、展现“魔王”之力,不断追杀“红世使徒”,直到天涯海角,永无止尽。
   他们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亦非“红世使徒”,而是有超能力的杀手,名为火雾战士。
   我,一个普通的人类,因为妹妹的关系被卷入了红世的争斗之中,成为了这群异能者中的一人,“银月诗人”就是我的名号。
    或许对于其他被红世夺取重要之物的人来说,能够成为火雾战士亲手讨伐“红世使徒”是无比幸运的。
    可是,这真的是幸运吗?
    一点也不,与其说是幸运不如说是悲哀,因为作为讨伐者的我们不得不一直追寻那些“红世使徒”,找到并歼灭他们直至生命的尽头,然后与我们签订契约“魔王”则会毫不犹豫地丢弃这幅残骸返回红世等待下一个契约者。
    怎么样,是不是很像被人们利用完便抛弃的工具?所以那些被我们讨伐的对象都戏称我们为“讨伐工具”。
    不过无所谓了,这或许就是我们作为战士的命运,从被“红世使徒”夺走了重要事物时就已经注定的命运,注定我们将要以牺牲自己的存在来保护其他千千万万尚未被啃食的存在,是不是又有些像个拯救苍生的英雄?
    在漫长的岁月之中,我目睹了在战斗中阵亡的火雾战士,见识了因为忍受不了这份疲惫而自动舍弃契约的火雾战士,也看到过因内心的迷茫而在战斗中选择自我毁灭的火雾战士。但我一直忍耐着、深信着、坚持着,因为我想要守护那些尚未被红世践踏了的人们。
    直到某一天,我亲眼目睹了一名火雾战士的死亡,那个“魔王”以及他的契约者……
    在那一刻,我震惊了、我彷徨了、我动摇了,我开始重新审视讨伐的意义,重新看待那些被守护的对象。渐渐的,我放弃了守护的职责,渐渐的,我变得无法再继续履行讨伐的义务,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去守护的是什么了,而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去讨伐。
    直到另一个女孩的离开唤醒了我,让我明白了作为被选中的契约者所必须要背负的痛苦使命,毕竟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这条杀戮之路。
  于是从那天之后直至今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我依旧还在不断讨伐着“红世使徒”,但是在我的心境已和那时不同,什么保护其他人类、什么为了亲友复仇的想法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的我仅仅为了保持这个世界的平衡不被扭曲而已。
    然而依靠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战斗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当我又一次看到珍视之人因自己而不再存在后,我明白我已到极限了,已经不能再这样继续坚持下去了。
    我——累了,我需要休息一下,所以……
  所以,我决定选择沉睡……
  我的名字叫做——迪兰·觉,但更多的人则称呼我为“哀伤冰火”的契约人。




ps:历时一个半月,咱特意选了09年9月9日这个好日子,《月蝶-玄》第三卷也正式开启


第一章  再回首,八百年前……



    中国,一个巍然屹立于太平洋西岸数千年的大国,一个曾经立于世界之巅而又饱受战火蹂躏最终再次站起的国家。
    上海,中国发展最为迅速的城市之一,一个被不同时代、不同文化所交融的现代都市。
    虹口,位于上海市中心城区东北部,是上海中央商务区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在那里有一座显得略有些陈旧的花园小洋房,与周围灯火璀璨的繁华商业街相比,是一个不值得人们把过多注意力放在它身上的建筑。
    然而如今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在这幢西式小屋内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们,有身着厚厚皮夹克与大号长靴的女性,有细纱长裙笼罩的女孩,有包裹着黑色皮质大衣的男子,还有吃着冰淇淋的雪白少女以及始终带着耳机的少年。尽管模样与服饰各不相同,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不属于这个常世中的一份子,因为他们是火雾战士——一群被红世魔王作为容器用来讨伐那些疯狂吞噬世间存在之力的同胞“红世使徒”的异能者。
    被他们簇拥在中央的是一位青年,尽管此刻的他全身缠满了绷带看似衰弱不堪,但他确实也是一名和围绕在他身边的众人一样的火雾战士。
    在他旁边还躺着一名美貌的少女,与青年相同的是她也全身缠满了浅橙色的绷带,只是她和她身边的青年有着根本的差别,在少女伤口处所映出的并非鲜红的血液,而是——海蓝色的火粉。因为这名少女并非火雾战士,自然更不是人类,而是红世之徒——这个本该被身旁青年歼灭的存在,但却因为特殊的关系致使她反倒成了受伤青年想要竭力保护的对象。
    发誓要守护少女的还有一人,那就是坐在他们身边褐发披肩的少女,一名同样周身被透出淡淡浅橙光辉的绷带所缠绕的女孩,伤口处的鲜红以及身后不停左右摇晃的狼尾都预示着她也是一名曾经的人类,如今被某位红世魔王选中的讨伐者。
    “怎么办,还是静观其变吗?”
    “嗯~否则的话,兰迪大人会生气的。”
    “嘛……那种家伙生气可就麻烦了,要不现在一起……”
    “喂喂,脑子清醒点,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话说没想到连‘冰封の賢狼’都想要守护那名徒,看来这徒的确有些意思。”
    “说实话,我总觉得最近好像会发生什么,所以目前最好还是不要做什么会引发严重后果的事。”
    “嘁,真没劲,什么都没赶上。”
    “一个‘银月诗人’就够夸张了,如果‘辉烁之撒手’也来的话,整个城市转眼间可就没了。”
    ……
    在一阵七嘴八舌的商谈后,在场的几名实力不俗、颇具威名的火雾战士最终还是决定暂且不采取任何活动。
    于是乎难得聚在一起的几人一番交谈后彼此便又再次返回了各自负责管辖的区域,只留下静静躺在柔软大床上的青年与少女以及默默守护在两人身边、名作“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的少女……
    (别放弃,一定要醒过来啊!)

    或许因为有了诸人的祝福,兰迪真的很快就睁开了双眼,只是那并非是在现实中而是在心灵深处构筑的某个环境之中,当然他本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这是哪里?”
    环顾四周,在他的周围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繁华街道,更没有因激烈战斗所留下的炽烈火焰,很明显这并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名为上海的都市。
    “卡斯特拉……”
    想要询问自己契约魔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之时,兰迪却猛然发现自己完全感觉不到魔王的气息,因为现在的他指尖根本就不存在那枚一直以来伴随他战斗的冰蓝戒指。
    “我……又被舍弃了……吗?”
    在终于意识到一切只能依靠自己后,银发青年再次巡视周遭,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周围除了似海般的茫茫沙漠外根本没有什么可以作为标识的物体,只是不知为何,兰迪总觉得眼前的沙漠有些眼熟,似乎自己曾经来过。
    “被卡斯特拉那家伙转移到了某个旧地了吗?”
    右手托撑着前额的诗人不禁露出一丝苦笑,笑自己又一次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冰蓝双眸中泛出一丝苦闷。
    “看来连……”
    ——看来连死神也不怎么喜欢我呢。
    “!!”
    突然传来的熟识话语使之前还在沮丧的诗人猛然抬起头,映入他视线中的居然是、是他自己!
    ——你真要是被死神招去了,我这边可是要相当头痛了呀!
    从眼前男子指尖的戒指中传出的,是兰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个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的魔王卡斯特拉一如既往那怕麻烦的语调。
    ——“破毁吁呵”还真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破毁吁呵??那家伙不是我第一次用自在诗讨伐的对手吗?)
    对于再度听到“破毁吁呵”这个名号,兰迪显得十分讶异,因为名为“破毁吁呵”的红世魔王早在八百多年前便已被自己讨灭了。
    (难道说……)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兰迪猛然回头向后望去,在那里正有一位背着巨大棺木的少女朝“那个自己”走去。
    (这、这是八百多年前?!!!)
    茫然站在沙漠中的兰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所看见的少女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
    (迪丝!!!)
    兰迪狠狠用手拍了下自己的前额,对他来说这次的邂逅正是他日后久久无法释怀的痛苦根源。
    (难道是想让我再次承受那份苦痛吗?)
    被兰迪称作迪丝的少女缓缓从面露痛苦的青年身体中穿过,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一般,继续朝着躺在巨石上的人走去。
    (果然我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静静看着吗?可恶!可恶啊!)
    ……

    在12世纪末的撒哈拉沙漠之中,一位面容稍显疲态的青年正闭着眼静静躺在一块巨大岩石上悠然地享受午后阳光,尽管身上原本华丽的青蓝长袍已经破损不堪,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全然没有想要修复的意思。
    “加上‘破毁吁呵’,三天内已经讨伐了两个魔王,怎么样,我的表现还算可以吧,卡斯特拉?”
    银发青年以颇为得意的口吻询问自己的契约魔王,说是询问其实更像是炫耀自己的功绩。
    “还行,才契约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剿灭了近十来个红世使徒,真是……”
    “大哥哥,这样是不行的哟~”
    “嗯?!!”
    听闻陌生女孩的声音,警惕的战士急忙起身察看,只见朝他走来的是一位有着开朗笑容的女孩,从气息判断这名女孩应该与红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么小的女孩是红世使徒?还是火雾战士?)
    正当兰迪还在思考对策时,女孩已然来到了他的身边,一只小手指着他胸口的破损处扭头向背在身后的灵柩诉说着。
    “嘿嘿~亚西斯大人,您看您看,这位大哥哥把自己的衣服都弄得破破烂烂了~”
    “呵呵,初次见面就这样说别人可不太好哟,迪丝酱。”
    “唔……对不起,亚西斯大人。”
    先前还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的兰迪莫名其妙就被一个不认识的小女孩当头泼下一盆冷水,显然不怎么高兴。
    (嘁,明明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
    起身坐在岩石上的兰迪又朝自己身旁的纤弱女孩望了一眼,犹如瓷娃娃似的雪白脸庞上一对灵动的荧绿眼眸透出俏皮,一条漆黑的丝质发带掠过浅青色秀发在头顶系出一个大大的蝴蝶结,点缀有浅绿蕾丝与墨绿丝带的浅青色连衣洋装使得这位本就惹人怜爱的女孩更增添了一丝优雅,只是少女背后的巨大棺柩与少女纤弱的身影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这样的女孩居然和我一样是火雾战士吗?)
    尽管心中有些不服,但这位曾经的文人也并非一个气量狭小的庸俗之辈,在仔细分析了下对方所散发出的气息后,兰迪可以判定身着洋装的小女孩应该是名实力远高于自己的火雾战士,只是强烈的自尊心令他无法接受明明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女孩子竟然有着远高于自己的实力。
    “衣服破了有啥关系,我可是刚歼灭了一个红世魔王呀!”
    不过他的辩解似乎并未得到应有的重视,卡斯特拉与亚西斯这两位在红世就十分要好的朋友早已因为久未谋面而兴高采烈地攀谈了起来。
    “呵呵,这就是你的契约者吗?我的老朋友‘哀伤冰火’卡斯特拉。”
    “姑且算是吧。唉,真是麻烦死了,还要契约什么的。本来我只是想就这样在红世随随便便过活就可以了,唉,可你这家伙却偏要跑来做什么维护存在之力平衡的事,害得我也必须找个容器陪你。唉,真是麻烦……”
    通过宝蓝戒指传递自己意志的魔王——卡斯特拉就像是一个毫无干劲的老人一般,就连抱怨听来都那么有气无力。
    “于是乎就随便找到了我这个麻烦的容器?”
    听到契约魔王竟是抱着这样一种随意态度看待与自己契约时,兰迪的心中有些不舒坦了,而这种不悦自然而然地映射在了他的脸上以及说话的语气中。
    “抱歉,青年,把你也连累进来了。”
    “啊??没事没事……”
    亚西斯的道歉倒是很出乎兰迪意料,受宠若惊的银发青年急忙摆了摆手说道。
    “让一个像您这样伟大的红世魔王道歉,我怎么受得起啊!”
    看到兰迪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迪丝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大哥哥没关系的哟,亚西斯大人很和蔼亲切的,有时候还会问迪丝是不是饿了、有没有受冷了这样的问题呢~”
    “迪丝也真是的,都是些小事啦~”
    (看来迪丝和亚西斯关系真是融洽呐。)
    可能是沙漠的炎热使人产生了幻觉亦或许是被两人的温馨氛围所影响,迪兰隐约看到了一位慈爱老者正在温柔地摸着迪丝的头,而小女孩则一脸十分开心的模样。
    “其实卡斯特拉根本没必要特意跟过来的,以我这样的自在法水平难道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说到自在法水平,我倒是真不怎么担心你,毕竟在红世像你这样的自在师也没几个,我真正担忧的是你的性格。”
    “我的性格?”
    迪丝身后的巨大灵柩中隐隐渗出亚西斯带有疑惑的声音。
    “是啊,有时候你会因为过分执着而钻牛角尖,有时候又会因为过于理想主义而被人算计,实在是个令人放不下心的家伙呀。”
    “卡斯特拉也真是的,你太多心了,现在的我早已经和那时不同了。对了,既然在这里偶遇了,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旅行一阵子?”
    “一起旅行?这提议不错,说实话以我契约者目前的水准,搞不好先出状况的是我呀!”
    “我就那么靠不住……”
    “大哥哥,先把衣服修补下吧~”
    “!!!”
    迪丝突然靠近的脸蛋让一向不善于和异性相处的兰迪赶紧往后挪了挪身子,稍夹沧桑却不失俊美的脸上透着一丝羞红。
    “这、这个和你没关系吧?再、再说了,这点破损真想要修复的话很容易就能用自在法办到的,只、只是因为沙漠比较热,所以才这样穿而已。”
    红着脸结结巴巴地罗列出了一长串理由的兰迪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急忙起身,掸去自己身上的灰尘准备先行离开。
    “咦?大哥哥要走了吗?”
    为了不再使自己露出那种表情,兰迪故意背对迪丝迎着烈日向前迈开步子,同时举起右手故作潇洒地挥手告别:
    “嗯,我要去寻找下一个讨伐对象了,拜拜~”
    但是他的道别就和先前的辩解一样又一次被所有人无视了,背着巨大灵柩的女孩一蹦一跳地紧紧跟随着,两位古老的魔王则绘声绘色地谈笑风生。
    “听返回红世的魔王们谈论,你在这边可是相当的厉害啊!”
    “嗯嗯,亚西斯大人和厉害的哟~”
    “呵呵,只是谣传,只是谣传,不可信不可信。”
    “少谦虚了,你的实力我多少还是知道些的,而且……”
    一直细细倾听两位魔王交谈的女孩忽然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叹。
    “哇!卡斯特拉大人是亚西斯大人很要好的朋友吗?”
    “勉强算是吧。”
    得到卡斯特拉的肯定答案后,迪丝细致的小脸上不禁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一双明亮的荧绿双眸中闪耀着掩藏许久的强烈好奇与喜悦。
    “那卡斯特拉大人能和我讲讲亚西斯大人以前的事吗?我还想更多更多地了解可亚西斯大人,可是亚西斯大人从来都不肯和我说关于他自己的事。”
    正当通过宝蓝戒指传达意志的古老魔王想要作出答复的时候,之前始终没有融入其中的兰迪却突然转身发话了。
    “我说你们打算一直跟着我们吗?”
    “恩呀~亚西斯大人和卡斯特拉大人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
    “那你的意思呢?”
    “我?”
    听了兰迪的话,迪丝似乎有点不太明白,歪侧着头的少女眨巴着一双可人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眼前这位银发青年。
    被如此可爱的小女孩这样注视着,兰迪不由得又羞赧了脸,搞得就好像是自己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一般。
    “那、那个,我是说迪丝自己是怎么想的,难道迪丝自己没什么想法吗?”
    “我……自己的想法……?没有啊~因为亚西斯大人会替我做出最好的决定的,所以我只要听亚西斯大人的就可以了。”
    面对迪丝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兰迪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该说这个身着一袭可爱洋装的女孩对于自己的契约魔王非常信赖呢?还是说她过于盲目地崇拜着自己的契约魔王呢?
    (难道她就不会为自己考虑下吗?真是个单纯的傻女孩啊!)
    看着只要一提到自己契约魔王就会无比幸福的迪丝,兰迪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走向前方,同时在嘴中轻声斥责自己的愚蠢。
    “唉,居然去指望一个这么崇拜自己契约魔王的小女孩会说出违背魔王意志的话语,我还真是笨的可以啊!”
    (你就那么不愿意和他们一起旅行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善与人相处,而且……)
    (主要还是不想承认迪丝比你强吧?不想让人看到你狼狈的模样吧?)
    卡斯特拉的话一语中的,令自傲的兰迪一时无言以对。的确,在强烈的自尊心作祟下,兰迪不希望自己的丑态让任何人看到,尤其是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女孩,他希望展示在别人面前的永远只有最强最完美的一面。
    (正因为这样你才更应该和迪丝一起行动,好好看看同为自在师的她是如何战斗的!)
    “自在师?!这么小的女孩居然是、是自在师吗?”
    因为过于惊讶,兰迪一时没能忍住竟喊出了声。
    (糟糕,又丢人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兰迪赶紧捂住自己嘴,随后微微转头用余光瞄了一眼身后的女孩,祈祷对方没有听见。然而一切为时已晚,迪丝正用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兰迪,似乎在说这个大哥哥好奇怪唷~
    “呵呵……”
    伴随巨大灵柩上若隐若现的青色光丝,亚西斯浑厚而充满慈爱的声音缓缓飘出。
    “没错,迪丝是名出色的自在师哦~而且是唯一一位能跟得上我节奏的孩子~”
    能够得到自己契约魔王的当面称赞,迪丝显然十分高兴,一张笑脸上洋溢出不亚于太阳光辉的灿烂笑容。
    (真是迷人的笑容啊!这样的女孩为什么要成为终日以性命与那些怪物相搏的火雾战士呢?)
    (可能和你一样都是因为被红世使徒夺去了最重要的人吧,或许也想靠自己保护些什么吧。)
    (保护……吗?我真的能够保护其他人不受红世的啃食吗?)
    拥有忧郁蓝眸的青年略带悲伤地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右手,那只曾经用刀战斗的手,那只曾经写词作画的手,那只曾经……牵着宛棠的手……
    “我绝对不能再让其他人尝到这种与自己最爱的人擦肩而过的痛苦了!”
    兰迪握拳暗自宣誓,这是他对宛棠的约定,也是对自己的承诺。为此他可以放弃自己的一切,生命、感情、高傲甚至是自己的存在。
    “大哥哥~快点呀~”
    正当兰迪独自神伤时,迪丝他们已然超到了他的前方。望着烈日下正向自己挥手示意的朝气女孩,银发青年那双始终透着淡淡哀伤的冰蓝瞳眸中终于也燃起了些许干劲。
    (既然现在的我还不行,那就一边从强者身上学习一边磨练自己,直到有一天强到可以保护所有人,无论是那些代替已然被吞噬之人所创的火炬,还是尚未被红世干涉的普通人类,甚至是像迪丝这样的年幼火雾战士,我都要守护!)
    “来了~”
    “大哥哥好慢唷~”
    “前面在想一些事情。”
    “真是个奇怪的人~”
    “这样说以后的同伴真是失礼。”
    ……
    就这样,忧郁的“银月诗人”兰迪与开朗的“棺柩裁缝师”迪丝开始了他们长达三百多年的合作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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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沙漠之珠-葛达姆斯
第①幕  城市初貌


    经过一天一夜的星夜兼程,兰迪与迪丝终于来到了位于撒哈拉北部边缘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同时也是北非较为重要的几个外界宿之一,被誉为“沙漠之珠”的葛达姆斯。
    穿过层层的枣椰树林,熟门熟路的迪丝带领着刚成为火雾战士不久的青年从一扇小门进入了这座由泥土搭建的古老都市。
    “没想到沙漠中还有如此美丽的城市!”
    葱翠茂盛的树荫,涓涓流淌的溪流,别具风格的房屋,阳光明媚的广场,幽暗阴凉的街道,展现在银发青年眼前的是一个简洁却不简单、古老却不腐朽的城市,城中祥和的风景让一直以来始终与敌人战斗的冷漠诗人兰迪难得地放松了身心,忍不住交口称赞了几句。
    “真是美丽啊!而且比起其他城市所应有的功能,位于沙漠中的葛达姆斯也毫不逊色,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不过作为讨伐者,他们不能把过多的时间停留在赞美与游览风景上。于是,留有银色长发的流浪诗人只能一边紧紧跟随着迪丝在葛达姆斯错综复杂的街道中不停穿梭,一边不忘趁机留意刻画在大门牌楼上的庇护符、写有阿拉伯字迹的灰幔以及雕琢在建筑上的其他字符图画。
    城市中庸长的街道被上面的房屋捂得严严实实,再加之清新凉爽的空气不断从园林吹入城市,因而葛达姆斯尽管位于茫茫沙漠之中却使人恍如置身于深山绿荫中那般清凉。只是城中的这些街道只能通往屈指可数的几个明亮而开阔的场所,所以对于第一次踏足这里的人来说想要迅速到达自己的目的地而没有人带路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有效地起到了抵御外敌攻城的效果。
    一路上身为游吟诗人的兰迪依旧没有忘记关注这座城市所独有风景,每到一处就尽可能地了解和记录当地的风俗文化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在这里他看到的是诸多牵着骆驼的商队领队正用他们的货物与城里人做着交换,城中的孩子们(仅指男孩)在街道上相互追逐嬉戏,老人们则端坐在自家门前守着自己手中的那份生意单……在一派祥和的城市之中,所有的一切繁忙却不紊乱。
    在迪丝的带领下,不知不觉间迪兰已然来到了一条深邃悠长的小巷,不同于先前街道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个起到排出浊气吸入新鲜空气以及采集阳光作用的高耸采光柱,这条街道从头至尾都掩藏于深深的昏暗之中。
    “这里就是葛达姆斯被隐匿起来的第八街区哟~”
    为兰迪稍作解释后,活泼的女孩便蹦蹦跳跳地跑向了位于街区中央的一座深宅。
    “阿卡杜拉爷爷~”
    在狭小的门前坐着一位以白色缠头巾裹头、身披宽大白色长袍的老人,当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后,老人缓缓地转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随即深深凹陷下去的双眼中绽放出充满慈爱的光彩。
    “是小迪丝呀,好久不见了,阿卡杜拉爷爷都想死你了~”
    唤作阿卡杜拉的老人慢慢抬起骨瘦如柴的手抚摸着迪丝的苍青色秀发,从中散发出的是满满的关爱之情。
    随即他将视线徐徐移到了迪丝身旁的陌生青年身上,在一番仔细端详后,阿卡杜拉终于确定这是一张自己不曾见过的面孔,于是他开口询问道:
    “这位是……?”
    “同伴,红世魔王‘哀伤冰火’卡斯特拉和他的契约者‘银月诗人’兰迪。”
    从迪丝身后闪烁着青色光芒的厚重棺木中传递出了亚西斯平稳的声音。
    “在下‘银月诗人’兰迪,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兰迪颇具绅士风度地微微欠身,儒雅地向老者行礼致意。
    “原、原来是‘银月诗人’先生啊!久仰大名,您可是近来的焦点人物啊!”
    当听闻来人是近一个月来连续讨伐多名红世魔王的新生代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后,阿卡杜拉布满皱纹的脸上不禁透露出许久未能消散的惊愕之情,或许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位一直活跃于亚洲的火雾战士居然会在自己有生之年来拜访这座位于北非的外界宿。
    (才缔结一个月就消灭了那么多红世使徒,如果能招揽到他成为常客,日后的情报生意肯定会更上一层楼的。)
    “那、那能否请您以后多多来光顾‘真主是全知,是至睿的’呢?”
    顺着年迈老人如火柴般的手所指示的方向,兰迪这才注意到了刻在白墙上的阿拉伯文店名,环顾四周,在这条漫长却异常幽暗的街道上有着类似门面的小屋还有四家。
    “怎么样,以后能常来这里看看吗?”
    阿卡杜拉激动地起身,一把就握住了兰迪的手,银白发丝下一对灰黑色眼眸中映射出老人充满期待的心。
    “啊?嗯……那个,好的,我会来的。”
    面对老人殷切的邀请,不善于应付这种情况的兰迪只能不置可否地点头敷衍,希望能尽快蒙混过去。
    其实当时的兰迪并不明白老人话语中的真正意思,老人所说的常来惠顾是指成为该店的贵宾,也就是不再去该城的其他四家情报店而是只通过这家名为“真主是全知,是至睿的”的店与情报贩子与火雾战士来获取情报,只是等兰迪完全熟悉这一切已经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在那个时代,一些作为商旅中转站的外界宿城市拥有一套独特的做法,首先由像阿卡杜拉这样的店主提供场地以便让火雾战士们与情报贩子们在其中买卖情报,当然也有火雾战士与其他火雾战士买卖情报的,随后店主通过向到场的火雾战士收取一定的入场费,不过这些负责提供场地的店主最大的收益还是来源于情报贩子们,他们会将收益的一部分作为场租上交给店主。另外一旦有某位颇有名望的火雾战士成为该店的贵宾后,就会吸引更多的火雾战士与情报贩子来该店,毕竟货币对于火雾战士们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所以很多情报贩子会依据火雾战士的名望而开出更高的价钱,而情报贩子的增加也就意味着情报网的增大,也就会有更多的火雾战士前来。另一方面,成为贵宾的火雾战士不仅可以免交该店的入场费而且还能通过该店得到不少第一手情报与帮助,也就是说一旦有什么情报店主会通过各种途径优先通知他。
    位于沙漠中的绿洲城市葛达姆斯自然秉承了这种做法,而老人阿卡杜拉所经营的正是这样一家为火雾战士提供情报买卖的店。
    不过在当时,热情的老人似乎也没能察觉到兰迪的真正心意,以为对方允诺自己的阿卡杜拉还兴高采烈地给了兰迪一块银质的出入证,随即便转身将一把细长的钥匙插入钥匙孔,为这名新贵宾第一次打开了身后的屋门。
    厚厚的土门缓缓敞开,扑面而来的是一片鲜艳到刺眼的火红,在这个不算宽敞的房间内布满了红色的装饰,用红色颜料绘制的壁画以及悬有红色挂毯的四壁使整个房间看来色彩缤纷而充满温暖。屋中错落有致地叠放着的镜子所反射的光照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而那些摆放在横木上的铜制器皿更为房间增添了一丝雍容华贵,同时也使得房间看上去比实际宽敞明亮了不少。
    “这些器皿和绘画都刻有自在法吧?”
    眼尖的兰迪一下子便发现了隐藏在这间屋子各个角落中的束缚型自在法。
    “兰迪先生不愧是高手,这些自在法是为了防止一些红世使徒伪装成人类或者火雾战士混入其中的。比如上次‘幻化无形’就是这样闯入的,害得我们损失不少同伴,要不是有小迪丝与亚西斯大人的话,恐怕现在的葛达姆斯早已不复存在。”
    年逾古稀的阿卡杜拉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向迪丝投出万分感激的目光,而迪丝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露出一副不必在意的笑容。
    (看来迪丝对于他们的这份救命之恩,这些人是一辈子都不会忘怀的吧。)
    “所以,我们后来在亚西斯大人的建议下为房间布置了自在法,只要红世使徒一闯入此处便会被立即束缚住。”
    “当然了,像我们这些与人类缔结契约,通过神器表达意志的红世魔王是完全不会受到影响的。”
    睿智的红世魔王“冥奥之环”通过迪丝背后的青黑棺柩所传达出的声音及时解答了兰迪积存在心中的疑问。
   在这之后,这位年迈的看门人将两人引至一块被红色帘幕遮蔽的区域,随后他轻轻撩开丝质隔帘露出了一间单独隔离开的小间。
    “据说这个房间在当地是只有在婚礼的那个星期才能使用的。”
    亚西斯热心地为初到此地的兰迪与卡西特拉细细解说,俨然一位十分负责的导游般,作为其契约者的迪丝在听到亚西斯说出“婚礼”二字时不知为何竟害羞了起来,小巧的脸庞不时泛出阵阵桃红,或许作为女孩的她一定也渴望有朝一日能和自己心爱之人在这样一片充满爱与温暖的小屋举行婚礼吧……
    一旁的银发青年在听了亚西斯的解说后不免发出一声感慨。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幸苦各位协助者了。”
    “客气了,客气了,我们这些协助者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帮助你们剿灭那些怪物,从而祈祷其他的人们能好好地幸福生活下去而已。”
    (希望其他的人们能好好地活下去而牺牲自己的幸福吗?真是些坚强的人呐!)
    兰迪悄悄从侧面瞥了一眼这位正在挪动床板的老人,从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可以隐约看出一丝哀伤。
    (看来阿卡杜拉也背负着一段悲伤的过往啊!)
    “咳咳,这下面就是本店的特别买卖场了,希望能令你们满意。”
    老人收拾起悲伤心情,深深吸了口气,随后用力推开床板,为两人开辟出一道通向地下深处的阶梯。
    兰迪小心翼翼地顺着阶梯踱步而下,反观迪丝则又蹦又跳地跃下了这段不算长的石梯,之后他们一同走过了一段漫长的甬道,出了甬道的两人又一前一后踩着狭窄的爬梯来到了一个类似排气口一般的小窗口下。
    “我说……!!!”
    想要与迪丝谈话的兰迪自然而然地抬起头来,只是这由下而上的一望却让他在无意间瞥见了一道绝美的风景,这对于出身在较为保守的东方大国的诗人来说,感官刺激实在是过于强烈了些,害得他险些从爬到一半的阶梯上坠落。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大哥哥刚才说什么?”
    位于兰迪头顶上方的少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裙下风光已被人看尽,正一脸困惑地盯着话说到一半的青年,静静等待他把话补完。
    可此时的兰迪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就好像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冲到了头部,头皮传来阵阵酥麻,滚烫脸颊也散发着灼人的热量,从脖子到眼睛再到头顶的每一处都在因为羞愧而吐露出平素隐匿起来的绯红。这样的他又哪里还能记得自己原先要说什么来着,一向思维活跃的大脑中早已一片空白,内心也只是在不断祈祷着刚才的事不要被迪丝发现才好。
    (如果要是被发觉了,不知道迪丝会以什么眼光看我啊!)
    无法直视、思考不能、就连伪装一句随意的答话也是那么的困难,这时的银发诗人就像偷吃了禁果的亚当无法直面上帝般无法正视迪丝,甚至不敢与其搭话。
    “咦?”
    不过兰迪长时间的沉默却反而使得迪丝与亚西斯更加奇怪了。
    “那个,兰迪先生,你没事吧?”
    (糟糕,如果再不说些什么的话,恐怕真的要起疑了呀,必、必须要说个什么理由!)
    自从成为“银月诗人”后,兰迪即使在面对比自己强大数倍的红世魔王时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慌乱过,本应才思敏捷的他在这个时候居然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编撰不出。
    (没、没、没什么……我、我……)
    “没什么,他只是埋怨说这路真长。”
    (卡斯特拉……)
    尽管兰迪在心中把这句话默念了数遍,可每次一到嘴边却忍不住又咽了下去,深怕被对方从自己的答话中发觉什么怪异之处。
    “大哥哥果然是个奇怪的人呀~”
    在接受了名为“哀伤冰火”的红世魔王的谎言后,无邪的女孩留下了这么句话便又噔噔噔地继续向上爬,也许这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兰迪所表现出的怪异之处太多了,已使得迪丝将他彻底看作了一个怪人,因而对于这次的突然沉默也就有些见怪不怪了。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卡斯特拉。)
    (唉……你呀,真是个没用的家伙,平时倔得要命,一碰到这种事就慌成了这样!)
    虽然想反驳些什么,但最终兰迪还是没有开口,毕竟这一次的确是自己的不成熟造成了这种局面。
    然而躲过了最初的惊慌之后,在这位已然成为火雾战士的男性心中一个大胆的念头竟逐渐浮现。那就是,抬头再看一次迪丝群下那美妙绝伦的风景。
    (再偷偷看一次……也没什么关系吧?)
    (喂,你还来?!!)
    不顾契约魔王的阻止,被好奇心(准确来说是身为男性的某种欲望)支配的兰迪又一次向着上方偷偷望去,不过就在快要看到迪丝裙下风光的这当口,作为被偷窥对象的女孩却以一个轻盈的翻身悄然进入了那个类似排气口一般的小窗口中。
    (额……)
    没能再度看到绝美风光的兰迪略微感到了些许失望,而成功逃脱被偷窥命运并率先到达目的地门前的女孩则不忘调皮地伸出头来催促一下作为同伴的兰迪:
    “大哥哥,快点哟~”
    “噢,马上来。”
    排除杂念后的兰迪加快了爬梯速度,很快便和迪丝一起来到了一扇银白色的门前。
    娇小的女孩轻轻推开大门,随着一缕缕阳光的射入,一个宽敞明亮的露天广场豁然跃入兰迪的眼帘……



第②幕  阿羅琪什密的告诫

    呈现在这名刚成为火雾战士不足一个月的青年面前的是一个硕大的圆形广场,广场中央坐落着一座半径约为两米的小许愿池,在池边零星地坐着几名服装各异的人,他们彼此交谈甚欢。除此之外的空间几乎都被各种摊位所占满,或一纸铺于地面,或搭建小棚紧靠建筑围墙,一派热闹繁华的样子。
    “不、不是位于地下的吗?”
    由于大都数外界宿为了免遭红世使徒发现均坐落于室内,加之刚才走过了一段不短的地下密道,使得当兰迪在抬头望见了蔚蓝的天空后不禁有些愕然。
    “不是的啦~这里可是第五街区的露天广场哦~”
    迪丝十分兴奋地向这位第一次到来的大哥哥介绍道:
    “只是这个广场从一般街道无法进入这里而已,所以必须要走暗道才行。”
    为初到此地的新人解释完毕后的讨伐者少女一溜烟便窜进了人群中。
    至于那位新人,“银月诗人”兰迪则在听闻前辈少女(?)的简介后将信将疑地环顾四周,的确未能发现任何通向外部区域的道路,整个广场被高耸的房屋完全包围。尽管在此前兰迪已经踏访了不下三、四个外界宿,但是像葛达姆斯这样子将整个情报交易置于露天广场上的外界宿还是第一次碰到。在这里提供情报的协助者们一个个摆放着小摊,而火雾战士们则挑选自己感兴趣的情报购买,有时见到老朋友或者逛累的时候还可以选择在许愿池边稍作歇息,同时享受池水带来的清凉舒爽,仿佛是一个自由贸易市场似的。
    “这么明目张胆地将其大白于天下真的不要紧吗?”
    经过一个月的战斗,名为“银月诗人”的银发火雾战士深切地见识过红世使徒们的狡诈与强大,因而当他在望着广场中熙熙嚷嚷的人流,不禁为他们捏一把汗,冰蓝的瞳眸中坦露出一抹忧虑。
    “放心吧,除了‘幻化无形’那次的确危险了些,这几百年来这里还真未怎么被红世使徒们攻破过。”
    原本只是自言自语的银发诗人根本没有想到身边会突然有人回答,带着一脸的惊讶,兰迪缓缓转过头去望向不知何时来到身旁的陌生人。
    说话的是一位将自己完全隐匿于墨绛红斗篷中的神秘女子,就连高高的帽冠上还垂以半透明的绛红色面纱将面容完全掩盖,然而从她身上却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魄、促使常人心生畏惧不敢接近的诡异存在感,而且她本人根本没有任何想要隐藏这危险气息的意思。
    (!!这个装扮,这种感觉,难道是传说的那位前辈,“吞噬幸运の魔女”?)
    尽管作为一名讨伐者的时间并不长,但有三个名字几乎是他每到一个外界宿都必定会听到的,一个就是他在不久前所遇到的杰出自在师少女——“棺柩裁缝师”迪丝,还有一个则是与红世中真正的魔神“天壤劫火”所契约的女中豪杰“赤发灼眼的杀手”,而最后一个就是以残酷无情著称的占卜师——“吞噬幸运の魔女”。
    “是‘灾厄绛纱’阿羅琪什密吧?”
    由于在红世生活得过于长久,卡斯特拉对于许多一出生没多久便去往“邻界”的红世使徒不甚了解,而“灾厄绛纱”阿羅琪什密便是其中之一。因而卡斯特拉对于她的了解几乎全部来源于其他火雾战士以及与他们契约魔王的交谈之中,所以这位刚与人类缔结契约不到一个月的红世魔王卡斯特拉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不太确定的语气。
    “正是,这位是我的契约者‘噬运の先驱者’维纳斯·VI·凯勒。”
    向兰迪作出介绍的还是先前听到的那个阴郁的声音,被称为“噬运の先驱者”的女性自始至终都没有答话,只是微微点头以示与兰迪及卡斯特拉打招呼。
    (我还以为之前说话的是契约者,原来是红世魔王啊!)
    较之于古老的卡斯特拉,阿羅琪什密的年岁根本不足挂齿,可不知为何给人的感觉似乎是她显得更加悠久,再加之传递出如此老成的竟是一个妙龄女性的声音,让人听得十分不舒服。
    “说实话,我觉得‘冥奥之环’过于放纵自己的契约者了,让她与人类的接触过于亲密了,这样总有一天会付出惨重代价的。”
    这仿如诅咒的言辞令微皱着眉头仿佛正在忍耐什么极限测试的兰迪将心中的不满完全展露在了脸上。
    “什、什么意思?!”
    没有理睬年轻火雾战士的提问,通过微微摆动着的轻纱传达意志的红世魔王继续陈述着自己的观点。
    “我们不是人类的庇护者,我们的职责只是守护红世以及这个世界的存在之力平衡而已,没有必要过分接近人类,否则总有一天会因为这份亲近而失去一切的。”
    阿羅琪什密的话令一向以人类守护者自居的兰迪无法认同,但毕竟对方是经历无数世事的红世魔王,无论是资历还是经验亦或是辈分都是他无法比拟的,无可奈何的银发青年只能将自己抑郁的视线再次投回到正在广场中活跃的迪丝身上。
    (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为了缓解心中的苦闷,兰迪将视线投向远方,在那里迪丝可爱活泼的模样使他的眼睛及时得到了满足。可心中那犹如卡了根鱼刺似的不悦感却丝毫没有减轻,反而随着阿羅琪什密的言行愈发严重。
    (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不爽!!!)
    (……)
    同为诞生于红世的强者,又是赐予兰迪力量的契约伙伴,名为“哀伤冰火”的红世魔王此刻却沉默不语。向来不喜欢招惹麻烦的他才不会主动把自己卷进这场无谓的口舌之争中,尽管双方一个是自己的契约人,另一个则是自己的同胞。
    午后烈阳下的广场上,不管是出售情报的情报贩还是购买情报的火雾战士都显得十分懒散,很多人干脆直接倚靠在许愿池边小睡片刻,也有不少已经完成当天目标的人匆匆从各个暗道出了广场,唯有作为这里常客的迪丝还在热情高涨四处与熟人打着招呼。
    “娜依拉婶婶~”
    “原来是‘冥奥之环’大人的契约者,让您特地跑来问候真是不敢担啊!”
    “巴赛尔伯伯~”
    “哟,是小迪丝呀~来,抱一个~”
    “拉巴哈叔叔~”
    “迪、迪丝小姐好……”
    “英蒂萨尔姐姐~”
    “嗯嗯~迪丝酱乖~”
    ……
    迪丝充满活力的背影不断在兰迪的视线中跳动着,时而与这边的情报贩打打招呼,时而与那边的火雾战士问声好,一副主人招呼客人的样子。
    (如果不成为火雾战士的话,迪丝现在一定像其她同龄孩子那样在玩耍吧?)
    或许因为曾经是文人墨客的关系,这位蓝眸的火雾战士似乎特别多愁善感,不知不觉中竟生出一丝伤感。
    “迪丝和大家的关系相处得真是不错啊!”
    为了阻止心中的那份惆怅继续将自己引入哀伤深渊,兰迪随口感叹了一句,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话却成为了身旁老气横秋的年轻魔王阿羅琪什密借题发挥的契机。
    “我看不是这样吧,除了个别几个人外,大部分的人只是畏惧其强大的力量以及想利用她的单纯而已。”
    “!!”
    听闻阿羅琪什密如此说,兰迪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震惊,但在短暂惊愕后,这位银发的青年觉得必须要反击了,他无法容忍对方一次又一次地否定着迪丝所作所为的意义,因为迪丝的所作所为正是他想做却做不到的事,原本的性格缺陷使他永远无法像迪丝那样自然地与他人相处。
    “我觉得这并不……”
    正当他想要为迪丝辩驳的时候,耳边飘来了不远处迪丝与一名情报贩的谈话。
    “迪丝酱在上次的战斗中真是太厉害了呀~如果‘冥奥之环’大人和迪丝酱能留在这里的话,红世使徒什么的根本不足为惧,这里一定会成为附近最繁华的外界宿的!”
    “嘿嘿~”
    “看到没,因为强大所以畏惧害怕,因为强大所以想要利用,于是他采取了奉承的态度。”
    阿羅琪什密的注解令之前还试图张口反驳的兰迪一时哑口无言。
    “对了对了,今天有些急事要早回去,剩下的情报能不能拜托迪丝酱全部收购呢?”
    “唔——”
    “拜托了!!”
    “嗯~那好吧~路上小心哟~”
    “为了自己的利益与目的,肆无忌惮地利用周边人的善心与好意,然而一旦自己遭遇危机就毫不犹豫地将他们丢弃,这就是人类!”
    阿羅琪什密的话语宛如一道黑色的咒语将兰迪封印在心中的画面再次拉扯出来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周围的人们都神情冷漠地看着为了拯救那些即将被斩杀的孩子们而挺身直面敌人却身陷囹圄的宛棠,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救她出火海,没有一个人出面制止那衣冠禽兽,只有宛棠渐渐远去、慢慢消散的背影。
    ——再见了,表哥……
    (明明宛棠在平时是那么地帮助他们,只要身子稍微好一点就会帮村里人采药、收割、编织等等,可、可为什么那时候就没人出来救她呢?!)
    成风的往事又一次鲜明地浮现在了兰迪的眼前,离别时的痛苦又一次深深扎进他的心中,一股股强烈的愤怒与怨恨不断地向他袭来。
    (当初那些村民也是这样一直利用着宛棠,然后再把她抛弃了吗?不,不是这样的,那、那只是因为他们出于对强者的惧怕,因而才无法行动的。)
    拥有一对水晶般明澈瞳眸的火雾战士正竭力克制着在自己心中躁动的情感,他明白如果让这种负面情绪支配了自己,恐怕他不仅将再也无法履行自己当初对宛棠许下的诺言,甚至更有可能会毁了自己所要保护的一切。
    “这样的生物值得你如此保护吗?还是说你只是想要满足一下自己……”
    “咳咳……”
    似乎是觉察到了契约者的负面情绪愈来愈甚,语气中总是透出淡淡哀伤的卡斯特拉鲜有地做出了出言打断这种无礼的行为。
    “呵呵,说到利用,我们好像没什么资格说别人吧?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利用这些人类?利用他们想要复仇、想要保护珍视之物的心,逼迫着他们与我们签订契约,借此讨伐那些肆意妄为的同胞以达到我们自己的目的。”
    “!!”
    这位大多数时间保持沉默静静倾听的忧伤魔王一开口着实又让兰迪大感意外,他没有想到与自己缔结契约的红世魔王竟会说出这番批判他们自身的话来。
    (这就是魔王的器量吗?敢于正视自己、敢于直面一切。)
    “好吧,或许我不应该这么批评人类,或许我们可能比人类更加自私自利。”
    (居然、居然承认……了吗?)
    不知是因为想不出辩解之语还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火,原以为又会掏出什么大道理的阿羅琪什密居然轻易地承认了卡斯特拉的说法。
    “但是,有一点我还是希望你们能转告‘冥奥之环’和他的契约者。”
    只是对于这位喜欢装老成的魔王来说(当时的兰迪的确是这么认为的),承认自己在某方面的不足并不代她就可以容许别人在相同方面的错误。
    银白的发丝柔顺地从青年指间滑过,心思细腻的诗人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
    “与人类……保持距离吗?”
    “嗯,虽然你们可以不用理会我对人类的观点,但是你们必须明白自己是什么,一旦红世魔王与人类签订契约后就会成为火雾战士,不再是人类,也不是红世使徒,而是火雾战士,拥有可以匹敌红世使徒力量从而阻止世界崩塌的讨伐工具,不要妄想再回到身为人的时候,更不要奢望去当什么救世主,那只会让你们走上毁灭之路,所以……”
    阿羅琪什密的忠告在兰迪与迪丝日后的旅程中充分证明了它的正确性,不过在当时这种话听来实在是过于刺耳,就连卡斯特拉也忍不住出声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
    “喂喂,请你在说话时考虑下身为契约者他们的心情吧。”
    作为“灾厄绛纱”阿羅琪什密契约者的女子从斗篷中伸出右手,在胸前摆了摆似乎是在示意自己无碍,然而兰迪可没有像她那样的涵养功夫,一直处于无可辩驳境地的他立即就出言反击了。
    “既然你如此讨厌人类,又那么看不起契约者,那你为何要和她签订契约,为何还要和她一起守护这个世界呢?”
    “唉……我的头又开始痛了……”
    沉眠于火雾战士体内,仅仅透过神器传达自己意志的魔王此时根本就没有形体可言,可卡斯特拉从冰蓝宝戒“哥尔玛”传出的有气无力的声音却分明让人看见了一位扶着前额头痛不已的老人。
    然则头疼老魔王·卡斯特拉的呻吟却没被交战的双方中的任何一人予以理睬,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在年轻讨伐者与年轻老魔王(从各种意义上)间展开。
    面对青年不知深浅的挑衅,一向以冷酷无情著称的魔王“灾厄绛纱”立即予以回击。
    “首先我要纠正你一点错误,我守护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我们的世界‘红世’,因为那些无知的家伙们再这样滥食与扭曲下去,总有一天会为我们自己的世界召来无法挽救的灾厄。”
    阴晦的魔王一击刺拳,嚣张的青年顿时没了方向。
    (什、什么?!!难道说我从根本上就弄错了吗?)
    不理会对方所能承受的极限,阿羅琪什密继续以舒缓的语气给予追击,在这看似平静的话语之中却又暗藏着让人无法辩驳的厚重力量。
    “不仅是我,所有赐予你们力量的魔王们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的,以你们的世界为战场以此来保护我们的家园。”
    (别把我算进去,我只是来会见朋友的,老是一个人待着也会有想出去透透气的时候。)
    卡斯特拉以只有兰迪听得见的自在法传递出自己来到“邻界”的真正缘由,可在“邻界”居民——人类听来这个理由比起为了挽救红世而来还要让人恼火,不过目前这名作为曾经是人类、如今是火雾战士的青年却没有当场翻脸,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阿羅琪什密接下来的话上,一场风波因此得以避免。
    “至于为什么签订契约……可以吗?”
    在回答签订契约这个问题时,阿羅琪什密鲜有地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顾虑着什么,随即她开口询问了自己的契约者。
    全身罩在红袍中的女子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略微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慢举起右手缓缓掀开了一直将她面容遮蔽的面纱。
    “!!!!!”
    直到这时,兰迪才注意到眼前将周身隐于斗篷中女性没有左臂,不过更大的惊讶还在后面。当名为“噬运の先驱者”的火雾战士揭开面纱,将自己真正的面容展示在他面前时,这位见过无数妖魔鬼怪的蓝眸青年还是一下子呆了,不同于先前的惊讶,那是一种因为惊悚而处于身体僵硬的状态。
    “你、你……”
    半响,兰迪都没能憋出一个词汇,周围的喧嚣在刹那之间就被眼前的现实所摈退,回响在耳边的只有自己吞下口水的咕噜声。
    “这、这是……”
    犹如置身冰冷地窖,银发的诗人顿感四肢冰凉,指尖和嘴唇都在发抖,而且渐渐麻痹,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莫名的手紧紧揪住。
    (这、这是什么???)
    曾经吟诵出美妙诗篇的口舌如今却编织不出任何词汇,因为眼前的这张面容带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这是一张没有没有眼眸,不是天生没有而是带有明显后天被人剜去眼珠的伤痕;没有鼻子,不是先天就不存在而是长大后被人残忍的割去了;没有耳朵,不是从未有过而是被人在某天以利器削去,其余部分还残有各种用刀或者烫板制造的伤痕,呈现在他面前的就是这样一张丝毫不亚于妖鬼的中年女性的面容。
    “难道……”
    “这就是人类所做的事情。”
    缓缓放下面纱,从中传出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而充满了辛酸,很明显此时的声音已不是“灾厄绛纱”阿羅琪什密而是被称作“噬运の先驱者”的火雾战士维纳斯·VI·凯勒,也就是当事人自己的声音。
    “签订契约是我自己要求的,我已经无法继续作为人活下去了,失去了声音、失去了容貌、失去了住所、失去了身份、失去了名字,在二十七岁那年,我失去了一切,尽管后来我被一个好心的老人所收养了,但是仅仅只过了十年,连那位老人也走了,只有变成了怪物的我被孤独留在这个世上,却再也无法融于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了,明明从前的我是那么地热爱这个世界,可是那些接受过善意的人却一点一点地将我的一切全部夺走,我曾经想要报复他们,最终却因为内心的软弱而放弃了。于是我打算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那个时候,我遇见了一名重伤的女子……”
    “那是我的前任者,但是她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去。”
    通过短暂的转换,阿羅琪什密补充了一句,不过很快又切换回了维纳斯充满悲伤的声音。
    “所以我决定继承这份遗志,成为一名游离于常世之外的讨伐者,从另一个角度好好注视着这个我曾经那么热爱的世界,反正在那里也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听完“灾厄绛纱”与“噬运の先驱者”的故事后,兰迪什么也说不出,完全陷入了沉默,只能默默地站在原地,这是远远超出他预料之外的故事,而维纳斯·VI·凯勒身上所折射出的是人们深深的罪恶。
    “这就是你们嘴里所一直想要守护的人类。”
    透过面纱传达出的声音已经又一次换成了红世魔王“灾厄绛纱”阿羅琪什密,从她的语气中所渗透出的厌恶感似乎较之前更甚。
    “如果过分让人类见识了你们的力量,终有一天他们会因为恐惧而选择杀戮之路的,你们有做好与其兵刃相向的觉悟了吗?”
    这是阿羅琪什密给出的最后忠告,伴随着渐渐远去的声音,“噬运の先驱者”先行离开了外界宿-葛达姆斯。
    尽管那位将无尽黑暗展现在兰迪眼前的先驱者已经离去,但银发的青年却依旧呆呆地伫立在原地,脑中阿羅琪什密的话语与维纳斯·VI·凯勒的面容不断交织着,虽然他也曾因为宛棠的事而怨恨过那些村民们的袖手旁观,可发生在维纳斯身上的事实在过于残忍了,以至于他久久无法从中抽离。
    “嘛~不要多想了,任何生物都有其阴暗面的。”
    因卡斯特拉的安慰话语而勉强回过神来的蓝眸诗人已是一身的冷汗,一直压抑在胸口的巨石似乎稍微舒缓了不少。
    “只是,我从没想到过人类居然可以做出这种事。”
    抬起头望向远方,在那里活跃的迪丝正在广场中四处穿梭,这时的兰迪却不由得有些不安起来。
    (还是把阿羅琪什密的劝诫转告给迪丝吧。)
    于是银发的青年迈开步子向着广场的另一端走去……




人物介绍:
    维纳斯·VI·凯勒:被称作“吞噬幸运の魔女”的火雾战士,但是与她签订契约的红世魔王“灾厄绛纱”阿羅琪什密从不这么称呼她,而是称她为“噬运の先驱者”。据说维纳斯·VI·凯勒原本是某位领主的女儿,对领地内的任何人都十分友善,不过正是由于她的过分单纯与善良,导致她后来被一名与自己十分相似的女孩所欺骗夺去了一切,声音、容貌、长有胎记的左臂,地位,身份,存在……全部丧失了。因而当她成为火雾战士后一直以半透明的绛红色面纱型神器“密尔德蕾特”遮面,将全身笼罩在墨绛红斗篷中,当战斗姿态时,神器“密尔德蕾特”会彻底化为面具紧贴脸部,残缺的左臂通过阿羅琪什密以存在之力显现为巨大的利爪,战斗风格偏向中近程。
    阿羅琪什密:真名为“灾厄绛纱”的红世魔王,对自己以及火雾战士在这个世界中的定位有着清醒的认识,但是似乎十分厌恶与排斥人类,平时通过半透明的绛红色面纱型神器“密尔德蕾特”传达自己的意志,火焰颜色为墨绛红。





第③幕  棺柩裁缝师的身姿


    金色阳光铺满了坦陈于蓝天白云下的露天广场,清凉的微风不断从各处暗道吹出,为置身于喧嚣中的人们卸去一丝烦热。
    以手遮在眼睛上方抵挡午后灼人的阳光,银发诗人向远方眺望,在那里一位浅青短发的少女正不顾炎热地活跃在各个情报摊间。
    (迪丝可真是活力十足啊!)
    同样作为讨伐异世来敌的火雾战士,眼前这位身披银灰长发、名为“银发诗人”的青年却没什么干劲。
    阿羅琪什密的话语依旧在他耳边反复回荡、挥散不去,无奈的诗人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朝迪丝走去,打算向亚西斯转达刚才收到的告诫。
    (难道阿羅琪什密如此厌恶人类是因为契约者的关系?)
    可偏偏在这时候,兰迪那胡思乱想的脑袋中不禁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可能吧……)
    毋庸置疑,那些人施加在维纳斯身上的痛苦是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都无法饶恕的罪行。但是,如果就此便认定所有的人类都是罪恶,那未免也太过草率了,毕竟在其中也有着为了他人而牺牲自己的人在呀!原本只是一名文弱青年的尤箓如今却成为了讨伐无数红世使徒的战士——兰迪,发生这一切的开端正是作为他表妹的宛棠为了村里其他人的幸福而牺牲了自己的一切。
    (一定还有很多像宛棠那样的人,我一定要拯救他们,决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了!)
    每每想到与宛棠分别的那晚,总是让人如此揪心,也因此只要一想起宛棠的事就会让这位银发讨伐者斗志昂扬。一度因为“灾厄绛纱”阿羅琪什密的话语而彷徨的“银月诗人”很快重新振作了起来,望着不远处在广场中飞奔、在人流中穿梭、不断向周围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亲切问候的活力少女,再次确认了自己目标后的青年做了一个决定。
    坚定自己内心的兰迪打算将这残酷的真相独自背负,他觉得若告诉了迪丝这一切只会让眼前开朗的女孩徒增伤心而已,而此时此刻的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这能温暖旁人内心的灿烂笑容从迪丝脸上消失。
    (这种事只要我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根本没必要告诉迪丝一切,如果真有一天发生了像阿羅琪什密所说的那种事的话,只要我挡在迪丝身前就可以了!)
    虽然兰迪也想像迪丝那样与周围的人们打成一片,但性格上的缺陷却使他永远只能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别人,所以他想要守护迪丝、守护那份纯真善良笑容,看着她一点一点实现属于她也是属于自己的梦想。
    ——迪丝成为火雾战士后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或者特别想讨伐的对象呢?
    ——特别……想做的事吗?有啊有啊,就是和亚西斯大人一起帮助需要帮助的对象呀~
    ——是吗?和我想的一样呢!
    (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轻易放弃了我们的坚持呢!)
    攥紧拳头,兰迪在心中暗暗起誓。


    “注意,注意,有敌袭!”
    好不容易摆脱内心挣扎的兰迪刚想要好好领略下葛达姆斯不同于其他外界宿的情报交换方式却忽然听到了城市上方传来的警报声,行走于广场周遭房顶上的几位妇女同时用她们尖锐的声音向城市中的人们传达出危险正在逼近的信号。
    在葛达姆斯这座城市里,能在屋顶平台上随意走动的只有妇女和儿童,而且在这上面妇女可以不用遮盖面纱,所以成年男子是决不允许踏足屋顶的——刚进入城市的时候,迪丝曾经这样提醒过自己。
    循声望去,兰迪发现站在屋顶上的妇女果然都没有用细纱遮面,可能这样更方便她们在侦测敌袭以及在危险时发出警告吧。
    不过在听闻警报声后还能如此悠哉地遥望楼上风景的也就只有兰迪了,其他的火雾战士们纷纷采取行动,不少更是当场便换上了战斗着装,整个露天广场立时躁动起来。
    “报告,是红世集团『虫之风暴』,大约有数百红世使徒,准备迎战!”
    率先跃上城墙的火雾战士先锋第一时间传回了敌人的详细情况,而收到情报的火雾战士们立即亮出了各自的武器,人人一副即将战斗的模样,丝毫没有顾及城市中其他人类的安危,或许此刻在他们眼中所能看见的只有来犯之敌了。
    (真是群不顾别人的家伙啊!)
    虽然明知在战斗中还要照顾完全不能成为战力的人类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甚至会有搭上自己性命的危险,但刚成为火雾战士不久的青年还是忍不住想要保护他们,这或许就是一直被契约魔王卡斯特拉所责备的太过温柔。
    正当众讨伐者准备展开攻击之时,有一位个子娇小的少女采取了和大家不同的行动。
    “启动!!!”
    随着不带一丝污秽的透澈童音响起,女孩右手高高举过头顶,指向天际。霎时间,整个广场,不对,是整个城市的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情形之中。环顾四周,一层薄如细纱的淡淡的苍青将名作葛达姆斯的城市以及在城市前停下脚步的红世使徒完全包裹在其中的,就犹如被关进了一副巨大的青黑棺柩一般。
    “?!!”
    几乎是在青黑棺柩形成的同一时间,兰迪感到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就好像是一个瞌睡后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陌生地方似的感觉。
    (怎么回事?)
    不止是他,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如此感受,明明周围的一切风景没有任何改变,周围的人也没……
    (人?人都不动了?!)
    经过一番细细观察,兰迪发现不仅是人,城市中的花草树木、风沙尘土也都是静止的,仿佛这一切都是用道具搭出的逼真布景。
    “看来是‘斗转星移’了。”
    根据周遭的迹象,卡斯特拉大胆作出了自己的猜测。
    “原来这就是‘斗转星移’吗?”
    兰迪依稀记得这个由“冥奥之环”亚西斯所独创的自在法。这是个可以将大范围区域内的所有事物瞬间转移至他处的自在法,可以说是能有效降低与红世使徒战斗给这个世界所带来的扭曲的巧妙手段。
    通过事先在城市中以及转移点布置好自在式,一旦发生战斗便会立即启动,将置身于战场中的所有战斗对象(也就是所有气息异常的对象)全部转移至以存在之力构筑的虚假城市,以此来保护原来城市不受侵害,这便是被称作“斗转星移”的庞大自在法的功效。虽然比起日后由“螺旋的风琴”莉亚南希编写的自在法“封绝”来显得又费力又复杂,但是在当时这是唯一一个可以降低异世者们战斗给这个世界所带来的扭曲与损害的自在法,而能够想到并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在当时也就只有杰出的自在师“冥奥之环”亚西斯及其契约者“棺柩裁缝师”迪丝了。
    舞台的帷幕已然拉起,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苍青火焰熊熊燃起,迪丝娇小的身影瞬间跃上了露天广场西部边缘的城墙之上,就当其他火雾战士还惊讶于第一次见到如此夸张自在法时,这位身背巨大棺柩的“棺柩裁缝师”赫然伫立于城墙之上,与奔袭而来的红世使徒们相互对峙。
    “被转移到空旷地了吗?正合我意,这样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破坏掉你们这些杀害我族同胞的工具了!”
    在这些宛如一只只巨虫般的红世使徒之中,为首的是一名显现为巨大瓢虫的红世魔王,橘红色的坚硬外壳犹如城堡外牢固的壁垒似的为她抵御来自外界的一切攻击,而在这半球状的厚实甲壳上长着七颗像是肿瘤一般的突起物,上面浮现出漆黑的斑点。远远望去,那巨大的半球形躯体,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座耸立于大地的小山丘。
    “去死吧,红世使徒们!”
    一名身材矮小的火雾战士手持弯刀突然从人群中跃出,二话不说便向为首的红世魔王发起了攻势。
    面对来敌,巨大的瓢虫挥动比自己身高还长两倍,犹如岩石一般的橙红翅膀,同时夹杂着阵阵咆哮声,似乎是在为自己增加气势似的。
    “呀——!!!”
    伴随怒吼从沙漠上掀起的是足以吞没所有事物的狂风,滚滚黄沙亦随之飞扬。那名贸然冲上前去的火雾战士当即被冲击波正面击中,刹那间鲜血四溢,就此殒命于漫天沙尘之中。
    “你们难道只会打架吗?!!”
    发出斥责的是一名人类女孩,高高站立在七星瓢虫背脊上的人类少女吸引了不少火雾战士的目光。她那长约及肩的橘红色秀发因为烈阳的反射,亮晶晶地闪耀着,充满英气的脸庞上明显地展露出不悦的神色,紧皱着的眉头露骨地凸显出她对于火雾战士们的厌恶。
    “难道她也是火雾战士吗?”
    见到如此情景令兰迪愕然不已,与为首的红世魔王泰然相处的人类女孩,加之一副训斥后辈的口气,作为出道不足一月的新手,这是兰迪心中唯一能作出的推测。
    “可是气息不对。”
    很快拥有灵敏感觉的他又果断地否定了自己先前的结论。
    “难、难道说那个女孩就是一名选择和红世使徒站在一起的普通人类吗?”
    虽然不可思议,虽然不敢相信,但银发的讨伐者还是作出了最为合理的判断。
    “恐怕就是这么回事。”
    一直保持沉默让兰迪独自思考的魔王在契约者得出了正确结论后加以附和,深沉的语音中带有些许的悲哀。
    “这……怎么可能!居然会有人和破坏自己日常的红世使徒站在一起!”
    第一次面对人类与红世使徒携手对抗火雾战士的情形,这对于一心只为守护人类而讨伐红世使徒的青年来说未免太过于讽刺了,一时之间兰迪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啊——”
    正当兰迪还在彷徨之际,战斗已经全面打响,又有几名火雾战士冲向了聚集在城门前的红世使徒大军,可惜他们均被站在最前线的巨大瓢虫击落,甚至都没能碰触到对方。
    “上啊!把那些讨伐工具全都破坏了!”
    收到首领指示的红世使徒们悉数出击,这其中有长相酷似马蝇的红世使徒,也有一副蚱蜢模样的红世使徒,总之在虚构的城市外围趴着无数名显现为各种昆虫模样的红世使徒,还不只这样,尚有无数名幻化为飞行昆虫的红世使徒停留在半空随时给予火力支援。这就是『虫之风暴』所有成员的特点,在这个越来越多红世使徒选择显现为人类模样的时代,『虫之风暴』的成员们却大多保持着初到“邻界”时的昆虫姿态,由此可见其中成员的古老,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虫之风暴』的实力强大。
    说实话,一下子面临被无数巨虫包围的境地的确令人颇感恶心,有很多火雾战士都皱起了眉头。
    然而这些显现为昆虫模样的红世使徒可不是仅仅只有让人感到恶心的这点能力,在战斗方面他们个个都是拥有绝对实力的强者。
    红世集团『虫之风暴』是以收留红世使徒同时对于阻拦的火雾战士予以清除为目的的组织,凡能编进战斗组的每一名使徒均是个中好手,而由他们组成的讨伐集团在首领“七星”媞坦妮娅的率领下几乎无往不克,短时间内就收留了大量的红世使徒,同时也杀死了诸多火雾战士。
    “你们这群只知道包庇同胞却没有意识到他们所造成的危机的愚昧之徒!”
    一名火雾战士朝着名为“七星”的红世魔王见面就是数十发火焰弹,同时从她手链中传出了契约魔王严厉的责骂声。
    “你以为我们只是一味地收留同胞、屠杀讨伐者吗?”
    突然蹿出的巨大昆虫在火雾战士少女面前发出尖锐的咆哮,它那从膨胀的身躯长出翅膀的身影,与长喙天蛾有几分神似,看样子似乎是一名颇为强大的红世使徒。
    “对于那些只知道贪食的同胞,我们也是规劝制止的,只是我们不会像你们那样粗暴地直接歼灭了对方,我们会逐步纠正他们,你们明白了吗?只会残杀同胞的家伙们!!”
    仅仅一击,长长的喙便刺穿那名少女的躯体,随即狠狠将她甩出,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本应实力相当的两方面,却演变成了红世使徒单方面残杀火雾战士的局面。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除了本身的实力差距外,还有另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一直默默站于他们身后的红世魔王“七星”媞坦妮娅的从容指挥。
    “果然都还太年轻了。”
    从冰蓝钻戒内传出了魔王卡斯特拉低沉的声音。
    “对手每一个都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样子。”
    站在虚构的广场中央,兰迪静静地观望着前方的战斗,他明白以目前的情形绝不能贸然冲上去,看似混乱的战局实则早已布置妥当,就等着火雾战士们一个个如无头苍蝇似的冲向歼灭网。
    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血腥的战况让兰迪在战斗伊始难免产生了一点愤怒与一丝恐惧,但这些影响讨伐的情绪很快便被内在的冷静所排除了,取而代之的是细致的观察与周详的分析以及选择合适的诵词。
    (看来同伴的死亡并没能触及这家伙的底线,要不然一上场就被感情牵着走的话,我这边可就麻烦了,真是万幸啊!)
    然而没有发作并不代表银发青年不愤怒,只是还没有到达足以令他不顾一切盲目行动的程度。
    (可恶,必须要尽快看破敌人的部署,否则那些同伴就白牺牲了!)
    位于战事后方的兰迪攥紧双拳,一对冰蓝双眸仔细地观察着前方发生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寻找出敌人的破绽。
    在整个战场中与他同样保持冷静的还有一人,那就是早早便站在第一线却迟迟没有行动的火雾战士少女——迪丝,似乎是在观察形势又似乎是在等待时机,而那些试图接近她的红世使徒的攻击则被围绕在周围犹如棺柩一般的自在法所挡回或吞噬。
    忽然,少女有了动作。
    背后的青黑棺柩底端出现了一丝裂纹,大量的青色火焰瞬间倾泻而出,迪丝借助这股反作用力直上云霄,两名红世使徒见状急忙上前拦截。
    “危险!”
    率先察觉到危险的是站立于“七星”背上的少女,出于人类女孩的敏感而回头张望,却使她发现了从后方滚滚黄沙的地面中突然蹦出的一个巨大箱子。
    正确来说,与其说是箱子,倒不如说是用沙土组合而成的粗糙棺柩更为恰当。
    内部闪耀着青色光芒的棺柩,快速倒向正在指挥作战的橘红瓢虫,巨大的阴影几乎把唤作“七星”的红世魔王媞坦妮娅完全覆盖,看来将其吞噬下去只是时间问题了。
    “媞坦妮娅!”
    不知从哪钻出的一条细长的蜈蚣,紧紧将犹如山丘似的的媞坦妮娅缠住拖入地下。
    轰——的一声,紧随他们之后,青色棺柩重重盖在黄土之上,几名来不及逃脱的红世使徒就这样被囚禁其中,随后巨大棺柩带着这些尚在挣扎的囚犯们缓缓沉入地底,消失无踪了。
    “不愧是‘棺柩裁缝师’,真是厉害呀!”
    “成功了吗?”
    ……
    周围的火雾战士们纷纷停下步伐,似乎是在等待着失去首领的红世使徒们主动败退,因为先前的战斗已让他们充分领略到了敌人的强大,况且目前在数量上又是敌人占绝对优势,所以他们只能窝囊地祈祷军心大乱的红世使徒们自乱阵脚了。
    可是一直在观察的兰迪明白,迪丝的攻击并未能歼灭“七星”媞坦妮娅,另一名红世使徒抢在棺柩合上之前救走了红世组织『虫之风暴』的领袖。
    (恐怕接下来是来自于地下的奇袭。)
    果不其然,随着一阵巨响,从城墙前方不远处的地下涌出了大量的橘红火焰,好似海啸引发的巨浪般向城市袭来,橘红骇浪的高度轻易便超过了守备城池的城墙。
    “断空!”
    清澈的童音犹如天籁从天而降,一堵由一只只散发出浅青火粉的透明棺柩排列而成的厚壁拔地而起挡在了城市与巨浪之间。
    惊涛骇浪狠狠地撞击着坚固棺墙,发出阵阵巨响,震得地动山摇。
    但是站立在巨墙之巅的少女却纹丝未动,仿佛身居高位的王者般俯视着下方的众多红世使徒。
    “样、样子不同了?好帅气!”
    “这才是‘棺柩裁缝师’的真正姿态啊!”
    一顶绑有青色丝带的魔术帽下,原先的连衣洋装已换成了黑色的晚礼服与这个时代骑士们的灯笼裤的搭配,在白色长筒袜下一双黑色圆头皮鞋透出制裁的光芒,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迪丝那张堪比白瓷娃娃的娇小脸庞以及她身后巨大的青黑长棺。
    在迪丝的脚边,几名被类似青布似的自在法所束缚住的红世使徒不停地蠕动,样子十分狼狈。
    “那个,只要‘七星’小姐答应就此退兵并且在以后不再啃食人类、不再攻击火雾战士,我可以保证不再找你们的麻烦。”
    “笑话!我们为什么要听从你的条件!”
    一名气焰嚣张的红世之徒沿着墙壁急速接近站在制高点的迪丝,形如天牛的他挥舞着如同铁鞭似的触角,转眼间已跃至迪丝的前上方。
    “真是个急躁的家伙。”
    在亚西斯的叹息中,两道刻有苍青符文的自在式从迪丝背后的幽冥之棺中伸展而出犹如两道布匹把敌包夹其中进而包裹全身。
    “糟糕了!”
    “太冲动了!”
    名为“七星”的红世领袖媞坦妮娅与站立在她背上的人类少女流露出相同的担忧神色,两人几乎在同时采取了行动。
    人类少女一甩手将一条形如锁链的物体抛向正被迪丝回收的红世使徒。
    而媞坦妮娅则紧跟人类女孩的动作,向着位于迪丝与红世使徒中间布匹一样的自在法发射了两枚火焰弹。
    巨大的火球夹带着破坏力超强的冲击波瞬间将自在法击得支离破碎,就连迪丝也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在身前构筑棺柩形状的屏壁以免受到波及。
    在人类少女与红世魔王的通力合作下,那名形同天牛模样的红世使徒勉强躲过一劫,被人类女孩所持的锁链形宝具拉回到“七星”身后。
    尽管被救回一名红世使徒,但在迪丝的脚边仍有众多在先前对于“七星”的详攻中被青色自在法所束缚的红世使徒。
    “这就是‘棺柩裁缝师’吗?好像傲视群雄的女王呢~”
    “太、太强悍,就像变戏法一样!”
    “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呀!”
    ……
    众多火雾战士的赞美不绝于耳,就连平素自我清高的兰迪在看到了迪丝高高在上的身姿后也不禁被这股气势所慑,心中予以由衷的赞叹。
    (好美……)



人物介绍:
    媞坦妮娅:真名为“七星”的红世魔王,作为红世集团『虫之风暴』的首领拥有强悍的战斗能力,尤其是夹带冲击波的巨大火焰,拥有几乎是击中便死的极强破坏力。显现为巨大的七星瓢虫模样,性格温柔体贴,正义感颇强,爱憎分明,为人亲切热心,梦想能让同胞在这个世界安心有序地与人类共存。由于其保护救助的红世使徒不计其数,所以被红世使徒们视作能在这个世界安然生活的希望;又因杀死了诸多火雾战士,而被讨伐者们所憎恶。火焰颜色为橘红。



第④幕  剑拔弩张



    “只要你们不再啃食人类,我们就不会再继续歼灭你们。”
    从迪丝身后青棺中传出了亚西斯充满威严的声音。
    “嗯嗯,就像亚西斯大人承诺的,只要各位不再啃食人类,迪丝就不会再为难你们的,这些人也可以全部还给你们。”
    一脸纯真笑容的少女轻快地附和着契约魔王的提议。
    “开什么玩笑?!”
    或许是因为一直处于抬头仰视迪丝的尴尬处境,在『虫之风暴』中居于领导者地位的媞坦妮娅感到一丝不悦,这位显现为巨大瓢虫的红世魔王振动双翼,飞到了与迪丝视线平行的位置继续谈话。
    “我们已经是在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啃食,如果再减少的话,你想让我们全部因存在之力枯竭而死吗?”   
    “就是!媞坦妮娅又不像你们这些与人类契约的魔王!”
    站在瓢虫背上的人类少女手指着迪丝,威风凛凛的样子就好像她才是红世大军的领袖。
    “如果不啃食存在之力的话,大家可是会死的呀!再说了,人类中也有很多需要被啃食的人存在啊!”
    “什么?!!!”
    一直在下方倾听双方谈判的兰迪惊愕地张大了嘴,他无法理解为何身为人类的女孩要这么帮红世使徒,尤其是那句“人类中也有很多需要被啃食的人存在”听得格外刺耳。
    (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身为人类的她会讲出这种话?!还有,什么叫人类中也有很多需要被啃食的人存在啊?!)
    不仅是兰迪,就连站在高墙上的迪丝也一副吃惊的模样,娇嫩的小手不由自主捂住了嘴,看来就算是经历数千次、甚至是数万次讨伐战的“棺柩裁缝师”也未曾料到眼前这位从外表来看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女孩子会讲出这种有违常理的话语。
    “为、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如果那些人不被啃食掉的话,只会有更多的人死在他们手里,与其让那些人存在迫害其他人,还不如直接夺取他们的存在!”
    说着说着,一直英气逼人的少女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竟哽咽了起来,晶莹剔透的泪珠缓缓滑过她的脸庞滴落在媞坦妮娅背上。
    (看来这个女孩一定曾经被你们人类伤得不轻。)
    根据至今为止发生的状况,卡斯特拉通过戒指型神器的“哥尔玛”将自己的意志传达给了再次陷入沉思的兰迪。
    (可恶,又是这种事吗!!)
    抬起头,在空中,两位强者间的对话还在继续,“七星”媞坦妮娅接过人类女孩的话继续陈述:
    “所以在我们『虫之风暴』中,都是由娜乌西卡和其他被收养的人类孩子先挑选出品质恶劣的人,再由我们则负责将他们啃食,而且绝不染指其他无辜的人!”
    (居然是这样,难道那最低限度的啃食只是为了保护这些无辜的孩子们吗?这种办法还真亏你们能像出来!)
    兰迪的眼神中略带钦佩,不知在何时,这位银发的讨伐者已经认可了『虫之风暴』的所作所为。
    “难道『虫之风暴』的各位就不能不啃食人类吗?就算是再坏的人,在将来也是有可能会变好的啊!所以,大家就给他们一个……”
    “那你要媞坦妮娅他们怎么办?存在之力消耗殆尽后等死吗!”
    明明就是红世之间的问题,自己却始终处于旁观者的地位,一直观望着代表讨伐者意见的迪丝与代表红世使徒意见的娜乌西卡两个人类女孩的争辩,这令身为红世魔王的亚西斯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咳咳,那个,我还是希望你们能不要再啃食人类了,毕竟不能再让扭曲继续扩大了。至于你们对于存在之力的需求,我一定会尽快想出办法的,我以‘冥奥之环’之名向各位保证。”
    “嗯嗯~是亚西斯大人的话,很快就能想到办法的,你们不用担心。”
    迪丝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那是对于自己契约魔王无比信任的笑容。
    “不行!如果不啃食存在之力的话,没多久媞坦妮娅他们就会变得虚弱了,如果到时候你们再群起而攻之,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挡得住!”
    亚西斯的意见立刻就遭到了站在巨大瓢虫背上的人类——娜乌西卡的严厉驳斥,从她说话的口吻来看就好似自己也是红世集团『虫之风暴』其中的一名使徒。
    虽然兰迪无法认同那名少女的立场,但这并不影响他对于娜乌西卡的看法。站在『虫之风暴』的角度来说,少女的话无疑是正确的,这点从周边无数火雾战士的懊恼表情就可以看出,其中还有不少因为自己的想法被她戳穿而狠狠地砸了下嘴。
    “除非你们先给出方法,否则我们绝不同意!”
    “……”
    沉默,迪丝与亚西斯同时保持了沉默,毕竟要立刻想出一个能解决红世使徒对于存在之力需求的办法实在太困难了。
    在下方观战的兰迪紧咬着双唇,望着迪丝紧皱眉头的苦思模样,他是多么地想去帮上一把,然而一个接触红世不过一月的新手又怎么可能比已经讨伐了百年以上的自在师“棺柩裁缝师”更了解自在法呢?
    终于随着一句“那就没办法了”,停战的时间戛然而止。
    几乎是在娜乌西卡说出这句话的刹那,“七星”媞坦妮娅立刻后退与迪丝拉开距离,同时伸展翅翼准备发射极具破坏力的火焰弹。
    主动宣告停战终结的少女则立时甩出那条之前用于救住同伴的锁链型宝具,似乎想要捕捉面前的“棺柩裁缝师”。
    作为被动方的迪丝见对方又起杀机迅速解除了棺柩型墙体,使得自己一个下沉躲过了锁链的捆绑,并且从背后的棺盒上端喷出青色烈焰攻击敌人。
    至于那些被迪丝的束缚型自在法所包裹的红世使徒们因为失去了棺墙的支撑而纷纷从高空摔落到了地上。
    “杀啊!!”
    一直处于劣势的火雾战士们一见到有如此多的红世使徒因被束缚而无法行动时,怎肯轻易放过他们?于是压抑许久的讨伐者们就犹如饿狼扑食般纷纷施展开各自的拿手本领,火焰弹、自在法、兵器利刃全都对准了这些待宰羔羊,一时间大开杀戒。
    “住手啊!!!”
    “不要!!!!”
    在空中看见此番情景的媞坦妮娅与娜乌西卡早已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急忙朝地上不能动弹的同伴飞去,想要从讨伐者的刀刃下拯救他们。
    “喂,你们等等!”
    回头想要制止其余火雾战士举动的迪丝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就已经看见无数火粉飞扬了。
    “啊——”
    “呜~~~~~”
    “混——蛋——”
    “救救……”
    “媞坦妮娅大……”
    一向以为讨伐战是凭实力说话的兰迪震惊了,他从没料到那些被他视作同伴的讨伐者们会露出如此凶残的一面,或许从讨伐使命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并没有做错,但心地善良的诗人无法接受,尽管那些红世使徒们在不久前也曾杀害了不少火雾战士同伴,但毕竟那也是对方凭真本事取胜的。可如今火雾战士们对于红世使徒的这场屠杀却截然不同,仅仅只是一场对于手无缚鸡之力之敌的凌虐,所以他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这种趁人之危的做法。
    (太,太残忍了!)
    对于契约人的悲叹,卡斯特拉没有作声,因为在红世发生过的战争里,这种事太多了,他早已习以为常。
    “呜呜呜~~~~”
    自从开战起就始终傲然地站立于媞坦妮娅背上的人类女孩跪下了,双手捂着脸痛哭的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悲伤。
    “不——可——饶——恕——”
    与娜乌西卡不同,作为红世集团『虫之风暴』首领的“七星”此刻除了悲伤外还有一种更强烈的情感,那就是愤怒,对于自己部下惨遭敌人屠虐的愤怒。
    “呀呀呀呀呀呀!!!”
    随着怒吼,巨大的橘红火焰倾泻而出形成一轮火柱,犹如一把苍天巨剑瞬间便将整个城市从中央一分为二,无数正在享受歼灭使徒快感的火雾战士一眨眼就在这股洪流中化为灰烬,就连迪丝罩在整个区域之外的青黑棺柩的末端也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只是被很快地修复了因而没造成什么差池。
    “呼呼……”
    幸亏卡斯特拉的及时提醒,站在攻击线边缘的兰迪立即闪身逃离才免遭不测。
    至于在“七星”媞坦妮娅上方的迪丝不知为何并没有趁着对方情绪失控时趁机予以致命一击,或许外表只有十、三四岁模样的迪丝也不赞同那些同伴的行为而不忍心在这种时候了结了“七星”吧。
    对于迪丝的故意放水行为,作为契约魔王的“冥奥之环”并未多加斥责。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趴在沙漠中喘息的红世魔王似乎十分疲惫,然而半缩在壳内的头部两侧,一对硕大的复眼依旧血红。
    (这样还不行,一定要让他们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隐蔽在某座矮屋后的银发男子紧紧注视着杵在城前的巨型炮台。
    “看样子那家伙还想来一次,小心点。”
    “嗯。”
    正当兰迪遵从魔王的吩咐准备应付“七星”的下一次攻击之际,从媞坦妮娅身边突然钻出了一条身披黝黑铠甲的蜈蚣,在他盘绕的身躯中央躺着两名被救助的红世使徒,其中一名显现为长戟大兜虫模样的使徒身上带有明显的打斗伤痕,另一名幻化为梨光裳夜蛾的使徒也虚弱不堪。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会袭击这座城市,是想要把这两名红世使徒救走。)
    透过冰蓝戒指似乎能看到卡斯特拉蕴藏其中的苦笑。
    “还真是夸张的营救行动。”
    为了准确掌握城中情况以便自己能在第一时间作出合理的判断,躲在暗处的兰迪悄悄发动了探索型自在式。
    (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徒在这座城市里。)
    借助反馈回来的信息,兰迪大约掌握了在一番恶战后还存活下来的火雾战士数量,同时也确定了在这座虚拟城市中已经没有其他等待救助的红世使徒。
    “真糟糕,幸存者还不足三分之一。看来我……”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打断了兰迪与卡斯特拉的战略商讨。


    “不可能——!!!”
    这种巨响不用看也知道,能发出如此怒吼的除了作为『虫之风暴』首领的红世魔王“七星”媞坦妮娅已别无他人,在她身边与其密谈的亮黑蜈蚣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首领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而愣愣地站在原地。
    “要我就这么离去?不可能!唯有这里的火雾战士一个都不能放过!”
    原先让人感到处事周详的人类少女此刻并没有向她的红世朋友给出意见,只是默默地伏在媞坦妮娅的背上抽泣,年纪尚小的她至今还沉浸在失去同伴的巨大悲伤之中,泪水不断从她的眼眶中涌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他们明明已经很少啃食人类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
    隐匿在沙尘中的瓢虫再次挥动起犹如岩石一般的宽大翅膀,橙红色的薄翼掀起一股股夹杂着怒吼的狂风。
    “我明白了。”
    如同蜈蚣似的红世使徒没有多说什么,他将救出的两名红世使徒轻轻地置于身后不远处,于此同时另几名红世使徒迅速将他们包围,担任起他们的警戒保护工作。
    “既然媞坦妮娅都这么说了。”
    再次回到前线的红世魔王向着自己的首领忠诚地宣誓。
    “我,‘百足’阿姆菲斯巴纳,一定坚守到这场战斗的最后!”
    披着亮黑铠甲的娱蚣缓缓抬起身躯,伸直躯体的“百足”昂着头将城市中的一切尽收眼底,从两侧铠甲缝隙中伸出无数双恶心蠕动的脚,锐利的钩爪肆无忌惮地舞动着。
    尽管先前遭受了重创,但红世集团『虫之风暴』可用于战斗的有生力量仍保留了原有的一半以上,比起不到原先人数三分之一的火雾战士显然好得多。
    在空中,酷似长喙天蛾的红世使徒拖着受伤的身体来回盘旋,执着地等待着媞坦妮娅发出战斗的指令。不仅是他,其余的红世使徒无论受伤与否,都在等待决战时刻的到来,丝毫没有一员显出疲乏与退缩之态。
    (这就是“七星”的领袖魅力吗?)
    兰迪在心中暗暗钦佩,虽然彼此互为对手,但还是会忍不住赞叹对方身上的耀眼之处。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一个永远被太阳所吸引的人,就好比是月亮一样,没有了太阳的照耀便会迷失在黑夜之中。
    借助于宛如喷射器似的棺盒,悬停于空中的迪丝也久久没有采取行动。经过了先前的激战后,诸多的红世使徒已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这名原本被他们忽略的贫弱少女身上,因此只要迪丝稍有举动,他们便会迅速采取应对措施。
    (小心应对,我们的目标只有“七星”媞坦妮娅,一个个歼灭既浪费力量又没有效率。)
    (嗯~知道啦~西亚斯大人~)
    头戴礼帽、身着礼服、脚蹬圆头皮鞋的华丽裁缝师,静静等待将所要讨伐之敌送入制裁之棺中的时机。
    一直在隐蔽处默默观望的兰迪觉得是时候出手了,想要通过自己的攻击寻找突破机会的迪丝被她身边无数敌人死死盯住,根本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看来只有我们来打破这僵局了,麻烦呀……”
    透过镶有冰蓝宝钻的戒指“哥尔玛”,“哀伤冰火”卡斯特拉轻声向银发的契约者传达自己的意志。
    可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兰迪却产生了一丝犹豫。
    (我,能行吗?)
    慑于敌人的实力,“哀伤冰火”的契约人产生了一丝畏惧。
    洞悉一切的魔王没有吱声,因为他了解那名叫做兰迪的契约人,了解他的性格、他的梦想、以及他不可动摇的决心。
    (行!一定可以的!保护,我必须要保护这里的每一个人!)
    银发诗人向前踏出坚定的步伐。
    (必须要前进!)
    在他的手中一把银光勾勒的竖琴赫然显现。
    (必须要守护!)
    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银发蓝眸的青年伴着乐声缓缓登上舞台。
    “属于‘银月の诗人’的表演,开始!”


人物介绍
    阿姆菲斯巴纳:真名为“百足”的红世魔王,从红世起就一直守护在“七星”媞坦妮娅身边,在红世组织『虫之风暴』成立后更担任了作为首领的媞坦妮娅的私人保镖。平素习惯显现为披着坚硬铠甲的巨大蜈蚣,认为这样能比较有威慑力。阿姆菲斯巴纳是个做事有板有眼、对弱者极具爱心的红世魔王,希望能帮助媞坦妮娅一起创建个让来到这个世界的红世使徒与人类一起和谐生活的乐园。火焰颜色为明亮的黑色。



第⑤幕  自相残杀

    年轻的战斗诗人-兰迪一步踏出矮屋,纤细的手指轻柔地划过怀中银色竖琴的根根琴弦,正当他试图以此来要为同伴们创造反击机会之时,却不曾料想第一个阻拦在他身前的竟然是、竟然是自己一心想要保护的同伴。
    “注意右边!”
    来自契约魔王的提醒为时已晚,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已经在银发诗人做出反应之前移动到了与他近在咫尺的距离。
    “???”
    卡斯特拉突然而至的警告令兰迪不甚明了,只是出于作为战士的本能反应,他面对来人迅速反向跃起。
    “唔——”
    就在跃起的刹那,兰迪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了自己的身体,但他没有过多在意,如今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了利用自在法将袭击者以及他的两名同伙束缚之上。
    完成这一切安然落地的“银月诗人”还未来得及认清袭击者的面貌,一阵剧烈的疼痛便猛地贯穿了他,讶异的诗人瞬间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没能理解状况的青年勉强以左手支地支撑身躯,右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疼痛处,不一会儿这只手上便满是某种湿漉漉的液体了。
    “?!!”
    低头察看,沾满右手的某种液体正是自己的鲜血,望向胸前,一道深约1厘米的细长刀痕从胸口一直延伸到腹部,鲜红的血液不断从中汩汩地流淌出。
    (这是……怎么回事……)
    (自相残杀呀……)
    依托戒指型神器“哥尔玛”传达意志的古老魔王以有气无力的语气向自己的契约者表明了如今的恶劣状况。
    “!!”
    得知真相的银发诗人一时惊呆了,他无法相信曾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伴转眼间居然对自己刀刃相向。
    再次确认周边的状况后,攥紧双拳的讨伐者终于相信了自己契约魔王的话语,不自觉地狠狠地啧了下嘴。
    “切,卑鄙的家伙。”
    当然,他咒骂的并非是袭击自己的战友,而是暗中操控这一切的敌人。又一次低头查看自己伤势,胸前长长的伤痕尚在渗血,而造就如此严重伤势的罪魁祸首,正是一名与他同样身为讨伐异世之徒的战士,这对于想要守护同伴的青年来说实在过于讽刺。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好难受!!为什么无法控制了?!”
    从对方空虚无神的眼眸以及其契约魔王慌乱不安的语调可以来看,兰迪几乎可以断定这名讨伐者必然是被某个阴险的红世使徒控制了。
    (卑鄙,居然让我们自相残杀!)
    “对不起了。”
    蓝色缎带般的自在法从地底将正在挣扎的男子牢牢束缚,兰迪依靠体内契约魔王的力量迅速止住了伤口处的流血,同时也进一步加固了另外两人的束缚。
    暂且解决了眼前危机的兰迪开始冷静地思忖对策,可是他的思绪马上被不远处忽然传出的几声哀嚎所打乱了。
    “啊——”
    一名只有约莫十来岁的少年被来自身后的攻击炸飞至空中,幼小的身躯在空中不断翻滚直至重重摔落到地面,象征生命的鲜血慢慢从中溢出。
    广场的另一边,有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被他身边的年轻女性一剑削飞了头颅,顿时从身体中喷出一抹红尘,宣告他的讨伐之路走到了尽头。
    “喂喂,周围都是什么啊!”
    听到契约魔王的提醒后,拥有冰冷蓝眸的青年慌忙望向四周,与先前攻击自己的讨伐者拥有相同症状的远远不止他一个,在这个以存在之力虚拟而出的露天广场之中几乎有一半的火雾战士都陷入了失控,应该说是被操控的状态。
    “唉……似乎整个区域的火雾战士们都陷入了自相残杀的烈焰之中啊!”
    卡斯特拉以轻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叹了口气,话语中满是对于不幸遇难的同胞的遗憾与悲哀。
    (真该死,原本就只剩1/3了,依目前来看恐怕要连1/6都保不住了。)
    依靠先前布置在城市中的探索自在法,兰迪很快就了解到其他几个地区也也处于和此处相同的境况。
    在以蓝色锁链般自在法将扑向自己的又一名讨伐者束缚后,这位拥有宛如精美工艺品般银色秀发的诗人产生了一丝担忧。
    (糟糕,正在全力迎敌的迪丝……)


    但是,兰迪显然低估了被奉为“红世之棺”的讨伐者少女。
    背负青黑巨棺的“棺柩裁缝师”依靠先前兰迪那基本没任何作为的华丽登场迅速就突破了众多红世之徒的监视,转瞬就和“七星”媞坦妮娅展开了一场肉搏战,华丽的棺柩与壮美的火焰不断涌现,相互撞击崩碎化为火粉。
    尽管迪丝的一双荧绿明眸紧紧盯住正面的媞坦妮娅,可是她也没有忘记一直徘徊在自己周围试图给予致命一击的红世魔王“百足”阿姆菲斯巴纳,从黑色礼服中飘散出点点幻青火粉纷纷化为大小不一的棺盒阻挠着这条亮黑蜈蚣的攻击。
    (小心!)
    银发火雾战士青年对于迪丝的警告尚未喊出便被证明一切只是他的多虑,因为原本从背后妄想偷袭迪丝的两名火雾战士转眼就被两具透着浅青的透明之棺锁在半空,动弹不得。
    “呼……这实力……还真夸张。”
    刚放松下来的心却因为一件事再次纠结了起来,先前在广场中还在和迪丝聊得十分起劲的一名火雾战士如今正朝自己挥剑而来。
    (怎么会?!)
    尽管勉强以自在法封住了对方的行动,但是兰迪的心绪却被严重扰乱了。
    (居然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明明不久前大家都还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如今却……)
    银发的悲伤诗人此时只感到胸口阵阵刺痛,这是一种不同于在战斗中受伤的痛感,在战斗中无论是被利器割破,还是遭受火焰弹袭击,都是那么的明确、清晰与锐利。然而现在他所感受到的却是刻画在心间,一种无法触摸、不能触及犹如一根芒刺戳入皮肉般,一碰就痛无法排除。
    ——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再见了,表哥……
    兰迪的脑海中不禁又回想起了曾经悲伤的画面,揪心的感受又一次浮现在了他的心间。
    明明刚才还在一起憧憬未来,一瞬间却阴阳两隔,生死相离,从此再也不能相互依偎、一同欢笑。
    明明一直共同生活,仅仅一念就让自己丧失了存在,不停留在任何人的记忆之中,失去了容身之处。
    明明曾经是托付生死、同仇敌忾的战友,忽然间竟要兵戎相见、以命相搏,不能再次相互依偎、一同欢笑。
    想要为了死去的恋人复仇却失去了自己的存在,想要守护他人不再失去却被逼至与战友自相残杀。
    多么悲伤、多么无奈、多么不甘!
    想要战斗、想要改变、想要守护!
    (明明是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的!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
    无法排解这份痛楚的兰迪狂乱地奏出最强音,蕴含巨大能量的波动化作数条冰蓝缎带将试图接近的火雾战士尽数击飞。
    (难道我错了?难道这份想要保护别人的执念是错的吗?)
    不能释怀的心情使得兰迪置身于冰蓝火焰中,浸满哀伤的冷焰袭满全身化为无数利刃将前来索命的红世使徒悉数贯穿。
    “集中注意力!”
    轰的一声巨响将兰迪心中的阴霾顿时震得烟消云散,这次发起攻势的是位于他侧后方的一位成熟女性火雾战士。
    (不知道……我是不是也会像这样被控制……)
    可惜的是这枚火焰弹仅仅只是让兰迪从无尽的悲痛泥潭跌入了另一个深渊。
    (这样也不错,这样就能不再痛苦、不再悲伤、不再……)
    “笨蛋!想一死了之吗?原来当初立下的誓言只是随便说说啊……”
    面对契约者的消沉,卡斯特拉再也不能置之不理了,这样下去等待他的只有灭亡之路。
    “这也难怪,以你这种半吊子的心态是谁也保护不了的!”
    “!!”
    短短的两句话却好似醍醐灌顶,顿时浇醒了这位沉溺在悲伤之中的银发青年。
    侧身,跃起,弹奏,又一名火雾战士被他束缚在冰蓝的绸带之中。
    (差点就真的“不合格”了。)
    回望空中说出这番话的少女,坚毅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动摇,无论是面对受控同伴还是凶残敌人,迪丝均没有出现任何的彷徨。
    “看来我和她真的不是只有一点点的差距。”
    摆正心态的兰迪从高处俯视脚下,在他的不远处一名带着刻有“075A”字样项圈的青年转瞬化作狼人,以有力的双爪撕碎了来袭的红世之徒,同时原本左摇右摆的柔顺狼尾猛然膨大变长将身后偷袭的两名失控同伴扫进墙壁。
    在“狼人”身边的是一名骑着一个巨大布偶的女孩,令人担忧的是布偶的四肢已被地面上另一名瞳孔涣散的讨伐者以锁链束缚,而在她身后一只巨大的烈焰甲虫正欲扑咬。尽管只有十岁模样,但女孩巧妙地解除了巨大布偶使锁链落空,随即在空中再次召唤布偶,巨大的布偶刹那就把甲虫压碎,与此同时女孩也以自在法逼退了其他攻击者。
    (即使是面临自相残杀的不利状况,大家也都没有放弃希望啊!)
    广场的另一角,一名身着套有半透明细纱的浅桔色连衣裙的少女陷入了危机之中,被多名失控的火雾战士围攻的她虽然以手中的五弦琴勉强抵住,但来自于空中的红世之徒的攻击似乎没能注意到。
    “危险!”
    不由分说,一条蓝色写满自在法的光带从竖琴直奔而出,目标直指攻击橙发少女的红世之徒,妄图趁乱奇袭的阴险敌人就这样化为了点点火粉散落在少女周围。
    (真是太好了,至少保住了一个同伴。)
    成功拯救了陷于危难的讨伐者少女,兰迪心中顿感安慰,瞬间就迅速回复了先前的状态。
    (原来我也是能做到的嘛!只是不知道我自己什么时候也会……)
    “唉,还在战斗呢,请注意下周围啊!”
    就像是为了印证卡斯特拉的说法似的,两颗火焰弹从他的身后两侧飞驰而来。
    (该死,现在可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必须要做些什么,一定要阻止这种自相残杀的局面!)
    凭借本能翻身躲开剧烈的爆炸,银发的讨伐者扫视周遭,由于他先前的举动使得越来越多陷入操控的讨伐者将他作为目标,步步紧逼而来。
    (似乎没被控制的不是还在战斗便是战死了,起码没有增添新的感染者。)
    在兰迪利用战斗空隙,卡斯特拉再次通过搜索网掌握最新情报的期间,两名身着亚麻长袍的年轻人改变了路线朝其他没受影响的火雾战士扑去。
    面对这种不利局面,银发青年不禁眉头深锁,大脑高速运转寻思良策。
    (连搜索型自在网都不行吗?)
    “卡斯特拉,还有其他办法找到操纵者吗?”
    银发的诗人一边竭尽全力左右闪躲来自同为讨伐者的攻击,一边向自己的契约魔王寻求帮助。
    “……”
    可是这位平素总是边抱怨着麻烦边给予兰迪帮助的魔王如今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感叹着诸如“真是麻烦啊”等的词句,显然这次他的契约者真的是丢了个大难题给他。
    (无论是使用搜索自在法还是气息侦察居然都无法感知到,还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虽然卡斯特拉经常在某些事上显得很容易放弃,但那只是他没兴趣去浪费精力与时间而已,倘若他一旦认真起来,这世上基本没有他无法克服的难题。
    而如今,这位魔王认真了。
    (以目前的战况来看,被操控的讨伐者显然属于失去自我意识的情况,但他们仍可进行有计划的作战。因而可以排除情绪操控的情况,只剩下行为操控、意识操控和感觉操控这三个可能了。)
    寄存于兰迪期内的红世魔王逐步分析着战场局势,将不合情理的选项剔除,只留下符合状况的结论。
    (如果是行为操纵的话,那操纵者必然在附近,只是这个数量……想要同时操纵那么多讨伐者实在有些困难。)
    依据先前兰迪布置下的搜索自在网,卡斯特拉基本了解了被操纵的火雾战士数量。
    (果然是后两者啊!真是最麻烦的情况了,这两种操纵完全可以在远离战场的情况下发动,必须得想个办法逼他现身。)
    与红世魔王一心同体的银发讨伐者并没有催促,因为他知道这次的情况和以往那种只需给出解决方法的情形不同,这次是连手法和敌人也不清楚的棘手局面,不过同时他也清楚自己的契约魔王正在努力寻求解决之道。
    “额……”
    好不容易击退两翼夹击的兰迪后背猛然遭到重创,一发火焰弹不偏不倚击中了他,而前方手握短刃的刺客也已然杀到。见状,冰眸的火雾战士连忙侧身避让,闪着杀戮光芒的长剑擦着兰迪胸口划过,留下一条浅浅的樱红细纹。
    (没办法了,就用那个来打开局面吧!)
    卡斯特拉透过戴在指尖的戒指“哥尔玛”以只有两人之间可以相通的自在法说道。
    (那个?哪个?)
    突然被告知使用某个绝招来击破僵局,兰迪听得一头雾水。
    (前两天和你说过的那招。)
    (是……是组合自在诗吗?)
    对于这位自在法出众的红世魔王而言,将各种自在法相互缔结、相互隐匿的组合自在诗是其拿手绝活;可对于才刚契约不足一月的兰迪而言,这他未曾使用过的力量——组合自在诗未免显得过于复杂,因而一向自信满满的诗人鲜有地显出了一丝犹豫。
    (真的要用吗?)
    (没办法了,不用的话恐怕……)
    名为“哀伤冰火”的魔王没有继续说明,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契约者应该会明白。
    银发的诗人-兰迪除了专心应付敌人的攻击外,同时以冰冷蓝眸默默扫视周围,冷静地观察着战局。
    只是目前的形势太过明显,没被操控的火雾战士们正一个个地倒在昔日战友的面前,战局正朝对他们越来越不利的方向发展。
    (好吧,我试下。)
    终于,银发蓝眸的讨伐者“银月诗人”兰迪下定决心,准备放手一搏。



第⑥幕  隐藏的颂歌



    兰迪做了个深呼吸,同时确认自己的伤势,胸腹部的伤口在卡斯特拉的帮助下已经止住了流血,手臂、小腿等处的划伤还不足以影响他接下来的行动,背部以及左手手臂被火焰袭击所造成的灼伤似乎也并无大碍。
    “呼……”
    (看上去还行,除了最早的那一刀,其余几处基本都不是什么重伤。)
    之所以首先确认伤势是因为接下来他所要尝试的是自己从未施展过的组合自在诗,这不仅需要他出色地掌握发动各种自在法的诵文,而且还必须依靠自身的闪躲来规避敌人的攻击,如果一旦在吟诵期间因身体机能的损伤而造成动作延误的话,必将是致命的。
    “感觉如何,千万别在这种时候退缩哦~”
    “嘁,你才退缩呢!”
    回应了卡斯特拉略带挑逗的玩笑,银发战士再次深吸一口气,同时双腿微屈,稍稍俯身摆好架势,准备迎接敌人的攻击。
    一名犹如蟋蟀般的红世之徒突然从侧后方扑向诗人,待到攻击临近之际,兰迪猛然双脚蹬地,一跃而起,飞向天空,大声宣告:
    “演奏开始!”
    与此同时,从冰蓝戒指中传递出了“哀伤冰火”低沉的吟诵:
    “Papé Satàn, pape Satàn aleppe!” 
    原先兰迪脚下的地面瞬间崩塌,冒出一团冰蓝色的炙热烈焰,将扑空的红世之徒炸了个人仰马翻。
    伴着竖琴奏出的悠缓之乐,“银月诗人”亦开始演唱: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组合而成的诵词使得蓝色火团陡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空中落下无数火球。
    “cominciò Pluto con la voce chioccia;”    
    还未等卡斯特拉吟唱完毕,两条带着倒刺的藤蔓以及无数火焰弹组成的混合攻势就扑面而来。侧身、后仰、空翻、加速、急停,兰迪以一整串连贯的闪躲完美避过了攻击,最终这波气势十足的攻击仅仅只是在他身上增添了几道浅浅划痕而已。
    “e quel savio gentil, che tutto seppe,”
    “Parsel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伴随交替响起的诵词与歌声,残留于大地的火焰倏地化为朵朵鲜花,飘散的火焰花瓣将先前攻击他的数位讨伐者团团围住,迫使他们无法再次进行攻击。
    “disse per confortarmi: Non ti noccia la tua paura; ché, poder ch'elli abbia,”
    一枚火球从后袭来,兰迪一脚踏上支在房前的幔布,以灵敏的动作在空中翻身180度躲过攻击,同时以倒栽葱的姿势轻拨琴弦,向着面前的敌人再次开唱: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兰迪面前夹在他与偷袭者中间的大地忽然掀起蔚蓝色的狂澜,将对方顷刻吞没。
    (终于又解决了一个红世之徒。)
    “non ci torrà lo scender questa roccia”
    抓住契约者创造的宝贵机会,睿智的魔王加快了吟诵速度。
    “Poi si rivolse a quella 'nfiata labbia,e disse: Taci, maladetto lupo!”
    魔王一口气吟完三句诵词,兰迪也趁机配合,吟出了威力巨大的爆破词句。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就当“银发诗人”念完诵词的刹那,两名红世之徒忽然闪身于他身后,依靠躲在暗处某名讨伐者的束缚自在法,他们成功将利刃刺入了这位诗人的体内,然而——
    “consuma dentro te con la tua rabbia.”
    卡斯特拉的话语从他处响起的瞬间,被刺中的“兰迪”突然爆炸,两名红世之徒尚未明白状况便已被迸发出的炽烈蓝色余辉染满全身,迅即接踵而至的小爆炸将他们炸得支离破碎。
   
    战场的另一边,迪丝的战果丝毫不逊于兰迪,应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地面与空中无数的青色棺柩就是最好的证明,在其中被束缚的不仅是红世使徒,还有甚多试图偷袭她的被操控的火雾战士。
    (要小心,尽量避开“七星”的火焰攻击以及“百足”的贴身近战。另外,手臂的伤势不要紧吧?)
    亚西斯无微不至的关怀与教导令迪丝十分开心,犹如洋娃娃般的精致面容上洋溢着喜悦的幸福。
    “嗯~谢谢亚西斯大人的关心~”
    伸手,一股青色烈焰喷射而出将正面袭来的火雾战士困在其中。于是,被幻青所笼罩的天际又多了一具棺柩。
    (注意存在之力的补充。)
    “嗯~”
    无数青黑棺盒中的一尊突然散发出青色光芒,位于其中的红世之徒渐渐分解为火焰被棺柩吸收,随即转化为团团青焰飞向迪丝,慢慢融进她身后的巨棺之内。
    这就是“棺柩裁缝师”所独具的自在法“生死之棺”,通过将囚禁在棺盒型自在法的敌人分解为存在之力,再将其转化储存在合约人背后的巨大棺柩中以备战斗中使用。虽说这样的做法有些残忍,但对于无法像红世使徒那般随意补充存在之力的火雾战士和与其契约的红世魔王来说却是能弥补自身缺陷的不二法门,或许正是依靠这种吸收敌人的力量讨伐敌人(所谓的“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手段,“冥奥之环”与“棺柩裁缝师”才能讨伐至今。
    补充了力量后的裁缝师少女迅即加固了围绕在身边的棺盒,原先被“百足”阿姆菲斯巴纳好不容易撕裂的防线又一次修复。
    “可恶的火雾战士!”
    阿姆菲斯巴纳狠狠敲碎挡在自己身前的棺柩,但他还未能前进一步,棺柩的碎片便浮现在了他的周遭,要不是迅速后撤,恐怕早已像其他同伴那般被关进其中了。
    重新组合的棺柩再次屹立在恼羞成怒的蜈蚣面前,可是阿姆菲斯巴纳却拿它们一点也没办法。
    (不愧是讨伐了我们无数同胞的强者——“冥奥之环”的契约人。)
    正在担当贴身警卫的红世魔王无法突破棺柩之时,他的保护对象“七星”媞坦妮娅已经与迪丝展开一场恶斗。
    至于其他的红世之徒亦或是被操控的火雾战士甚至连接近他们两人都十分困难,威力巨大的火焰攻击、凭空而现的死亡之棺正缔造着只属于强者的战场。
    转眼间,又一名囚禁在棺盒之中的红世之徒化为了团团蕴藏蓝色存在之力的火焰飞向迪丝,很快他的力量将会被用作束缚更多红世之徒的棺柩。
    “其实只要大姐姐你们答应亚西斯大人的要求,那些被关在‘生死之棺’的红世使徒,我们可以立即施放,归还你们的。”
    虽然在战斗中并非处于劣势,甚至可以说是略占上风,但心地善良的迪丝还是不停与『虫之风暴』的首领交涉,期望能够在伤亡尽可能小且不有损自己使命的情况下结束战斗。
    “想要侮辱我们吗?!”
    明明只是想要避免更多的伤亡,但在媞坦妮娅看来却是对方以俘虏相威胁迫使自己屈服,是一种自身实力的炫耀。
    “喝!”
    对于这种不尊重红世使徒们的举动,身为『虫之风暴』的首领,红世魔王“七星”媞坦妮娅自然不可能轻饶,一团橘红的烈焰就是她的回应。
    然而凭空而出的盒子一口吞下了媞坦妮娅的火焰弹使之在内部爆裂,华丽的裁缝师甚至连闪躲都没有就轻松化解了她的攻击。
    几乎在媞坦妮娅惊讶于眼前火雾战士少女的实力之际,又有无数的棺枢出现在妄想趁机攻击迪丝的『虫之风暴』部队面前。数名红世之徒由于掉头不及,径直飞进了棺柩那大张的口中。
    “……!”
    “危险!”
    头脑还没有反应得过来,身体已经采取了行动。媞坦妮娅射出了数枚火焰弹把正要吞噬同伴的棺柩一个不剩地击落了。
    看见逃过一劫的大家慌慌张张地拉开了距离之后,媞坦妮娅以及站立于她身上的娜乌西卡终于放心地舒了一口气。但是下一瞬间,身边的空气传来了一阵徽震,警觉下的她连忙侧身加速向旁边闪去。
    “咕……!”
    从空中突然显现的棺柩一下子就将她原先的所在完全吞噬。
    (真是千钧一发。)
    巨大的瓢虫警惕地悬停于空中,正视自己面前这位身背棺柩的强敌。
    迪丝在契约魔王“冥奥之环”亚西斯的教导下,也丝毫没有轻视对手的意思。


    无瑕顾及空中的再次对峙,在露天广场四处逃窜的兰迪正在为临近结尾的巨大诗篇创造吟唱空隙。
    “Non è sanza cagion l'andare al cupo:”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
    附和魔王的诵词,兰迪所咏唱出的是另一首自在诗的一部分,但两者却巧妙地化为了全新的自在法,一缕缕蓝色的火焰化为布匹将敌人裹住,就像先前迪丝用于束缚天牛样红世之徒的自在式一样。
    “vuolsi ne l'alto, là dove Michele fé la vendetta del superbo strupo”
    这次兰迪没有跟随,卡斯特拉的诵词已经独自施展了神罚,天界落下一道道蓝色光束将被束缚的红世之徒击碎,至于火雾战士们则纷纷幸免于难。
    (看来要比想象的轻松嘛。)
    自在诗已经念过大半,兰迪身上的伤痕虽说翻了一倍,但基本都是一些不足以影响其行动的细微轻伤。
    (还有三句就结束了。)
    可是危险通常都是在人们毫无准备的时候到来,稍许放松警惕的兰迪立即就遭到了重创。一道紫光从脚边奔腾而过,顿时兰迪感到一阵麻痹,趁着躲闪掠过头顶的火焰,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右脚,长裤外侧渐渐渗出殷红,不一会儿洁白的裤腿上就开出了一朵鲜艳的红色牡丹,随后到来的剧痛不由使得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注意防御!)
    透过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卡斯特拉一边以心音提醒着自己的契约者躲避来自侧后方的火焰攻击,一边抓紧时间吟唱出最后的词句。
    “Quali dal vento le gonfiate vele caggiono avvolte, poi che l'alber fiacca,”
    尽管难熬的疼痛在刺激着银发青年的每一根神经,但他仍旧艰难地起身,踉踉跄跄地躲向一旁的小屋,同时唱出自己负责的部分。
    (一定要坚持到底!)
    “Parsel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
    无数的蓝色花朵庇护着小屋,将每一名靠近的敌人灼伤。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 work.”
    华丽的自在诗还在继续,守护的花瓣被吹散,将围绕在小屋周围的敌人悉数震飞。以此为契机,兰迪迅速冲出小屋,可是空中不知是谁射出的火焰弹正以极高的速度迎面飞来,见势不妙的诗人顺势后仰,借助卡斯特拉的冰蓝火焰,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向后远去。
    (这样就可以……!!)
    可等待他的并非是可以静心吟完最后词句的安全之所,相反却是一张静心布置的蜘蛛网。
    (陷阱吗?可恶,绝不能在这里停下!)
    “tal cadde a terra la fiera crudele. ”
    “Then she wi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
    古老魔王的低沉细语与年轻契约者的不屈之音在最后叠加在了一起,同时,这最后的诗句也宣告了一切已然结束。
    冰蓝存在之力构筑的铠甲包裹全身,高速旋转的银发诗人犹如一股旋风般轻易撕破了阻碍在前方的蛛网,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安然落地。
    “哼哼——”
    完成自在法的银发蓝眸之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犹如艺术家欣赏自己杰作般的表情。在他的周围一根根纤细的银色细丝贯穿了整个被青黑之棺覆盖的城市,在银丝外围所燃烧的是一层象征着施术者的冰蓝冷焰。
    一直在与其纠缠的敌人丝毫没有意识到之前借由冰蓝宝戒所传出的一句句诵词并非一个个单独的自在法,而是一整段连贯自在诗,至于这个自在法的效果如今已然显现。
    城市中,几乎是所有的敌人,无论是红世使徒亦或是被操控的火雾战士均犹如一只只误闯入蜘蛛地盘的迷途羔羊似的被束缚在蓝炎银丝构筑的陷阱之中,无法动弹。先前想要围困兰迪的自在法与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环顾四周被自己以大型自在法束缚的同伴,兰迪脸上颇为得意的笑容倏尔化为饱含无奈的苦笑。
    “还真是讽刺呢!我们差点就只能这样自相残杀。”
    (感叹过会儿再说吧,接下来还有正事。)
    (知道了。)
    其实将敌人全部束缚并不是兰迪此次行动的真正目的,因为淡淡这样将他们束缚只是保护了那些未受操控的同伴,而兰迪所希望的是保护所有的人。
    “请不要再攻击那些受敌人操控的同胞了!”
    好似悲怆恸哭的低沉宏音从兰迪的指尖传递而出,卡斯特拉及时喊停了所有欲对被缚火雾战士给予致命一击的同伴,这也是兰迪第一次听闻契约魔王的喊声,平日的卡斯特拉总是以低泣般的语调传递着自己的意志。
    (好悲伤……)
    这是他对于卡斯特拉发出的呐喊的第一感觉,不过现在的他可没过多的时间停留在对于自己契约魔王声音上的感想之上,因为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悠扬的乐音缓缓从精美的竖琴飘溢而出,清澈透亮的歌声以兰迪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洁净之音不带一丝污垢,令听者感到心中无比宁静。


    从众人围攻中脱离而出的迪丝踏在一具用自在法构筑的棺柩上,静静聆听着从城市中央弥漫散开的歌声。
    “亚西斯大人,亚西斯大人,大哥哥唱的是什么呀?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虽然迪丝如同大都数火雾战士一样无法辨识歌词的语言,但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油然而生,不止火雾战士们,就连先前还群情激愤为惨死同胞报仇的红世使徒们也慢慢平和了下来。
    “好奇怪~心里不知不觉就平静下来了,而且,连伤口也复原了。”
    正如迪丝所注意到的,在悠扬的歌声作用下,被损坏的城市设施一点一点地被修复,火雾战士们身上的伤势也得到了回复,更重要的是在那些被控制的同伴们身后开始飘散出粒粒深茶色的火粉。
    (不愧是“哀伤冰火”所选中的契约人,真有一手啊!)
    其实“冥奥之环”亚西斯在听到兰迪吟唱的诵词之时便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只是他不敢相信,毕竟这是自古流传于红世的颂歌,身为一个刚与魔王契约不到一个月的人类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学会并唱出红世之歌,实在令他颇感讶异。
    (卡斯特拉,你这家伙不是蛮会挑人的嘛!)
    “亚西斯大人?”
    由于一直没有回答自己的提问,迪丝脸带担忧地扭头回望了一眼背负在身后的古老棺柩。
    “真是人不可貌相,居然唱出了‘守序之曲’这种只有我们这些古老魔王才熟知的红世神曲。”
    “是吗?原来大哥哥这么厉害啊~”
    较之于亚西斯的惊奇,迪丝更多的是身为同伴的喜悦,一种发自内心的欣喜之情。
    悠悠歌声之中,激烈交锋的双方彼此对峙,却没有人率先打破平静……



第⑦幕  无情的利爪VS狡诈的胡蜂


    守序之曲已临近尾声,城池之外的『虫之风暴』成员想方设法试图阻止兰迪的吟唱,可却被腾出手来的火雾战士一次又一次地阻挠。而位于城市中央的银发诗人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戒,警惕地注视着周围被自己束缚的敌人们,以防其中有人挣脱而出打断自己的颂歌。
    (那么,接下来就是关键了。)
    随着深茶色火粉被剥离身体,处于虚构城市内受操控的火雾战士们纷纷恢复了自我意识,无神的双眸中亦慢慢恢复了原有的光彩。
    (如果操控者就在附近的话,一定会采取什么行动的。)
    这就是卡斯特拉与兰迪的计策,以大型自在法束缚敌人,再以红世的遥远之歌“守序之曲”驱散同伴身上的所有负面自在法,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他们身上未知的操控自在法,以此引出幕后的真凶。
    正如远见的魔王与契约者所期待的,眼前的情况很快就有了变化。一些被自在法束缚的火雾战士开始变得虚弱无力,象征魔王与人类契约的神器变得黯淡无光,与此同时一缕缕深茶色的利爪刺穿他们的躯体显露出其狰狞的面目。
    “看来幕后黑手加快了夺取速度,恐怕那家伙已经察觉到了猎物的异常。”
    “也就是说对方不是极厉害的自在师就是……”
    “没错,本尊就在附近。”
    (可恶!)
    卡斯特拉的分析固然没错,可兰迪一点儿也没为能判断出敌人的远近而高兴,他明白再这样下去那些被快速夺取力量的讨伐者会死的,而自己所做的一切将会付之东流。
    (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他们吗?)
    (没办法,目前只有依靠“守序之曲”了,看看是我们驱散的速度快,还是敌人夺取的速度快!)
    通过迪丝先前所施放的自在法“永生之棺”,被分解的红世使徒们的存在之力源源不断地从地底涌入寄存于兰迪以及其他火雾战士体内的魔王之中,这在一定程度上帮了兰迪不少忙,很多与人类契约的红世魔王通过不断补充自身的存在之力抵御住了敌人的夺取。
    随着纤细的玉指不断在银色细弦上飞舞,深茶色的火粉渐渐从人们的身体中剥离,有越来越多的讨伐者摆脱了控制恢复自我。
    (加把劲,还剩没几个了。)
    在与自己契约的“哀伤冰火”鼓励下,银发的游吟诗人全神贯注完成最后的神曲演绎,宛如天籁的歌声将迷失的讨伐者一个接一个拯救出了受控泥潭。
    纤纤细指在琴弦上轻柔地划过,最后一个音符缓缓响起,一曲终了,几乎所有被操控的火雾战士都获得了解救。
    可是……
    “小心身后!”
    转身躲让,一名人类模样的战士一刀砍空。
    “彻底被侵蚀了……”
    一只,两只……无数深茶色火焰构成的利爪刺穿了眼前青年的身躯,展露出一副恐怖的画面,就好像是无数只吸尽宿主营养的寄生蜂欲破体而出一般。
    察觉到对方的异常,寄存于青年体内的红世魔王“哀伤冰火”立即做出判断。
    “已经没救了。”
    “不会……的吧……”
    向后连退两步避开要害,兰迪回手再次施展自在法试图束缚对方,然而面对从身体各处伸出深茶色魔爪的男子,简单的自在法已经无效。
    “已经……已经不行了……力量……都被那家伙吸取了,请杀死我……和我的契约者吧……‘哀伤冰火’……”
    依托变得愈发稀薄的神器,与那名人类契约的魔王发出垂死的呻吟。
    (唉……没办法了,必须尽快动手!否则的话恐怕就要自爆了!)
    然而唯有这次,银发战士无法遵从契约魔王的命令,一向以守护大家为自己使命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对同为火雾战士的男子狠下杀手,即使对方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他也依旧无法放弃拯救对方的想法。
    (不行,我做不到!)
    越来越多的深茶色利爪刺破了那名男子的身体,鲜血与火粉不断从伤口涌出,整个被火焰与血液浸染的身躯似乎马上就要炸裂。
    (快,要来不及了!)
    “对不起……”
    卡斯特拉做出的指示又一次被无视了,作为契约者的青年依旧没有要动手剿杀对方的意思,只是不停地施展自在法试图减缓深茶魔爪的篡夺速度。
    “唉……”
    面对如此状况,已经尽了全力的魔王也不再劝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看来只能到此为止了。)
    正当这位哀伤魔王准备听天由命做好最坏打算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后方不远处传来,那是不久前令他以及他的契约者感到晦涩无比的声音。
    “干得不错,新人。”
    一道墨绛红的光影猛然从兰迪的脸庞划过,直扑他面前失控的火雾战士。
    “不过,还是太嫩了。”
    尚未等兰迪反应过来,他的眼前便被一片鲜红所掩盖,粘稠的红色液体从绛红巨爪中心四散,有不少甚至直接溅射到了他的身上。
    “什、什么!!!”
    就在刚才的刹那,那只突然闯入的巨爪突然施力将握在掌心中的猎物,也就是陷入疯狂的火雾战士一把捏碎。瞬间,血肉横飞,距离极近的兰迪自然首当其中,难逃被同伴的肉沫与鲜血溅满一身的厄运。
    再次抬头望向视线前方,被攥在拳中的火雾战士无力地垂下头颅,一双浑浊的瞳眸中满是空虚,毫无生气可言。被握住的躯干部位已经完全碾压变形,血肉模糊中不少骨骼夹带脏器与神经一起刺穿躯体裸露在外,甚至还不停有黄色的组织液与鲜血一并淌出。
    看到如此凄惨景象的青年首先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的恶心,随后奔袭而来的是莫大的伤悲,当这一切情绪完全屏退之后,剩在他心中的唯有对于残杀同伴的“灾厄绛纱”的愤怒。
    “你——都干了什么!!!”
    与兰迪勃然大怒的表情不同,透过遮盖在缓缓收回幻化为巨大利爪的“噬运の先驱者”面庞的细纱,魔王阿羅琪什密以平静的语气宣告道:
    “结束了。”
    对于战友之死异常冷漠的阿羅琪什密完全惹恼了兰迪,可是正当这位银发蓝眸的讨伐者要质问对方之时,一只深茶色的胡蜂忽然由死去男子的残骸中闪现。
    (糟糕!)
    直到此时才感觉到对方气息的“银发诗人”心中大喊不妙,在背后如此近的距离随便一招就可能了结了自己。
    “?!!”
    但是率先出手的居然是站在自己身前正欲转身的火雾战士“噬运の先驱者”,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右手的墨绛红火球被轻易地掷入深茶胡蜂体内,随即从内部传出的一阵爆炸将其彻底摧毁。
    “这就是‘黯祭血蜂’的伎俩——自在法‘血祭寄蜂’,事先将自在法打入敌人体内,慢慢吸取对方体内的存在之力,当到达一定程度时便篡夺对方身体的控制权,直到最终将敌人存在之力吸尽的自在法化为胡蜂模样的‘磷子’钻出宿主身体飞回‘黯祭血蜂’身边。”
    借由卡斯特拉的说明,兰迪终于明白自己在面对的是何其阴险的敌人了。
    (我大致掌握那家伙的位置了,请你们配合我下。)
    阿羅琪什密以只有兰迪和卡斯特拉才能接收到的自在法传递出一个重要情报。
    (她应该就在距离城门不远的沙漠之中。)
    看似是为了炸飞“磷子”从而注入其体内的墨绛红火球,实则在其中包含了极其复杂的侦测自在法,拜其所赐,红世魔王“灾厄绛纱”顺利依靠存在之力的流向确定了躲在暗处的“黯祭血蜂”本体位置。
    “开始了。”
    不给兰迪任何拒绝与询问的权利,“噬运の先驱者”维纳斯擅自跃上城市的最高处,恢复成空无一物的左肩下方再次飘散出墨绛红色的火粉,渐渐具象为一条粗壮犹如棕熊前肢模样的手臂,只是分化为利爪的五指格外细长。
    “注意保护我!”
    以下达命令式的口吻强迫青年保护自己的火雾战士“噬运の先驱者”抬起巨大化的左臂,呈现锐爪一般的五指竭力向后伸展,一团墨绛红的烈火在宛如海星似的掌中央徐徐膨胀。同时隐匿在红袍下的双脚稍稍分开,枯瘦的右手紧紧托住左手手腕,一副发射火炮的架势。
    追寻“噬运の先驱者”炮口所对之处,是先前被“百足”拯救出虎口的两名红世使徒。
    (难道说……是要杀了那两名红世使徒吗?)
    “等等……”
    从前一直对红世使徒怀有深深恨意的兰迪透过此次的战役中看到了自己不曾了解的一切,红世使徒的重情、火雾战士的凶残、人类的体贴善良……因而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那两名弱小红世使徒产生了怜惜之情。
    “喝!”
    尚未等兰迪说出第二个“等”字,一枚直径足有人高的硕大火球从“噬运の先驱者”撑开的掌心飞出,直奔因受伤而虚弱无助的两名红世使徒。
    这就是红世魔王“灾厄绛纱”阿羅琪什密的做法,只要自己一旦确定了想法,他就会立即执行,根本不理会他人的劝说与拦阻,可以说是一名独断专行的老顽固。
    巨大的火团径直朝着两名手无缚鸡之力的红世使徒而去,周围正在与其他火雾战士激战的红世使徒见状急忙设法阻挠火焰炮的攻击路线或是扑向施放火焰的“噬运の先驱者”维纳斯。
    (虽然有些可怜,但是这毕竟是我的使命!)
    四条冰蓝薄板沿着火球的轨迹径直向着目标延伸,形成的密道将外来的袭击悉数屏蔽。同时弹奏竖琴的火雾战士一个闪身来到了维纳斯的身边,以精致银琴的琴弦划出道道冰蓝万刃将来敌尽数分割。
    “卑鄙的家伙,又是这样吗?住手!!!”
    庞大的橘红瓢虫转身深吸一口气,欲以同样威力的火焰弹将袭向同伴的攻击化解,然而关键时刻一具青黑棺柩拦在了她的面前。
    “可恶,让开!”
    着急的『虫之风暴』首领,红世魔王“七星”媞坦妮娅迅速爬升,可是青黑的棺柩上方猛然喷出幻青炽焰好似一柄火焰之刀,随即向着救友心切的红世魔王倾斜。
    “快点啊!!”
    站在媞坦妮娅背部的少女焦急地喊道。
    “!!”
    侧身躲过青色火剑劈砍的“七星”刚想喷出烈焰,六片薄板从她的上、下、前、后、左、右六个方向包围而来,媞坦妮娅立刻加速飞离这即将成为牢笼的棺柩。
    就这样,忙于应付“棺柩裁缝师”一次又一次制造的危机,媞坦妮娅错失了拯救同伴的最佳时机。
    “混——”
    “蛋!”
    红世魔王媞坦妮娅与人类女孩娜乌西卡几乎同时喊出了肮脏的粗话。
    砰地一声——
    “抱歉了,媞坦妮娅,不能和你一起见证美好的那天了……”
    火球在两名虚弱的红世使徒面前爆炸了,飞散的火粉参杂着一丝深茶色。
    “!!”
    (不会吧!)
    趴在“七星”厚重甲壳上的娜乌西卡张大了嘴却因为过度惊讶与悲伤发不出任何声音。一直与红世使徒生活在一起,使得这位人类女孩与他们形成了深厚的羁绊。
    “潘娜恩伽尔——!!!”
    只身挡住致命攻击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引起火雾战士自相残杀,自己却一直隐于地底的狡诈魔王“黯祭血蜂”潘娜恩伽尔。明明可以一直躲藏于地下置身事外,却为了保护同胞而以身体抵挡足以毁灭半个城市威力的攻击,这个事实再一次震撼了年轻的战士。
    (红世使徒竟然也有……也有这种感情!)
    “目标达成。”
    面对城门前的熊熊烈火,“灾厄绛纱”阿羅琪什密与他的契约者轻拂衣袖,连确定敌人是否被讨灭的步骤也没有,便跃下房顶投入到新的战斗之中,这就是一名出色杀手所具有的绝对自信。
    “唉……据说‘灾厄绛纱’一直在追杀这名狡诈的红世魔王‘黯祭血蜂’,看来是真的啊……”
    冰蓝戒指中传出了兰迪熟悉的叹息声,那正是自己的契约魔王“哀伤冰火”透过戒指型神器“哥尔玛”所表达的意志。
    “也就是说早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吗?”
    “恐怕就是这样,‘灾厄绛纱’还真是个……”
    卡斯特拉颇为惋惜的感叹被伏在巨大瓢虫身上的人类女孩的痛哭声无情打断。
    “潘娜恩伽尔!潘娜恩伽尔……”



人物介绍:
    潘娜恩伽尔:真名为“黯祭血蜂”的红世魔王,从红世起就一直守护在“七星”媞坦妮娅身边的两人之一,在红世组织『虫之风暴』成立后一直为了大家而尽心尽力,在组织中杀害火雾战士的数量无人能及。平素显现为模样娇小的深茶色麦蛾茧蜂,习惯以自在法偷袭敌人,极少正面迎击,是位出色的红世杀手。虽然对于敌人竭尽阴险之能事,但对于同伴则极为热情与友爱,对于媞坦妮娅也十分关心,希望能帮助媞坦妮娅一起创建个让来到这个世界的红世使徒与人类一起和谐生活的乐园。火焰颜色为深茶色。



第⑧幕  伶仃的七星


    面对“黯祭血蜂”潘娜恩伽尔的阵亡,媞坦妮娅恍如横遭晴天霹雳般,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的光景。
    (不可能!这绝不是真的!)
    因为自己的决断失误,不仅致使众多同胞惨遭刀俎,甚至连从前就在她身边浴血至今的亲密朋友潘娜恩伽尔也不幸罹难。这种打击对于居于领导者地位的她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媞塔妮娅茫然地悬停于空中,如今的她经过连番恶战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气势,也没有了初闻同伴逝去时的气力来再次制裁凶手,因而只能无助地僵立在半空,黯然地注视着化为零星火粉的朋友。
    “这就是所谓的欲哭无泪吗?”
    城市巷道中的“银月诗人”见状不禁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叹。
    由于与“吞噬幸运の魔女”维纳斯·VI·凯勒联手讨伐了『虫之风暴』首领媞坦妮娅的好友“黯祭血蜂”潘娜恩伽尔,使得明明只是新人的兰迪一时成为众矢之的,面对从城外不断涌进的诸多红世使徒集体围攻,出道不久的银发讨伐者疲于应付。
    (可恶,彻底地引人注目了呀!)
    尽管如此,目睹红世使徒惨死的诗人不忍再次制造悲剧,再加之先前连番恶战的过度消耗,故而他并没有选择过多地去与敌人纠缠,而是不断使用自在法进行防御与躲闪。
    (好机会!)
    利用敌人视线死角,兰迪成功施展隐匿气息与身形的自在法使自己不被敌人察觉,同时放出分身吸引敌人的火力。
    (好累……)
    这场拼尽全力的城市保卫战成为兰迪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到疲惫的战斗,无论是身体方面还是精神方面都让“银月の诗人”有一种虚脱之感,消耗巨大的组合自在诗与红世之歌,为了完成使命而不择手段火雾战士,阴险狡诈却重情重义的红世使徒,还有两位站在相反立场的坚强女孩……这场战斗让这位年轻的战士在短短时间内体验了太多的悲欢离合。
    获得短暂歇息的讨伐者不时抬头望了一眼空中,不禁为红世魔王“七星”媞塔妮娅唏嘘不已。
    “真可怜。”
    然而并不是所有火雾战士都像兰迪那样多愁善感,其中更是有欲趁此机会一举歼灭这位威震四方的魔王。
    一名骑士装扮的讨伐者就是其中的代表,只见他迅速跃至橘红瓢虫的身后,将手中燃着熊熊火焰的佩剑用力掷向对方。
    “去死吧,大魔王!”
    “媞塔妮娅!”
    正在与迪丝交战的“百足”阿姆菲斯巴纳处在面对媞塔妮娅的位置,第一时间便发现自己所仰慕的领袖所遭遇危机的他却苦于迪丝的纠缠而始终无法出手相救。
    相同的情形也发生在其他正在与火雾战士鏖战的红世使徒们身上,因此他们大多只能发出警告而无法抽身协助。
    “老大,危险!”
    “快闪开!”
    “‘七星’大人!”
    可是停于空中的媞塔妮娅对于同伴们的警告无动于衷,完全沉浸在悲痛中的她早已忘却了自己还处在战场中。虽然以前也曾失去过战友,也曾有同伴死于火雾战士的讨伐中,但从没有像今天这场战斗这样损失之重。
    (我……是不是……做错了?)
    利刃划破长空,鲜血染红黄土,一直陪伴在媞塔妮娅身边的少女猝然倒下……
    “!!”
    尚未摆脱潘娜恩伽尔离去所带来的巨大创痛,却又眼睁睁地目睹了娜乌西卡倒在自己面前,这令媞塔妮娅如何承受?
    “不——”
    恸哭之声响彻整片荒野,悲痛之情渗尽每颗心灵,即使是原本打算立即再次发起攻击的火雾战士也不由的犹豫了一下。可惜他的这次彷徨却足以成为其讨伐生涯的转折点,因为就在他踌躇的一小段时间,被细剑贯穿的娜乌西卡拼尽最后的气力将锁链型宝具成功缠绕住了对手,同时将用来防身的五枚利镖齐齐射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火雾战士当即身中三镖,随即一连串的爆炸将骑士模样的讨伐者亦送上了不归路。
    “居然……被一个……小女孩……”
    伴着因近距离爆炸而身受重伤的骑士缓缓陨落,渐渐化为残焰,伸展开的锁链倏地回到娜乌西卡手中,而这位一直守护着红世使徒们的人类少女为此也几乎燃尽了最后的生命力,无力地从媞塔妮娅背上滑落……
    直到娜乌西卡即将要碰触地面时,媞塔妮娅才猛地缓过神来,摊开前爪轻柔地接住奄奄一息的少女。
    “娜乌西卡,娜乌西卡,娜乌西卡!”
    领导无数红世同胞的魔王从没像现在这样惊慌过,以公主抱的方式承接着人类女孩的轻盈身躯,媞塔妮娅不停呼唤对方的名字,并且试图将自己的存在之力共享给她。
    然而倒在媞塔妮娅怀中的少女并非是红世使徒,也绝非是一个火炬,而是一名真正的人类,单纯的传输存在之力只能使得她的存在感变强,至多使其的离去之期稍稍延后,却无法在实质上拯救她即将消逝的生命。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禁让火雾战士与『虫群风暴』两方面同时停止了彼此间的争斗。
    由于同伴的失误而错杀了被夹在火雾战士与红世使徒中间的无辜人类,这令不少火雾战士露出了一丝惭愧与内疚,其中自然包括了不希望任何人类再受到任何伤害的迪丝与兰迪。


    无法相信,不想承认,明明先前还在为红世使徒们据理力争的英气少女居然在短短十几秒内就丧失了生气,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恰恰正是被愤怒与悲伤所支配的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错……”
    一度给人以颇具霸气印象的凶悍瓢虫“七星”媞坦妮娅随着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声音越来越轻逐渐化为无言的抽泣,围绕在巨大身躯周围的橘红火焰也愈发黯淡缩小。
    当媞坦妮娅再次开口时,容貌居然发生了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先称霸一方的七星瓢虫转眼间竟化为了和怀中娜乌西卡模样相近的妙龄少女,只是本应英气焕发的面庞却由于哭泣而显得楚楚可怜,一颗颗泪珠不断从因过分悲伤而下垂的眼睑中滴落,薄薄的两片樱唇一开一合不住地斥责自己。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
    似乎是听到了媞坦妮娅一遍又一遍的道歉,重伤的娜乌西卡勉强地睁开双眼,染血的手指轻轻抵住媞坦妮娅双唇,以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
    “错的不是……媞坦妮娅,所以,不要自责了。”
    缓缓抚摸显现为人类模样的红世魔王脸颊,娜乌西卡的眼中噙满泪水。
    “都是火雾战士们的错,可恶!”
    守在一旁外貌好似蜂天蛾模样的红世之徒满腔愤怒,巴不得立刻手刃了在场所有的火雾战士。
    “等等!”
    几乎用尽全力,倚在显现成人类少女的“七星”媞坦妮娅右臂上的女孩阻止了那名红世之徒的莽撞。
    “就算你现在去了也只会令媞坦妮娅更加伤心,还不明白吗!”
    尽管身负重伤或许……应该是肯定将不久于人世,但娜乌西卡再次展现出了她在红世集团『虫群风暴』中拥有丝毫不亚于首领的威望,威严的气魄震慑全场,就好像贯穿胸部的那把银质佩剑以及衣服上的大滩血渍都只是逼真的装饰一般,可是紧随而至的剧烈咳嗽以及不断从伤口淌出的鲜血却又在分明提醒着众人,她,这位受到红世使徒尊重的人类女孩,已命不久矣。
    “咳咳……咳咳……”
    不远处隐蔽于矮屋后的兰迪怔怔地观望这一切,出乎意料的发展致使他愕然地站立原地,甚至忘了身边还有无数欲取他性命的敌人,在不知不觉中便解除了隐匿,将自己的气息完全暴露在众使徒面前。
    然而在场所有人的行动却由于娜乌西卡接下来的一句话全都改变了。
    “其实,我明白……这也不是……火雾战士的错。他们、他们也只是……想为自己……珍视的亲朋好友复仇,想要……保护身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而已。”
    “!!”
    即使少女的声音轻若蚊鸣,即使这声音断断续续,但丝毫没有妨碍这句话所带来的巨大冲击,真挚的话语犹如一只无形的巨手重重叩开了讨伐者们关闭已久的心扉。
    (为什么能知道?!)
    不仅兰迪,几乎是所有幸存下来的火雾战士都惊讶地望向了娜乌西卡,大家都惊叹于这名一直守护着红世使徒立场的人类少女竟会对火雾战士们的心情如此了解。
    “因为、因为这种心情……大家都是一样的,于是在那时……我找到了……能……陪我继续……走下去的人,媞坦妮娅,当时、唯一一个……为我姐姐的去世……而哭泣的人。”
    “娜乌西卡……”
    拥有“红世使徒的最后家园”称号的红世集团『虫群风暴』的领袖“七星”媞坦妮娅此刻紧紧抱住怀中即将离去的女孩,一颗颗滚烫的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从她白皙的两旁不断滚落。
    “所以我想……想一直守在媞坦妮娅身边,看着那个……那个理想世界的诞生。”
    娜乌西卡稍稍侧头望向不远方的火雾战士们,眼神中没有丝毫的仇恨,只有一抹淡淡的哀伤。
    “我明白的,只是……大家的着眼点……和立场……不同而已……”
    躺在红世魔王怀中的人类少女缓缓将视线瞥向一同出生入死的“七星”媞坦妮娅
    “不过,没想到……媞坦妮娅……会为了我、为了我再次变成姐姐的模样,在最后……终于能看见……媞坦妮娅显现成这个样子了……”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轻,慢慢变得就连近在咫尺的媞坦妮娅也开始听不清了,娜乌西卡的生命正在快速地流失。
    (好想永远像这样在一起!)
    “我……好高兴……”
    曾经明亮的双眸渐渐变得黯淡,不舍的娜乌西卡努力地朝空中举起左手,试图抓住即将消失的美好时光。
    (其实我好害怕一个人!)
    “如果……还……能……多……和……”
    未能实现的心愿随着娜乌西卡渐渐合上的双眼永远成为了遗憾,没能说出的话语伴着少女的远去戛然而止。
    “娜乌西卡————!!!!!!!!”
    不舍的悲鸣震撼了在场所有人的内心,许多红世使徒当即泪流满面,甚至连不少火雾战士也落下了惋惜的泪滴。或许红世使徒与火雾战士的战斗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还将继续下去,但在这一刻大家的脸上却都有着相同表情,深深的哀伤。
    迈出沉重的步伐,走向广场的中央,悲伤的奏乐人兰迪又一次唤出了竖琴,右手轻轻拨弄琴弦,幽幽的乐声平缓而安宁,静静将每个人心中的哀思化作饯别的音符。这次“银月诗人”奏响的并非什么讨伐之歌,只是想要为夹在红世使徒与火雾战士之间的人类女孩送上一首道别的悼乐。

    可惜安宁总是如此短暂,兰迪的哀悼之曲尚未奏完,双方已然又一次开始了交锋。
    由于潘娜恩伽尔与娜乌西卡的相继阵亡,使得这场战斗似乎变成了红世使徒的慰灵之战。
    然而在兰迪与迪丝的精妙配合下,纵使红世使徒们有着如此名正言顺的理由,可胜利的天平依旧在逐步偏离他们。
    如果是以前的“七星”,恐怕早就在『虫群风暴』遭受重创之前就选择撤退了,但今天的战场上却发生了太多的意外状况,应该说是出现了太多的强大对手。其中有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自在师,身为人类却能颂出红世之歌的游吟诗人,以弱者相威胁的无情杀手……于是,打击接二连三地降临在了她的身上,致使如今的媞坦妮娅完全处于茫然自失的状态中,要不是有“百足”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可能这位昔日令无数火雾战士惊颤的魔王早已经被某个不知名的火雾战士所讨伐了。
    见到自己一直敬仰的首领如此消沉,“百足”阿姆菲斯巴纳明白再这样下去只会让伤亡进一步增大,于是他果断地建议道:
    “媞坦妮娅,我们还是尽快撤退吧,娜乌西卡的事或许‘侍星月姬’还能有办法。”
    “嗯……”
    显现为少女姿态的媞坦妮娅没有任何意见,或许娜乌西卡的倒下已经将她最后一丝反抗的勇气也消磨殆尽。她只是顺从地低着头,抱着生命之花过早凋零的人类少女,在“百足”的掩护下缓缓向远方走去,慢慢退出了这场战斗。其余的『虫群风暴』成员虽有不甘,但在战局上渐处于劣势的他们也只能带着一脸的忿恨与悲伤且战且退,其中也包括那两名受到严密保护的红世使徒。
    “……”
    望着名震一时的红世集团『虫群风暴』的领袖“七星”媞坦妮娅如此落寞的背影,曾经以诗人身份生存的青年心中不免感到些许苦涩与怜惜。
    (真是可怜,没想到穷凶极恶的红世使徒们也会有如此的一面。)
    环顾四周,在这座迪丝以自在法构筑的虚拟城市之中满是各色的残焰,可见这场战斗是何其的惨烈。遥望正在败退的『虫群风暴』,兰迪看到了他所不知道的红世的另一面,同时也令他充分了解到了自己所肩负的战斗的残酷性。
    “唉……我应该早就告诉过你了,我们,其实和你们人类很相似……”
    “原来真的是这样啊!”
    在这之前的兰迪一直没有把这句话当真过,因为无论从生存的需求、拥有的力量,还是形体的构成上来说,红世使徒都与人类大相径庭。不过经此一役,他完全相信了这种说法,因为红世使徒的确与人类一样,一样有着喜怒哀乐,一样会因为同伴的被杀而愤怒,一样会因为亲友的逝去而恸哭。
    (完全就和我们一样嘛。)
    纤瘦的少女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地远离这座给她带来无限悲伤的城市,娇小的肩膀不时因为哭泣而颤抖。
    距离她百米之远的诗人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只感到一阵刺痛,冰蓝的双眼不受控制地径自湿润了。
    “?!!”
    “唉……真是个让人心痛的结局啊!”
    透过冰蓝宝戒,卡斯特拉发出了颇为无奈的哀叹。
    “喂,你就打算这样走了吗?”
    人群中忽然窜出了“灾厄绛纱”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冷漠质问。
    “真的可以就这样把同伴留在这里吗?”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啊?!!”
    媞坦妮娅的反问尖锐得有些刺耳,一直压抑的情感终于在“灾厄绛纱”重压下爆发了,只是从中丝毫感受不到先前的那股霸气,而是一种近乎于绝望的嘶吼,湿润的双眸中折射出的满是伤悲与怨恨,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红世集团『虫群风暴』的强大首领此刻在兰迪眼中更像是个被逼入绝境的无助少女。
    “把你的人全部带走!”
    “!!”
    此言一出,周遭的喧嚣声突然全部消失,不少火雾战士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发出一阵惊叹。
    (还以为阿羅琪什密会让“七星”以自己的生命相交换呢!)
    “不过有个条件,你们必须答应‘棺柩裁缝师’的要求,不得再啃食人类的存在之力!”
    (原来还是要“七星”以命相换啊!只不过是没有立即执行而已。)
    听闻“灾厄绛纱”的要求,兰迪不禁泛起一丝苦笑,这个略带苦涩的笑容给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明明自己先前是那么地想要将其讨伐,一心想要取得战争的胜利,可如今当他看着“七星”落寞的背影,心中却不知为何涌上一种负罪感,感觉自己不知何时成了将弱小女孩弄哭的坏孩子中的一份子。
    (这就是身为战士的人无法被饶恕、也决不能避免的罪恶!)
    (我明白,看来以后得一直背着这个活下去了……)
    至于跟随媞坦妮娅的那些使徒们一听完作为火雾战士代表的“吞噬幸运の魔女”(其实说话的是魔王“灾厄绛纱”)的要求,原先还抱有的那么一丁点儿感激立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副咬牙切齿的表情,恨不得立即把他碎尸万段。
    “……”
    作为这些奇形怪状的大虫们的首领,“七星”媞坦妮娅愤然地抬起头,以一双充满愤怒与憎恨的明眸瞪视着对面士气高昂的火雾战士,没有作声。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先后失去了两名好友的魔王此时就连做出决断的勇气也丧失了,可是“灾厄绛纱”阿羅琪什密仍旧穷追不舍,就像不久前舌战不自量力的青年一样,毫不顾及对方的承受能力,狠狠予以重击直至敌人彻底崩溃。
    “如果不行的话,你们谁都别想走了!”
    说罢,这位无情魔王的契约人就像是为了印证自己契约魔王的威胁一般举起了显现为巨兽利爪的左臂,就是这只飘扬着墨绛红色火粉的手所发射的火球将胜利的天平猛地拽向火雾战士这边,那是一击便将“黯祭血蜂”潘娜恩伽尔化为灰烬的强大武器,如今它再次被举起。
    随着被称为死神炮也不为过的手臂缓缓抬起,红世使徒们原先的怒容纷纷转变为了恐惧。
    若是先前的“七星”或许还能以自己的硕大火焰弹与之抗衡,但目前的她肯定不行,先不论目前的『虫群风暴』战力损失已大半,就单论媞坦妮娅自己也因为之前的轮番恶战在战力方面已经濒临极限,但更为主要的是她那颗饱受摧残的心灵,总之就一句话,她已经不能再战斗了。
    “……”
    显现为人类少女模样的媞坦妮娅紧咬双唇,一脸痛苦的表情,忽而抬眼望向被束缚的同伴,忽而又环顾周围浴血奋战的同胞,最后她的视线落回到了抱在胸前的人类——娜乌西卡身上。
    (一定很痛苦吧?在突然失去了一直以来为自己做出决断挚友的关口,又面临着这种两难的决定。)
    银发的火雾战士望向远处,不免心生一丝怜悯。
    滚滚沙尘之中,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红世魔王显得如此无助,如此孤独,失去了理解自己梦想成为利刃的红世好友,失去了赞同自己理想成为依靠的人类少女,失去了憧憬自己理想成为伙伴的诸多同胞,一切都仿佛理她远去,只有自己被留在了这条不知通向何处的道路上。
    火雾战士一次次无情的打击使这位不久前还意气风发首领彻底迷失在前进的道路之上,一个人,孤零零地独自徘徊在自己曾经以为是正确的道路上。
    (潘娜恩伽尔……)
    没有了好友的扶持,没有了少女的决断,“七星”动摇了,她害怕了,她已经不知道这条独自一人的道路会通往哪里。
    (娜乌西卡……)
    伶仃一人,无依无靠,“七星”媞坦妮娅行走在没有终点的路途上……



第⑨幕  各自的结局


    自从目睹了娜乌西卡死亡给这位骁勇的魔王带来的沉重打击后,兰迪就已对红世使徒们有了新的认识,心中那份对于红世使徒的强烈憎恨虽然不至于立刻烟消云散,但已不再像过去那般执着于彻底铲灭他们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没想到“七星”居然是如此重情重义的魔王。)
    拥有冰钻般蔚蓝眼眸的诗人微微抬起左手,带有条条血印的中指不知不觉抵住了位居中央的银色琴弦上,这在外人看似微不足道的动作却预示这一个足以影响整场战斗的决定。
    (喂喂,你可别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做傻事啊!)
    敏锐的魔王立刻就看出了自己契约者的心思,急忙透过只有兰迪才能听见的自在法喝止他的鲁莽行为。
    (可是这么逼迫的话,媞坦妮娅不是太可怜了吗?)
    (你这么做的话,万一那些红世使徒反戈一击,你打算怎么办?要把悲剧主角换成火雾战士方面吗?)
    卡斯特拉充满气势的反问句及时让被怜香惜玉的恻隐之心冲昏头脑的青年冷静了下来,按住银弦的中指不情愿地缓缓放开。只是,一抬头望向显现为少女模样的红世魔王“七星”媞坦妮娅,银发青年的胸口就仿佛被万吨巨石重压似的难受。
    (唉……所以我才说和你一起战斗实在是麻烦。我说你啊,未免温柔过头了,居然在战场上同情敌人,这可是会要了我们命的哟!)
    (抱歉……)
    作为一名讨伐者,兰迪不是不明白火雾战士的职责就是通过无尽的杀戮来守护秩序的。可毕竟脱离日常置身战场仅仅只有一个月,对于还是人类时爱惜万物的诗人来讲实在过于短暂,难免会有因为怜悯而无法痛下杀手的时候。
    幸好这次在契约魔王卡斯特拉的及时劝阻下没有造成损失,但责任心颇强的年轻讨伐者还是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愧疚不已。
    “我……”
    只是他对于媞坦妮娅的同情也是完全出自真心的,这么多人苦苦逼迫着一个内心饱受摧残的少女,这让外表冰冷内心温柔的诗人实在有些看不过去。
    “该怎么办?”
    出于火雾战士的使命,兰迪无法擅自做出帮助红世使徒的行动,可依旧保留的那一丝文人情感又使他无法坐视不理遭遇“灾厄绛纱”刁难的媞坦妮娅。
    正当兰迪还在为此犹豫不决之际,先前被她施以同情的红世魔王媞坦妮娅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最后望了一眼怀中的少女,『虫群风暴』的首领露出了充满苦涩的笑容。
    (离开了娜乌西卡的我还真是什么都做不了啊!)
    再次抬起头来的媞坦妮娅已然恢复了作为一名首领所应有的表情,一扫先前的茫然与悲伤。虽然身体幻化成了人类少女模样,比起曾经的巨大甲虫显得要娇小了不少,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强烈压迫感却丝毫未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熠熠生辉的明眸环顾四周,在她的周围显现为各种昆虫的红世使徒们正以信任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同伴们还在等我!)
    挺起胸膛的红世少女浩气凛然地注视着对面的火雾战士们,她以洁白无瑕的左手轻轻拨弄了一下自己的秀发,从中挥散出一抹橘红色的火粉。这个动作原本是一位名作“赤发灼眼讨伐者”的火雾战士的习惯,对方曾与媞坦妮娅数次交战不分胜负,可以说是火雾战士中为数不多的强者。
    (我似乎明白了。)
    尽管媞坦妮娅是第一次做这个动作,但她很快就明白了其所代表的意义,那是对于自己背负使命的宣誓,是可以为此而战斗下去的决心。
    (保护同胞,给他们创造出一个容身之地!)

    在与她对峙的众多讨伐中,有一位青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来我的担心真是多余的啊!”
    “唉……我早就说过你这是在自寻烦恼了。”
    兰迪支撑在残垣上的右手无名指末根戴着一枚银色指环,戒指正中有一颗精心雕琢的冰蓝宝钻镶嵌其上闪闪发光,从中飘散出一个有气无力的远古响声。这就是用来表达契约魔王“哀伤冰火”卡斯特拉意志的神器“哥尔玛”。
    “现在的‘七星’才像个首领的样子嘛!不过,如果打起来的话,可能还是刚才那副模样比较好办吧?”
    “我……我还是希望能和敌人在相同条件下一对一决斗。”
    “真是个麻烦的孩子,唉……”
    铭刻在银质戒指环圈上的精巧图案伴随魔王的叹息而渐渐失去光泽,蕴藏在其中的冰蓝色符文亦慢慢褪去。
    “我看接下来应该没我们什么事了,我先去睡会儿,今天麻烦死了。”
    “卡……”
    还不等契约者呼唤出自己的姓名,顶端的冰蓝水钻瞬间变得黯淡无光,这也就预示着通过其传达意志的魔王卡斯特拉陷入了沉睡。
    “真是的,每次都这样……”
    遥望那名已经恢复气势的红世魔王,那微微上扬的英眉和凛然的面容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刚烈坚强,刹那间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娜乌西卡的影子。
    “没想到两人还真是像呢!难怪即使出生于不同种族,两人也能成为关系如此密切的朋友了……”

    “我,已经做出了决定!”
    抬起头,正视前方,英气凛然的媞坦妮娅坦然地说出了她的决定。
    “关于『虫之风暴』所有成员停止吞食人类的要求,我,『虫之风暴』的首领,‘七星’媞坦妮娅,无法答应!”
    铿锵有力,从皓齿间透出的每个字都充满了不容辩驳的力量以及无法撼动的决心,这是她作为一族首领所必须持有的气魄。
    “但是,如果仅以我停止吞食人类的条件作为交换的,我可以答应你们!”
    平静无风,从樱唇中飘出的每个词都充满了对于同伴的温柔以及对于生死的无畏,这是她作为一族首领所必须具备的觉悟。
      “!!”
    刹那间战场陷入了一片沉默,没有人会想到媞坦妮娅的回答竟然是这样,不仅是火雾战士们,就连『虫之风暴』本身的成员也都愣在原地,直到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媞坦妮娅大人!!”
    在红世使徒的担忧声中有一个声音最为响亮,那就是担任保护红世集团『虫之风暴』首领“七星”安危的护卫骑士,同时也是媞坦妮娅一直以来的战友,“百足”阿姆菲斯巴纳。
    “别干傻事了,他们那种家伙是不会……”
    “这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他的劝说之词尚未能完全传入媞坦妮娅耳际,便猛然被远方飘然而至的无邪童音所打断。
    “只不过西亚斯大人说还要再加一人。”
    抬头望向众火雾战士,在其中有一名背负着象征沉重使命的厚重之棺的娇小少女,她以纤细如玉的食指毫不犹豫地指向了盘踞在媞坦妮娅身边的巨大蜈蚣,而从身后的青黑棺柩中传出了西亚斯雄厚的声音。
    “那就是你,‘百足’阿姆菲斯巴纳!”
    “开什么……”
    正欲大声斥责讨伐者无理取闹的阿姆菲斯巴纳不经意间用余光瞄了一眼媞坦妮娅,当他发现对方又一次露出了左右为难的痛苦神情后,这条身披亮黑铠甲的蜈蚣硬是将“玩笑”二字吞进了肚中。
    (嘁,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黑骑士尽管心中有一百万个不愿意,但为了不使媞坦妮娅的心意白费,他还是咬了咬牙答应了敌人们的要求。
    “好吧,我答应你们的要求。”
    “阿姆菲斯巴纳……”
    一向主战派的阿姆菲斯巴纳居然会应下如此过分的要求,这令媞坦妮娅大感意外。然而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这位从红世就一直陪伴自己的好友会因为存在之力不足而逐渐消散的事实,眼泪不自觉地就涌出了眼眶。
    “阿姆菲斯巴纳,对不起……”
    长久以来所培养的默契让阿姆菲斯巴纳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尽心守护的魔王心中的所想,他以厚实的足面轻轻拍拍显现为人类少女模样的媞坦妮娅。
    “没关系,未来还长着呢,说不定‘侍星月姬’那家伙会弄出什么使我们可以永远显现的宝具也说不定。”
    随即这位一身漆黑的红世魔王直起前半身,低下头,以俯视整个城池的高度吼道:
    “但是如果你们敢欺骗媞坦妮娅的话,我第一个不饶你们!”
    “我们会遵守承诺的。”
    这次代表火雾战士发言的又转换成了卸除战斗姿态的“灾厄绛纱”,随着作为契约人的维纳斯·VI·凯勒右手轻轻一挥,兰迪与迪丝同时解除了束缚型自在法。
    摆脱棺柩囚禁与银丝缠绕的红世使徒们立即朝他们的首领“七星”媞坦妮娅飞奔而去,亲身感受到“棺柩裁缝师”与“银月诗人”恐怖的他们此时只想要尽快脱离两人的攻击范围。
    渐渐退离战场的红世使徒们完全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虽然他们都心存不甘,但“黯祭血蜂”潘娜恩伽尔的意外阵亡,再加之犹如军师般为大家出谋划策的人类少女的猝然离世,带给众红世使徒的打击实在过于巨大,以至于整个『虫之风暴』士气低迷,再没有初来乍到时的锐气。
    (可恶,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惨败过!)
    (娜乌西卡小姐真是太不幸了,居然被火雾战士们……)
    (连潘娜恩伽尔大人都被打败了……)
    (以后要怎么办啊?)
    (凭什么那群没意识的讨伐工具那么厉害?)
    ……
    “大家不用怕,今天的耻辱我们总有一天会雪洗的!”
    纵然阿姆菲斯巴纳还在不断鼓励大家,纵然媞坦妮娅已经恢复了稍许斗志,但这并不足以改变这场大战在红世使徒们心中留下的创伤。
    曾经名噪一时的红世集团『虫之风暴』就这样在滚滚黄沙中渐渐退出了争斗的舞台……
    反观火雾战士方面,因为重创了曾经不可一世的『虫之风暴』,幸存下来的讨伐者们个个欢呼雀跃,每个人都觉得今天的自己天下无敌似的。
    “滚回老家去吧!”
    “记住今天的教训!”
    “终于迫使‘七星’低头了!”
    “没有把你们全部讨灭已经是很客气了,以后安分点吧!”
    “如果你们还敢扰乱常世,下次就把你们全灭了!”
    ……
    (真是的,居然一个个都高兴成这副德行。)
    作为此次保卫战的重要功臣之一的兰迪并没有像其他火雾战士那般欣喜若狂,只是默默地转身准备离去。在此之前,仅以一击便击杀对方大将的神秘女性和她那固执的契约魔王早已消失在人潮中,不知其去向。
    “那个那个,大家都好强呀~”
    “嗯~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呢~就碰到这么夸张的战斗了~”
    一片喧嚣之中,两个的声音一前一后传入兰迪的耳中,转身回望,原来说话的正是先前骑在布偶上的女孩,在她身旁手牵手的是一位套着半透明细纱、身着浅桔色泽连衣裙的少女。
    橙衣少女望向前方的视线恰巧与兰迪的视线相撞,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咦——”
    发出惊叹声的是不久前骑在布偶上作战的少女,近看之下她是如此的娇小,从身材来看应该还不满十岁吧。
    “刚才使用驱散自在法的大诗人?!”
    听闻此言,怀抱五弦琴的少女先是一愣,随后向着兰迪报以一个甜美的微笑。
    “先前的救命之恩,芮伊在此谢过啦~”
    “嗯~阿妮丝也一起谢谢啦~”
    突然被两位少女先后道谢的青年一瞬间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当他的视线移向少女手中的五弦琴时,迟钝的诗人恍然大悟。
    “你、你是刚才被围攻的少女?”
    “嗯~我叫芮伊,是‘旖旎之弦’朱襄的契约人。”
    通过对方的衣着以及打扮,兰迪隐约觉得这位少女应该是来自于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国家。
    “那个……”
    “‘银月诗人’吗?刚才真是谢谢了。”
    “先前驱散我身上自在法的就是你啊,太感谢了!”
    “没想到能有幸参与打败『虫之风暴』的战役,多亏您的自在法。”
    兰迪刚想要和橙衣少女聊上几句有关那个国家的情况,周围同伴的感谢词却犹如山洪绝提般涌来,从没有享受过如此待遇的青年一时之间就迷失了自己,两位少女也在道谢之后去往他处。
    (唉……又碰上这种麻烦的情况了。)
    不知何时苏醒的卡斯特拉一如既往地叹息着,这位素来习惯独来独往的魔王很不喜欢被人围在中央成为焦点的感觉,而作为孤僻魔王契约人的银发青年也是如此,然而今天的他却……
    “没什么,没什么,那、那个只是小事一桩嘛~”
    (原来这种感觉也不坏嘛~)
    虽然依然不善言辞,可今天的他却异常地沉浸在了这份被捧作救世主的感觉之中。
    (喂喂,准备走了。)
    被人扰了清梦的红世魔王“哀伤冰火”催促着自己的契约人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是今天的兰迪似乎有点异常。
    (等等,再等一下)
    本不擅长待人接物的孤独诗人此刻不仅没有唯恐避之不及,相反还在积极地享受着与周围人的接触。
    “那个、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啦~”
    (人类一旦与红世魔王签订契约后就会成为火雾战士,不再是人类,也不是红世使徒,而是火雾战士,拥有可以匹敌红世使徒力量从而阻止世界崩塌的讨伐工具,不要妄想再回到身为人的时候,更不要奢望去当什么救世主,那只会让你们走上毁灭之路。)
    从来都是只发出诸如“麻烦啊”、“悲哀啊”等叹息的卡斯特拉鲜有地一口气发表了长篇大论,只是其中的话语几乎完全是照搬另一位魔王的话语。
    “!!”
    相同的言语再次在兰迪的耳畔回响,只不过这次的演讲者不再是那个令人不悦的“灾厄绛纱”,而是与自己契约的强大魔王“哀伤冰火”。
    “我……”
    (我居然这么快就迷失在自我膨胀之中了。)
    刚建立起的优越感因为一句话瞬间分崩离析,微微展露头角的骄傲感也由此荡然无存。
    (抱歉……)
    回想起阿羅琪什密的告诫,兰迪不禁羞愧难当,曾经不以为然的警告仅仅只用了不足1个时辰就证明了其正确性。自己曾一直将守护其他人作为使命,可是这份责任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堕落为了单纯的自我满足,这令兰迪不由产生了一股自我厌恶的情绪。
    (我还真是差劲呢!)
    (唉……只能继续努力咯~少年……)
    (只有如此了。)
    一旦恢复了自我,腼腆的诗人很快便又陷入了另一场危机。
    “没、没什么,这个嘛……”
    面对周围无数陌生人的恭维与感谢,不知所措的银发青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前面、前面绝不是特意想要救你们,只、只是为了动摇敌人而顺便把你们救了而已……”
    因为放不下面子,青年总是喜欢倔强地独自承担一切;因为恐惧再次失去,青年不想过多地与他人发生牵扯;因为性格腼腆,青年从不在别人面前袒露自己的真心。
    蓝眸的说谎者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以冷漠的言语回避他人,否定真意,将真正的自己深深掩藏在这层铠甲之下。
    然而这次的对手似乎并没有因此就放过他的意思,明明只是个契约不到一月的新人,在战场上竟能如此挥洒自如,甚至一举扭转战局,况且他所契约的对象在红世也不是什么赫赫有名的魔王,因而所有人都对这位新同伴充满了好奇。
    这让被围在中央成为众人焦点的游吟诗人如坐针毡般浑身不自在,燥热难耐,胸口发闷,大脑正通过种种身体不适催促着他尽快离开人群的包围。
    (唉……真是群麻烦的家伙……)
    自己的契约者如此狼狈,卡斯特拉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帮忙解个围吧?)
    于是,这位好心的魔王以兰迪都无法听到的自在法向自己在红世的好友“冥奥之环”亚西斯寻求帮助。
    (收到,迪丝!)
    (嗯~)
    收到来自于亚西斯大人的指示,迪丝迅速审视了战场中的情况。
    “确认红世使徒全部撤离,大家注意啦~要解除‘斗转星移’了哟~”
    不等其他同伴的反应,空中的青黑棺柩渐渐消散,遭受严重损坏的虚拟城市顿时土崩瓦解化为幻青火粉返回至迪丝背后的灵棺之中以备日后不时之需,正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火雾战士们由于自在法的取消突然回归至葛达姆斯,原本用以掩饰他们的暂离而派出的替身则立时分化为存在之力返还到城市中的火炬们身体之中,刚才激烈的恶斗仿佛是一场幻梦。
    “嘿嘿~迪丝做的不错吧,亚西斯大人?”
    “很好。”
    “真是帮大忙了。”
    “那、那个,谢谢。不过,其实,在你们帮忙之前,我就已经想好对策了。”
    看到自己的契约者还一副死不认账的模样,卡斯特拉一时兴起忍不住捉弄了下这位心口不一的青年。
    “不会是在想施放束缚自在法,然后趁机逃跑的啥办法吧?”
    “!!”
    听到自己尚不成熟的借口突然被契约魔王道出,银色刘海下的冷峻脸孔立刻涨得通红。
    “才没有!!!”
    “咦?大哥哥的脸好红?”
    “没有没有没有,只是刚才活动过头了!”
    ……
    梦中的两位主角此刻早已转移到了距离葛达姆斯数十公里外的沙漠之中,继续着他们梦幻般的传说。



第三章  扭曲的世界(上)——感怀的监视者


    视线回到现今的世界……
    在太平洋西岸坐落着一座现代化城市——上海,因日本作家村松梢风的小说《魔都》中详细记录他在上海的这段时间种种体验,故而这座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城市也被不少人戏称为“魔都”。然而这个被众多ACG者(ACG为英文Animation、Comic、Game的缩写,是动画、漫画、游戏(通常指电玩游戏或GalGame)的总称)广泛流传的称谓却恰如其分地反映了这座城市的现状,一个魔物肆虐的都市。横行其中的魔物来自于名为红世的异世界,为了满足自身的欲求,他们毫不犹豫地将魔爪伸向了世界各处,自然也包括人口众多、文化较为发达的这里。可是作为有违这个世界(人类生存的这个世界被红世使徒称作“邻界”)常理的存在,这些异世侵入者们必须要以一种力量来肯定和巩固自身的显现,使得他们能长久地生存于这个他们本不应存在的世界,那种力量就是所谓的存在之力,而获取这种力量的方法就是——啃食与他们拥有相近精神情感的人类。至于不幸被啃食的人类则会消失,这里所谓的消失不是失踪,不是死亡,而是变成根本没有在世界上存在过。曾经记录他们的文字会消失不见,曾经留下他们的影像会模糊空白,曾经接触他们的人会丧失相关记忆……于是,羁绊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扯断,世界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扭曲。
    随着前往“邻界”的红世使徒日益增多,带给世界的扭曲愈加显著,有越来越多的红世使徒在来往两界的通道中遇难。很快,一些具有危机感的魔王察觉到了异变,为了避免这可能最终会给“邻界”和“红世”双方都带来毁灭性灾难的后果,这些魔王们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不得不做出了讨伐那些入侵邻界肆意啃食人类存在的同胞的苦涩决断。而为了能在不啃食“邻界”存在之力的基础上显现自身的力量,他们采取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大胆做法:挑选因红世而被夺走至亲好友的人类作为容纳自身的器皿,以实现讨伐扰乱世间同胞们的使命。这些奉献出自身整个存在以达成契约,被红世魔王赐予异能的人类,称之为火雾战士。
    此刻独自一人住在某小区高级公寓中的橙发少女就是这样的存在,名曰“彩弦博学者”的火雾战士芮伊。她身旁竖立地搁置在窗边的华美五弦琴,是作为赐予其异能的契约魔王“旖旎之弦”朱襄传达其意志的具现,五弦琴型的神器“神农琴”。
    “怎么样了?”
    “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芮伊双目紧紧注视的是对面楼层里的金发男子,对方并非是什么力量强大的使徒或者危险分子,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可从他身上隐隐泛起的青蓝光辉则格外引人注目,那不属于他的光芒来自于一件普通人类无法感知的珍宝——名为“银月”的高级防御宝具。
    “也不知道‘银月诗人’和‘蓝蝶’,哪个会先醒过来?”
    朱襄从五弦琴中传出的声音轻缓细柔,仿佛是美妙的歌曲一般。
    “嘿嘿~一定是兰迪哥哥啦~‘蓝蝶’那么弱,就算死了也没啥奇怪的。”
    之所以芮伊会格外关注“银月”这件并不属于自己的宝具,那是因为“银月”的制作者和使用者对她来说都是十分珍视的人。与人类一起合作制作出宝具“银月”的“棺柩裁缝师”迪丝曾不止一次地帮助过芮伊,两人也曾一起经历过数场生死之战,是芮伊除了“剑花挥舞者”虞轩以外最亲近的同伴之一,然而这位难得的密友却在约五百多年前的一次战斗中不幸香消玉殒,与之契约的魔王甚至为此引发了一场大战。至于使用宝具的“银月诗人”兰迪,虽然芮伊与他相处时间不长,却先后两次被他拯救于危难之中,是当之无愧的救命恩人,尤其是兰迪优雅的战斗风格更是令人难忘,可惜曾被列为最强火雾战士之一的他却在好友迪丝陨落后迷失了自己,不仅在待人接物方面变得异常冷漠,就连战斗方面也大受影响,甚至在不久前的战斗中因重伤而陷入了昏迷。
    (如此重要的宝具绝对不能让其落入别人之手!)
    尽管目前能熟练操纵“银月”的只有已故的迪丝和依旧昏迷的兰迪二人,勉强算的话还有个不成气候的红世之徒“蓝蝶”迦蒂丝,所以即使“银月”落到了敌人手中也无法发挥作用。但倘若得到这件宝具的是名杰出自在师的话,在经过一番研究后使其发挥出七、八成功效也不是什么难事。最关键的一点是,“银月”最特殊的功用是隔绝存在之力的内外流动,而根据对于宝具的熟悉程度,可以调节隔离区域的大小以及隔离存在之力的强弱,甚至是根据使用者意愿对于隔绝对象进行筛选,进而达到局部隔离、攻击失效或者免疫特定自在法等效果,这也是“银月”作为防御型宝具独一无二之处。
    “这么珍贵的宝具居然浪费在了这么一个普通人身上实在是太浪费了,真不知道那个‘蓝蝶’是怎么想的!”
    橙发少女嘟囔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就好像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被某个外人弄脏了般似的。虽然这宝具并不属于自己,但那毕竟是自己救命恩人的所属物,也是她最为重要的朋友之一的少女精心打造的宝物,因而这件防御外衣“银月”在芮伊看来是丝毫不亚于自己生命的重要物品。珍视好友所珍视的,在意朋友所在意的,这就是芮伊,一位将朋友看的比什么都重的火雾战士少女。
    至于被监视的那名男子则毫无被人窥视的自觉,也没有获得宝物的喜悦,因为他归根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在情场失意的普通男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一边喝酒一边自言自语的青年叫做吉诺·赫夫纳,灿金色的卷发明白无误地告诉周围人他并非一名纯种的亚洲人,出生于某东欧国家的父亲如今已是某知名跨国大企业的一把手,出身于普通家庭的母亲现在则作为贴身秘书陪伴在吉诺的左右。然而仿佛是为了纪念两人的初次邂逅之地,同时也是作为母亲出生地的这个地方,他们共同在这里购置了三套住房并在每年的某个特定日子回来住上一段时间。
    目前他们遭遇感情挫折的儿子正寄居在位于中山公园附近的一套公寓内,原本应与妹妹莉媞一起居住在离学校较近的豪宅的他却因为数天前的某个打击而变得颓废起来,甚至为了忘怀这段不愉快的经历而选择搬离到目前的住址。
    ——实在对不起,因为我的狭隘让你这么伤心,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被你和黎晨原谅了,希望你们能幸福。
    ——或许我们注定无法成为彼此的恋人,再次见面也只能是陌路吧……
    明明是自己十分喜欢的女生,而他却不得不说出祝福她和别人的话语,这份分明不舍却被迫告别的苦痛令吉诺就此一蹶不振。
    自那天以后,吉诺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独自搬到了这里,之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学校那边自不必说,就连妹妹那边也没再去过一次,以往那个对妹妹疼爱有加、总是替妹妹着想的青年在那场变故之后与妹妹渐渐变得疏远了,就好像自己不曾有过那么一个亲人。在旁人看来似乎是吉诺因为情场失意而意志消沉,故而暂时忽略了妹妹,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看来‘银月’在他身上只起到了隔离攻击火焰的效果,就连那场战斗中的封绝都没有被隔离。”
    一直监视他的少女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数天前的那个雨夜,名叫莉媞的女孩遭到了红世魔王“爆炸师”喀颼的玩弄,对方在她体内注入了自在式从而引爆了其存在,结果致使“银月诗人”身受重伤,而被当做诱饵的莉媞的存在也就此消失,如今依旧存在于世间的女孩只是一个用作缓冲其消失带给世界扭曲的火炬而已。当然不知道红世真相的普通人类是无法得知这一切的,他们只会渐渐无视成为火炬的那个人,直至火苗熄灭的那天,将其彻底从这个世界忘却。
    “真可怜,就这样不记得了,听那只爱打架的大冰狼说这对兄妹本来挺恩爱的呢~”
    芮伊嘴中的那只“爱打架的大冰狼”指的是在不久前那场战斗中被自己所救的另一名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尽管随便给同伴起绰号对当事人似乎有些不敬,但外表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并无恶意。或许只是出于率真的本性吧,这名在很久以前就成为火雾战士的少女总喜欢根据同伴的特点而起绰号,比如“会唱歌的玩具熊”、“玩炸弹的大姐姐”、“堆石头的老爷爷”等等之类的。而在现存的所有火雾战士中没有被芮伊起绰号的只有三人,他们是“威震之结手”佐菲·薩伯莉淑婶婶、“剑花挥舞者”虞轩姐姐、“银月诗人”兰迪哥哥,这三人不仅个个都是实力不俗的战将,更在生活上给予过她极大的帮助,是她视如亲人般的存在。虽然曾经还有几位火雾战士也受到与他们相同的待遇,但却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陨落,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毕竟身为人类的他们是无法违抗世界准则的嘛。而且当时要修复的工程太浩大了,我们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火炬而去浪费大量存在之力。”
    朱襄略带一丝高高在上之感的话语伴随作为其意志体现的神器“神农琴”的琴弦抖动恍如优美歌声般传入契约者的耳际,芮伊则像是一位正在享受音乐少女,不时用食指轻轻敲打着窗台。
    “人类真弱,大家都变成火雾战士就好了~”
    在尚未成为火雾战士的那些日子里,自小就被作为巫女所培养起来的芮伊每天除了学习知识就是训练仪式礼仪,在专人的看管下根本没有机会和其他人有所接触,这直接导致了她在社会性方面的极度匮乏,所以即使经过数千年的时间,纯真的少女仍会说出一些有违常理、不符身份的话语。至于赐予其异能的“旖旎之弦”本身也是位随性至极的红世魔王,因而这两人一体的组合时不时就会冒出几句惊人之语,令人为之提心吊胆。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们作为一对强大的火雾战士与红世魔王组合而倍受人们肯定的事实。在上古时代,芮伊作为诞生没多久的战士就追随“剑花挥舞者”虞轩一起阻击了“千变”修德南(在当时则被称作蚩尤)所率大军,成功为其他的同伴争取到了将妄图改变世界的“祭礼之蛇”送入两界缝隙的时间。之后四处游历的她又先后参与了诸多大战役,直至十九世纪才重新回到这片土地,没多久又协助『傀轮会』一起将分布在东南亚的『革正团』各隐蔽据点逐一铲除,可以说是名久经沙场、数次从敌人手中保护这世界的强大守护者。
    除了这些功勋之外,芮伊身上还有一点和其他火雾战士截然不同。大多数火雾战士在经历漫长的战斗岁月后开始疲倦,在战斗中故意落败、失去了前进动力而肆意妄为被讨伐、甚至是自动解除了契约,当然其中也有个别的饱经沧桑成为了调音师。但芮伊没有,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当初签订契约时的那份热忱与激情活跃在战场上,同时纯朴率直的性格也没有丢失,长久的战斗除了让她在面临问题时思考得更加全面与深远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印痕。这或许就是诞生于这片土地上的火雾战士所独有的特点吧,对于环境超强的适应性以及在遭遇危难时所爆发的惊人凝聚力。因为无论是“剑花挥舞者”虞轩,“辅天垂钓者”尚卢,还是“金绿の豹王”范勋以及其他一些『傀轮会』的重要战力都是历经数千年战斗洗礼的讨伐者,但他们谁也没有放弃履行自己的使命,也没有选择成为调音师而浪迹天涯,而是留在了这片他们开始战斗的土地上,每每遭遇大战他们就会充当其他同伴的联合剂,使原本分散的力量聚集在一起,瞬间击溃侵犯之敌。就算是经历了数千年的残酷战斗,他们依旧能保持原来的自己,守护家乡、和朋友们永远生活下去的愿望始终藏在心间,甚至很多远走他乡的火雾战士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漂泊后又回到了这里,只因对于故乡和朋友的思念。在这个世界上,能做到如此珍视同伴、故国以及一切身边之物的战士恐怕也就只有出生在这片土地上的讨伐者了。
    或许也正是基于讨伐者的自觉吧,历经数千年战斗的少女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先前略欠考虑的话语。
    “不过真要是这样的话,我们的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了啊!”
    “但如果有一天真出现了这副光景的时候,说不定会很有趣呢~”
    与及时醒悟过来的契约者不同,拥有丰富想象力的魔王“旖旎之弦”似乎对这个几乎永远不可能发生的情景十分感兴趣。
    “我说,这里刚经历过那么大的骚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什么敌人吧?”
    就在数天前,这座城市曾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恶斗,战场几乎遍及了整个虹口区,对战的一方是红世魔王“幻化无形”丹加措、“爆炸师”喀颼,而被迫应战的则为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兰迪与受伤的红世之徒“蓝蝶”迦蒂丝,最终被各种阴谋诡计所激怒的青年与少女以极其夸张的方式将两位魔王剿灭了,但付出的代价是他们自己也由于伤重而陷入了昏迷。
    “很难说哦~这座城市,哦不对,是这个国家,不知为何特别容易吸引红世的相关者。就说这个名为上海的城市吧,形成至今也不过短短一千多年,可光红世魔王就光顾了不下两千多次,按常理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呀!”
    正如朱襄所说,一般来说被红世使徒袭击过的城市不会遭遇第二次袭击,只有极少数城市才会遭遇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的侵扰,不过之间的间隔至少也有几百年了。倘若有一个地点在短时间内接连遭到红世使徒的袭击,那绝对属于异常事态了,更何况是在长时间内频繁遭遇红世使徒光顾,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于经常受到红世使徒的侵袭,这个国家诞生了一批又一批出色的火雾战士,也正是依靠他们,之后的红世侵袭者们一经出现就立即遭到了剿灭,而生活在无知世界中的人们才得以继续着属于普通人类的绚烂人生。
    而统领这群异能者的是一个叫做『傀轮会』的神秘组织,这个从未在世人面前展露过其真面目的结社在暗中却主管着亚洲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外界宿事务,不得不令人感叹这个组织之强大。在长久的岁月中,『傀轮会』一直躲在各种帮会、势力、商会之后,一边运用自身的力量帮助他们发展壮大,一方面借助他们为掩护进行着各种与讨伐红世使徒有关的活动。正由于这种相互获利却又互不干涉的机制,『傀轮会』很快就发展壮大起来,同时还笼络了大量的活动资金,没多久便将系统网覆盖了几乎整个亚洲,成为世界外界宿中最为重要的力量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拥有和欧洲外界宿总部不相上下作战实力的中心据点。
    此刻在某间空房中窥视对楼的少女正是『傀轮会』的重要作战指挥官之一,名作“彩弦博学者”的火雾战士芮伊。
    “这家伙还真厉害,已经这样过去好几天了。”
    注视着对面楼层中青年孤单寂寥的背影,芮伊瞳眸中不禁透出一丝落寞,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得怀念起那些已经远去的战友们,毕竟在漫长的讨伐之路上,这名外表还不足十四岁的少女见证了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
    “其实,我挺不希望有使徒来这里的,他们每次以来就什么都乱七八糟了。”
    普通的人类就算平素再怎么精干,一旦遇到力量完全不在一个级别的红世使徒基本也就只有被啃食的命运,至于拥有可以与其抗衡力量的火雾战士大多也难逃消散的命运,最终从远古期间能一直留在少女身边直至今日的伙伴也就不超过十人。
    (再过五千余年后,我们之中还会有多少人在呢?)
    少女的疑问无人能答,因为对于战士来说,向来都是过着只有今天没有明天的日子,更别说千年之后的未来了。仅仅只是最近的几百年以内,就有诸多同伴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湮灭在了历史的车轮中,或许根本连历史都没能记录,毕竟他们在成为火雾战士的同时也就舍弃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一切存在,那些遗留在人们文字中的形象至多也只是人们根据模糊迹象以及口头描述所杜撰的文学人物,根本不是曾停留于战场中的真实。
    “芮伊怎么了?感觉好像很寂寞的样子,是想伙伴了吗?”
    “……嗯,有一点……星季、匡笠、杜胤、赵茹……他们都不在了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毕竟我们是火雾战士,必须要不停地讨伐红世使徒,然而但凡是战斗就必然会出现牺牲啊!”
    朱襄看似轻巧的话语却包含了深深的无奈,对于要和同胞战斗的无奈,对于在讨伐中阵亡的同伴的无奈,对于即使如此自身仍要继续战斗下去的无奈。
    (希望不要再失去任何人了!)
    不知为何,最近芮伊心中常常泛起阵阵不安,这种感觉上一次出现还是在远古时期,那时候为了封印“祭礼之蛇”几乎动用了世界上所有的火雾战士,也就是这场上古之战令亚洲方面损失惨重,几乎有4/5的战士都阵亡了,很多与芮伊关系不错的朋友都为了完成使命献出了自己的一切,最终好不容易才将那个可怕的创世神送入了不归秘法“久遠陷阱”之中。
    (为什么这种感觉又来了?!)
    只是如今这份不安又一次复苏了,虽然曾经那个兴风作浪的创世神已经被困在了永远无法归来的两界间隙(当时没人会想到那条大蛇会又一次杀回来),但可以肯定在这个世界的某处一定还有什么人在策划一场大阴谋。
    就像是为了印证少女的猜测一般,就当这种不安感袭来的第三天,作为其重要朋友的“银月诗人”便遇袭陷入了昏迷,拥有极佳防御功效的宝具“银月”更是因此寄存在了一个普通人身上。
    (所以,现在这种时候只有靠我来保护这里了!)
    原本像监视宝具行踪这一类行动根本没必要由负责东亚兵力指挥及『傀轮会』三大据点之一上海外界宿总部守备的“彩弦博学者”芮伊亲自担当,但目前的情况有些特殊:
    首先,作为被监视的宝具是可以隔绝存在之力的强力宝具,一旦落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况且“银月”的制作者和持有者都是芮伊最重要的朋友之一;
    其次,作为亚洲兵力总指挥的“剑花挥舞者”虞轩携参谋“辅天垂钓者”尚卢及先锋大将“金绿の豹王”范勋为了讨伐红世组织“佛山一脉”以剪除其对于香港外界宿总部的威胁而率领部分精英力量奔赴了广州。另一方面,作为亚洲兵力副指挥兼北京外界宿总部守备的“觳觫风师”季重则因参与长老会议讨论而滞留在北京。此时的上海较之以往在战力上无疑空虚了不少,偏偏在这个时候接受虞轩之邀而成为特殊守卫的兰迪被击倒了,实在令人有些在意,因而目前一刻也不能放松;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芮伊感受到了有数股气息正在朝宝具“银月”所在之地移动,尽管似乎十分微弱,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紧盯着微微闪烁的银色光芒,橙发的可爱少女摆出一张与之完全不相匹配的苦脸。
    “但愿只是我多心了……”
    与此同时,一丝不安的气味正在逼近……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09-12-4 19:15 编辑

第三章  扭曲的世界(中)——酒醉的失意者


    宽敞的客厅内,吉诺一个人坐在咖啡色的皮质沙发上,沉闷地喝着一瓶白兰地。
    没有感受到来自身后的视线,也没有意识到身上的宝具,只是静静地喝着闷酒以此消愁。
    曾经灿烂如阳光似的金发在酒气的玷污下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远看就像是从某个劣质玩偶上硬拆下来的丝绒一般,毫无生气。
    不久前还充满爱情光辉的明亮眼眸此刻也早已浑浊不堪,直直地盯着墙壁上发出滴答滴答声的挂钟,散发出阵阵醇香的高酒精液体随着瓶子一次又一次的倾斜不停地灌入青年的嘴中。

    咕噜,咕噜……
    透过澄清的器壁可以看到其中的水平面急速下降,原本应用来细细品酌的美酒就这样被吉诺一饮而尽。
    ——那个,那个恐怕不行啦~迦蒂丝已经有了兰迪的说,所以,所以对不起了啊~
    少女最初拒绝的话语始终在耳边萦绕,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起吴伊的,以前明明没什么感觉的,为何会突然就看上了对方呢?吉诺不知道,他也无法得知。因为想要撮合妹妹与樊黎晨而去拆散吴伊和黎晨这个缘由已经随着莉媞的存在日益稀薄而被吉诺淡忘了,在他看来自己之所以会突然喜欢吴伊只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回忆起刚进大学那会儿,从小被父母严厉管束的他终于迎来了自由的时光。仰仗着家中的财富,压抑许久的吉诺终于过上了纨绔子弟应有的生活,先是以方便回家为由买了豪华跑车,之后又广邀同学朋友聚餐娱乐,还时不时送些贵重礼品给自己心仪的女生……于是在不到半学期的时间里,他就成了学校中的第一红人。
    也正是在那段日子期间,出现在吉诺身旁的女生频繁更替,简直到了让人应接不暇的地步,但凡他看中的女生几乎都答应了他的求爱,唯有一次出现了例外。
    ——抱歉,我不想做你的玩具!
    犹记得那名眼镜少女长发一甩转身离去时的毅然决然,那是吉诺生平第一次的遭拒,虽然有些惊讶与不甘,但吉诺天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所以很快他便将这段不愉快的经历忘却了,转而向其她女生发起了攻势。
    (或许女孩子最讨厌的就是像我这样的花花公子吧?)
    现在想来,那些曾和他在一起的女孩子们没有一个明确说过为什么喜欢他的,也没有一个说过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的,更没有一个宣誓说要和他同生共死的。
    (可能她们根本就没有真正喜欢过我,只是喜欢我的财富吧?)
    一想到她们或许只是想找个富家公子谈一场浪漫而奢华的恋爱,吉诺不禁为那时陶醉于其中的自己感到可悲。
    (我实在是太愚蠢了,太自以为是了!)
    明明自己是个连真情实意和逢场作戏都没弄清就洋洋得意的笨蛋,竟然还妄想从室友那边将自己心仪的女生抢夺,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油然而生。
    “我还真是个不自量力的人渣!”
    似乎是想将这股恶意洗刷,吉诺疯狂地往嘴中倒灌,茶色的酒瓶很快就见了底。
    “连你也要欺负我吗?!!”
    已处在半醉状态下的金发青年将空酒瓶随手一扔,随即踉踉跄跄地来到酒柜旁,从中拿出一瓶包装精美的白兰地。不过,对于一个需要借酒消愁的人来说,酒的好坏已不再重要,只要能令他尽兴就行了。
    平素总是举止优雅如贵族的吉诺此时早已被酒精麻痹了自制力,他粗暴地扯开外盒,撕去标签,发疯似的拧开瓶塞就喝了起来,甚至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伤痕累累的右手。从他身边散落在地的精致包装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标示有“X.O Club”字样,那表示这是一瓶酒龄超过六年以上的特醇美酒,如此佳酿如今却被这样糟蹋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咕噜,咕噜……
    在酒精的刺激下,吉诺的思绪渐渐游离,向吴伊告白的那幕借着酒醉又一次重现在了他的眼前。
    绿意盎然的花园之中,意气风发的金发青年面向坐在身旁的少女递出了象征爱意的玫瑰。
    ——那如果我说我也喜欢你,你会接受吗?
    不知所措的少女胆战心惊地从青年手中接过玫瑰花,精美白皙的脸庞瞬间染满了害羞的绯红,这可爱模样至今都还印刻在当事人的脑海深处。
    (真是令人怦然心动的表情呐~)
    可惜少女喜欢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他的朋友-樊黎晨,无论他再怎么耍帅、再怎么付出努力还是无法改变少女的心意。
    在付出了诸多努力仍无济于事后,吉诺终于看清了这一点:即使再怎么喜欢,面对心中只有黎晨的吴伊,他还是只能无奈地选择退出,只能一个人默默地躲在屋宅中借酒消愁。
    (这就是心碎的感觉吗?真的好痛,好痛!)
    依托父母积累的殷实财富,凭借自己天生的俊美容貌,向来一帆风顺的贵公子-吉诺·赫夫纳从没遭遇过如此惨痛的败北。
    举起酒瓶,晶莹剔透如琥珀般的金黄色液体汩汩地流出瓶口。
    “咳咳咳——”
    不知是因为呛到了气管还是因为心痛难忍,两行泪水从眼角涌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以多么浪漫的告白开场,却以如此狼狈的姿态收尾,这份爱对于吉诺来说实在过于遥不可及了。
    香浓醇厚的佳酿不停地灌入口中,渗透心扉,淡薄爱意。
    情场失意的青年不住地吞咽美酒,麻痹大脑,忘却情伤。

    咕噜,咕噜……
    喜欢的理由已无法追溯,拒绝的缘由也渐渐模糊,唯有那个令人悲伤的雨夜依旧清晰地刻画在脑海中。
    ——其实那都是骗你的。
    青年为了遮盖自己害怕受伤的内心而厚颜无耻地编造了刺人的谎言,可少女却温柔地笑着全部承受了下来。
    ——是吗?谢谢吉诺君告诉我一切。
    原本是准备接受对方怨恨的青年却意外得到了少女的宽恕。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责怪?
    从少女清澈得不带一丝污垢的眼眸中,青年看到了软弱任性的自己,其实聪慧的少女早已获悉了一切。
    ——因为吉诺君说得不是真话吧?吉诺君一定是希望吴伊可以没有包袱地与黎晨生活下去才说这样的谎的吧?
    青年终于正视了自己隐藏在内心的真实,坦诚地向心爱的女孩道歉,为相爱的他们送上衷心的祝福。
    ——实在对不起,因为我的狭隘让你这么伤心,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被你和黎晨原谅了,希望你们能幸福。
    那一夜,他与吴伊的每一句对话都依稀可闻,至今仍不断徘徊在他的脑海中。
    (可恶!明明是想忘记的,为什么还在?为什么还记得啊!)
    吉诺颓废地倚着酒柜坐在地上,用满是鲜血的右手一次又一次地拍打着自己的前额,似乎想要将这悲伤的一幕永远赶出头脑一般。
    为何自己会突然喜欢上好友的女朋友,他不明白,也无法明白,因为他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由于妹妹一直暗恋的对象-黎晨被那个名为吴伊的女孩抢走,于是身为哥哥的吉诺假意向吴伊告白,借此报复对方为妹妹出口恶气,同时也可以拆散他们,为妹妹争取到与黎晨在一起的机会。
    本应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可是这一切却随着妹妹的存在日趋减弱而被渐渐忘怀。
    于是就变成了因为一见钟情而喜欢上了吴伊,却由于意识到自己最终还是无法介入到吴伊和黎晨中间而放弃了,这样一种纯粹出于自私的横刀夺爱的状况了。
    (朋友妻不可欺。我真是太卑鄙了!)
    没有了对于妹妹的体贴关怀,只剩下对于自己的无比厌恶,世界的真相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被肆意篡改了。

    咕噜,咕噜……
    手中的酒瓶再一次空了,失去作用的容器被随手扔出,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不知为何,自从那个悲伤雨夜归来后,吉诺总感觉自己的生活中似乎缺少了些什么。
    是对于吴伊的追求吗?不是!
    是对于生活的热情吗?也不是!
    是将完美自己展示在众人眼前的自信吗?依然不是!
    那是什么呢?
    不得不放弃追求吴伊的吉诺已经丧失了冷静思索的能力,他只能不断以酒精来填补内心的那份空洞,同时用来麻痹失恋所刻下的痛楚。
    右手上的鲜血随着高高举起的酒瓶映入了吉诺模糊的视野之中,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手受伤了。
    “流血了呀……”
    缓缓放下酒瓶,低头环顾四周,昏暗的房间内,地面一片狼藉。
    “又变成了这样啊……”
    回想初中时,自己也曾因为什么事而大受刺激一个人关在家中许久,直到过了很久才重新振作了起来,而如今已是个大学生的他再一次选择了逃避。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都没能改变啊!)
    尽管这次有着清醒的自我认识,可意志消沉的贵公子并没有放下手中的酒瓶,与回到现实中承受无法言明的苦痛相比,沉溺在酒精所创造的虚幻世界无疑要轻松许多。
    故而吉诺毫不犹豫地又一次抬起了手,任由自己沉醉于酒精的深渊。
    “啊!吴伊——”
    恍惚之间,吉诺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向自己招手示意的思念之人,明眸皓齿间展现着纯真的笑容,一颦一笑中散发出诱人的可爱。
    “你来看我了吗?”
    完全处于醉态的青年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浸溺在酒精中的大脑却怎么也无法正常运作,手扶着柜壁勉强站立的身子在迈出下一步时又猝然倒下。
    “等等——”
    似乎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坐在沙发上的少女突然站起身,朝着落地窗的方向奔去。与先前略带捉弄的表情不同,此时的少女全身洋溢着充满期待的幸福感,因为站在落地窗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少女一心一意喜欢的男子,吉诺的同学,樊黎晨。
    面对吴伊即将又一次离开自己,吉诺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举止了。既然无法站起来走到对方的身旁,那就爬到她的面前,只要能挽留住吴伊,自己怎样都无所谓。
    于是,曾经被无数少女簇拥的富家公子在运动系统被酒精彻底破坏的情况下,竟以匍匐的姿态爬向窗台。
    “不要走!”
    只是还没等他能够伸手触及,吴伊便与黎晨一起手牵手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为……什么……”
    失去动力支撑的躯体颓然地倒在地上,伴着吉诺微弱的丝丝呢喃,昏暗的房间又一次陷入了寂静。

    负责监视的女孩看到这一幕颇为悲悯地摇了摇头,自小就被当成巫女而与世隔离培养的少女无法明白监视对象为何痛苦,所以她也无法拯救处于困苦中的青年。
    因为吉诺的苦痛那并非是通过简单战斗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而是被人世间名为爱情的刀子在心中刻下了致命伤痕。
    “不就是失恋了吗?有必要这副模样吗?太没骨气了!”
    明明拥有出众条件的青年却为了一名红世之徒颓废成这样,这令芮伊十分不解,甚至有些气愤。
    “真是的,每天都是醒了喝、喝了醉、醉了睡、醒了继续喝,就不会做些别的啊!!!”
    “那是因为心坏掉了。”
    朱襄悲伤的音色配以哀愁的乐曲回荡在空旷无物的房间中。
    “心坏掉了?”
    讨伐者少女不明白地侧着头,纤细的右手不时摆弄着她那犹如夕阳般的橙色秀发,对于她来说实在不知道什么叫心坏掉了。只是——
    “心坏掉了就变得只能这样了吗?好可怕!”
    从没经历过恋爱甜蜜的少女自然无法体会到失恋所带来的刻骨之疼;将全部精力都献给战斗的讨伐者自然也不知失去挚爱的锥心之痛。
    不过,通过连续几日对吉诺的观察,芮伊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心坏掉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东西。因为死了至少能获得解脱,可心坏掉了却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无意义的日子,没有希望,没有未来,只能永远被困其中。
    或许是感受到了契约者的恐惧,从琴弦微微颤动的神器中传出了古老魔王的温柔声音:
    “不要怕!就算是心坏掉了,只要自己不放弃,终有一天会得到救赎的!”
    “是这样吗?那芮伊就不怕了。”
    契约魔王“旖旎之弦”的安慰令先前还在担心万一某天自己也变成了这样该怎么办的女孩宽心不少。
    芮伊将小手握拳置于胸前,目视前方,不知是在祈祷自己的心永远不要崩坏,还是在祈福眼前心灵已然崩坏的男子能早日得到救赎。
    (加油!)
    被称作“彩弦博学者”的讨伐者少女在心中默默为自己和吉诺鼓劲后,又一次将目光转向了自己所监视的那栋公寓。



第三章  扭曲的世界(下)——重返的退场者


    杨柳依依,溪水潺潺,红砖紫藤间是莘莘学子们忙碌的身影,六月的大学校园内充满了生气。
    或许是受到了即将纷至沓来的考试的鞭笞,或许是闻到了暑假诱人的气息,倦怠许久的学生们又一次鼓起了干劲,学生们或捧着书本或拎着书包朝教室以及图书馆走去的画面在消失了数个月后终于又再次重现了。
    撑过严寒的植物们也和那些消失干劲很久如今又重新迸发的学生们一样,在熬过了严冬的酷寒又经历了春季的萌发后,悉数在这个春夏交接之际绽放出美丽的娇容,霎那间整个校园里一片姹紫嫣红。
    同样感受到了夏日将至,栖息在草坪中的虫儿们也个个精气十足地引吭高歌。倘若人们能静下心来在通往教学大楼的小道旁细细聆听,相信会有不少人因他们犹如交响乐般的喓喓之声而驻足片刻。
    “真是单纯啊!”
    对于这群单凭本能就可以活下去的生物来说,现在正是他们寻找伴侣繁衍后代的好时机,以至于原本总是能先知先觉察觉危机而逃离的他们竟光顾着演奏而忽略了危险的到来。
    一名穿着紫色T恤的斯文男生匆匆经过草坪,他的左手将教科书抱在胸前,右手则握着一本厚重的书典,架着银边眼镜的面庞露出一抹不被人察觉的笑容。
    伴随他的离去,原本热闹的草坪一时间陷入了死寂,虫儿们的合唱曲被迫终止了,因为他们根本不曾存在于世。
    与这些虫儿们一起消失的还有站在标志牌旁的两名少年,原本就已到达极限的火炬在斯文男生经过的刹那完全熄灭了,变成了从未存在过的空白。
    透着满意笑容的男生快步走向教学大楼,赶路之余还不忘抬眼望向挂在教学楼西壁上的大钟。
    (来得及,还有10分钟的闲余。)
    趁此间隙,他瞄了一眼连接两栋教学楼的天桥处。在那里一名孱弱的少女正双手怀抱一本笔记朝着1号教学楼走去,苍白的面庞以及蹒跚的脚步让人感觉仿佛一阵轻风就能把她轻易吹倒。然而面对如此需要人保护的娇弱少女,周围却没有一人伸出援手,甚至都没人看她一眼,大家都好像看不见她似的。
    (又去找他吗?)
    (明明已经快到极限了,居然还如此执着,这大概就是她现在唯一的执念吧!)
    在数天前的一个雨夜,这名少女卷入一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战斗中。少女被狡诈的敌人以她的存在之力为炸药,以她的身体为炸弹,将前去阻止的火雾战士炸伤。虽然最终那名敌人还是没能逃脱制裁,但作为这场战斗牺牲品的少女却再也无法恢复原样了,因为她失去了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凭依。
    “快熄灭了呀!”
    斯文男生回过头来正视前方,在他的视线方向上并没有任何人。在这条不怎么有人走的小路上,就只有他一人在匆匆赶路。
    “莉媞真可怜,明明那么努力了,这就是迪安先生所说的命运吗?”
    踏过草坪,进入教学楼后门,单手抱着书本的男生快速登上前往三楼的阶梯。
    “这就是因我们到来而扭曲的真实世界。”
    那没有身姿的声音,却就像在男子的耳边大叫起来似的清晰无比。
    跟他同样的声音,跟他同样的语调。
    明明如此,从话语中却透露出跟他毫不相似的悲哀之情。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运用迪安先生的力量把莉媞变成火雾战士。”
    “我不是说过了吗?没有对红世抱有强烈情绪的人是无法成为火雾战士,即使运用力量将他们与红世魔王强行结合也只会让他们迷失,徒然增加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一次依附只能使用1次那种力量,所以必须谨慎使用啊!”
    “切,这还真是没什么用的力量!”
    “我早说过我的力量微不足道了吧?”
    诡异的对话还在进行,一位从旁经过的女同学讶异地望向这个奇怪的男生,由于无法听到那个只徘徊在当事人脑中的声音,在她看来对方就像疯了一般地沉溺在自言自语中。
    “这个人……没问题……吧?”
    没有理睬对方的低语,也丝毫不顾及周围其他人的感觉,男生继续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到对方声音的对话。
    “能不能稍微帮她一下,就这样看着莉媞消失实在有些不好受啊!”
    虽然这名男子与唤作莉媞的女孩非亲非故,但要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自己认识的女孩慢慢从自己眼前消失,实在不怎么令人好受。
    “延长火炬的时间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登上三楼的男生没有立即回到教室,而是去了楼梯口的厕所。
    一手抱着教材一手握着书典的男生瞥了一眼周围,在确定四下无人后,他竟将右手握着的书典缓缓塞入自己的胸口。
    先前吸取了不少存在之力的书典在碰到男子身体的刹那绽放出水晶绿的光芒,随即缓缓化为了火焰没入他的体内。
    “虽然还不及一个人的量,但总比没得好。”
    无视那个和自己拥有相同声音的抱怨,男子从前门步入了教室。
    “哟,前面点名了呀,陆光烈!”
    迎面招呼的青年是这位拥有奇异力量男子鲜有的几位好友之一,江竺。
    由于从小就在日本成长,三年前才伴随出于工作原因归国的父母重新踏上这片出生的土地,故而他至今还是无法像其他人那般熟练地使用汉语,但这一点并不影响他的日常交流。
    “不过你居然又没被点到耶!”
    “哈哈,这就是RP(人品)啊!”
    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人品问题,而是名为陆光烈的男子悄悄运用自在法的结果。当然,对红世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是无法获悉这一真相的,至于那些见惯大场面的火雾战士们,恐怕对于这仅仅只是将名字遮蔽的小自在法也大多会不以为然地将其忽略。
    “毛,那只是单纯因为你存在感低而已。”
    对于屡屡逃脱点名厄运的翘课王-陆光烈,难得逃课却还有过一次被记经历的江竺那面心中有些不平衡。   
    (看好,下次我就用自在法让老师点你的名!)
    虽然这位归国子弟平素看来一点也不起眼,但他的家族成员却个个都是在外界宿工作的精英,至于他本人也早在18岁那年便加入了掌管亚洲外界宿事务的组织『傀轮会』,只是因为其性格较易冲动而至今没有被分配什么重要的任务。
    可惜江竺所不知道的是他想要用自在法捉弄的好友也不是一位普通人,先前吞食存在之力以及利用自在法掩饰自己缺席等一系列的动作都表明他与红世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
    就这样,双方都在毫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成为同学,之后更是成为可以促膝长谈的好友。
    “那个女孩来了。”
    听闻体内某个声音的呼唤,刚坐下没多久的陆光烈回头望向教室的后门。
    在那里躲着一位娇小的少女,害羞的她将大半个身子都藏在了门后,只露出一张小脸向内张望。
    “那、那个……黎晨……”
    细若蚊鸣的声音在六十余人的嘈杂声面前瞬间就被淹没了,娇巧如猫的身躯在宽大的门板后更显得瘦小,以至于在这热闹喧哗的教室中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但那单纯只是由于她身形玲珑的原因吗?
    当然不是,之所以造成如今这种情况的原因是由于真正的莉媞早在数天前的那个雨夜就已经死去了,目前所存在的少女仅仅只是为了缓和其消失带给世界的扭曲而被制造出来的火炬。
    “看来,再过一、两个小时就要熄灭了吧。”
    陆光烈脑袋中的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悠远悲悯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就仿佛是在为莉媞所敲响的丧钟一般。
    环顾四周,有人独自闷头大睡的,有人围观他人游戏的,有人三五成群谈天说地的,大家都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一个人抬头给予蜷缩在门后的少女帮助。
    尽管偶尔会有几个人从后门进出,但他们也大多对守在门边的少女熟视无睹,即使有两个人与她撞上了,也只是呈现出一副“咦?这里居然有人!”的模样,没有一丝想要上去与之攀谈或者给予帮助的念头。
    (这对莉媞实在太残酷了!她明明就在那儿啊!!)
    回想起莉媞第一次来到这个教室时的情景,同样也是在上午第一大节与第二大节的课间时分,同样也是莉媞一个人躲在门后偷偷注视的开场,唯一的不同是那次可引起了一票同学的围观,害得怕羞的她一下子就彻底躲到了门后。最终解决问题的还是莉媞的表哥吉诺以及现在已经被某名火雾战士所取代存在的樊黎晨,他们一个温柔地牵着莉媞走出了教室,一个走在身后将全班炙热的视线挡住,两个人就像是保护公主的两位骑士一般。
    (可惜现在两位骑士都不在了啊!)
    后来,陆光烈逐渐了解到莉媞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暗恋着居住在他们家附近的优等生学长-樊黎晨,并且喜欢到了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的程度。
    (真是傻啊!)
    依稀记得自己在看到一向腼腆的莉媞为了能参加戏剧部演出而不惜在寒冬的公园内独自练习时的惊愕,原来那只是为了让喜欢戏剧的樊黎晨注意到她。
    (莉媞都这么努力了,迎来的竟是这种悲惨结局!)
    一直喜欢的对象被火雾战士轻易抹去存在并替换,而单恋的少女却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即使到最后被敌人当成暗杀那名火雾战士的人体炸弹时仍然什么都不知道,最终默默地淡出所有人的记忆。
    少女的哥哥为了帮妹妹达成心愿而假意喜欢上了借用她人存在的红世之徒,结果却假戏真做无法自拔,直至今日仍旧痛苦不堪。
    (这些家伙真是过分!竟然这样肆意玩弄人们的感情。)
    虽然他和吉诺、吴伊、樊黎晨只是同学,和莉媞更是只有同学表妹这样一层淡漠的关系,可从小就感情丰富的陆光烈还是无法容忍这种事,看着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的人们就这样被肆意玩弄令他着实为他们感到忿忿不平。
    (难道迪安先生就不能让我也成为特殊的存在,教训下那些家伙吗?)
    “抱歉,我只能让你周围的人与红世魔王契约成为火雾战士,而且还必须是经历过红世之痛的人。”
    头脑中那个与自己拥有一模一样声音的存在明确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尽管这答案是陆光烈早已知晓的,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又问了一次。
    (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吗?)
    “没有!而且,就算是有,你也不会真心想成为那样的存在吧?”
    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刚才还一直吵着要成为火雾战士的男子忽然沉默了。
    的确,在这一点上,他无法反驳。
    因为陆光烈知道成为了火雾战士后就必然会失去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一向最在意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的他是没办法选择这条路的。
    (真是气人呐!)
    “不过你放心,我自然有办法惩治那两个家伙,毕竟我这里还有一笔八百年的账要和他们算!”
    (我差点都忘了,迪安先生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讨公道啊!)
    在与体内另一个自己交谈的同时,陆光烈缓缓起身,转身朝教室的后门走去。
    怕羞的少女一见有人朝她的方向走来,便怯生生地躲到了门后,以免向刚才一样妨碍了别人进出。
    “要努力哦~”
    陆光烈在来到莉媞的面前时,慢慢地抬起右手轻轻地抚摸了下她的头。就在这一刹那,一股水晶绿色的火焰徐徐从他的掌心灌输到了少女的体内。
    少女体内原本已行将湮灭的火苗在收到了外来力量的供给后立刻旺盛了起来。只是这一幕绝不是普通人可以看到的,他们所能感受到的只是莉媞的脸颊又变得红润了,失去神采的瞳眸又一次恢复了灵气。
    众人脑海中模糊的记忆片段重新焕发出了光彩,那个已然从大家记忆中退场的少女在陆光烈的帮助下带着她尚未完结的戏份再一次登上了舞台。
    受到鼓励的女孩微微抬起头害羞地看了陆光烈一眼,金色秀发下精致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宛如熟透的番茄一般,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的娇小身躯更是惹人怜爱。
    “那、那个……”
    尽管莉媞的声音和刚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造成的效果却截然不同。
    “莉媞酱还是这么可爱呀~”
    “喂喂,别趁着人家表哥不在欺负她啊!”
    “陆光烈,你这个混蛋,居然摸莉媞的头!我也要摸!”
    “可恶,我也想要这样的妹妹啊!”
    “如果能和莉媞酱交往就……哇,痛痛痛痛痛痛——”
    “说起来,莉媞好像挺喜欢黎晨的呐~!”
    “切,真是羡慕死人了,不仅身边有个天然的吴伊,连莉媞也暗恋那家伙!诅咒你这个人生的赢家,樊黎晨!”
    听着从教室里传出的七嘴八舌,青年慢慢从莉媞身旁经过,嘴角微微上扬。
    (目的达到了。)
    “那个,谢谢。”
    而对于来自身后少女鼓足勇气的致谢,他只是扬起右手随意摆了摆,随即便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处。
    (抱歉,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请问,黎晨学长在吗?”
    险些完全失去存在的少女在拥有神奇力量的“作家”帮助下重返故事,依旧是时刻需要人保护的柔弱模样,依旧是轻柔如水似的细腻语调,羞怯怕生的印象再次铭刻在了众人的记忆之中,只是这次的刻痕又能维持多久呢?



第四章  休憩的十年


第①幕  雪山漫步


    十三世纪中叶,擅长以棺柩型自在法决断生死的火雾战士“棺柩裁缝师”迪丝与通过吟诵诗歌发动华丽自在法战斗的“银月诗人”兰迪已经相互合作了近百年,他们两人所组成的组合在当时令无数敌人闻风丧胆。
    “呼——还真是累呐!”
    这个听上去疲惫不堪的声音正是赐予兰迪超能的红世魔王“哀伤冰火”卡斯特拉透过宝戒型神器“哥尔玛”传达出的意志体现。虽然这位魔王总是长吁短叹、一副懒散没有干劲的模样,然而他一旦认真起来绝对是位能瞬间左右战局胜负的强者。
    “好啦,其实也没那么累吧?吾的挚友,卡斯特拉。”
    答话的是在红世被誉为“冥奥之环”的红世魔王亚西斯,同时也是给予迪丝异能的红世魔王,原本就气宇轩昂的声音通过背在身后的青黑棺柩更增添了一份威严。
    相比起两位契约魔王,他们的契约者此时却鲜有地都保持着沉默,因为他们显然被两侧蓝天映衬下洁白如银的景色所吸引了,甚至忍不住发出阵阵赞叹。
    “好美!”
    顺着迪丝的视线放眼望去,雄伟的山势、幽美的风景、晶莹的雪峰、浓密的树林和清澈的山间流水共同组成了一道迷人的风光。
    “这就是传闻中的阿尔卑斯山脉吗?”
    这座名为阿尔卑斯的山脉是欧洲最高大的山脉,同时也是西欧自然地理区域中最显要的景观。它西起法国东南部的尼斯附近地中海海岸,呈弧形向北东延伸至多瑙河上的维也纳,犹如一堵高墙贯穿了欧洲中部。
    虽然阿尔卑斯山并不像其它第三纪时期隆起的山脉那样高大,但它以其挺拔壮丽装点着欧洲大陆,它是欧洲最大的山地冰川中心。
    (简直就是一顶冰雪做的皇冠!)
    兰迪视线遍及之处,整个山区均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盖。各种类型冰川地貌都有所见,尤以冰蚀地貌最为典型。其中有少数高峰突出冰面构成岛状山峰,犹如王冠的冠顶一般。
    “亚西斯大人,那边的山峰好像一把剑呀~”
    山峦之中除了锐利的角峰,嶙峋的山石,峻峭挺拔的断崖等诸多常见景色外,更有许多冰川侵蚀作用形成的冰蚀崖、角峰、冰斗、悬谷、冰蚀湖以及各种冰川堆积作用的冰碛地貌。
    此时的少女与青年正是被其壮丽的冰雪之境深深吸引,不知不觉竟停下了脚步,开始欣赏起这他们从未见过的景色。
    “果然……很美丽啊!”
    怔怔地观赏了绝美景色并稍稍发表了些许感慨后,心旷神怡的青年与少女继续着他们的旅途。
    当时最为令红世使徒忌惮的组合就这样怀着愉悦的心情走在阿尔卑斯的雪原上。
    当然,作为异世讨伐者的两人出现在这里绝不可能只是单纯到此观光漫步这么简单,其实看似轻松的他们在不久前刚击破了在当地猖獗一时的红世集团『哈尔施塔特』。
    “嘿嘿,大哥哥又把自己弄得破破烂烂的了~”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最后能取得胜利就行了。”
    经过了自在法“洁净之炎”的洗礼后,兰迪身体上的伤痕已悉数消退,唯独披挂在外的衣着还留有明显的战斗痕迹。淡蓝色的长袍多处残留着利刃划过的割痕,尤其是胸口延伸至腹部的一条斜痕,使得仅靠左侧牵连而勉强依附着的长袍下摆随时都可能脱落。
    “这样太难看了啦~让迪丝来帮大哥哥缝一下吧?”
    “不用不用,比起做这些没用的事,还是先找个能休息的地方吧!”
    拥有惊人恢复力的火雾战士本应是不怎么需要休息的,除非遇到重伤难愈的情况,但此时的神采奕奕的兰迪与迪丝显然并不是这个原因。
    “说得没错,不快点找个安身之所可就麻烦了呀,这样下去那家伙可受不了啊!”
    从戴在兰迪右手无名指末根的戒指型神器“哥尔玛”传出了契约魔王卡斯特拉一如既往的叹息声。
    兰迪稍稍扭头向背后的棺柩撇了一眼,从中能感受到一丝虚弱的气息。
    (必须要抓紧时间,这样走山路对需要静养的他来说负荷太大了,果然还是应该……)
    (飞行驳回!周围还有『哈尔施塔特』残党,在空中飞行目标过于显著,万一被火焰弹击中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平时卡斯特拉总是一副懒散的模样,但在关键问题的处理上却一点也不含糊。
    (到时候他可就真的没命了。)
    成为兰迪与卡斯特拉争执中心的这具棺材中所躺之人也正是他与迪丝会突发奇想要去寻找栖身之所的原因。
    不过,那个置身于这具棺柩中的并非是赐予迪丝异能的红世魔王,因为他正好端端地寄存于少女体内,通过传达其意志的棺柩型神器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在这种地方要找一个能安心静养的地方真的不太容易啊!如果不能尽快找到的话,我们只能采取非正常手段转移了。”
    “实在不好意思,有劳‘冥奥之环’和‘哀伤冰火’两位大人了。”
    听闻救命恩人如此为自己和契约者操劳,从兰迪身后的棺柩中传出了仿如妙龄女子的轻柔之声,她就是赐予棺中男子力量的红世魔王“蓝血之印”贝莉娅。
    “抱歉……害两位受累了。”
    紧跟着传出的虚弱声音是作为其契约者的男人,“鸢尾花元帅”吉尔斯·德·韦克斯。
    尽管有着颇为响亮的名号,可是他现在的处境并不怎么妙,在之前与红世集团『哈尔施塔特』的战斗中身受重伤,要不是迪丝与兰迪以精湛的自在法及时出手援助,恐怕他早就不存在于世了。
    即使已勉强度过危险期的现在,吉尔斯还是得依靠迪丝以自在法编织的“守护之棺”来维持和促进治疗状况,而在这之后还必须马上寻找到一片能静养的地方并依靠他自己作为火雾战士而获得的过人治愈能力恢复健康。
    “没有的事,在背吉尔斯先生的可一直是兰迪大哥哥呢,迪丝什么都没做哦~”
    “胡说!救人的可是迪丝啊!再说了,总不能让迪丝一个女孩子家背两个大棺材吧?”
    “唉……”
    两人的谦让被一声无力的叹息所打断。不用想也知道,会发出如此颓废叹息的在这六人中只有一个,就是赐予兰迪异能的红世魔王“哀伤冰火”卡斯特拉。
    “您怎么了,卡斯特拉大人?”
    “这家伙百分之一百又要说累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迪丝没必要去理他!”
    要说原来兰迪还对给予自己力量的魔王还抱着几分敬畏的话,在经过了近百年的相处后,那份敬畏早就被无穷的抱怨与懊悔取代了,因为这位魔王成天到晚都是一副没啥干劲的样子。
    “诶——这怎么能行呢?卡斯特拉大人再怎么说也是亚西斯大人极其重要的朋友啊!”
    迪丝认真的回答不由让卡斯特拉又一次加深了感叹的语气。
    “唉……小姑娘,这样你会累死的哟~毕竟‘冥奥之环’的朋友可不止我一个,他应该可以称得上是朋友最多的红世魔王之一吧。”
    “不过像这么麻烦的也就你一个吧?”
    “这个……好像还有那么几个吧……”
    “那你就把还有几个说说看呀!”
    ……
    于是乎一场有关亚西斯朋友中谁最麻烦的话题急速在四人中展开,一时竟将躺在兰迪背后棺柩中的伤员忘的一干二净,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日落时分。
    “夕阳真是太美了,橘红色的光芒让人感到心中暖暖的。”
    被将岩石染成金色的落日余晖所吸引,浅青秀发的少女再次停下脚步,开始赞叹它的华美。
    与身旁出神地感怀于夕阳美丽的同伴不同,银发的诗人见到如此景致却显得有些伤感。
    “只可惜如此美艳的景色却预示着白昼的终结,让人感到温暖的时光将随着太阳的落下很快被阴冷的黑夜所取代。”
    听闻陪伴自己百年的同伴又一次做出如此悲观的论调,迪丝先是愣了一愣,但随即便以一脸的灿烂回复道:
    “但黄昏也可以看做是又一个开始吧?落日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黑夜,而看似无情的黑夜其实也只是为了孕育下一个更美好的白昼吧?”
    “!!”
    兰迪一时语塞,迪丝的话让他无法辩驳,只能呆呆地注视着这名在外表上明明比自己小很多,但在内心却比自己成熟太多的女孩。
    的确,无论是白昼、黄昏、黑夜还是黎明,大自然并没有明确定义过哪个才是作为一切的起始,作出一天以黎明开始、以黑夜结束的那个人不正是自己吗?
    “对迪丝来说,不管是黑夜还是白昼,都一样喜欢。因为它们各有各的美丽之处,而且若是缺少了其中任何一样,这个世界就不完整嘛~”
    “说得好!”
    “呵呵,果然是‘冥奥之环’选中的契约人,和他一样地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爱呢!”
    两位历经了悠久岁月的古老魔王不约而同高度地评价了迪丝,这让从外表来看只有十四岁的纯真女孩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犹如洋娃娃般的精致面庞上泛出一抹羞怯的绯红,这让她显得更加可爱。
    “嘿嘿~”
    一旁默不作声的兰迪似乎是为了弥补先前丢失的尊严,他果断地运用广义自在法“物见”以及其独创自在法“月眸”,很快便找到了隐匿于深山中的一户人家。
    “你们看那儿!”
    循着兰迪手指的方向望去,可以隐约瞥见袅袅升起的缕缕炊烟,能在天黑前找到一个落脚之处对于带着伤员的兰迪与迪丝来说太重要了。
    尽管作为异能者的他们对于冷热干湿都毫不在意,但荒山峻岭中的夜晚还是多少有些令人不安。姑且不论那普通人无法承受的低温,光是山中反复无常的暴风雪以及其引发的一系列灾害就足以致人死地,况且还有潜伏于山中在夜里伺机行动的各种猛兽,当然也不能忘了那些可能循着受伤的“鸢尾花元帅”所散发出的气息而来的红世使徒们。
    “大哥哥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找到安身之所了。”
    对于他人的赞扬,兰迪即使心中很是高兴,但在嘴上还是一如既往地选择推辞。
    “没有没有,只是凑巧罢了,哪有征战了数百年的迪丝厉害!而且这么快找到也不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恰巧发现了那么个地方而已。”
    (唉……)
    卡斯特拉除了深深的叹息外没有再发表过多的感慨,就和兰迪熟悉他的慵懒散漫一样,长吁短叹的魔王也同样习惯了自己契约者心口不一的别扭性格。
    (如果能再诚实些就好了。)
    他自然不会把这一点说出来,否则免不了又是一场无声的争辩。虽然在大多数时候这种辩论都是以活过漫长岁月的他的胜利而告终,但这实在是过于浪费时间且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所以一向奉行能免则免原则的他在看透了青年的别扭性格后也懒得在作出这种无意且多余的评论了。
    “呵呵,兰迪先生还真是谦虚,我们只是在分解与融合这两方面的自在法比较精通而已,比起对于大部分自在法均能迅速辨别并掌握的你们还差很远呢~”
    所谓的分解与融合指的是将事物分解为存在之力或是以存在之力构筑新的事物,粗略的说来也就是万物的诞生与毁灭,经历漫长岁月的“冥奥之环”亚西斯可以说是这类自在法的专家,尤其是破坏方面。而作为“冥奥之环”亚西斯的契约人的少女-迪丝,虽然年纪轻轻,但在有关分解和融合的自在法方面颇有天赋,以各种自在法编织而成的棺柩时而将敌人埋葬时而帮同伴恢复健康,故而获得了“棺柩裁缝师”的称号。
    “喂喂,亚西斯,你也学这家伙妄自菲薄吗?”
    本想一直保持沉默的卡斯特拉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吐槽的冲动。
    “唔——虽然大哥哥每次打架都把衣服弄的破破烂烂,但说实话,迪丝真的觉得大哥哥挺厉害的呢~”
    “嗯,兰迪先生当时只是看了几遍就能将对方最为得意的自在法破解,并且在最后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是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吉尔斯躺在由迪丝编织的“守护之棺”中,虽然在战斗中受重伤的身体还很是虚弱,但精神方面比之前要振奋很多了,这一点从他对于兰迪这种神乎其神的技法滔滔不绝的赞美就可以看出来了。
    面对众人的赞美,生性腼腆的兰迪显得有些狼狈,他不善交际故而无法像一般人那样说些客套话来敷衍,只能扭过头以掩饰自己因不好意思而绯红的面颊,然后张口推辞。
    “这没什么,只是合理地运用了卡斯特拉赐予的能力而已。”
    (喂喂,我可不记得有赋予你快速解析别人施展的自在法的能力啊!)
    “那个,我们还是快走吧!”
    然后,就像是为了从窘境中逃脱般,银发的青年从山坡一跃而下,顺着积雪一路滑行至密林之中,直奔炊烟升起处。
    “等等呀~大哥哥,真是的,又逃了!”
    不愿放弃的迪丝立即以熟练的手法在脚下构筑出一个扁平的矩形棺盒,随即以右脚在前左脚在后的侧身姿势紧追兰迪滑下山坡。

人物介绍:
    吉尔斯·德·韦克斯:因其帅气的战斗姿态被称作“鸢尾花元帅”的火雾战士,也有传闻说他在成为火雾战士前真的是一名战功卓著的元帅,与他签订契约的却是温文尔雅的红世魔王“蓝血之印”贝莉娅。这位有着硬朗外貌的帅气青年虽不怎么擅长自在法,但拥有一身不错的武艺,单凭利剑与坚盾就讨伐了无数红世使徒,是一名典型的武斗派火雾战士。神器为镶在左胸的黄底黑色十字、鸢尾花边的盾牌型宝石纹章“拉瓦尔”,战斗姿态为穿着深蓝紫色盔甲的骑士。
    贝莉娅:真名为“蓝血之印”的红世魔王,言语亲切柔和,给人以知书达礼的感觉,火焰颜色为深蓝紫色。



第②幕  林中借居


    自从进入了由云杉、落叶松等耐寒树木构筑的密林后,兰迪一行人果断地放弃了使用自在法而改为徒步前行。
    兰迪三人一边谨慎向密林深处推进一边留意四周是否有敌情,然而视野中除了白皑皑的积雪外,就是一望无际的林木,霎那间有一种自己恍如掉进了一片绿色海洋的错觉。
    铺满整个地面的白色棉被上偶有几片掉落的枯叶覆盖其上,踏过之时发出几声“沙沙”。
    穿梭在密林间的凌厉冷风宛如无形兵刃,掠过旅人面庞之际总不忘留下几声“嗖嗖”。
    “就在那里呐!”
    透过树木构成的帘幕,众人可以隐约窥见藏匿其中的屋宅。
    这是一栋精致的三层木造房屋,小屋毫无声息地矗立在森林中央砍伐出的圆形广场上,在它的向阳处,也就是兰迪等人看过去小屋的背面似乎还种植了一些植物。
    虽然整座木屋不大,不知为何却给人以一种温馨的安宁感,与外围的严寒刺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仿佛是一个独立的异界。
    “没想到在寒风凛冽的雪山中居然会有如此温暖的屋宅!”
    似乎是感受到了木屋所散发出的独特魅力,躺在棺柩中的重伤员拖着疲惫与伤势缓缓起身。这是一位二十一岁左右、有着硬朗外貌的青年,他的名字叫吉尔斯·德·韦克斯,他的身份是火雾战士“鸢尾花元帅”。
    “这是……?”
    微微探出头来的吉尔斯刹那间就被眼前奇异的景色所吸引,原先的疑问也在瞬间化为了对于林中木屋的感叹。
    “雪山中竟会有这样的地方!”
    三位火雾战士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被这不可思议的小屋所吸引,纷纷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们是谁?!”
    忽然,一个如猛虎咆哮般的声音从他们的后方响起。
    要不是他们三人均是终日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战士,恐怕早被在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破胆了吧。
    回头张望,在距离不足五十米的地方站立着一名陌生男子,从他手中对准众人的猎枪以及脚边的动物尸体判断应该是名打猎归来的猎人。
    (这里是进入小屋的必经之道,也就是说……)
    “他应该就是这屋子的主人!”
    结合众人所处的位置以及男子警戒的态度,兰迪很快就猜测到了持枪青年的身份。
    可惜就在他想要告诉同伴这一重要消息的时候,迪丝却已经率先向前迈了一步开始了自我介绍:
    “我是‘棺柩裁缝师’迪丝,这位一直板着脸的大哥哥是‘银月诗人’,而躺在棺柩中的是‘鸢尾花元帅’吉尔斯先生。”
    (真是的,哪有人这样自我介绍的!)
    虽然不善交际一直以来都是兰迪无法克服的缺陷,但起码的常识还是知道的,至少他不会在向普通人介绍时直接报出用以讨伐红世使徒时才使用的名号,这么做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正当他在心中暗自抱怨迪丝的介绍过于脱线之际,从对方嘴中突然迸出的一个名词令他惊讶得险些下巴脱臼。
    “火雾战士?”
    (什、什么!!)
    面对青年意外的反应,兰迪与吉尔斯诧异地连半句话都说不出。
    手握猎枪的青年仅仅只凭迪丝报出的名号就联想到了火雾战士而不是别的什么杀手、剑士、凶犯等职业,足见他曾经与红世的关系密切。
    (协助者?)
    “如果没事,请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青年猎人冷酷的话又一次给了兰迪自以为是的推断一击棒喝。
    (!!)
    “那个,不好意思,我们想借您的屋子一用。”
    外貌娇小的迪丝在此时展现出其作为战士应有的气魄,不仅没有被对方严厉的说辞吓退,反倒是以绝不退让的坚决神情说出了众人行至此地的缘由。
    “如您所见,我们有同伴受伤了,所以想借贵地静养些许日子,您愿意帮我们吗?”
    拜托他人时,能不显得卑微,并且在保持高贵气质的同时,还能够不显得耀武扬威的样子,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然而迪丝却做到了,这是经历了悠久岁月的贤者所独有的表现。
   重伤未愈的吉尔斯恰如其分地从棺柩中探出身子向眼前态度强硬的青年表示歉意,虚弱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丝丝惭愧的神色。
    依旧将猎枪对准兰迪等人的青年在听闻了如此情形后显得有些左右为难,紧皱的眉宇间透出明显的不悦,然而少女的直率与伤员的致歉却又使得他无法名正言顺地将众人驱赶出这片林地。
    经过了长时间的沉默后,男子终于放下了猎枪,径直穿过三人走向小屋。
    “我叫杰罗姆,你们跟我来吧!但是进屋见到朱丽叶后,千万别让她察觉到你们是火雾战士,否则我只能请你们立刻离开了!”
    (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居然这么嚣张!)
    尽管心中充斥着不满,但兰迪并没有当场发作,仅仅只是以不屑的眼神瞪了走在侧前方的男子一眼。
    让他能如此克制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他原本就不是会为了些许小事而与人争执的性格,另一方面在这附近的确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适合修养的场所了,况且也不能让迪丝与吉尔斯先前的说服就这样付之东流。
    “估计这名叫杰罗姆的青年曾经和红世发生过十分不愉快的冲突吧,你觉得呢?”
    在行进的途中,吉尔斯轻声向背着自己前行的兰迪征求意见,毕竟杰罗姆似乎十分熟悉红世又对火雾战士抱有如此强烈的反感,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曾被红世深深伤害过。
    “……可能吧。”
    兰迪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同伴的提问。
    此刻,比起吉尔斯的疑问,身为自在师的他更在意周围环境的改变,从中他隐约觉察到了一丝犹如自在式造成的违和感。
    (似乎是自在法或者宝具散发出的气息。)
    (恩,自从进入这片林地后,这种感觉就越来越明显了。)
    在杰罗姆的带领下,兰迪等人很快就脱离了这片广阔的林海,径直朝隐藏在木屋背面的小花园走去。
    花园的面积不算很大,但种着数量不少的各色鲜花,与先前在外围所猜测的景色略有不同,在这里种植的除了花儿就没有别的植物了。
    实在教人很难想象在这大雪纷飞、冰天雪地的山中竟有这么一块开满鲜花的土地。
    “真是太美了!”
    素白清雅的百合犹如披着云裳的仙子静静吐露出她的超凡脱俗,美丽芬芳的紫罗兰好似戴着头巾的神秘女子散发出迷人香气,纯洁无邪的丁香仿佛受上天祝福的少女静静等待着她的初恋……每一朵花儿就像是为了报恩似的在这片不大的花园中极力展现着属于她们各自的风采。
    不过,在这万花丛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还要属正在花园中精心照料朵朵鲜花的女花匠。
    “亲爱的?”
    听到杰罗姆的脚步声,正在忙碌的女子立即停下手头的活儿,转身面向提着猎物的青年,脸上展露出仿佛能将冰雪融尽般的灿烂笑容。
    原本就拥有姣好容貌的女子再配以适当的装扮,加之一套以茶色围裙配在暖色系套装外所构成了的简易园艺服,整体洋溢出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虽然微微隆起的腹部难掩她已嫁为人妻,即将成为人母,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称赞她的美丽,相反更为其增添了一份母性的柔美。
    “欢迎回来~亲爱的~”
    根据穿着园丁服饰的女子对于杰罗姆的反应,兰迪基本可以断定她一定就是刚才所提到的朱丽叶了。
    只是这些肉麻的话语不禁令出生在保守国度的诗人感到脸庞阵阵发烫。
    还不等众人来得及作出反应,迷人的女花匠已然朝归来的恋人小跑而去,恐怕此刻在她眼中除了杰罗姆已根本容不下其他人了。
    尽管厚实的衣物以及隆起的肚子使她在奔跑中略显臃肿,但脸上挂着的幸福笑容立即就将这些丢失的分数弥补了回来。
    “真是位美丽的少妇。”
    就连一身骑士打扮的吉尔斯也不禁为能遇到如此美丽的少妇而发出阵阵感叹。
    站在兰迪身旁的迪丝的表现与两位男生略有不同,她不时回头端详起背在身后的棺柩,不时又将视线锁定在了朱丽叶鼓起的腹部,一双荧绿眼眸中充满了羡慕之情。
    “辛苦了~”
    大腹便便的美丽少妇边跑边向杰罗姆展露出仿佛能将冰雪融尽般的灿烂笑容,而从她厚实的性感红唇中飘出的声音也似蜂蜜般甜腻,让人仿佛沐浴在春风中顿感筋骨酥软。
    (这位朱丽叶小姐以前应该……应该是贵族吧?)
    兰迪之所以会做出如此推测全有赖于他过人的观察力,无论是曾经的诗人还是现今的战士都是需要极强观察力的职业,否则诗人将无法描绘出自然之美,战士将无法看清敌人的诡计。
    但是,他自己也明白就算如今看出了朱丽叶曾经是贵族少女也不能怎么样,又不是要和对方作战。
    (还真是个麻烦的习惯啊!)
    “这里还有其他人!”
    突然传来的冷漠声音打断了卡斯特拉的感叹,原来那是杰罗姆制止朱丽叶的声音。
    抬眼看去,杰罗姆面无表情地用手推开了欲献上拥抱的朱丽叶,在使其与自己保持一段距离后,随即转身面朝众人开口说道:
    “她就是朱丽叶。”
    仅仅只用一句话就将同居人介绍完毕,屋子的男主人便提着猎物像是在赶时间般快步从侧面门进入木屋内,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似乎感情不怎么好呐。)
    面对一群突然闯入爱巢打搅了自己与杰罗姆亲热的不速之客,被独自留下的朱丽叶显露出明显的不悦,一双蜂蜜色的瞳眸怨恨地瞪着兰迪等人。
    “有何贵干?!”
    脸上原本温暖人心的笑容立刻化为了令人心寒的铁面,就连声音也变得如坚冰般冷漠生硬。
    短短数秒,这位名叫朱丽叶的女子所呈现的极大反差表情不禁令人乍舌。
    “啊,这个,我们有人受伤了,想借这里稍作休养。”
    为了避免迪丝又说出什么唐突的话语,这次兰迪代替同伴抢先回应了对方的提问。
   而且在通常情况下,喜欢花花草草的女性会比较有爱心,尤其是即将为人母的女性,因此这类群体是不可能对受伤的旅人置之不理的,况且还是在这渺无人烟的荒山峻岭之中。
   兰迪正是因为抱有如此想法才这么开口,没想到他说的话似乎让身穿园丁服的女子眉头锁得更深了,脸上的厌恶之情愈发表露无疑。
    对方这般恶劣的态度令兰迪不禁产生了是否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的感觉,正当他想要再次开口确认之时,一副心不甘情不愿表情的妇人冷冷地丢出一句话:
    “进来吧,快点把伤养好,然后离开这里!”
    (真是奇怪的人啊。)
    这回不仅是兰迪,就连吉尔斯也发出了相同的感慨。
    踏过门扉之际,兰迪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站在屋旁的朱丽叶,发现对方正将视线集中在迪丝身后的青黑棺柩之上。
    (莫非已经发现我们是火雾战士了?)
    鉴于这个举动,兰迪在心中产生了些许动摇,毕竟在这之前他们已经答应了屋子的男主人-杰罗姆不会令朱丽叶察觉到他们的真实身份。
    作为火雾战士数十年的兰迪自然不会将这份动摇摆在脸上,他不动声色地跟随迪丝进入了屋宅并在暗中观察着朱丽叶的表情变化。
    “楼梯上去走到底有一间屋子,你们就住那儿,反正那间屋子原本就是用来招待上山迷路的旅人。”
    再次出现在兰迪视线中的青年猎人已然换了一副行头,唯独对于众人的冷淡态度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如果有什么事大声喊就行了,反正我除了偶尔出门狩猎基本都待在一楼。”
    说罢,杰罗姆一个转身便又消失在了另一间屋子。
    ………………
    …………
    ……
    由于大家都是火雾战士,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行李,兰迪等人不一会儿就在空房间内安定了下来。
    “那个,迪丝小姐和我们住在一间屋子里吗?”
    摆脱了棺柩的“鸢尾花元帅”吉尔斯正躺在唯一的一张床上以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询问坐在窗前的少女讨伐者-迪丝。
    同样对此抱有疑问的还有另一人,从小就被灌输“不能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兰迪自然也十分介意如此安排,只是不擅与人交际的他不知是否该开口提出这个问题。以他这近百年来对迪丝的了解,这位以使命第一的少女很可能会以“没关系哟”作为回答,这样一来他该如何化解这个问题所造成的尴尬;而万一迪丝真的有所介意的话,他又要怎么去和杰罗姆夫妇交涉呢?故而他选择了沉默。
    如今既然吉尔斯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兰迪自然而然地也出声附和:
    “就是,怎么能让迪丝和我们两个大男人住在一起呢?”
    “没关系啦~反正大家都是火雾战士嘛~没什么好介意的。”
    迪丝的反应果然如迪兰所料,拥有“裁缝棺柩师”这一名号的少女根本未曾关注过这种事。
    “但是让迪丝小姐住这种简陋的房间也实在……”
    (还真是位标准的骑士啊!)
    无论是从说话的口调,还是对待迪丝的态度以及之前在与红世集团『哈尔施塔特』交战时所体现出的战斗风格,吉尔斯所留给人的印象无容置疑是位十足的骑士。
    但是迪丝并非是那种需要骑士保护的娇弱公主,她是一位拥有足以轻松战胜兰迪或吉尔斯任何一人的实力的强大讨伐者。
    “其实这里的环境还算不错的呢!”
    卸下厚重棺柩的讨伐者少女以她那透着灵动光彩的荧绿眼眸环顾四周,随即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比起在追逐红世使徒的时候经常睡在荒郊野外已经好多了。对了,突然有些怀念起在跟踪『哈尔施塔特』途中和亚西斯大人、卡斯特拉大人还有大哥哥一起睡在雪上的情形了呢~”
    由于突然被提及不久前因为无处落脚而不得不在雪地上两人背靠背休憩的窘境,那些原本已经被兰迪所淡忘的羞涩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腼腆诗人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
    “形势所迫,形势所迫,而且绝对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
    通过宝戒型神器“哥尔玛”,古老的魔王发出一声无言的叹息,倘若此时的他能具现成人类的模样,恐怕没有比露出一脸苦笑、无奈摇头的老人更加传神的形象了吧。
    待到脸上的羞红稍稍消退,兰迪悄悄朝吉尔斯那边瞥了一眼,发现对方正用一副“怎么可以让女孩子家如此风餐露宿”的责备眼神等着自己。
    不过,在这其中还潜藏有另两种更为私人化的情绪,羡慕与嫉妒。
    (真是受不了。)
    也许是不想继续被这灼人的视线炙烤,兰迪扭过头向窗外远方望去,同时巧妙地将话题引至他处。
    “那个,你们不觉得这家人对我们的态度有些奇怪吗?”
    为了能更好地达到转移话题的效果,兰迪故意摆出一副陷入苦思中的姿态。
    “的确能感受到。”
    “这家人似乎很不喜欢我们。”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更不能再麻烦他们了。”
    迪丝在中途加入了我们间的对话。
    和兰迪只对自己珍视的人温柔不同,迪丝是即使别人伤害了她,她也不会因此去仇视对方,而是会以更加温柔的态度去包容面对。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把屋子让给我们疗伤,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作出了很大的让步了。”
    “唔……”
    原本吉尔斯还想再说些什么规劝迪丝的,但在听了对方如此的论断后一时找不到任何词句将其反驳回去,至于之前准备的长篇大论也只能就这样胎死腹中了。
    “可能是因为过去曾被红世间的战争牵连而遭受了什么不幸,大家要小心点儿,别暴露了我们的身份!”
    与迪丝契约的“冥奥之环”亚西斯通过黑棺将自己无声的言语递入大家的头脑中,尽管其中用了诸如“可能”这样不确定的词汇,但那威严的声音还是让在场的众人一致认同了他的结论。
    “连借居都这么麻烦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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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③幕  窄门留愫


    距离借宿在这林中密居中已经过去了三天,虽然彼此间还是依旧维系着寡言少语的状态,但日子也还算过得去,至少没有出现什么不可调节的大矛盾,也没有出现诸如口粮不足之类的严重生存危机。
    在此期间,兰迪凭借其作为异能者的敏捷身手时常帮杰罗姆一起打猎维持着大家的伙食,迪丝则留在小屋内负责照料尚未完全康复的吉尔斯,闲暇之余偶有帮助朱丽叶料理些许琐碎杂务。
    可惜好景不长,这样的日子很快就因为一顿晚餐完全破碎了。
    “太过分了,没想到你竟会是这种人!居然在迪丝的碗里放钉子,万一吃进嘴怎么办!”
    兰迪一把抢过迪丝捧在手心的碗,将其在众目睽睽之下高高举起倾倒,任由里面尚未吃完的食物与混在其中的钉子悉数落在桌子上。
    充满怒火的冰蓝双眸狠狠瞪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位坐在他对面的少妇,曾经暖人心扉的笑容现在看来犹如蛇蝎般恶毒。
    “最毒妇人心,这句话一点也没讲错!”
    在战斗中即使身受重伤也可以做到冷静思考的战士如今却失去了理智,怒目圆睁的模样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自从成为火雾战士以后,兰迪很少会露出如此激动的模样,毕竟已然习惯什么都独自承担的孤僻性格决定了他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
    但是,这样的兰迪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但凡有亲近的人受到伤害,他就会为了对方变得极易激动。
    (还是那么感情用事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弊病呢?)
    “居然、居然做出这种事来!朱丽叶女士,您太过分了!另外,谨慎起见,我还希望您能解释下这个。”
    与此同时,吉尔斯竭力克制地将一块沾满了灰尘与积雪的手帕摆放在餐桌上,在帕巾的一角娟秀地刺着迪丝的名字,兰迪曾多次看到迪丝将它拿出来捧在胸口回忆,这块帕巾毫无疑问是迪丝十分珍视的物件。
    然而即使面对兰迪与吉尔斯的联合指责,朱丽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悔过,反而是露出一副无辜眼神望向众人。
    “希望您能诚实相告,不要说什么不知道,毕竟我是亲眼见您将其丢在屋外的!可惜当时我并没能看清这块手帕上的字迹,还以为是您在丢弃自己不要的物品。可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您应该是故意的吧,女士?”
    朱丽叶如此态度显然惹恼了以骑士自居的男人,尽管吉尔斯没有像兰迪那般立刻就表现出了心中的愤怒,但从他不知不觉提高的语速以及握得嘎嘎作响的拳头,还是很容易就让人看出他心中暗藏的怒火,而且其程度丝毫不亚于兰迪。
    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就连曾对兰迪三人明确表现出厌恶之情的男主人-杰罗姆也无法再继续保持沉默了。
    “快点道个歉,把这事了却了!”
    “为什么?就连杰罗姆也不相信我了吗?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在众人的一片质疑与斥责中,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朱丽叶还是一脸的委屈,好像她才是这一连串事件的受害者似的。
    “明明都是那个女孩自己一手安排的,他们想要陷害我啊!”
    “你——”
    一直勉强克制心中怒火的吉尔斯终于再也按耐不住,他抓起眼前的盘子就向朱丽叶砸去,幸好眼明手快的迪丝及时在中途截下。
    “大家都不要激动啊!”
    明明遭受到了诸多的不公正对待,甚至还被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迪丝却没有表现出如常人那般的强烈怨恨或者委屈。
    那张如瓷娃娃般的精致面庞并未因周围人的影响而产生丝毫的扭曲,一双明亮的萤绿瞳眸依旧澄澈如故,好似平静湖面的双眸中不夹杂任何污秽。
    “大家不要这样,这可能只是朱丽叶夫人的一时疏忽而已,而且这样会吓坏她肚中孩子的,所以……”
    制止了同伴的过激行为后,迪丝起身朝被视为嫌疑犯的朱丽叶走去,试图想要安慰对方以便缓解此刻的紧张气氛。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听到迪丝提到自己肚中的孩子,朱丽叶突然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粗暴地打断了迪丝的话语。
    “不要过来,我、我不会让你们抢走我和杰罗姆的孩子的!”
    “不是的,我只是……”
    可此时的朱丽叶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语,蜂蜜色的瞳眸惊恐地望着众人,纤细的十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肚子。
    “别骗人了!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们这些火雾战士为了能炫耀自己的强大,什么都可以丢弃的!人性、感情、生命……”
    “够了!”
    如雷鸣般的咆哮响彻整个餐厅,一时间将尚在争执的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不要再说了!”
    朝着杰罗姆的方向望去,可以看见他硬朗稍显黝黑的脸因为愤怒而呈现出一片烈火燎原的色彩,紧紧攥住银叉的左手微微抽搐,让人不禁有一种下一秒他就会用手中餐具捅向对方的错觉。
    “不要、不要再污蔑阿丽莎!”
    杰罗姆说这句话的表情,兰迪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咬牙切齿。
    原本平和淡漠的就餐气氛已经荡然无存,此刻的小屋内犹如一个充满了瓦斯气体的矿洞,只要任何人甩出一星半点的火线就会立刻引爆。
    “怎、怎么了,亲爱的?不、不要这样看我啊……”
    最初的冷酷淡漠、之前的无辜惶恐就仿佛天上的浮云转瞬即逝,此刻印刻在她脸上的只有寂寞与悲伤,孤独与无助霎那间几乎将她完全压垮。但在下一瞬间,泪痕未干的俏丽脸庞又浮现出浅浅的笑容。
    面对表情如此丰富的少妇,兰迪不由得怀疑她曾经是不是位演员。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双眼噙满泪水的少妇轻轻将眼泪拭去,换上一张笑脸慢慢靠近迪丝,远离众人视线的左手不知不觉地移向腰间所藏的某物。
    “危险!”
    吉尔斯当即怒喝一声,试图提醒迪丝,同时他以为这样可以就此喝止朱丽叶的行为,然而对方还是拔出了私藏的匕首。
    于是,一枚燃着蓝紫色烈焰的火球横越餐桌,目标直扑大腹便便的凶手。
    “!!”
    就在众人都以为朱丽叶毫无疑问会被吉尔斯的火焰弹烧成灰烬之际,她突然抖出了藏在衣服中的锦缎将火焰阻隔,同时左手迅速抽出匕首猛地向迪丝刺去。
    虽然和最初的预料有所不同,但迪丝还是灵敏地以右手掐住对方的手腕,迫使银色小刀掉落在地。
    在化解了自身危机后,迪丝迅即熄灭了在自己左侧升起的火焰之墙。由于突然出现的锦缎干扰,本应用来阻挡吉尔斯火焰弹的青色火焰之墙被锦缎一分为二,其中的一簇火焰更是波及到了迪丝想要保护的对象-朱丽叶。
    可令人惊讶的事情就在此时发生了,溅射到朱丽叶身上的青色火焰被她怀中的某件物品全部吸收了,随即该物品散发出阵阵耀眼的光泽。
    若说之前的锦缎隔火是在预想之内的话,这一幕则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以致连当事者自己都十分惊愕。
    青色火焰被完全吸收后,闪光的矩形物体猛然飞出,悬停在半空中,直至此时众人才看清那是一张刻满字迹的纸片。
    “那、那个是阿丽莎的……”
    不等杰罗姆把话说完,闪烁着光芒的纸片突然迸发出夺目的光辉,大量火粉从中喷射而出,在空中形成一层薄薄的屏幕。

    屏幕上渐渐浮现出了清晰的影像,那是两个孩子在编织花环的景象,准确来说在场的应该是三个孩子,镜头下方的一双巧手说明了一切。
    (以当事人自己的视角记录下的画面吗?)
    ——完成了~
    伴随着稚嫩的声音,视野的主人高高举起手中的花环以示完成。
    画面再次抬升,坐在中央的男孩正在满头大汗地赶工中,显然编织花环这种事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太过勉强了,不过他还在努力,用他笨拙的动作将花枝一根根编绕在一起,还不时用余光瞄向他的两边。
    可是男孩子的每一次偷窥都只会令他更为焦急,编织花环的速度反而因为接连不断的失误变得愈加迟缓。
    不一会儿,画面又转向了另一名女孩,在她手中的花环已几近完成,但女孩并没有急着去完成最后的编织,而是不停地摆弄那些已然完成的部分,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也完成了!
    最终笨拙的男孩抢在另一名女孩之前完成了编织,并与率先完成的女孩相互交换了彼此的花环。
    但在这时画面却转向了那名故意谦让的女孩,她在看到男孩幸福的笑颜后,露出了略显寂寞的微笑,默默将自己的花环藏在了背后……
    (这个是他们小时候的事情吗?)
    即使出现在薄幕中的孩子容貌与现在大相径庭,可男孩一头灿烂的金色卷发以及其中一名女孩脸上的泪痣还是令兰迪一眼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下一个镜头中,视线的主人正站立在镜子前细细端详着自己的模样,透过镜面所反射出的已不再是天真无邪的孩童而是一名正值豆蔻年华的婷婷少女。
    某天下午,少女跟随父母步入了一座古老的教堂,随后在他们的引导下走进了一条隐匿在圣母像下的通道。
    在通道尽头等待她的是大量身着奇装异服的人们,也有不少一袭修道服的圣职者,更多的是正在处理各类文件情报的工作人员。
    (外界宿吗?)
    看到这一番情景,曾多次出入外界宿的三位火雾战士一眼就辨认出了处于教堂下方地下室的用处。
    时光飞逝,少女已经在外界宿中工作有些时日了,经她手处理传递的情报起码也有上万条了,在此期间她认识了各种各样的同伴,并与他们结下了犹如亲人般的感情。
    经过长时间只有手与纸的枯燥画面后,屏幕中终于再次出现了不一样的风景,那是一名她所熟悉的留着金色卷发的少年。
    ——阿丽莎,我来了。
    就和小时候一样,执着的少年又一次凭借着自己的毅力笨拙地追赶上了少女,消瘦的面庞记录着少年为此所付出的努力。
    (还真是执着呀!)
    见证了杰罗姆一次又一次地为了能与心爱的女孩站在同一片天空下而不断努力,卡斯特拉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或许这位已活过悠久岁月的老魔王有些羡慕眼前这位青年的执着干劲吧。
    不过,惊喜还远远不仅限于此。
    ——杰罗姆,阿丽莎~
    正值外界宿急缺人手之际,一名充满活力的少女出现在了两人眼前,从脸上的泪痣来看她毫无疑问就是那名曾经为了配合少年而耽误自己的女孩。
    ——朱丽叶?
    自那以后,这名唤作朱丽叶的少女亦不断出现在画面中,时常能看到她苦思冥想、询问前辈、秉烛夜读的情景。
    没过多久,她就如愿获得了和先一步到来的杰罗姆与阿丽莎一起工作的机会,青梅竹马的三人经过各自的努力终于又在一起了。
    望着她俩的背影,这双眼睛的主人轻轻叹了口气。
    ——明明就是个静不下心来的孩子。
    可即使如此,生性好动的朱丽叶还是顽强地凭借自己的意志与信念执着地追上了心中爱慕的杰罗姆,就和杰罗姆不断追逐着阿丽莎一样。

    只是变故来得过于唐突,一场诡异颜色的大火将整个地下空间完全吞噬,阿丽莎的父母、同伴、朋友一个个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这就是我们一直在对抗的红世使徒吗?
    原本色彩丰富的屏幕瞬间失去了颜色化为无尽的黑暗,只有从中传出的阵阵呼喊表明一切还在继续。
    当画面再次恢复色彩时,其中除了巨大的怪物以及充满整个视野的熊熊烈火外,就只有少年一直都未放开的手了。
    ——阿丽莎,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需要保护的不是我!
    透过阿丽莎的双眼,可以窥见杰罗姆因为这句话而愣住了的表情。
    ——我一定要像父母那样和敌人战斗到最后!
    说这句话时,画面在杰罗姆驻足了几秒,之后又在朱丽叶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转向一边。
    ——真是的,突然说什么保护我,害得我差点就答应了。明明只是个笨拙的家伙,如果被你保护了的话,那我岂不是和其他女孩一样了?我可是要成为向父亲一样直面敌人的勇者!
    轻声嘀咕了几句的少女忽然撇下其他两人,快步冲向红世使徒。
    然而就在这时,整个画面又一次失去了颜色,透过其展现的世界就像静止一般。
    (契约?)
    这一幕对于三位异能者来说并不陌生,因为那就是他们与魔王契约时亲身感受过的真实。   
    当一切再次运转之际,其中除了巨大的怪物以及充满整个视野的熊熊烈火外,还有萦绕在自己周围的海苔色火焰。
    ——我会成为最强的讨伐者,决不再让红世使徒为非作歹了。
    伴随少女的立誓,无数的火焰如利剑般飞向屏幕中央的怪物,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怪物倒下了。
    在这之后,阿丽莎、杰罗姆以及朱丽叶三人配合其他幸存者开始了重建外界宿的工作。渐渐的,拥有相同志向的人们又再一次重新聚集在了这里。

    屏幕中的景象不断转换,但大部份的内容都有关朱丽叶与杰罗姆的,从中兰迪等人看到了单恋着杰罗姆的朱丽叶一次次默默地帮助对方追赶上阿丽莎的步伐。
    ——抱歉,我、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意,毕竟我已经是一名讨伐者了。
    虽然杰罗姆一直在努力,尽量避免让自己失去在外界宿中能与阿丽莎处在同等地位的处境,换言之也就是不被落下,但始终注视前方的少女最终还是拒绝了他的表白。而在那之后不到一周,朱丽叶的告白亦被杰罗姆以相似的言语的回绝了。
    在心灰意冷的情况下,不知是否是为了愈合内心的伤口,朱丽叶坦然接受了同为协助者的求婚。可惜这段婚姻并未能维持多久,一场红世使徒的突然袭击将朱丽叶丈夫的整个存在彻底抹消,尚未能建立起足够羁绊的朱丽叶瞬间将其忘得一干二净。
    正是拜其所赐,就连杰罗姆拒绝朱丽叶的事也成为了一片模糊,如此一来使得两人的关系又一次变回到了从前。
    ——这样就好,我可以安心踏上使命之路了。
    画面在此刻略显模糊,想必此时的阿丽莎一定是在流泪吧。
    其实阿丽莎并非像她表现的那样对杰罗姆毫无爱意,她只是无法放弃自己的梦想,无法轻易开口表达内心的情感。因此在初次的袭击中,徘徊于梦想和爱情间的她选择了逃避,只是命运没有如她所愿赐予她英勇就义这个结局,而是将她逼上了火雾战士这条永生的道路。
    但这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借口,因为成为火雾战士自然就不可能再和普通人谈情说爱了。所以她开始衷心地祝福朱丽叶和杰罗姆,希望两人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之后的画面几乎都是与红世使徒的战斗场面,朱丽叶与杰罗姆的身影显著减少。不用说也知道,这都是阿丽莎在故意回避两人。
    虽然偶尔还是会有杰罗姆伤心难过的模糊影像,但却都只是侧面或背影,显然阿丽莎下定决心彻底从这场痛苦的三角恋爱中退出。

    岁月流转,在兰迪等人的注视下,阿丽莎迎来了她生命中最后的一场战役。这次的对手是个十足的大块头,犹如豪猪般的体型配以一对锋利的尖牙,一看便是一名不容轻视的敌人。而被染红的画面更是印证了对方的危险,因为这代表着阿丽莎已然受了重伤。
    ——只要能逮到那个机会,就能守护住这片土地了。
    尚未等暗暗下定决心守护此地的阿丽莎采取行动,屏幕中的一切景象忽然被火焰吞噬。
    (危险!!)
    就在众人为她担心之际,画面陡然升高,那是阿丽莎飞身跃起的视线。只是这只怪物远比想象中更难对付,它居然精准地判断出了阿丽莎的动作并出现在少女近在咫尺的眼前,这一幕着实吓坏了在场的所有观众。
    ——呀啊啊啊啊!
    电光火石间,一切归于平静,点点火粉自下而上散入天际。
    镜头慢慢向下倾斜,似乎是在追寻火粉的出处,可映入人们眼帘的却是阿丽莎被一对利牙刺穿躯体的残忍画面,之后进入画面的是被她近距离轰击致死的红世使徒的头颅。
    ——呵呵,这样杰罗姆和朱丽叶就不会再有人插足他们中间了。
    屏幕中的图像开始变得模糊,仿佛有一层水膜覆盖其上一般。这是少女悲伤的泪水,其实阿丽莎一点儿也不愿意就这样离开他们的。
    ——当初倘若能再对自己的感情坦率些就好了。真是的,当时为什么要逃避呢?
    画面逐渐变得黯淡,来自于阿丽莎契约魔王的呼唤声不绝于耳,可将视线集中到远方的阿丽莎似乎根本未曾留意到。
    ——算了,这样也不坏,至少能实现保护你们的愿望了。
    在最后的镜头中,似乎隐约有两个人影正在飞速接近。
    ——对不起,杰罗姆、朱丽叶。这道门就让我一个人过吧,你们俩一定要幸福……
    在一派悲伤气氛中,画面彻底沦为了一片漆黑。
    “吾乃“拂浪逆鳞”沃加诺伊,这就是吾之契约者“泫沄扬涛者”阿丽莎最后的记忆,希望杰罗姆先生或朱丽叶小姐你们能谅解她。”
    充满庄严的话音落下后,组成屏幕的火粉倏地四散而开,书签状的符卡亦缓缓恢复了原貌。
    (的确,选择成为火雾战士就好比踏进了《圣经》中所说的窄门。)
    细细品味阿丽莎最后留下的话语,兰迪不禁与之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可讽刺的是,这扇永生的窄门并不能给进入其中的人带来幸福。进入其中的人会失去在原来世界的存在,从此不再能像一般人那样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力,他们只能不停地与异世来客战斗,是条不折不扣的修罗之路。
    啪嗒,啪嗒……晶莹的泪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滚落脸庞,一直以为阿丽莎是只顾追求力量而将自己和杰罗姆舍弃的朱丽叶哑然了,因为这片书签所揭露的事实与她的主观臆断差异太大了,几乎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对不起,对不起,阿丽莎——”
    阿丽莎之所以刻意回避两人并不是炫耀自身的强大过人,也不是为了寻求更强大的力量,而是因为察觉到了朱丽叶的心意而作出的主动退让。
    情感几近崩溃的少妇在迪丝的搀扶下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两行掺满无尽悔恨与自责的泪水缓缓滑落脸庞,其中包含的深厚情感使每一滴泪珠都格外沉重。
    “居然、居然为了我……”
    朱丽叶的左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泣不成声,初次见面时那充满阳光笑容的脸庞如今却呈现出极其痛苦的模样,短短一句话几经哽咽都未能完整讲完。
    看到女主人如此这般痛彻心扉的表情,银发诗人的恻隐之心又一次发作了,但当他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对方话语时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最终还是得依靠聪明伶俐的迪丝。
    “那个,迪丝觉得嘛,阿丽莎姐姐选择退出也不全是因为大姐姐哦~”
    “??”
    因为先前的影像而一直处于深深自责的朱丽叶在听闻了这番话后有些惊讶,她不解地望向身边这位几次三番被自己找茬的火雾战士少女。
    “因为阿丽莎姐姐不是已经成为了火雾战士吗?那时的她一定是觉得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和杰罗姆先生一起了,因此她决定主动退出,进而成全你们两位。”
    “最终我还是被抛弃了吗?”
    听闻迪丝的辩解后,最先作出反应的不是朱丽叶,而是露出一脸苦笑的杰罗姆。
    “……”
    杰罗姆的话令朱丽叶又一次低下头默默哭泣,但和先前因为感到愧对阿丽莎而自责不同,现在落下的眼泪是为了她自己。
    即使在看到了她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后,那名男子心中惦记的还是已经死去的阿丽莎,朱丽叶突然有一种掉入冰窟的感觉,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心凉吧。
    (哎……)
    卡斯特拉不禁为这名可怜的少妇感到一丝悲哀。
    可能同为女性的关系,吉尔斯的契约魔王“蓝血之印”贝莉娅则要不客气得多。
    “杰罗姆先生,请问你眼前的这位女子在你心中到底是处于何等地位?她肚中的孩子又算什么?!”
    贝莉娅的话语就如醍醐灌顶一般,杰罗姆猛地抬起头,望向自己前方正低头哭泣的女子,一时间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
    整个餐厅内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沉默氛围,直至过了半响,留有金色卷发的青年才憋出了一句“对不起”,随即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朱丽叶面前,紧紧抱住了尚处在惊愕中的对方。
    “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没能注意到你;对不起,一直以来都让你伤心了。”
    被拥在怀里的朱丽叶早已泣不成声,只能依靠剧烈的摇头来告诉对方自己没关系的。
    “我真是个笨蛋,一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明明真正的幸福就在身边却还要一直苦苦追求那份无法得到的爱。”
    一直如同最熟悉的陌生人般生活的两人在此刻相拥而泣,因为阿丽莎的离去而冻结的两颗心恢复了跳动。
    独自穿越窄门的阿丽莎为两人留下的钥匙今天终于发挥了作用,在他们面前打开了一扇不同于自己跨过的窄门,这道门要明亮许多、也要宽敞许多,因为这是需要两人一起才能跨过的幸福之门。



第④幕  爱的子嗣


    就在杰罗姆与朱丽叶彼此敞开心扉获得幸福的第二夜,一场罕见的暴风雪突然席卷了整个山区。
    “这下要怎么办?”
    提出疑问的是不久前还只能躺在床上依靠别人护理的火雾战士“鸢尾花元帅”吉尔斯·德·韦克斯,这位十足骑士风范的青年在经过了一段时日的休养后已经恢复了基本的身体机能。
    “这么大的风暴,普通人根本没法下山啊!!”
    如今的他正为某事烦恼不已,不停地徘徊在客厅与楼梯之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在目前的状况下我们是不可能抽身离开的。”
    一个温婉柔和的女性声音从吉尔斯胸口徐徐飘出,和契约者所表现出的硬朗精干不同,作为其契约魔王的“蓝血之印”贝莉娅则给人留下温文尔雅的印象。
    至于贝莉娅口中所提及的状况则是指众人在木屋附近感受到了两股极其强大的红世气息,据推测应该是两位实力不俗的红世魔王。
    “感觉就像是在挑衅我们一样,真是可恨。”
    倘若仅仅只是路过此处的红世魔王,对于三为火雾战士来说还不算什么问题。吉尔斯烦恼的真正关键在于朱丽叶,因为就在不久前众人准备出击讨伐两位魔王之际,这位苦尽甘来的少妇却忽然出现了分娩的征兆。
    屋外,凛冽的狂风呼啸,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将窗外整个视野完全遮蔽。屋内,众人的心绪似乎也全被这场风暴拨乱了,吉尔斯还是在客厅中来回踱步,杰罗姆与兰迪更是为此发生了不小的争执。
    “放开我!”
    杰罗姆的怒吼依然气势十足,摄人心魄的震撼煞那间穿透整个大厅,可惜站在他面前的对象是即使遭遇比自身强大数十倍的敌人也不会退却而是选择继续战斗并设法取胜的强者。
    “如果我放手,你能保证自己补充出去干傻事吗!”
    兰迪的声音冰冷而坚定,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动摇,就像一块坚冰似的挡在了杰罗姆的面前。
    “冷静下来,青年!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下山!”
    “混蛋,朱丽叶就要生了啊!你们想让她在没有人接生的情况下分娩吗?”
    对于卡斯特拉的苦心劝告,杰罗姆置若罔闻,此刻他心中唯一思考的就是如何尽快下山找来助产师。
    “有何不可?”
    “!!”
    不断挣扎着试图挣脱兰迪所施展的束缚自在法的青年一下子愣住了,张大的口却由于过度惊讶而一时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说什么?”
    “我说一个人分娩有何不可?”
    起初杰罗姆以为自己听错了,直至兰迪又一次重复了一遍,他才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哈哈……我懂了,我终于知道你们的意图了啊!原来你们一直就没原谅朱丽叶,你们想要借此机会害死她!”
    由于前些日子朱丽叶曾多番得罪三名火雾战士,使得大家闹得很不愉快,双方甚至在不久前还为此大打出手。尽管事情最后因一张符纸而使双方解开了误会,可朱丽叶毕竟曾有过杀死讨伐者“棺柩裁缝师”的行为,所以当兰迪极力阻拦杰罗姆下山时,身为朱丽叶丈夫的男人很自然会萌生出火雾战士挟私报复的念头。
    “……”
    兰迪沉默不语,冷冷地承受这份误解,既不出言反驳也没有开口解释,而是继续维持着对于杰罗姆的自在法。
    “你们就这么想置她于死地吗?!!”
    “愚蠢。”
    诗人依旧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意思,反倒是一向怕麻烦的红世魔王终于看不下去了。
    “真是个一根筋的家伙,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们吗?”
    “相信你们什么?相信你们……”
    或许是察觉到了卡斯特拉话里隐藏的深意,杰罗姆说到一半止住了话势,继而改为了提问。
    “什么、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们是想要害她吗?”
    卡斯特拉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开口,如果什么都由自己说反而会显得做作,在这种时候最恰当的处理方法就是等待,等待对方自己想明白。
    作为曾经外界宿的高级成员,杰罗姆自然不是什么愚钝之人,他闭起双眼微微整理下自己的思绪。
    “抱歉,我刚才过于激动了。”
    再次睁开眼的青年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不久前还如烈火般燃烧的瞳眸总算是恢复了平静,只是在其中还能隐隐看出一丝担忧。
    “但是……”
    等待妻子临盆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能令男子们焦躁不安的事吧?尤其是在没有任何相关人员和设施帮助的情况下生产,在这时要让一位称职的丈夫保持冷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你现在离开,无论是孩子顺利出生后的第一面,还是朱丽叶不幸亡故的最后一面,你都没办法见到!不过,最有可能发生的则是你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死在雪山中!”
    (喂喂,这话说的还真是过分呐!)
    既然对方的态度已有所退却,就必须在这里把他的一切后路完全切断,这也就是为何在兰迪说出如此过分话语后,卡斯特拉并没有加以斥责和制止的原因。
    “希望你能仔细权衡贸然下山所造成的得失利弊。”
    杰罗姆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火雾战士,虽然在情感上他实在无法接受对方的说法,甚至燃起了想要揍对方一顿的冲动,可作为深山猎人的经验与常识却在不断地告诉他对方所说的句句在理。
    为了能使尚处在愤怒中的青年更迅速地冷静下来,卡斯特拉还提及了一个一直被杰罗姆所忽略的事实。
    “迪丝不是之前说过她会帮忙吗?”
    对于火雾战士那说成是神迹也毫不为过的夸张能力,杰罗姆早已无数次亲眼见证过,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用作于战斗的特技,至于在助产方面的效果到底如何,说实话,他心中一点儿底也没有。
    (交给这样的小女孩真的没问题吗?)
    似乎是看出杰罗姆内心的不安,一直在旁边默不出声观察局势的大型棺材在这时候给了人类最后一击,彻底打垮潜藏于对方心中的恐惧。
    “放心吧,迪丝那孩子接生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
    “存活率百分之一百哦~”
    所谓的贤者指的就是亚西斯这样的存在吧,在对方尚未开口之前就已经彻底将其心中的疑问看穿并予以恰当的回答。
    亚西斯最后的这番话,无疑让杰罗姆完全丧失了继续坚持己见的立场,所以兰迪适时地为其解除了束缚。
    “那一切拜托了。”
    杰罗姆一颗悬在半空的心这回总算可以放下了,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不禁让人感觉他似乎整个人一下子矮了半截。随后,他缓缓来到了朱丽叶的卧房门前倾听屋内的情况,并不时用右手擦去额头的汗水。
    “啊——”
    然而好不容易宽慰的心很快又因为朱丽叶的一声呻吟而被再次提了起来,焦躁不安的表情迅速又爬回了这位初次经历妻子生产的男人的脸庞,他立即紧握门把试图推门而入。
    “请相信我们,至少请你相信你的妻子。”
    红世魔王的话立刻就起了效果,即将推开门的左手慢慢收回,原先握住门把的右手亦缓缓沉下。
    直至此时,杰罗姆才向人们展现出他曾作为协助者时的惊人自制力,尽管十分担心着屋内妻子的情况,但他还是默默地守在门前,没有突破这最后的界限。
    “朱丽叶一定可以的!”
    紧握双拳的男子不断通过言语暗示来舒缓内心的不安,但心中不断涌现的负面情绪早已令他浑身湿透,即使现在外面正值零下三、四十度。
    “啊——啊啊啊!!”
    “加油,深呼吸。”
    朱丽叶撕心裂肺的呻吟声与迪丝温柔的加油声不停地交替从房间内传出,听得兰迪不由自主也握紧了拳头。
    (做女人真是辛苦啊!)
    出生于书香门第的银发诗人虽然知晓女性生孩子是一件格外痛苦的事,可从未亲眼见识过这份艰难的他在认知上与实际还是差了好几个等级。房内朱丽叶的喊叫一次次地刺激着门外三人的听觉神经,从中感受到的那份钻心疼痛即使说成生不如死大概也不会有人说这是夸大其词吧。然而在这声音之中还孕育着另一份情感——爱,对于腹中孩子的慈爱,对于丈夫的深爱,所以即使要承受一般人无法想象的巨大痛苦,她们也不会轻言放弃。
    房间内的战斗还在继续,只是朱丽叶的声音比之前弱了不少,恐怕在经历了长时间的煎熬后有些体力不支了。
    (这情况好像不怎么乐观呐!)
    距离不远的杰罗姆似乎也意识到情况不妙了,他的表情较先前阴暗了不少,其中明显可以感受到恐惧正在不断攀上他的心头。他向着兰迪与亚西斯所在的方向投来一丝求助的目光,可当他发现这并不能对现状产生任何改变时,这位爱妻心切的猎人果断地做出了自己的决定,直接进入房间去往朱丽叶的身边。
    几乎是在同时,从房间内传出了朱丽叶几乎可以说是耗尽全身力量的呐喊,这一声嘶喊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尖锐和响亮,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镇住了。
    尚未等众人来得及有所反应,又有一个声音传入了大家的耳膜,那是婴儿的初次啼哭声。
    “太好了!”
    站在房门另一侧的吉尔斯在听到孩子的啼哭声后,按在胸前终于缓缓落下,想必在刚才的长时间等待中,他的身心所承受的压力丝毫不比杰罗姆轻。毕竟正是因为考虑到他重伤初愈,兰迪与迪丝才没有采取一鼓作气歼灭对方的策略,以至于造成如今的局面。
    “真是恭……”
    为了将心中的这份愧疚化作言语的祝福,吉尔斯快步朝杰罗姆走去。
    然而杰罗姆似乎并没能留意到吉尔斯的举动,他迅速推开门步入房间,或许此刻在他的心中除了刚出生的孩子外,就只剩下他的妻子了,其他的一切都已被他摒弃在了视线之外。

    在房间里,满头大汗的迪丝正立在床边温柔地以自在法将婴儿身上的血渍洗净,躺在床上的朱丽叶正一脸幸福地关注着这个出来乍到的小生命的一举一动。
    “朱丽叶!”
    当她发现自己的丈夫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脸上写满了惊讶,不过很快这诧异之色就转化为了与人分享喜悦时的幸福表情。
    “看,亲爱的,是个女孩哟~你不是说最喜欢女孩了吗?”
    “嗯,谢谢你。”
    杰罗姆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低下头深情地拥吻着为自己生下女儿的爱妻,看来朱丽叶分娩时的呻吟声着实把他吓坏了。
    “唔~!!!”
    “咳咳,真是个急躁的家伙,好歹也让别人喘口气啊。”
    直到卡斯特拉出声提醒,莽撞的青年才注意到朱丽叶因为他的冒失举动而涨得通红的面庞。
    “真是厚此薄彼啊!”
    作为传达契约魔王“冥奥之环”亚西斯的神器,青黑相间的棺柩不知何时已然回到了迪丝的背后。
    “那个,之前的事我感到万分抱歉,谢谢你能不计前嫌地帮我们度过这个难关。我、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来回报这份恩情。”
    迪丝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客气,随即伸出双手将梳洗完毕的女婴交还给其亲生父母。
    “其实能亲手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中没有半分虚假,迪丝的所做所言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并非是为了敷衍杰罗姆夫妇的伪善。
    “??”
    可令兰迪费解的是在迪丝澄澈的双眸中却又分明隐藏着丝丝羡慕之情,为什么会羡慕一对普通人夫妇,是渴望获得像他们那般炙热的爱情吗?还是希望能过上普通人的平静生活呢?
    (也许是羡慕他们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吧。)
    (切,怎么可……)
    本以为卡斯特拉只是随便胡诌,毕竟这位久居红世的魔王连人类的生活习性都还不怎么清楚,怎么可能会了解人类的想法。可当兰迪望向迪丝时,他失语了,因为少女所注视的正是杰罗姆怀中的婴孩。
    (真是愚钝啊!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叫女人最美的时刻就是在初为人母之时吗?)
    银发的青年无言以对,在他眼中迪丝是一名杰出的战士,是一名善良体贴的女孩,是一名值得自己信赖保护的同伴……但是,自己却忽略了她最根本的属性,更没有在以此为基础的方面上考虑过。
    “可是……”
    “我们是火雾战士,我们的未来已经没有任何可能性了。”
    透着如此浓重悲观色彩的话语本应毫无疑问是出自兰迪之口的,不过今天说出这番话的却是一脸严肃的吉尔斯。
    “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守护她的现在!”
    和兰迪的悲观不同,吉尔斯之所以会说出如此悲情的话语只是为他之后的话语作为铺垫。
    “我要守护在她身边,直到最后一刻!”
    听闻吉尔斯信誓旦旦的宣言,卡斯特拉在心中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
    (呵呵,又一个守护骑士吗?)

    三小时后,银发的诗人背倚云杉,悠然地遥望远方。在他旁边的雪地上,裹了一层厚厚毛毯的迪丝正甜蜜地酣睡着。
    “真没想到最后还要待在这种地方当守卫,唉……”
    让卡斯特拉如此抱怨的原因是经过了几乎一整夜的忙碌后,兰迪与迪丝非但没有理所当然地要求休息,相反还主动决定在小屋外的树林中露宿警戒。
    (还真是两个认真的家伙啊!)
    当然这句话卡斯特拉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中暗暗感叹。毕竟兰迪与迪丝会做出如此决断并非是一时的兴致所至,而是他们身为火雾战士的责任感所使然。那么,作为其契约魔王的自己又怎能横加埋怨呢?
    “毕竟那两股红世气息很令人在意,在这里守卫的话,可以在对方对木屋发动攻击的第一时间进行拦截。况且这里离杰罗姆夫妇的所在也不算太远,如果小屋有突发状况,从这里也可立即支援。”
    针对自己契约者的回复,卡斯特拉什么也没说,一方面是因为这个计划已经是目前可以想到的最为缜密的安排,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自己所处的立场。
    (我也不能老是向自己的契约者抱怨吧。)
    虽然起初吉尔斯曾提议直接前往两名红世魔王所在将其讨伐,但出于吉尔斯重伤初愈以及迪丝又身心俱疲的考虑,该建议很快便遭到了兰迪及其契约魔王“哀伤冰火”以及迪丝的契约魔王“冥奥之环”的诸多反对。
    最终在一番合议后,大家决定采用兰迪的方案,也就是兰迪与迪丝守在敌人攻击小屋的必经之路上,吉尔斯则守在杰罗姆夫妇身边。
    其实兰迪最初的计划中根本没有安排迪丝,而是让她在屋内休息的,可向来身处讨伐第一线的少女岂会轻易离开战场?于是,不擅说辞的兰迪最终还是不得不同意了迪丝的加入。
      “唔呀~~”
    从打盹儿中醒来的女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后轻轻揉了揉睡眼将挂在眼角的两颗泪珠拭去并笑着说道:
      “那个,亚西斯大人,我刚才做了一个非常无礼的梦。”
      “哦,是什么样的梦呢?告诉我吧。”
    亚西斯的语气十分柔和,使人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虚怀若谷的长者。
    迪丝擦了擦自己沾满尘土的脸颊,如出土白玉般的脸庞上不知为何泛起一丝绯红。
    “您不会生气吧?”
    “不会的。”
    “真的吗?”
    迪丝十分罕见地一次又一次地确认了亚西斯的态度。明明在平时但凡是亚西斯说出口的话,迪丝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会是个什么样的梦呢?)
    “看来真的是十分无礼啊~”
    不仅是兰迪的好奇心被勾了出来,就连卡斯特拉也忍不住戏弄她一番。
    “也不是那么无礼啦~只是、只是有一点儿而已~”
    迪丝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兰迪差点就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摸她的头了。
    “亚西斯大人听了千万别生气哦~”
    “恩,我不会生气的。”
    迪丝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闭上眼,双手握于胸前,感觉就像一名虔诚的圣女在祷告似的。
    “我、我梦到自己有了您的孩子,和您一起安静的生活着。”
    “……”
    这犹如告白一般的话语令亚西斯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随即突然就大笑了起来。
    “哈哈,那是不可能的哦~小迪丝~”
    古老的魔王咯咯地笑个不停,想必这应该是他听说过的最有趣的玩笑了吧。
    不过此时的兰迪却面色严峻,倘若是在几天前听到迪丝这么说,他一定也会像亚西斯那样哈哈大笑的,可现在的他却无法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这个并不是玩笑。
    (真没想到她的梦想居然是如此的大,她想要的居然是和自己契约魔王的孩子!)
    “您竟然笑话人家,太过分了!”
    脸颊通红的迪丝撅起小嘴,一副小孩闹别扭似的模样。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实在太好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嘛!”
    ……
    迪丝与亚西斯的斗嘴还在继续,可兰迪却无暇插足其中,身为火雾战士的迪丝却向自己的契约魔王告白这一事实足以使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



第⑤幕  离别物语


    兰迪与迪丝在雪原密林之中静静守候了三日,可对方却始终没有任何攻击的行动,就好像是在故意戏弄他们一样。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不如由我们这边先动手吧?看看他们到底有何企图。)
    (这样也好,不过起码要等到‘鸢尾花元帅’完全康复。)
    (担心遭到埋伏吗?)
    这种战斗前的无声对话在卡斯特拉与兰迪间已经是一种习惯了,生性慵懒的古老魔王以及行事认真的银发青年都不希望遭遇失败而重新再来,所以倘若有机会,他们一定会在战前制定出完全的计策。
    “其实对于那两名红世魔王的身份,我已经有些线索了。”
    正当兰迪与卡斯特拉因为不知敌人底细而无法制定作战计划时,亚西斯突然开口说出了至关重要的情报。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对方应该是‘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和她的妹妹‘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
    “什么,是她们?居然是她们!”
    突然打断亚西斯叙述的是杰罗姆,由于过度惊愕致使手中的饭菜险些翻落在地。
    “就连你们协助者也听过她们的名号吗?”
    “嗯,据说只要那对姐妹联手,即使是神,也能毫不费力地杀掉。”
    “呀嘞呀嘞,这回的对手还真是麻烦啊~”
    听闻杰罗姆的话语,从折射出璀璨光芒的冰蓝宝钻中飘散出卡斯特拉标志性的叹息。
    遥望远方,在白雪皑皑的山中正盘踞着两名极其危险的红世魔王,或许此刻敌人正在注视着他们。一想到这里,兰迪有些不安起来,不禁握紧了双拳。
    (小子,不用太在意,她们一旦行动,我和亚西斯就能立刻捕获到她们的气息。)
    (我才没有特别在意,只是想看看能不能从这里确定她们的所在。)
    尽管嘴上不承认,但兰迪还是不自觉地又向山中瞧了两眼,似乎卡斯特拉的话仍未能使他放下心来。或许这是他自成为火雾战士以来第一次感到不安吧,毕竟那对红世姐妹向来以放荡不羁著称,曾经只是因为与某国的国王言语不和就轻松毁灭了一个国家,至于死在她们手上的火雾战士和红世使徒更是不计其数。
    (这样强大的对手,仅凭我们三人能够应付得来吗?)
    兰迪在心中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不行不行,还没开战,自己的内心怎么能先被恐惧占领呢?于是,为了排遣内心的不安,同时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担忧,兰迪向杰罗姆询问了朱丽叶和孩子的近况。
    “哦,她们啊,都很健康呢~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
    说着说着,卷发青年又露出了一副不知该如何报恩的表情。
    “真要感谢的话,其实也不难,只需祝福我们此战能一帆风顺就行。”
    看来感到敌人棘手的并非兰迪一人,就连拥有数千年战斗经验的“冥奥之环”对于这次的战斗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嗯,有你们夫妇的真挚祝福的话,我们一定会凯旋而归的。”
    踏雪而来的是本应该躺在木屋休息的火雾战士,“鸢尾花元帅”吉尔斯·德·韦克斯。他的忽然出现显然令在场的众人吃惊不小。
    “你怎么来了?!”
    “身体没事了吗?”
    不过也不是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杰罗姆明显就比其他人要镇定许多,毕竟兰迪等人已经有三天没有回小屋了,所以对于吉尔斯的恢复情况自然没有杰罗姆了解得详细。
    “大家放心,吉尔斯先生昨天就已经完全恢复了。”
    “我是来问问两位需不需要换班,还是直接就准备发起攻势?”
    “立刻吧!”
    迪丝鲜有地明确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要是在平时她通常都会先征求自己的契约魔王亚西斯的看法再做决定的。
    (看来还在闹别扭啊!)
    之所以会出现如今这种异常情况,起因还要追溯到三天前的某个凌晨。
    (毕竟女孩子鼓足勇气的表白居然被亚西斯那笨蛋当成玩笑了嘛,闹情绪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即使同为红世魔王,甚至还是不错的朋友,可卡斯特拉这次却完全站到了迪丝这边。
    (既然你这样为迪丝打抱不平,为什么不直接找“冥奥之环”挑明呢?)
    (麻烦啊!爱情这种事外人只会越帮越复杂。)
    “那么就由‘鸢尾花元帅’作先锋,迪丝和‘银月诗人’从两侧支援,一举击溃对方。”
    “不行,这个方案已经过时了!”
    更令兰迪惊愕的事情发生了,几乎是对亚西斯言听计从的少女这回居然严厉反驳了契约魔王的提案。
    “迪丝觉得计划应该改为我和吉尔斯先生同时从两侧突袭各自的对手,再由大哥哥从中间将她们分开,并立即包围住一个,争取速灭其中一人。”
    听了迪丝的新战略,兰迪觉得的确有理,倘若在知道敌人拥有如此强大的攻击力后还让吉尔斯一人去吸引对方火力的话,只能说是拿他的生命在冒险,而改成由两人分别承受两名敌人的攻击,至少安全系数应该能提高不少。
    也许迪丝提出异议并不是什么闹矛盾,只是单纯从一名战士的角度来考虑的吧?兰迪不禁有了这样的想法。
    当一切准备就绪后,三名讨伐者跃跃欲试,一副巴不得立即投入战斗的状态。从外人的角度来看,恐怕根本想不到他们三个人中一个在和自己的契约魔王闹情绪,一个刚才尚在为与敌人战斗而惶惶不安,还有一个数天前甚至徘徊于生死边缘。
    (我们还真是批奇怪的人呐!)
    兰迪用余光轻轻扫了两位同伴一眼,不由得在心中默默感叹。
    “等、等一下——”
    正欲动身的战士们被人忽然喊停,大家都以好奇而又带些责问的目光将视线集中在了杰罗姆身上。
    “大家先缓一缓,毕竟辛苦了这么久,吃完饭补充下精力再战胜算比较大吧?”
    被人这么一提,兰迪还真是有点饿了,但生性内向的他是不可能率直地表达出内心的愿望,所以他只是用余光观察了下两位同伴的表情,希望他们之中有人能够替他答应。
    不知是迪丝明了了同伴内心的真实想法呢,还是上天可怜这名总是口是心非的男人,一脸灿烂的少女如兰迪所愿地给出了相应的回复。
    “嗯,也是呢~先吃饭吧~”
    由于吉尔斯已完全恢复了战斗力,故而由他守在屋外,兰迪与迪丝这才回到了久违的小屋内,好好地大快朵颐了一番。

    在这之后,酒足饭饱、精神满满的战士们终于要踏上凶险的战场了。
    “这是一场硬仗,大家加油吧!”
    然而还没等他们应答,意外状况便已突然降临。
    就在那场战斗将要发生的区域,一场爆炸先声夺人,就连身处远方的兰迪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缓缓升起的巨大蘑菇云。
    只是这并非是一场这个世界的常理所孕育的爆炸,因为从爆炸的中心迸发出的点点火星并非一般火焰的颜色,而是墨绛红。
    “这个……是……”
    “阿羅琪什密,‘灾厄绛纱’这家伙也来了啊!”
    代替兰迪报出对方姓名的是透过冰蓝宝戒“哥尔玛”传达意志的古老魔王。
    可是空降的还不止她一人,随即亮起的红莲色火焰便是个很好的佐证。
    “不是吧,‘赤发灼眼讨伐者’?!!”
    如果说先前的爆炸促使众人目瞪口呆,那么这犹如天罚一般的不祥火焰则是让人们完全将这种情绪发泄出来的开关。
    “喂喂,这也太夸张了,当今最强的两名火雾战士齐齐出场?”
    “这样看来已经没我们出场的戏份了。”
    “这也不见得,我们还是可以取帮帮忙的嘛~”
    “好厉害啊!”
    一时间原先的紧张气氛荡然无存,围在一起的四人从主角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十足的看客。
    “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顺着杰罗姆手指的方向,一块巨石被从战场的中央抛射了出来,上面还残留着暗褐色的火苗。
    “……难道是他?”
    为了摸清这场战斗到底卷入了多少红世使徒和火雾战士,兰迪和迪丝同时使用了感知型自在法,片刻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喊出了一个名号。
    “‘盛装骑手’?”
    “哈,三大破坏能手都聚齐了,是打算干吗?移山吗?”
    或许是被这过于豪华的出场阵容所震慑,卡斯特拉竟鲜有地吐起了槽。
    “我们也去帮忙吧,反正大家的目的都一样。”
    在吉尔斯的提议下,从刚才起就一直处于观众状态的兰迪这才恢复了作为一名讨伐者的自觉,他忙不迭地望向身旁,然而那名少女早已踩着以火焰构筑起的青色棺柩奔向战场了。
    (我,真是太失态了!)
    银发的讨伐者急忙跟上两位同伴的身姿赶往战场,可惜的是,最终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以“盛装骑手”卡姆辛·奈夫哈维的巨石雨为信号,“吞噬幸运の魔女”维纳斯·VI·凯勒用标志性的巨大火炮将对手逼入包围圈,随即整个山区均被红莲之火组成的骑士们吞没,最终在几声巨响之后从红莲骑士海洋中飘散出了缕缕血红的火粉。
    “结束了?”
    最后赶到现场的兰迪有些不敢相信,传言可以以一己之力摧毁一个国家、包括驻扎其中的火雾战士的红世魔王就如此轻易地被讨灭了。
    “怎么可能?!”
    即使参与战斗的是当今最强的火雾战士们,可从开战至终结仅仅不过数分钟,这速度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抱持如此心态的不仅是兰迪一人,与三人各自签订契约的红世魔王们似乎一时也难以接受。
    “至少还以为她们能撑上一段时间的,只能说她们的对手太强,不愧是当今最具破坏力的三位战士啊!”
    “好像做梦一样。”
    亚西斯如此不谨慎的发言又一次受到了迪丝撅嘴的待遇,显然自己一心憧憬的梦想却被自己最爱的魔王当成了玩笑这事儿深深伤害了她。
    “可能她们之前就受伤了吧?”
    兰迪经过一番思索提出了目前最为合理的一种假设。
    “也只有这种解释了,不过即使她们不受伤也是绝对敌不过玛蒂尔达他们的,毕竟侵略者最终是会被赶出这片土地的。”
    正当吉尔斯发表如此言论之时,就像是为了专门反驳他的话语一般,一团被火焰包裹的火球突然从红莲海洋中窜出,以极快的速度直奔无人防守的东方。
    “‘妖蝶’休走!”
    从传出声音的地方升起一团炙热的火球,火球的外沿不断窜出墨绛红的烈焰。
    (又是那招吗?)
    不出所料,巨大的火球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直奔逃脱的迦拉忒亚而去,尚未等对方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便以命中目标。
    随着一声爆炸,曾经令无数火雾战士闻风丧胆的红世魔王拖着长长的火尾从空中坠落而下,犹如绽放光芒后即将消逝的流星一般。
    “好美……”
    遥望渐渐陨落的红世魔王,兰迪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前人诗文中所谓的凄美。
    被墨绛红烈焰包裹的纤细躯体高速向下坠去,在她周围不断飘出疑似泪珠般的晶莹水滴将照射而来的日光分解成七色,一条由红蓝两色火粉构成的紫色织带顺着其坠落轨迹滞留在苍穹。
    兰迪就这么一直观望着,直至对方因为落入深不可及的悬崖而从他的视野中消失,这位逐美的诗人才回过神来。
    回头张望,发生过大战的区域已然化为了一个巨坑,整座山就好比被老鼠咬过一口的奶酪般残破不堪。至于造成这一切的元凶,三位火雾战士早已重新出发,踏上了属于他们各自的前路,就连吉尔斯和迪丝也都回到了木屋之中。
    “我们是不是也该和这里告别了?”
    怔怔地望向不远处的小屋,银发的诗人看起来有些落寞。
    “红世魔王的威胁已经被翦除了,吉尔斯的身体也已复原,朱丽叶的孩子也顺利出生了,留在这里的理由已经一个也没了。”
    嘴上讲离去的理由一一罗列,心中却在不断地搜寻留下的新借口。明明一直以来都刻意与他人保持距离,却因为长久的孤独反而使自己容易被别人的善意所牵绊。
    “我这是在干什么呐!”

    那场众人未能直接参与却华丽无比的战斗结束的两日后,林中木屋的门扉前——
    “抱歉,我们必须要离开了,毕竟身为火雾战士,还有许多人需要我们守护。”
    经过了数日的共同生活,三名火雾战士和杰罗姆夫妇的关系已经从最初的横眉冷对发展为了犹如家人般的和乐融融。
    “吉尔斯先生客气了,其实说抱歉的应该是我们,那时候还对各位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杰罗姆惭愧地低头向众人致歉,与此同时,面色略显憔悴的朱丽叶则从怀中取出了一匹锦缎。
    “这是通过注入一定存在之力就可以隔绝一切自在法的宝具‘断空’,反正留在我们这儿也没什么大作用,还不如将它赠予一直要战斗在最前线的你们。”
    初为人母的朱丽叶将锦缎轻轻塞到迪丝手上,脸上带着明显的愧疚与感谢。
    “以前的事真的非常对不起,十分感谢你在那个时候能不计前嫌地帮助我和孩子,希望这件宝具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哪有~这只是我应该做的事而已~”
    迪丝的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那是不带一丝污秽发自内心的纯真笑容。
    “既然拥有力量,那就应该充分应用这力量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是吗?这就是火雾战士吗?好耀眼,难怪阿丽莎会选择这条道路啊!”
    露出一丝羡慕之情的朱丽叶慎重地将阿丽莎还未成为火雾战士时穿过的衣物交给迪丝,同时兰迪也从杰罗姆手中接过为他们准备的干粮。
    当然,无论吉尔斯还是兰迪,亦或是迪丝都不是那种会白白接受他人恩惠的性格人。因此他们在离别之前也给杰罗姆夫妇留下了足够的伙食,并且迪丝和兰迪还一同为他们设置了用以防范红世使徒袭击的结界。
    “那么,两位保重。”
    “你们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啊!”
    ……
    一番依依惜别后,兰迪等人终于迈开步子朝密林走去。
    在即将离开这片温馨之地的最后一刻,兰迪忍不住又一次回首遥望他们住了近半个月的木屋,在那里发生的点点滴滴以及木屋主人的感人爱情都将会和这漫天白雪一起永远印刻在他的心中。
    “真是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的旅行啊!”
    伴着卡斯特拉的感叹,兰迪等人踏上了新的旅途。



第五章  狼の赎罪(上)


    在日新月异的繁华城市之中,有一处四季总是被各色花草植被包围的房产,郁郁葱葱的小花园内坐落着红砖绿瓦的西式洋房,可明明是如此美丽的建筑却始终引不起路人的注意。
    行人一次又一次地匆匆而过,无人驻足观望,就连眼角不经意的一瞥也不曾留给这座建筑,就好像它根本不存在一般。
    典雅的小屋屡遭无视的原因究竟为何?
    原因就在于它已被人施以自在法隐藏了存在,毕竟在这里聚集了太多不属于这个世界常理所允许的特殊存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世界中涌入了一批异世来客,他们来自从这个世界“所无法到达”的另一端,那是一个终日战火连天的鲜红世界,故而取名曰“红世”,这些异世来客则被称作“红世使徒”。
    自从红世使徒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们不停地啃食这里的原住民——人类,通过以此获取的存在之力为所欲为,时而挑起同胞间的争斗,时而肆意改变这个世界原有的秩序,他们仿佛打算将这里变为第二个红世。
    这种不计后果的行为很快便对两个世界都产生了影响,越来越多的红世使徒消失于来往两个世界的间隙中,一些颇具远见的红世魔王们开始担心如此发展下去势必会彻底毁了两个世界,所以他们决定亲自讨伐那些肆意妄为的同胞。
    于是,有了火雾战士这种以人类形体发挥魔王力量的特殊存在。如此一来既可以进行讨伐又不会影响这个世界的存在之力平衡。但是,任何事情都是有舍才有得,缔结契约也一样。
    身为人类的契约者一旦成为火雾战士必须舍弃他们自身在这个世界的存在,不留一丝存在过的痕迹;而契约魔王则需要放弃他们自身在这个世界的活动自由,将主导权完全交由契约者决定。
    如今小洋房中的某间书房中,两位神色凝重的男子正在侃侃而谈,他们的真实身份正是火雾战士。
    “嘛……这家伙居然在这种时候给余玩昏迷,这下要怎么向女神大人交代啊!”
    首先开口的是倚靠在窗边的男子,简洁的褐色短发配以其硬朗的面容尽显一名军人的刚毅,只是微微下垂的眼角难掩对于战友意外倒下的担忧,黑色的军官大衣上挂满了各类勋章,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枚惨白色的骷髅型胸章。
    “着急也是没用的哦~にょ~”
    面对契约者内心的不安,从骷髅模样的勋章中传出了一个开朗的女性声音。
    这就是两人一体的火雾战士“幽冥军事家”埃尔温·沃尔夫及其契约魔王“暗之伊甸”桑达尔丰。这位隶属于负责欧、亚、非三洲交界处警戒的战斗集团“星月辰光”却孤军深入北非腹地作战的火雾战士因为不久前集团领袖-火雾战士“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时隔数百年的召唤而来到了位于东方的繁华都市——上海,可惜本打算立即向已有百年未见的好友传达“所有团员立即回归希腊总部”命令的他却碰上了兰迪遇袭昏迷的突发意外。
    “咳咳,对于‘银月诗人’受伤之事,我们『傀轮会』深感抱歉。”
    这个虚弱得令人感觉随时都有可能病逝的声音的主人是坐在一旁靠椅上的青年,消瘦的身躯披着一件灰白色的宽大布衣,V字型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其惨白如雪的肌肤以及两道线条清晰的优美锁骨,灰白色的细发不长不短恰好盖住耳廓,随风轻轻扬起不时掠过他修长的脖颈。
    “咳咳,咳咳,只是这并不是芮伊大人的错,芮伊大人只是在执行那些长老们的决策而已。咳咳,咳咳……”
    瘦弱的外表以及单手捂嘴不停地咳嗽使他呈现出一种病态之美,宛如一支即将被狂风折断的百合花。然而在灰白眼眸中透出的却是对于芮伊无比坚定的信任,和其外表的病弱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反差,这充满力量的存在感几乎可以让人彻底遗忘其外在所体现出的孱弱。
    “哈哈哈,那帮长老们果然因为年纪太大,脑子也不怎么好使了啊!”
    发出纵声大笑的是戴在青年头上的一顶白金冠冕,这就是赐予病弱青年异能的红世魔王“放荡形骸”伽萨·朵库罗用来传达自身意志的神器“卫”,而这名瘦弱的青年则是担任“彩弦博学者”芮伊副手的火雾战士“白竹の舞姬”栗渊魃。
    “咳咳,伽萨,这么说『傀轮会』的长老实在是很无礼啊,咳咳,咳咳咳……”
    (真不明白为什么芮伊大人会为了“银月诗人”这种家伙做到这种地步,而且连“睿智女神”和“冰封の賢狼”也如此重视他。)
    “咳咳——”
    栗渊魃侧头遥望与他们所在书房正对的房间,在房间的中央放置着一张足够两人睡的松软大床,在上面分别躺着一名青年与一名少女。
    虽然栗渊魃原本是想要将他们分开安置的,但在芮伊和米莎的坚持下,最终还是演变成了同床而寝的状况。
    淡蓝毛毯下,沉睡着的两人身上散发出的是远超普通人的存在感,由此可知他们绝非一般的人类。
    其中平躺在床上的青年总习惯以银色长发将两侧眼角深深隐匿,冷漠的面庞上除了偶尔瞥见的几缕哀伤外鲜有其他表情,整个人就好似寒冰雕琢的雕像一般。这个常年与竖琴和诗歌为伴的男子叫做兰迪,但更多时候被提及的却是另一个名字,那个优美却写满杀戮的名字“银月诗人”(銀月の謳い手)。
    侧卧在兰迪身旁的是一名海蓝卷发的少女,纤细的身躯配以出水芙蓉般洁白的肌肤,与生俱来的娇弱模样令人不由得就产生了想要保护她的冲动,可就是这样呈现典型少女睡姿的柔弱女孩却是一名以人类为饵食的异世客,一名拥有甚至能击败红世魔王力量的红世使徒,她的名字叫做“蓝蝶”迦蒂丝。
    寸步不离守在两人床边的少女亦非凡人,与沉睡的男子所散发出的气息相似,她也是讨伐异世之徒的战士中的一人,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
    不过和其他火雾战士不同,米莎的外表要可爱得多,借助赐予其异能的魔王“聖潔闇岚”芬里尔的力量,从外表来看仅仅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在自己的头顶赫然显现出一对毛茸茸的狼耳,而在身后随着心情左右摇摆的大尾巴更增添了米莎的可爱,再配合其姣好的容貌以及对红世使徒的毫不留情,使得她在火雾战士们中深受关注。
    虽然不久前这位外貌可爱的火雾战士受了足以致死的重伤,但经过“彩弦博学者”芮伊的及时搭救,加之一段时间的细心调养,米莎依靠作为火雾战士的异常恢复力已基本恢复了健康。
    (抱歉,要不是当时咱那么冲动遭人利用,汝等也不至于会伤成这样。)
    出于因自己不成熟而致使眼前两人重伤昏迷的深深自责,米莎自从稍微康复后就一直守在他们的身边。
    “好像……”
    米莎摇晃着尾巴轻轻发出一声哀叹,这对本应相互厮杀的火雾战士与红世之徒却因为一个契机成为了犹如姐妹般的存在。
    注视着不时因为痛苦而微微皱眉的迦蒂丝,一向以无情讨伐著称的“冰封の賢狼”少见地为她温柔地抚平垂下的刘海,好似一位关爱妹妹的姐姐一般。
    “嘿嘿,俺家的小狼狼可真温柔呐~”
    (温柔吗?造成如今局面的咱哪有资格配得上这两个字?)
    近距离细细观察,这位曾被自己利爪相逼的红世之徒是那么的纤瘦、那么的娇弱。
    (真是的,明明是一个弱小的徒,居然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人类。)
    心怀愧疚的米莎缓缓起身,为依旧还在沉睡的迦蒂丝盖好毛毯。
    (现在两人都昏迷了,防御自在法宝具“银月”一时也无法回收了。)
    一丝丝微弱海蓝色火粉透过毛毯从迦蒂丝腹部不断散发至空中,看得守在一旁的火雾战士少女不免有些心疼,头上一对毛茸茸的灰蓝色狼耳也为此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这样下去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呀。”
    腰带中魔王的话语令喜爱装扮成狼模样的米莎更加心急,她微微抬头朝洋房内另两位火雾战士所在的书房望去。
    结束了对话的埃尔温正横躺在沙发上,享受着他自从来到上海后难得的休息时间,禁闭的双眼让人无法看透他的所思所想,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由于兰迪的事过于疲劳而熟睡呢,还是因为想掩饰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故意装睡。
    至于依旧安坐在书房中的另一名火雾战士同样也一语不发,只能听到他时不时咳嗽的响声。
    米莎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床单的边缘,要不是自己一开始对迦蒂丝出手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深深的悔恨与不甘充盈着在战斗中同样身受重伤的女孩的内心,身后那条闪烁灰蓝光亮的狼尾也因为女孩焦急的心而来回摇摆。
    “别多想了,‘冰封の賢狼’小姐。‘蓝蝶’只不过是一名喜欢和人类玩在一起的红世之徒而已,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像她这样的使徒还是有很多的~にょ~”
    或许是察觉到了“冰封の賢狼”周身所散发出的愧疚悲伤,远在客厅的红世魔王“暗之伊甸”也忍不住以只有米莎和芬里尔能听到的声音安慰道:
    “只要下次遇到此类使徒时不错杀就可以了,所以请不要再这样伤心了啊~にょ~”
    “不,不是的,不是的,咱……”
    (咱已经是第二次、第二次伤害了明明应该保护的人。)
    望着那娇小的面庞,望着那不断涌出的生命之力,泪水竟不自觉地从米莎朱红的眼眸中涌出。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倔强的少女急忙低下头用还缠着绷带的手抹去溢出的泪水。
    (居然为了使徒而哭泣,太不像我了!)
    可是在那一刹那,地上的一张照片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力,照片中的是在游乐园中挽着兰迪胳膊心满意足的迦蒂丝,相同的海蓝长发随风起舞,相似的朱红眼眸如琥珀般动人,同样的娇弱身躯却带着同样的幸福表情,但是最令她惊讶的是,是迦蒂丝左手,左手上那根完全一样的白色长笛——那根妹妹最喜欢的长笛。
    (什、什么……)
    滴嗒,滴嗒,滴嗒……一颗颗泪珠不断滚落脸庞,滴落在亚麻色长裙上。
    这一刻,少女再也无法自已,她的思绪完全被拉回到了那个时候,那段一直想要忘却无法忘怀的悲伤过往……

    那时的米莎还只是个生活在普通小镇上的平凡少女,每天来往于学校、打工地点以及家三点之间,就如同其他女生一样过着那个年龄应有的生活,享受着那个时期该享受的一切。
    只是有一点令她和别的女孩不同,原本相貌较好、成绩也不错的她在校内按理说应该应是想当受欢迎的,可现实却截然相反,不知为何周围人都刻意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但她并不在乎,因为她知道自己被孤立的原因,就是那些有关她妹妹的传言。
    “你们知道吗?据说昨天她妹妹又那个了,结果直接把一辆卡车翻了个底朝天啊!”
    “你看你看,就是那个女孩,她的妹妹是怪物啊!”
    “孩子啊,以后要离她们家远点,据说前两天靠近他们家的几个人都消失了。”
    “喂喂,小声点,小心她让她妹妹把你吃了。”
    “记得啊,在学校要和她保持距离,听到没?”
    ……
    这样的声音每天都会在米莎耳边萦绕,起先她还试图与他们理论,可时间长了她也无所谓了,因为她妹妹是怎样的女孩她最清楚了,什么怪物不怪物的,妹妹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而已,应该说比普通女孩还要值得人去怜爱。
    “姐姐~~~”
    不远处,娇小女孩正高兴地朝归来的米莎招手,她有着连米莎都十分羡慕的蓝色长发,一对如琥珀般的朱红眼眸在纤细睫毛下一闪一闪,精致小巧的脸上透着不谙世事的纯真。
    “雪酱~”
    望见妹妹坐着轮椅一个人在门口等候自己的归来,米莎急忙加快步伐,两三步便来到了妹妹面前,蹲下轻轻吻了下她的面庞。
    那时候的一切是多么的美好,行走在被夕阳染红的街道上的是一对相亲相爱、彼此都视对方为自己最爱之人的姐妹。
    “哦~对了对了,姐姐,爸爸妈妈来信说下个月就可以回来了哦~”
    “嗯……到时候一定会给雪酱带很多礼物的。”
    “嗯~~~”
    推着轮椅的米莎由衷地感到高兴,因为每次父母回家都是妹妹最开心的时候。
    尽管小雪只是自己父母在一次出差时捡回的孩子,但一家人从未因此有过丝毫芥蒂,大家都十分喜欢乖巧的小雪,而她也十分懂事,还常常为家人分担家务。
    望着妹妹的背影,姐姐眼中透露出无比幸福的神色;坐在姐姐推着的轮椅上,妹妹脸上展露出心满意足的笑颜。
    “那个,姐姐~”
    “怎么了,雪酱~”
    “今天我又学会了一道菜哦~”
    因为幼年曾遭遇意外,小雪的双腿失去了活动能力,终身只能依靠轮椅行动;因为天生体质虚弱,小雪无法像其他孩子那般在外自由活动,常常一个人独自守在家中。但她并没有自暴自弃地怨天尤人、也没有无所事事地一味享受,而是积极乐观地过着每一天,替姐姐完成力所能及的家务,以便让忙碌一天的姐姐回到家中能安心休息。
    为了能让妹妹开拓视野,米莎通常会在不打工的日子里像这样推着妹妹到附近四处走走。
    “是吗?那咱过会儿可要好好品尝下了咯~”

    光阴似箭,一个月转眼间就过去了,穿着学校制服的米莎此刻正满心期待地拎着大包小包的材料与礼物朝家的方向走去。父母由于工作关系经常在外只留下她与妹妹独自生活,因此姐妹俩对于父母难得的归来格外期待。
    (嘿嘿~今天终于可以一家人团聚了,雪酱一定很期待吧!)
    “喂,女孩,等一等!”
    背后传来一位陌生男士的声音,但是急于赶路的米莎并没有回头张望,一方面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正在呼唤自己,另一方面她也必须赶紧回家和妹妹一起将这些材料做成食物,好好让一直在外的父母赞扬下自己和妹妹的手艺。
    “女孩,等一下!”
    一只宽大的手拍了下她的肩膀,少女惊愕地回头望去,原来叫住自己的是一位身着浅色西装的男子,那简短卷曲的褐色头发下是一张英俊的面容。
    面对那被夕阳镀上一层残光的身影,米莎心中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什、什么事?”
    转过身来的少女警惕地盯着陌生男子,拎着各种食材的双手默默握拳,而双脚因为恐惧向后退了两步。
    “不必紧张,我是一名火雾战士,可否带我去下你的家。”
    “火……火什么?”
    “火雾战士。”
    对面的男子细细讲解,同时从他的领带中传出一个急躁的女性声音。
    “快点啦,再说下去要来不及了!”
    “!!???”
    米莎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不轻,四处张望寻找着说话的女子。
    (明白了,你也别这样吓人嘛。)
    “跟我来!”
    还未等米莎来得及反应,穿着西装的男子突然抓住她的手,随即便朝某个方向急奔而去,而那个方向……似乎正是她要回去的方向。
    “等等,等等啊!”
    一路上被人莫名其妙拽着手快跑的少女不断用肢体或者言语反抗,这也成功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视,但强硬地拉着她手的褐发男子却丝毫不在乎直至来到一座小屋前。
    没错,这里正是米莎的家。
    (妹妹这时一定在和父母聊天吧?)
    来到家门口的米莎如此想着,甚至一时忘了自己身边的陌生人。
    “给!”
    正当她因沉浸在一家同乐的幻想中而忽略了自己遇到的突发状况时,一旁男子的声音却又将她硬生生地拉回了现实并给了她一张描绘有奇怪图案纹样、散发出阵阵光芒的卡片。
    处于惊愕中的少女根本没时间细想就顺从地接过了卡片。
    “这是……?”
    “封绝!”
    丝毫没有解答少女疑问的意思,这位奇怪的男子只是自顾自地举起右手指向天际,一轮透着淡紫色泽的深红薄膜瞬间笼罩了整个上空,同时他左手一拉便把已经完全被这脱离常识范畴景象所震慑住的少女拖入了房屋中。
    于是,平凡少女的日常就此崩坏了。



第五章  狼の赎罪(下)


    在人类不知道的世界背后,有着一群吃人的异世恶魔,他们被称作红世使徒。而为了斩断因他们的为所欲为所带来的恶劣影响,避免两个世界的毁灭,实力强大的魔王们决定讨伐这些肆意妄为的同胞,因此有了火雾战士的存在,通过作为人类的契约者的躯壳行使魔王的责任。
    如今站在米莎身旁的男人就是如此的存在,名为火雾战士的特殊存在。
    “该死,还是晚了一步吗?”
    强硬地闯入少女住所的褐发男子暗暗咒骂。
    当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米莎刚想要责问对方所作所为之时,一个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际。
    “姐……姐……?”
    听到妹妹呼唤而回过头来的少女慌忙望向客厅,在那里是她这辈子一直想忘却永远无法忘记的画面,妹妹静静地跪坐在客厅地板上满含泪水的望向她,纯白的连衣长裙上染满了鲜红的血污,在她小巧的双手中捧着的是一柄刻有勾玉的精致匕首。
    “怎么……”
    米莎的疑问嘎然而止,因为在妹妹身前的沙发上安静地躺着两个人,那两人的面容是如此熟悉,那两人的模样是如此思念。
    “爸爸!妈妈!”
    看到这一幕的少女像发了疯似的将手里的礼物扔在一边,向着躺在沙发上的两人狂奔而去,但是那毫无生气的瞳眸、不再起伏的胸膛以及地上滩滩血迹都不可辩驳地预示着一件事:
    他们已经、已经死了!!!
    “爸爸,爸爸,我是米莎呀!你快醒醒呀,快醒醒啊——”
    “看看还有什么线索吗?”
    丝毫不理睬同行少女的悲伤,西装笔挺的男子用他那敏锐的双目查找着房屋中一丝一毫有违和谐的地方,终于他发现了被隐藏在墙后的地下通道。
    “是地下室,快去!”
    卷发男子遵从通过领带传达意志的契约魔王的指示,一个翻身跃过摆放在正中央的单人沙发直奔地下室楼梯而去,可是令他惊讶的是那名身穿白色长裙、被米莎唤作妹妹的女孩竟飞身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右腿。
    “求求你,不要去讨伐小狼好吗?求求你了,火雾战士叔叔。”
    “抱歉,不行!”
    男子用力掰开阻拦自己讨伐的女孩的双手,一把将其推倒在旁,执意进入了那个几乎已经被人忘却的地下室之中。
    “等等!”
    白裙被鲜血染红的小雪紧随男子也想进入地下室,艰难爬到通道口的她无奈却被对方反手施放的自在法屏壁拦在了通道外。
    “不要啊,不要!!小狼不是坏人!”
    一心想要阻止对方的女孩一遍又一遍地敲打着透明的壁垒,甚至连细嫩的小手也敲出了血迹,可那堵以自在法构筑的铁壁还是无情地伫立在她面前。
    另一边的米莎根本没有注意到屋内的骚动,她还依旧沉浸在痛失父母的悲伤之中。
    (别哭嘛,你还可以杀了凶手为父母报仇……)
    突然一股莫名的力量向米莎袭来,与此同时一个诡异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正抱着父母遗体痛哭流涕的米莎突然停止了哭泣,望着妹妹刚才跌落在自己身边沾染着父母鲜血的匕首,又看了一眼妹妹染着鲜血的长裙,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
    “难道说,小雪她……”
    可这一切又是那么地证据确凿,所有的证物都将事实推往了一个方向,小雪用匕首杀了父母。
    寄宿在米莎体内的力量不断加剧,此刻在她的脑中已经充满了这个声音。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这个弑父弑母的不孝女。)
    但是米莎不想承认,她绝不相信一直深爱着父母的妹妹会作出这种事。
    “不,不,一定有什么隐情的,小雪她决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可那个声音并未就此放过她,它仍旧在不依不饶地摧残着少女仅有的理智。
    (就是她,就是她,她就是凶手,你在犹豫什么,难道你要让自己的父母死不瞑目吗?)
    “可是,可是……”
    米莎的内心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然而那个神秘的声音却在一遍又一遍地刺激着少女。
    (别忘记啊,周围人是怎么说她的,难道她们真的只是胡编乱造吗?)
    “不会的,不会的,小雪是个很有爱心的女孩。你看,她不是一直都在为大家做着力所能及的事吗?”
    米莎越是反抗,那个声音来得越是猛烈。
    (那是因为她想要利用你们,利用你们的爱心使自己能活下去,毕竟如果不讨好你们,她自己的生存也将遭遇危机。)
    “……”
    (你不是也一直觉得她很烦吗?明明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却总从你身上夺走父母的宠爱;明明身有残疾,却常常做出一些让人担心的事;明明不甘寄人篱下,却一直在你们面前装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
    “我……她…………!&@*%……”
    终于,米莎迷失了,她相信了那个犹如恶魔般的声音。然而即使如此,声音依旧没有停止,它还在不断蹂躏着少女已经千疮百孔的心灵。
    (你瞧,你这样照顾她,她呢?不仅没有给带来应有的回报,还一次又一次地将你的幸福摧毁,就连那时候的男朋友也……)
    “够了!是啊!为什么我总是要承受你带来的不幸!”
    (或许她已经不需要你们了,或许她已经找到了新的归宿,所以就……)
    “是吗?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小雪!你这个卑鄙的欺骗者!”
    经过几番挣扎后,少女的思维已经完全停止了,现在的她就如一个被操纵的人形傀儡似的。
    米莎弯腰捡起地上染血的匕首,拔出其中雪白的刀刃,缓缓走向还在努力拍打着自在法壁垒想要进入地下室的妹妹。
    没有征兆,没有话语,双目失神的米莎将刀狠狠刺入了妹妹的背后,殷红的液体顺着伤口缓缓流下。
    被刺的小雪讶异地回头,一双如水般的大眼睛惊诧地望着自己的姐姐,口中喃喃地问着:
    “姐姐,为什么,为……什么……”
    面对女孩的责问,已然失去思考能力的少女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刀又一刀,宛如机械似的重复着拔出刺下的动作,任由本应是她最该保护的亲人鲜血四溅。
    “混蛋,快住手!”
    突然一个明亮的声音闯入了少女已停止了的思维之中,也正是这个声音使得她终于挣脱了恶魔的束缚。
    回过神来的米莎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淡紫色泽的深红薄膜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解除了,一名好似十一二岁的少年正怀抱着一位身着白色蕾丝连衣长裙的女孩,而那个女孩全身被刺了不下数十刀早已不成人形,可是女孩前额那蓝色的发夹、依旧戴在手腕的那红色的手链,她却是再熟悉不过,因为这些饰品正是自己送给对方的啊!
    “妹……妹妹!”
    没错,少年怀抱的那个女孩,那个满身是血的女孩正是她最爱的妹妹啊!
    就在这时,从阴暗的地下室中传出了从开始就一直在搜寻着什么的青年的喊声。
    “可恶,别想逃,红世之徒!”
    感到危险的少年转身化为一匹紫茄色的孤狼,驮着完全被鲜血染红的女孩一跃而出。
    好不容易从地下室追出的男子满身是血,但他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伤势,他略微观察了一眼屋内的情形后没有留下一句话便继续追寻着少年急急离开了这里。
    当一切再次归于平静,曾经充满欢笑的屋子已经只剩米莎孑然一人了。
    (发生了什么,骗人的吧?这一定是骗人的!!!)
    今天本应是个全家团聚、和乐融融的日子,可如今空空如也的屋子中只留下米莎一人,惨死的父母无声地倒在沙发上,而她最为爱的妹妹也、也被自己亲手杀死。
    孤独无助的少女怔怔地跪在地下室通道口,但她却始终没有放声恸哭,眼泪就像是被什么冻住了一般无法流出,直到她看到了地上的一行血字:
    ——对不起,谢谢,永远爱……
    歪歪扭扭的字预示着小雪当时是多么的痛苦,无论是内心还是身体,但她还是用这种方式将自己最后的心意表达了出来。
    这其中没有怨恨,也没有责怪,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真挚歉意。或许她早已知晓了姐姐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不易,或许她很早就察觉到了姐姐藏在内心深处的抱怨,或许她很早就一直想对姐姐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谢谢姐姐~下辈子我们还要做姐妹~
    曾经的话语犹在耳边,可是自己却辜负了小雪的这份情谊。
    米莎用她那颤抖地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抚摸着妹妹最后的话语,感受着妹妹留在其中的每一份心意,想要留住小雪最后的温度。
    “————”
    想要再次呼唤小雪的名字,可颤动的声带在此时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小雪初来乍到时的胆怯表情,第一次尝试料理被全家赞扬的欣喜表情,姐姐亲手为她带上发夹时的喜悦表情,姐妹俩初次同床而寝的害羞表情,全家一起出游时的幸福表情……小雪曾经的每一个表情不断浮现在眼前,然而这一切全因为自己变得支离破碎了,最终所能留下的只有那一行渗满了小雪伤痛的鲜红字迹……
    啪嗒,啪嗒,啪嗒……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在血字旁,泪水直到此时方才奔涌而出,仿佛那是冻结千年的山泉一泻千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何本应高高兴兴庆祝团圆的一家人转眼间只剩下了她一人,嚎啕恸哭的少女无法理解这一切,唯有悲怆之声陪伴着她回响在空空荡荡的小屋内。
    (莫要悲伤,莫要哭泣,吾将助你讨伐你所愤恨之物……)
    正值此时,一个洪量的声音从远方传递到了少女的脑中……

    十几年后,曾经的少女与少年再次碰面,只是再次会面的少女不再像初次见面时什么都不知道,这时的她俨然成为了一名火雾战士,猎杀一切红世使徒的“冰封の賢狼”正是她的名号,而在她对面的是同样以狼作为称号的“绝尘孤狼”,不过这时的他更希望别人称呼其为小狼,因为这是一个他所喜欢的女孩给他起的名字。
    在那一场战斗中,拥有强大力量的少女轻而易举就击败了虚弱的对手,可是本应满怀着复仇喜悦的她从对方口中得知了一个故事:曾经有一位身穿白裙的女孩精心照料了一名身受重伤的红世之徒从而让那个红世之徒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温暖,渐渐地来自完全不同世界的两人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情感——爱,而为了答谢救命之恩,那名红世之徒在女孩住所设置了防御一切外来攻击的自在法并且还将一个能通过吹奏便可肆意改变周遭存在之力流向的宝具“乱序迷音”送给了女孩。可是之后的某一天不幸降临了,那位女孩的父母遭人所害惨死在她面前,而她自己则死在了被人迷惑的姐姐手上。于是,防御自在法崩溃了,宝具“乱序迷音”也在多方围攻下丢失了,至于那名红世使徒终于在十几年后也被名为“冰封の賢狼”的火雾战士所讨伐,于是一切都结束了。
    在获悉这一切后的米莎几乎当场崩溃,她原本以为讨伐了那个一直躲藏在家中怂恿妹妹杀死自己父母的红世之徒就是为全家报仇了,可是事实和她想得完全不同,妹妹根本没有被红世之徒操控,更没有杀死父母,而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地杀亲手死了、杀死了明明应该由自己保护的妹妹。
    望着对方渐渐飘散的火粉,妹妹临死时的惨状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我又一次杀死了妹妹……)
    于是恍然大悟的少女顿时失去了复仇的理由,契约也开始一点点崩溃,眼看一切即将结束之时,少女居然顽强地将自己从险些与魔王解除契约的边缘拉了回来。因为她不想就这样结束一切,要不是与红世使徒扯上关系,她本应该与其她女孩一样享受父母的关爱,享受花季的多愁善感,享受着她在那个年龄应该享受的一切,可是自从与红世扯上关系后,她失去了一切,父母,妹妹,甚至是自己。她决定报复所有的红世使徒们,她要他们付出代价。
    通过对于红世强烈的憎恨而再次振作起来的少女在面对红世使徒战斗时变得较之前更为凶狠与无情,很快她就手刃了当初背叛并算计自己父母的红世魔王甚至一举摧毁了那位魔王所成立的红世组织,紧接着她又对数位与之有联系的红世使徒展开了为期数年的追讨……
    于是不消几年,“冰封の賢狼”这一名号便在红世中成为了无情杀手的代名词,也就在那时这位少女发誓一定要找到当初那个蛊惑自己杀死妹妹的红世使徒并将妹妹在生日时赠送的刻有“雪”字的白玉挂饰绑在手腕,以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杀死了妹妹。

    回到现实,眼看迦蒂丝的存在之力越来越稀薄,米莎做出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吃惊的举动。
    “自在法‘续命’!”
    “什么?”
    米莎用她尚未康复的左手紧紧抓住迦蒂丝的右手,而她自己的右手则通过自在式缓缓将自己的存在之力注入到对方的躯体中,那一缕缕灰蓝色的光泽渐渐转化为海蓝色的火焰流入迦蒂丝体内。
    “喂,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俺可爱的小狼狼?”
    “知道,咱大不了一死。”
    “为什么~にょ~”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了望向这边的讨伐者“幽冥军事家”埃尔温·沃尔夫以及“白竹の舞姬”栗渊魃的脸上。
    “呵呵,事到如今,咱才明白一件事,其实咱不应该恨那些红世使徒,反而还应该感谢他们,是他们让咱看清了自己。所以,咱真正该恨的是咱自己!”
    米莎低头望向以前绑在手腕上刻有“雪”字的白玉挂饰,那是妹妹在她生日时赠送给她的礼物,也是她收到妹妹赠送的最后礼物。
    (对不起,妹妹……)
    随即高傲的贤狼抬起头,展现出一副看透尘世的模样。
    “杀了雪酱不是别人的错,完全是因为咱长久以来隐藏在内心的不满瞬间爆发所致。是咱自己的冲动、软弱、嫉妒才让妹妹与父母遭遇到了这一切,可是咱却一直在逃避着,通过伤害更多的人来逃避。难得上天给了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让我遇到了和妹妹长得几乎一样的‘蓝蝶’迦蒂丝,可我却一直在用红世之徒当借口又一次伤害了……”
    说到这里,米莎有些泣不成声,泪水已经无法再用仰头来掩饰了。
    “所以,咱想救活她,甚至以咱自己为代价,这或许也是咱能弥补这一切的最后机会了。可以吧,芬里尔?”
    “真是的,只有在这时才会叫俺名字吗?嘛,算了,就照你想做的去做吧,我是不会阻拦一个为了救妹妹而如此努力着的姐姐的。”
    “……”
    在场的还有两位火雾战士没有出声,尽管从栗渊魃略显厌恶的表情中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他对此事的态度,但他并没贸然出手阻止而是默默地看着米莎独自努力着。
    因为“续命”这种不同个体相互传递存在之力并非一件易事,唯有高超的自在师或者像“冰封の賢狼”那样对存在之力的分寸掌握极佳的格斗家才能做到,而且在“续命”过程中稍有差池使得存在之力的流向与转换略有偏差,这种自在法不仅无法达到原来的初衷,更会导致存在之力冲撞使得两人全部殒命并引发巨大的存在之力爆炸。
    所以在米莎已经开始使用“续命”的当下,栗渊魃自然不会随意干涉,毕竟存在之力大爆炸可不是闹着玩的。
    ……
    ……
    过了不知多久,海蓝长发的少女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米莎,注意变化,‘蓝蝶’苏醒了。”
    一直关注着迦蒂丝存在之力变化的芬里尔立即出声提醒自己的契约者,闻言的少女微微改变了存在之力注入的力道,但她并没有立刻终止自在法的打算。
    “可以驱动‘银月’了吗?”
    从米莎挂着一个个香囊的七彩锦缎腰带中,一个平时难得正经的声音第一次如此严肃地询问。
    “可以……”
    迦蒂丝有气无力地答道,忽然她看到了在床边为她默默注入存在之力的少女。
    “米莎前辈,这是……?”
    “别多问,速度将‘银月’召回到你身上,俺家米莎已经快到极限了。”
    “啊?哦!!”
    刚刚苏醒的红世之徒少女低声诵念,同时缓缓展开左手,一道银蓝光芒瞬间从窗外飞入覆盖在女孩身体之上,也几乎在同时,为她传送存在之力的少女跌倒在地,鲜红的液体慢慢将洁白的绷带浸染,头上的狼耳与身后的狼尾也因为存在之力的过度消耗而变得隐隐绰绰。
    “米莎前辈!米莎前辈!!”
    勉强恢复的迦蒂丝赶紧下床与闻讯赶来的埃尔温一起将昏倒的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搀扶上床。
    “怎么样?”
    从鬼门关逃脱的迦蒂丝关切地询问。
    “没事,只是重伤之后又存在之力消耗过度,再加上伤口裂开了而已,稍作静养便可康复了。”
    “是吗,没想到米莎前辈为了迦蒂丝……”
    “不,俺家米莎才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了她自己,她只有这么做才能踏上真正属于她自己的路和俺一起走下去。”
    没错,在打算拯救迦蒂丝的那一刻,这位少女才真正找回了自己,找回了那个被自己放逐了许久的自己。
    久远的罪已被赎清,从此时起,“冰封の賢狼”不再是一个被仇恨与复仇填满的讨伐工具,而是一个拥有真正自己的火雾战士。


人物介绍:
    小狼:真名为“绝尘孤狼”莱卡蓊,是一位喜欢独来独往的红世之徒,最初来到现世的他喜欢化作一只拥有獠牙的孤狼,但是在一次被火雾战士重伤逃亡后与一位少女产生了爱恋,从那时起的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化作为一名十来岁的少年,曾拥有能改变附近存在之力流动的宝具“乱序迷音”,火焰颜色为茄色。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0-2-26 18:58 编辑

第六章  湮灭
第①幕  初探虫巢

    宽广无垠的荒漠犹如一片浅黄色的大海,游弋在其中的旅人们纷纷因烈日的炙烤而显露出一副疲惫不堪的神色,不断滴下的豆大汗珠丝毫不能消减他们心中焦躁不安。
    不过有三人并不在其中,他们依旧维持着平日的步伐,脸上也没有任何疲劳的痕迹。因为他们是有违这个世界常理的存在,一群专门讨伐异世怪物的战士,由于缔结契约之际,人们会在边界上看到火雾的幻觉,故名曰火雾战士。
    “唉,没想到才过了区区百余年就又要和『虫之风暴』会面了。”
    发出阵阵叹息的是一枚镶有冰蓝宝石的戒指,通过这枚戒指,被称作“哀伤冰火”的红世魔王卡斯特拉可以毫无障碍地向周围人表达自己的意志。
    “不知道‘七星’她们怎么样了?”
    一边用脚踢着细沙一边面露担忧之色的少女名叫迪丝,但她更为人们熟悉的却是另一个名字,魔王“冥奥之环”的契约人,火雾战士“棺柩裁缝师”。
    “听说他们在那场大战之后没多久就内部分裂了,在那以后又不断受到其他红世集团和成员叛乱的骚扰,不久前似乎还遭到了几支讨伐者集团的大举侵犯,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以略带忧愁的口气将百年以来得到相关情报一一叙述出来的是,将青黑棺柩作为神器传达自己意志的红世魔王“冥奥之环”亚西斯。
    这一个个坏消息犹如丢入汤锅变了味的食物般令人倍感压抑,再加上酷热的熬煮,足以使大脑变得昏昏沉沉,以至于一句本不应该由处于讨伐者立场之人所说的话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但愿媞坦妮娅还活着……”
    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这位总喜欢皱眉的诗人在露出一抹苦笑后立即又补上了一句加以掩饰。
    “这样我们才有出场的机会嘛。”
    尽管兰迪已经在最快时间作出了弥补,但在场的其他人还是深明其中真正想表达的情感。
    其实不单是他,迪丝、亚西斯以及卡斯特拉都希望“七星”和『虫之风暴』能平安无事,毕竟是他们向对方提出禁止啃食人类的要求,倘若『虫之风暴』因此而覆灭了就代表火雾战士、人类、红世使徒三者共存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也就是说他们只是兜了个大圈却在做和其他火雾战士一样的事情。
    (别死啊!“七星”媞坦妮娅!)
    在心中默默祈祷的兰迪忽然想到有句俗话似乎是这么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现在的自己恐怕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是在刚成为火雾战士那会儿根本不会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说出这番话来。
    也许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曾经固执地只为守护人类而战斗的青年已经被身边拥有的博大胸襟的女孩所改变了吧。
    (接下来被改变的……)
    想到这里,兰迪悄悄瞥了眼身旁一言不发的吉尔斯。
    因为这名被兰迪称作吉尔斯的火雾战士从最初听到这个提议就坚决地提出了反对意见,所以在整个行程中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但即使如此这般抵抗,为了能和迪丝继续旅行下去,他还是勉为其难地跟随兰迪与迪丝踏上了通往红世集团『虫之风暴』根据地的道路。
    “到了,就是这里了呀~”
    埋头行进的吉尔斯与兰迪同时抬起头来,在他们眼前躺着一座荒废许久的城市,之所以给人以躺的感觉是因为有太多建筑横倒在荒漠之中,致使原本就已显得规模不小的城市更加庞大,犹如一个倒下的巨人。
    从倒塌的立柱以及溃败的部分石块可以看出这座城市曾经异常繁荣,因为矗立这片废墟中央的是一座残败的神庙,而能建立神庙的城镇没有一定的财富与权力基础是肯定不行的。
    “可惜物是人非了啊!”
    怀揣着一丝感伤的青年诗人缓缓步入这座断壁残垣的荒城深处,在他两侧的建筑物几乎没有一座是保持原貌的,在这些以砖石垒成的杰作上都带有明显的人为破坏痕迹。
    “看来是遭遇外敌入侵所致。”
    被好奇心所驱动的诗人一边在脑海勾勒城市毁灭时的画面,一边继续向城镇腹地走去。
    “哇,大哥哥,这里还有个水池耶~”
    比他先一步来到城镇中心的迪丝高兴地呼喊起来,原来她发现了还残留在城中尚未遭受到沙尘污染的一泓清水。
    然而正当兰迪一行人想要伸手触及水池之际,忽然从城市各个阴暗角落中走出了不少白纱蒙面的人,就连原本坐在石柱下成荫的妇女们也从兜帽中投来缕缕充满敌意的视线。
    显然,这些人不希望他们玷污被视为秘宝的水池。
    既然原住民不希望三位火雾战士碰触池水,他们也没有继续停留在此地的意义。
    反正兰迪、迪丝还有吉尔斯来到池边的缘由也不是为了喝口水,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下一段路的标记而已。
    “按‘凶界卵’的地图所指,以这个水池为转折点继续向西南走就会看见座茄红色的山峰,沿着狭长的山路往上走就可以看到山门。”
    与残留在脑海中的地图再三比对后,兰迪使用“物见”想西南方望去,在那里果然如图所示变为了群山地带,其中一座茄红色的山峰显得格外醒目。
    “看来就是那里了,速度赶路吧!”
    看清前进的道路,众人再次踏上征途,直奔『虫之风暴』的据点而去。

    由于有迪丝的自在法“豹群之棺”的加持,兰迪三人很快便穿越了茫茫沙漠,到达了先前在废城所见的山峦前。
    这里和之前的景色大相径庭,荒芜的沙海渐渐被丛生的山脉所取代,而巨大的洞穴则在山区里纵横交错,有些甚至深达地表以下。
    群山丛中有一座山峰呈现出鲜亮的茄红色,嵌在众多藏青色的山峰中犹如果园里独自成熟的番茄似的,颇为醒目。
    虽然这座山峰在外观上与周围存在着明显的差异,但从其散发出的存在气息方面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异样感,以致兰迪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这里是那座山峰了吧?”
    “恩~大概~”
    “……”
    没能得到同伴肯定的银发青年不得已只能环顾四周,应该说是理所当然吧,在他们附近再也没有第二座拥有如此奇异颜色的山峰。
    “红世集团『虫之风暴』的据点大门应该就在这上面,大家上去吧。”
    循着一条至多只能容纳一人攀登的小路拾级而上,兰迪三人终于在在一个被群山包围的狭长平台发现了所谓的山门。
    原本伫立在门扉两侧的两尊巨大虫型石像如今却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平台,曾经颇具气势的石门现在也已残破不堪地洞开着。
    “可恶,居然这么嚣张!”
    第一次接触『虫之风暴』的吉尔斯明显被对方肆无忌惮的石质雕像激怒了,一脚将眼前衔着人类身躯的甲虫石像踩得粉碎。或许他从未料到会有红世集团如此明目张胆地设立据点,在他印象中的红世使徒集团应该都是打一枪换个地方或者偷偷藏身于某个不为人知场所这般如贼一样的存在。而这个出现在他眼前,名做『虫之风暴』的红世集团的据点显然打破了他脑海中的固有观念。
    望着如此义愤填膺的吉尔斯,兰迪不禁庆幸这位富有正义感的骑士不是在百年前『虫之风暴』全盛时期与其遭遇,否则恐怕真要被那些红世使徒们气炸了吧?
    “呵呵……”
    一想到这里,已经有过一次与『虫之风暴』战斗经验的诗人嘴角微微上扬。
    (糟糕!)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兰迪急忙巡视周遭,深怕被当事人察觉而引发一番不必要的口舌,所幸对方只顾寻找着带有侮辱人类的石块,根本就没有看向自己这边。
    可就在兰迪以为没人注意、自认为可以松口气之时,他却发现一旁梳着浅青秀发的少女正在捂嘴偷笑,也不知对方是在笑大惊小怪的吉尔斯还是在笑露出慌张表情的自己。
    “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年轻气盛的骑士缓缓抬起右手,从厚实的掌心中不断涌现出蓝紫色的火焰。火焰渐渐幻化做一柄细长的长枪,然后被他有力地握住了,随即像是在确认枪的锐利程度一般向后一甩,发出“嗖”的一声。
    “我们走,贝莉娅!”
    “前进!”
    缔约时间尚浅的战士与魔王显然对『虫之风暴』的嚣张跋扈十分恼怒,两人一体的“鸢尾花元帅”不由分说便闯入了情况不明的洞穴之中。
    见状,兰迪与迪丝急忙迅速跟进,以免经验不足的同伴因一时冲动而遭遇不测。
    (哎,真是个冲动的家伙!)
    “呜——!!”
    一踏进洞穴内部的兰迪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一股压迫性的存在感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从未有过如此体验的兰迪只感到阵阵恶心,连忙用手捂住口鼻。
    (这是什么啊!)
    稍稍回过神来的兰迪赶紧望向其他两人,一马当先的吉尔斯早已跪倒在地,不停地干呕着;就连拥有数千年与红世使徒作战经验的迪丝也只能一手扶额一手倚着岩壁艰难前进,看来如此浓重的气味对于仅十三、四岁的少女来说果然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迪丝不要紧吧?)
    看到迪丝勉强的模样,兰迪那怜香惜玉之心又忍不住了,但此时的他连自己也顾不好,更别说去帮别人了。
    (如此大量的存在之力泄露,事情变得麻烦了。)
    已经习惯契约魔王叹息的青年战士“银月诗人”兰迪从中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这种规模……就像是经过了一场红世魔神间的战斗一般。)
    卡斯特拉的语气中明显带有丝丝哀伤,听这口气就好像他曾亲自经历过这等规模的战争似的。
    “浓度这么高的存在之力,『虫之风暴』那帮家伙到底打算做什么啊!”
    “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依靠长枪勉强支撑身体的吉尔斯忿恨地丢下这句话后,又再次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
    “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在这个世界肆意妄为的!”
    (怎么说呢?和刚契约时的你还真是像呐~)
    (胡说!我才没有那么莽撞呢!)
    (呵呵……)
    卡斯特拉干枯的笑声中带着些许无奈,就和兰迪习惯了他的懒散一样,他也已经默默接受了自己契约者那张永不认输的嘴。
    “有敌人!”
    兰迪话音刚落,吉尔斯忽然用长枪向前一指,一股蓝紫烈焰从枪尖猛地喷射而出,贸进的骑士就这样借助火焰的助推以背对兰迪姿态退了回来。
    几乎在同时,吉尔斯原先站立的区域出现了一个有着锐利刀锋的圆盘。
    ——不,是好几块闪光的圆盘从洞穴下方破土而出。
    “呼……好险……”
    要不是吉尔斯反应神速,那几片锐利的圆盘势必已经将站在地面上的他切成了碎片。
    “不愧是依靠近身格斗著称的讨伐者,感觉甚是敏锐啊!”
    在轻声对战友的敏捷身手表示赞叹的同时,身为讨伐者的兰迪也展开了行动。
    “光,轻如纸张。光,散落地方。光,在万物生息中他消亡。他在传唱,不堪的伤,脚本在台上,演出最后一场。
    数道浅蓝光柱直刺背后的地面,惊觉计划败露的巨大甲虫立即翻身跃出蛰伏之地,从空中向背朝他的兰迪发射了数枚火焰弹,随即以此为掩护的红世之徒张牙舞爪地飞扑上去,试图一举杀死对方。
    然而这位仓惶出击的红世之徒显然低估了被誉为“危险歌者”的火雾战士,在他的侧后方另一个兰迪早已等待多时,只见这位有着罕见银发的诗人悠然地倚靠着岩壁,轻轻拨动手中的琴弦。
    嘭——
    一声巨响,被红世之徒视为目标的替身骤然爆炸,没能收住攻势的红世之徒当即葬身于冰蓝火焰之中,连最终的呻吟都没能传递出。
    “笨蛋!”
    这就是胜利者拥有的权利,对于仅用两招便被讨灭的败者,微微皱眉的诗人所留下的评价只有如此无情的两字。
    另一边的战斗较之这边略微花费了些时间,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过是多比划了几招而已。很快,那只从圆盘中伸出无数脚形似巨大潮虫的红世之徒便在吉尔斯凌厉的长枪攻势下化作了点点火粉。
    “看来『虫之风暴』也没什么真本事,完全不堪一击啊!”
    料理完对手后的“鸢尾花元帅”将长枪一横,一副将敌人不放在眼里的神态。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既然还有余力派遣些小角色试探我们,可见『虫之风暴』并非如我们想的那么虚弱。”
    一向发出消极感叹的卡斯特拉难得说出一番令人稍感安慰的话语,但他的下一句话又迅速将气氛带回了悲伤之中。
    “哎,如果他们就这样自生自灭也不失为一件坏事,这样就不必我们亲自动手为他们划上一个句号了。”
    听了卡斯特拉的感叹,兰迪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脚步沉重了不少,可能在他的内心并不希望就这样终结由“七星”所领导的红世集团『虫之风暴』吧,一定是这样的!
    “大哥哥,快点哟~这样下去的话,句号就要被别人抢走咯~”
    “!!”
    迪丝的话提醒了兰迪,从洞中弥漫的复杂气息来看,除了盘踞此地的大量红世使徒气息,其中还混有极少的火雾战士气息以及为数不多的人类气息。
    看着与自己已经拉开一段距离回头呼喊的迪丝,兰迪没能看到本以为必定会出现在少女脸上挥散不去的阴霾,印刻在这张小小脸庞上的只有作为战士的责任以及经历无数生死离别后的坚强。
    (只有这个,无论如何托付给别人。如果一定要做个了结的话,我希望是我们自己来!)
    银发诗人迈开步子追逐着少女与骑士的身影,向着洞穴深处进发……



第②幕  意外袭击

    “糟糕,弥漫在洞内的存在之力似乎越来越浓烈了。”
    在昏暗通道中急速前行的男子名叫兰迪。尽管从外貌来看,他就好像是一位不慎闯入魔窟的文弱书生,可其真实身份却是一位前来讨灭洞中魔物的勇者,火雾战士“银月诗人”。
    原本与他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人,但鉴于洞穴中的岔路实在太多,而洞窟本身又过于庞大,最终他们决定分头行动以提高效率。
    (必须要赶快!)
    这个洞穴作为威震一时的红世组织『虫之风暴』的大本营已有数百年了,在过去的悠久岁月中这里曾令无数的闯入者毙命其中,即使最强的战士来到这里也不免有些胆颤。可现在情况却大不相同,失去多名主要成员的『虫之风暴』已没有了当年的辉煌,故而这个洞穴也不再像过去那般令人望而却步。于是,大量红世使徒与火雾战士纷纷侵入其中,大家或为了讨伐或为了争得一席之地,在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上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乱斗。
    如果一切就这么发展下去的话,本应是用不着兰迪等人出面的,可就在不久前,他们听到了一个传闻:有人试图利用“七星”制造威力巨大的“磷子炮”,而这一做法被亚西斯认为是极其危险的事,很可能引发整个地区的毁灭。况且,极重感情的兰迪也无法接受曾被自己钦佩的宿敌就这样被他人作为工具肆意玩弄,如果一定要终结“七星”的神话,那必须是由自己或者迪丝亲手实行。
    “说实话,这感觉真不好受,就好像是去奉命杀死自己亲手放归的野兽一般。”
    为了让敌人的阴谋无法得逞,兰迪曾寻求过不少自在师的帮助,但是最终结果却是要阻止这种自在式只有两个方法,要么受害者凭自己的意志主动结束自在式,要么借助外力杀死受害者强行结束自在式。
    “你这说法还真是狂妄啊!又把自己当成了降罚的天神了吗?”
    出言指责他的正是赐予兰迪异能的魔王“哀伤冰火”,作为一名见证过太多战争的古老长者,他时刻提醒着自己尚还年轻的契约人要保持着一颗谦逊、平常的心。
    “不过,就算再怎么不舍也只能干了,毕竟我们的使命就是将那些扰乱现世存在的同胞们讨彻底伐。”
    卡斯特拉低沉的话语中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使命,又是使命吗?!我现在似乎能理解为什么火雾战士们很少能有长时间维持契约的原因了。这样的生存之道实在是太过于残酷了,每天从睁眼到入睡都是在为了寻找并讨伐红世使徒而奔走,离开了亲朋好友,摒弃了作为人类的自身存在,换来的却是日复一日的战斗与杀戮。很难想象当失去了最初的仇恨后,在这漫无止境的征伐道路上能有多少人一直走下去,难怪红世使徒们会称我们是战斗工具,的确很难再找出第二个词来形容整日只为所谓的使命而在战斗的我们了。”
    面对契约者一股脑地将心中积压了百余年的牢骚倾倒而出,一向只会对其叹息的魔王这次却意外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怎么样,是不是感到疲惫了?”
    “稍微有点儿,不过还没到放弃履行契约的程度。”
    “那、那就让我、让我来帮你加速一下吧……”
    一个吐露着凶恶言辞的怯懦声音隔着岩壁突兀地闯入兰迪与卡斯特拉的谈话间。
    (口吃的红世使徒?)
    “真是个没有礼数的家伙啊!”
    几乎是在声音传出的瞬间,兰迪就已掉转身姿朝着岩壁后的敌人摆出了施放火焰弹的架势。
    “!!”
    但他在最后出手前犹豫了,因为透过厚厚岩壁所感受到的除了敌意外并没有任何红世使徒的气息,有的只是微弱的人类存在感。
    (卡斯特拉,你也察觉到了吗?)
    (哎,是个不自量力的小鬼……)
    出于谨慎起见,兰迪立即以自在法织成网状护盾挡在胸前,缓缓朝岩壁推进以防对手可能发动的攻击。
    (来了!)
    然而他所等到的却是两块从岩壁中飞出的小小碎石,而且只是两块纯粹的碎石,没有附加任何自在法在上面。
    (看来我们没有猜错啊!)
    兰迪果断地将网状自在法向前一推,伪装成岩壁的自在法以及周围的岩石立时被彻底击碎。
    烟雾散去后,一位十来岁的小男孩正抱着头躲藏在一块突起的岩石后面,看来这就是之前冒充恶徒袭击自己的元凶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是想好好询问对方如此行事的缘由,但在兰迪强硬的口吻下,这句疑问完全成为了单纯的责难。
    其实他也不是不懂得该运用更为婉转的语气来提问,只是不擅长人际交流的青年担心自己的态度一旦软下来就会失去现有的强势立场。
    “你们、就是你们这些人把凡尔赛姐姐杀了!你们这些坏人!”
    遭到兰迪斥责的男孩猛然抬起头,害怕、愤怒、悲伤、怨恨……各种各样的情感在他的眼中翻滚。
    (看来我们是替其他火雾战士背了黑锅啊!)
    或许是对于自己被人莫名仇恨的不悦,或许是对于少年不珍惜自己生命的责备,兰迪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
    “你就那么急于寻死吗!?”
    幼小的男孩可能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厉声斥责吧,他有些畏惧地向后退了两步。
    “你、你要杀了我吗?就、就像你们杀了凡尔赛姐姐一样吗?”
    “……果然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一直守护人类的火雾战士却被自己所竭力保护的对象怀疑要杀死他们,兰迪着实有些痛心,可他并未就此迁怒于小男孩。
    因为在长久的讨伐史中,他亲眼见识了不少只为私念而滥用力量的火雾战士,也看到过许多战士以使命为借口对红世使徒进行无差别的猎杀。这些火雾战士但凡是遇到红世使徒,无论对方善恶一律铲除,并且不会在乎使用何种手段予以清除,他们就是这样用责任来掩盖内心的仇恨。
    (喂,那小鬼头似乎要跑了哦~)
    比契约者更为注重对方气息的红世魔王卡斯特拉留意到了男孩企图逃跑时略显紊乱的气息。
    收到提醒的兰迪再次把注意力锁定在眼前的对象身上。正如魔王所言,男孩尽管依旧低着头,但还是能发现他时而抬眼偷偷观察自己时而又用余光察看右侧的情况,藏在身后的右手也在同时慢慢向外抽离。
    (想通过扔石子吸引我的注意力,然后趁机逃跑吗?还真是个滑头的小鬼。)
    小男孩的算计对付一般大人或许还有点作用,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却是终日在与非人怪物作战的讨伐者。如此雕虫小技在拥有数百年战斗经验的“银月诗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还未实行就已被完全看穿。
    不过是应该当面拆穿并逼迫他说出其他孩子的藏身之所,还是就这样将计就计悄悄尾随他至目的地,兰迪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就当远谋的诗人尚在犹豫之际,男孩突然将手中的小碎石丢向他,兰迪出于本能反应立即向旁边一闪,男孩就这样从他的眼皮底下溜向了洞穴深处,一切和兰迪预先的假想别无二致。
    伴随男孩渐渐被黑暗吞噬的背影,一道朦胧的蓝色光影显现在了前方的黑暗中,犹如为后来者指示前路的明灯一般,这就是兰迪在躲避石子的同时施加在男孩背后的自在法所残留的光影轨迹。
    “其实这小鬼头还挺冷静的嘛~有前途!”
    “面对实力远高于自己的敌人还能处变不惊地实现既定方针,的确有些胆色。”
    “何止一点儿啊!一般人类孩子遇到这种事早就吓得要尿裤子了。”
    一开始循着光轨前进的诗人还能低声附和卡斯特拉的评价,可契约魔王对于男孩的过分赞扬却令这位好胜心异常强烈的青年感到了一丝不是滋味。
    “不过,这样的孩子居然会去和红世使徒们在一起,实在是愚不可及!虽然以『虫之风暴』的作风应该不会伤害他们,但其他的红世使徒以及接踵而至的战斗一定会牵连到那些孩子的,必须要抓紧把他们转移才行啊!”
    “呵呵……”
    对于契约者不自觉间流露出的担忧,古老的魔王卡斯特拉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通过神器传递出的心声仅仅只是微微一笑。
    “可不要理解错了!我这并不是在担心他们,而是在为他们不成熟的行为感到无奈。”
    “哎……”

    在某个宽敞的坑道内,一位有着硬朗外貌的青年骑士正手执银色长枪与背着茄红色巨壳的蜗牛进行着激烈的缠斗。
    “整座山变成这种颜色是你的自在法吧?”
    发出严厉质问的是名为“鸢尾花元帅”吉尔斯·德·韦克斯的火雾战士,剪短的鬓角和散乱的碎剪,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刚毅的脸型。充满警惕的棕色瞳眸狠狠地注视着面前的敌人,右手则通过不断地改变持枪的姿势以备随时发动攻击。
    “不错,这正是老朽的自在法……‘岩槌居’。”
    不同于全神戒备的火雾战士,作为其对手的“岩槌居”埜頭地无论是言谈还是神态都表现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慵懒模样。从螺旋壳中探出的半透明茄红身躯紧贴地面,不时回收和释放寄存于整座山中的存在之力,以此改变着山体的内外结构。
    “能来到这里还真是令老朽……吃惊不小,值得……嘉许。”
    张着血盆大口的茄红躯体微微颔首,既像是在首肯作为敌人的吉尔斯的努力,又像是过于漫不经心而在打瞌睡。
    “只是,进入了这座山就等于是进入了老朽的肚子里,你们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虽然埜頭地说话时给人以昏昏欲睡的感觉,可言辞间透露出的却是必胜的自信。
    而且眼前这位古老魔王的确有资本如此狂妄,吉尔斯不由地回想起自己来时路上的所见所闻,遗留在岩壁上的每一滩鲜血和每一缕火粉都是其恐怖力量留下的佐证。
    (地利与人和都不在我们这边,务必小心应对!)
    “嗯。”
    正如自己契约魔王所分析的,在敌方大本营又碰上了这种擅长操控地形的对手,可谓是抽到了下下签。
    只是,年轻的骑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打退堂鼓的。
    (据我观察,“岩槌居”似乎不怎么善于应付贴身的白刃战。)
    (赞同。)
    经过先前的几轮过招,吉尔斯发现埜頭地每每遭到攻击均是以操纵岩石来进行防御或干扰,自身几乎从未采取过任何行动,甚至就连一小步都没有移动过。
    (按目前这种情形来看,只要能突破岩石封锁就能赢下这场战斗了。)
    尽管初步的战略方针很快就确定了下来,但真要付诸实行还是颇具难度的。
    在之前的遭遇战中,吉尔斯光是为了躲避对方层出不穷的攻击就以耗尽全力了,能活着突破封锁来到“岩槌居”面前,除了自身的实力外,运气也是占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粗略地扫了一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吉尔斯不禁感到一丝后怕。若非长久以来的战斗使得身体养成了出色的战斗本能,自己恐怕早已在通往这里的路上和那些先驱者们一同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务必保持谨慎,目前的健康状况不怎么良好。)
    名为“蓝血之印”的契约魔王所提醒的内容正是此刻吉尔斯最为担忧的。
    虽然吉尔斯勉强逃过了死劫却也烙下了一身的伤痕,凭这副残破的身躯已经不可能再发挥出之前的水准了。
    (有点悬呐……)
    重新审视自己与敌人的现状,“鸢尾花元帅”着手开始进行讨灭任务。

    追寻自在法留下的痕迹,兰迪来到了一扇球形大门前。
    那是一扇差不多有兰迪两倍高的大门,门扉上雕琢着一个个不知代表何意的半球形凸起物。在巨门的两侧,兰迪又一次见到了类似洞口所见的两尊巨虫石像,只不过这里的两座雕像并未受到什么损坏。
    “看来这门似乎能隔绝存在之力的流动。”
    由于从门外感受不到丝毫门内的情况,兰迪根据近百年所积累的经验做出了判断。
    “如果真是这样就麻烦了呀。”
    “等、等一下,好象不是隔绝存在之力,只是遮蔽气息而已。”
    刚做出判断的银发战士在看到了自在法留下的光影后立即推翻了自己的结论。
    倘若这门真能起到隔绝存在之力效果的话,他所施加在男孩身上的自在式在经过门扉时就应该失效,而其留下的冰蓝轨迹也应该到此为止了,可这条淡淡的光影却毫无疑问地穿越了石门。
    “不过这上面的自在法还真是够多的啊!”
    正如卡斯特拉所抱怨的,即使明确了石门并非是隔绝存在之力的至高宝具,但编织其上的各种自在式还是颇为令人头疼。
    “幸好都不是什么复杂的自在式。”
    以纷繁复杂的各式自在式构筑出一张探索网,令其轻轻与印刻在石门上的自在式碰触,被称作“银月诗人”的自在师很快便解析了石门上所蕴含的大部分自在式。
    随即,这位杰出的自在师稍作调整,令探索网再次与门扉碰触,这次整张网迅速变为了绿色。
    “搞定!”
    开口的同时,兰迪向着大门扔出数枚包裹着破解自在式的火焰弹。
    一阵璀璨火光之后,碎石洒满了一地,完成爆破作业的诗人一边谨慎地检查周围是否有潜伏的敌人,一边迅速在周围布置好防御自在式。
    准备完毕的银发战士无所顾忌地从正面进入了这片曾被石门牢牢守护的秘密花园。
    与想象中的昏暗秘所不同,进入洞窟后的兰迪惊异地发现这里简直可以用世外桃源来形容。
    一缕缕透过洞顶上方星罗密布的小孔射入其中的柔光明亮却不刺眼,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一棵苍天古树稳稳屹立在洞窟中央,粗壮的树干直通洞顶,展开的枝叶仿佛是背负苍穹的巨人的双手一般。距离兰迪几步之遥的地方有一方浅浅水塘,清澈见底的水面下,几条游鱼正无忧无虑地相互嬉戏。
    只是,作为讨伐者来到此处的兰迪显然破坏了其中原有的宁静,不久前尚在树下游戏的孩子们此刻全都紧张地注视着这位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目光中流露出明显的敌意。
    (看来我们不怎么受欢迎啊!)
    当然,将视线停留在兰迪身上的可不止那些人类孩子,其中还包括了三名颇具实力的红世使徒。
    “这里不欢迎讨伐工具!”
    率先开口的红世使徒语气极为恶劣,通体碧绿的身躯形似一只匍匐在地的蚱蜢,强壮的双腿紧紧收缩在身后,一副随时跃起发动攻击的架势。
    “注意你身上的孩子,‘碧跃’!”
    受到劝阻的红世使徒一边轻轻倾斜身子示意正在他背上玩耍的孩子们下到地面,一边低头向身旁的另一名红世使徒表示歉意。
    “抱歉,‘茔铜足高’。”
    唤作“茔铜足高”的红世使徒不同于他莽撞的同伴,凭借六条纤长腿足支撑起巨大身体的他显得较为冷静,坚硬的翅鞘闪现出金属光泽般的蓝绿色犹如闪闪发亮的铠甲一般,远远望去好似一只巨大化的搜索广宥步甲。
    不过真正令兰迪感到警惕却并非来自于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人,而是一直潜伏在他们身后的某个身影。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较之之前两名红世使徒,缓缓从他们背后走向兰迪的身影显得弱小了许多,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存在感却要比他们强大不少。
    对于敌人的提问,兰迪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遍洞窟内的所有人类孩子。
    不出所料,之前那名贸然袭击兰迪却反被其利用的男孩此刻正深深地低着头,一副忐忑不安的神态,深怕被其他同伴知晓真相。
    “你觉得你们的这点雕虫小技能欺骗得了一名自在师吗?”
    “骗人!埜頭地大人的自在法从没失败过!”
    即使兰迪确确实实地站在面前,但形似蚱蜢的红世使徒仍旧顽固地不肯承认这一事实。
    (哎……真是一个固执的家伙。)
    然而“碧跃”的固执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名为埜頭地的红世使徒所布置的自在法的精湛,要不是对同伴的自在法抱有绝对信心是不可能露出这种表情的。
    (看来那孩子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啊!)
    (话虽如此,但事实真相是我们算计了他吧?人家估计现在正怨恨着我们呢!)
    多愁善感的战士在心中对不幸成为自己寻路指示的男孩略感歉意,不由得又多望了一眼那名可怜的受害者。
    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被人窥视的小男孩缓缓抬起头,当发现观察他的对象正是早前利用自己的恶徒时,双眼中立即染满了恨意,就如同见到了杀父仇人似的。
    (这恨意还真够强烈的,看来要小心他一时忍不住激动冲上来,如果这样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卡斯特拉的感叹提醒了兰迪,不仅这名男孩,还有这里的其他孩子大多从小时候就和红世使徒生活在一起,故而『虫之风暴』的成员在他们心中是犹如亲人一般的存在,万一过会在与红世使徒的战斗中有孩子冲上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月の呪缚,冷たい梦の中で,言叶のない世界で仆らは爱を语る。月の呪缚,冷たい梦の中から,君を远く连れ去りたくて。月の呪缚,冷たい梦から醒めて,君と漂い繋ぎ合って……”
    伴着悠扬的琴声,一段轻吟低唱,华美的唱词仿佛情侣间在相互诉说着爱恋。
    可惜唱出这段赞词的并非恋爱中的男子,而是以吟诵自在法著称的诗人,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兰迪。
    转瞬之间,洞内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条条蓝色光带的捆绑,甚至包括没有任何力量的弱小孩子们。
    “!!”
    兰迪的举动一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正欲发起攻击的三名红世使徒。
    “这算什么?!威胁我们吗?可恶的讨伐工具!”
    率先对此作出表态的是被称作“碧跃”的红世之徒,他使出全力挣脱了蓝色光带的束缚,随即收紧双腿用力一蹬,高高跃起从空中对兰迪喷吐出一条长长的碧绿火舌。
    仅凭一瞬,兰迪就已判断出对方攻击的威力,他单手前伸在前上方构筑出一片椭圆形的防御自在式轻松化解了敌人的试探。
    “别冲动!”
    酷似一只巨大化的搜索广宥步甲的红世之徒伸出长长的前足将怒火中烧的同伴拉回身边。
    “看看周围!”
    闪现着金属光泽般蓝绿色的红世之徒用另一条腿指向洞穴其他位置,放眼望去,一群群只有拳头大小的蚂蚁正从四方涌出恍如一片片砖红的移动色块慢慢将整个区域浸染。
    “既然米尔麦考利奥大人已经使用了‘蚁海’,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尽快将这些孩子转移,免得拖累米尔麦考利奥大人。”
    密密麻麻的蚁群很快就布满了大半个洞窟,兰迪临时布下的束缚自在法也因这群蚂蚁的啃食而土崩瓦解。
    看到如此壮景,显现为蚱蜢模样的红世使徒尽管一脸的不甘,但仍旧听从了同伴的吩咐带领着解除束缚的孩子们从洞穴后侧的隐蔽小径迅速撤离了战场。
    兰迪默默目送着两名红世使徒将孩子们从自己的眼皮底下带走,却没有采取任何干扰行动。因为他知道只要是『虫之风暴』的成员应该都不会伤害这些孩子,让『虫之风暴』的成员与这些孩子在一起比起让他们强留在即将成为战场的这里无疑要安全许多。
    很快不愿离开的孩子们在“碧跃”与“茔铜足高”的哄骗下被悉数转移出了洞窟,原本喧闹的环境瞬间清静了不少。
    “那么,我们告辞了,讨伐者同志,您就安心去吧!”
    完成转移任务的“茔铜足高”在这时颇为有礼地向着兰迪微微低头行礼,只是这最后的告别辞透露出了他的真实想法,随即便转身将小径的石门封闭。
    自此,曾经安宁的洞窟内只留下了誓死保卫这一切的守护者“火焚狮蚁”米尔麦考利奥以及前来终结他们的讨伐者“银月诗人”兰迪。

人物介绍:
    米尔麦考利奥:真名为“火焚狮蚁”的红世魔王,红世组织『虫之风暴』的重要干部之一,数千年来一直尽忠职守地跟随“百足”守护在“七星”身边,来到“邻界”后显现为拥有狮首的巨大蚂蚁牢牢守护在『虫之风暴』的据点中,是一位善于近身格斗且拥有将存在之力分化为数千相同个体的自在法“蚁海”等较为高级自在法的魔王,火焰颜色为砖红色。


第③幕  誓死的守护者


    驱离了无关人类后,名为“火焚狮蚁”的红世魔王与被称作“银月诗人”的火雾战士在空无一人的洞窟内展开了一场激斗。
    不消一会儿,整个洞穴内就被数以千计的砖红蚂蚁以及熊熊燃烧的冰蓝火焰所填满。
    原有的苍天古树与悠闲游鱼顷刻间在两股火焰的席卷下化为了灰烬,唯有透过洞顶小孔射下的阳光以及留存数百年都未曾湮灭的怪石得以幸存,就好似是造物主为了他们能上演决斗大戏而特意留下的灯光与布景一般。
    “你们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只要阻挠我们,我决不会为难你们。”
    “你是想要我们对‘七星’大人见死不救吗?别开玩笑了!”
    兰迪自以为善意的劝解却反而激起了“火焚狮蚁”米尔麦考利奥内心的愤怒,拥有浓密鬓毛的狮首发出一声洪亮的咆哮。
    “少自以为是了,讨伐工具!”
    一言不合的两人再次开战,米尔麦考利奥挥舞着巨大的双螯飞身扑向正在集中精力歼灭蚁群的银发诗人。
    “只要有‘七星’大人,你们这些工具来再多也不怕!”
    ——米尔麦考利奥不是废物!米尔麦考利奥一定能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红世魔王。   
    回忆着与媞坦妮娅初次见面时对方留下的话语,米尔麦考利奥奋力挥下巨螯。
    “去死吧,讨伐工具!”
    在兰迪躲过毫无征兆的第一击后,愤怒的魔王又凶狠地朝年轻诗人连续发动了数枚火焰弹追击。
    (这种威力的火焰弹也太小瞧人了!)
    如今站在这里的青年已不是百年前那个刚契约的新手,现在的他很容易就能辨识出火焰弹所蕴含的威力以及是否有必要采取防御措施。
    (是机会了!)
    借着火焰弹爆炸所腾起的烟雾,米尔麦考利奥当机立断地冲入其中,试图借此掩护发动奇袭。只是他的对手并非泛泛之辈,一条条淡蓝色的细线在不知不觉中已缠绕在他身上。
    “!!”
    当他意识到危险之际已经晚了,突袭不成的狮头巨蚁就这样轻易被名为“银月诗人”的火雾战士捕获到脚边。
    “真是个老套的攻击手法啊!”
    拥有冰蓝瞳眸的青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在这百年的战斗中他已见识过太多诸如此类的攻击手法了。
    “虽然有些抱歉,但是‘七星’必须被讨灭,希望你们能理解。至于你们,一直以来都遵守着当初的决定没有啃食人类,所以只要你们能不再插手此事,我绝不会为难你们的。”
    得手的银发青年对着被捆绑的红世魔王再次提出先前的建议,尽管鲜有表情的脸庞让人感觉他冷酷无情,但米尔麦考利奥从他认真的眼神中还是感受到了他的真诚。
    (这家伙不会真的希望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即使察觉到了对方的心意,米尔麦考利奥也无法做出回应,因为他也有自己无法退让的立场。
    ——怎么样?媞坦妮娅没有骗你吧,只要这样努力下去,米尔麦考利奥一定能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红世魔王!
    (要没有媞坦妮娅的鼓励与帮助,恐怕我现在早被其他红世使徒吞噬了吧……)
    “想要我不插手你们讨伐‘七星’大人?除非先杀了我!”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你不都已经被我束缚了吗?难道你们就那么想死吗?!”
    (无法理解吗?这也难怪,一旦契约完成就能拥有强大力量的你们是没法体会媞坦妮娅在我们心中的分量的,锲而不舍地鼓励我们成长,一次又一次地从敌人的手中保护我们,最终将弱小的我们一步步引向强大。对于我们来说,“七星”媞坦妮娅就是我们的女神,像你们这种只知道战斗的复仇工具怎么可能了解呢?)
    米尔麦考利奥以一种近似怜悯般的目光抬眼望向将自己擒获的火雾战士,随即突然纵声大笑了起来,仿佛兰迪刚才说了什么笑话似的。
    “哈哈……哈哈哈……束缚住我了?我们想死?别把自己当成个神一样!”
    笑罢,“火焚狮蚁”米尔麦考利奥发出一声长啸,没多久一批又一批的砖红蚂蚁从各处岩石缝隙间钻出,形成一片砖红海洋,以极快的速度朝兰迪所在处涌来。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银色琴弦微微颤动,夺命之音徐徐响起。
    被捆绑在地动弹不得的狮头巨蚁瞬间被蓝色细线切割成数块化为火粉,可涌来的蚁群并未因此而消散,相反却呈现出愈来愈多的趋势。
    (可恶,不是本体吗?先找个制高……)
    正当银发的火雾战士如此计划之际,抬起头的他却猛然发现自己周围的高处早已被这些砖红色的家伙捷足先登,并且逐渐垒高的蚂蚁们很快就能与从上而下拓展的同伴连成一片了。
    “哈哈……看看到底是谁把谁束缚住了!”
    在洞穴另一侧重新构筑身躯的红世魔王“火焚狮蚁”冷冷地欣赏着正欲突破牢笼的火雾战士。尽管对方仍在以各种方式破坏蚂蚁们用身躯形成的壁垒,但这个砖红色的大笼子还是一点点地拼接了起来,最终将前来讨伐的青年困在了其中。
    “好了,虽然有些可惜,不过再见了,讨伐工具!”
    拥有狮首蚁身的红世魔王一声令下,将火雾战士围在中央的巨大蚁笼骤然爆炸,由此迸发的砖红火焰犹如海啸掀起的巨浪一般将洞内的一切完全吞没,只留下熊熊燃烧的无尽业火。

    距离爆炸不远处的某条坑道中,一名身背青黑棺柩的少女遭到了三只怪物的突然袭击,然而少女却丝毫未见慌乱,她依靠敏捷的身手不断来回与对方周旋。
    (亚西斯大人,大哥哥不会有事吧?)
    由于在战斗中感到兰迪的存在突然消失,与亚西斯契约的火雾战士“棺柩裁缝师”迪丝微微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放心吧,这是卡斯特拉的老把戏了,刚才那个突然消失的估计是他的契约者事先放出的替身,毕竟以诗人自居的他是不会在前路未知的情况下贸然冲上前线去的。)
    从契约魔王口中得知真相的迪丝不由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的她立即将精力更多地投入到眼前的战斗中。
    (亚西斯大人,这些红世使徒好像不属于『虫之风暴』耶?)
    通过之前的周旋,迪丝仔细地看遍了每一名袭击者的容貌与招式,最终发现他们无论是显现的模样亦或是战斗方式均与昆虫扯不上任何关系。
    (的确如此,尽快问出他们的目的以及幕后指使,然后赶往“七星”那边。)
    遵从契约魔王亚西斯的指示,迪丝轻轻跃上一座石台,转身向正欲发起攻击的敌人发问。
    “你们闯入这里究竟为了什么!”
    “这好像与你无关吧?讨伐工具小姐!”
    “莫非是个投靠『虫之风暴』的可怜虫?哈哈……”
    “那让我们帮那群笨蛋工具们清理下门户吧!”
    因为年轻,所以狂妄地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因为年轻,所以莽撞地连与自己交手的是谁都不知道;因为年轻,所以他们必须得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
    既然无法问出情报,那么就尽快解决眼前的麻烦赶往目的地。
    掌控生死的裁缝师迪丝不再开口,而是以一双巧手娴熟地编织出一具具将敌人送往阿鼻地狱的棺柩,不出一秒,三名嚣张的年轻使徒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已被“棺柩裁缝师”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其实当他们草率地决定用武力来回答迪丝的提问时,他们就把自己送上了一条不归路。

    几乎就在迪丝歼灭三名敌人的同时,银发的战士兰迪果如亚西斯预料的一般毫发无伤地走在坑道中,此时的他一边尾随着自己刻在米尔麦考利奥身上的自在法所残留的光影跟踪对手,一边借助在之前战斗中所捕捉到的对手的零星火粉来逆向搜索其遗留在洞穴各处的分身蚂蚁,以便再战时能一网打尽。
    虽然颇为花费精力的替身仅仅不足半个时辰就被炸得灰飞湮灭,但通过其所取得的战果来说还是较为值得的,毕竟兰迪凭借替身不仅获悉了米尔麦考利奥的战斗方式,同时还消耗了对方大量的存在之力。
    (接下来就把“火焚狮蚁”一举歼灭吧。亚西斯那边已经领先我们很多了,虽然我们不求第一个到达,但也不能慢太多,否则孤军深入的他们一旦陷入对手的包围之中可就麻烦了。)
    对于契约魔王的分析,身为契约者的兰迪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微皱的眉头直到此时才有所缓解,可见从刚才开始他也一直在担忧着这件事。
    然而就当他做好一切布置,准备再次发起挑战之时,情况却出现了意外的变化。
    就在狭道的前方不远处,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米尔麦考利奥正在与另两名红世魔王鏖战。
    “可恶的家伙,居然袭击‘茔铜足高’和‘碧跃’他们!”
    听闻此言的兰迪顿感大事不妙,他急忙环顾四周,在这条不算宽敞的通道内并无任何可以躲藏的地点,一旦遭到敌人的伏击除了逃跑就只有战斗了。可是还残留在岩道中的火粉显然预示着“茔铜足高”及“碧跃”已经败北,至于他们所保护的那些没有战斗力的人类孩子估计也凶多吉少了。
    可兰迪并未因此而放弃希望,毕竟是自己默认“茔铜足高”与“碧跃”带走他们的,在他的内心深处一遍又一遍地祈祷他们能安然无恙。
    然而事实总是那么的无情,就像是为了故意惩罚兰迪似的,他在不远处的一个拐角里发现了大量的衣物散落着,所有的衣裤都整齐地横躺在地上,可穿着他们的孩子却消失不见了。
    见到这副惨景,已经不用再说什么了,那些人类孩子毫无疑问已经被转化成了存在之力吞入那两名红世魔王的肚中了。
    “远离风暴浩劫,在第三章第四节。我正在守护这世界,用竖琴进行了结,诗歌编织这结界,渲染冰蓝色的季节。”
    义愤填膺的银发诗人已经顾不上原先的作战计划了,随着优美的诗歌缓缓流淌在坑道中,一阵通天达地的冰蓝色风暴凭空而起几乎瞬间就吞噬了周围的一切,两名正在与“火焚狮蚁”米尔麦考利奥缠斗的红世魔王一个措手不及被卷入其中。
    “光,轻如纸张。光,散落地方。光,在万物生息中他消亡。他在传唱,不堪的伤,脚本在台上,演出最后一场。”
    哀伤的乐曲、紧致的唱词、精妙的弹奏将存在之力化为道道冰蓝光芒不断由竖琴射向风暴之中的敌人。
    勉强躲过一劫的米尔麦考利奥见状不禁大为震惊,回首光芒所出之处,一名修长男子正怀抱小竖琴站在那里。
    “怎、怎么可能!你之前不是应该已经死在了自在法‘焚蚁火海’之中了吗?!为、为什么还能出现在这里!”
    冰蓝的风暴渐渐消散,所过之处的一切已然化为乌有,只留下熊熊燃烧的冰蓝色火焰以及惊愕的红世魔王“火焚狮蚁”。
    “这、这不可能是真的!!!”
    本应丧命于自己先前花费大量存在之力布置的自在法“焚蚁火海”中的火雾战士此时却毫发未伤地站立在自己面前,这对于米尔麦考利奥造成的冲击实在过于巨大,以至于这只巨大的兵蚁一时处于了茫然若失的状态。
    (孩子们的仇已经清算,接下来就一口气解决掉“火焚狮蚁”吧!)
    (嗯!)
    试探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由替身全部完成了,无论是在心理方面还是战斗方面,所以现在兰迪所要做的就是迅速解决掉对手以便尽快与迪丝会合,因此他自然不会放过米尔麦考利奥处于惊愕中的这个机会。
    只是一切并没有兰迪想象的这么顺利,恰在夹杂有破坏自在法的火焰弹即将碰触米尔麦考利奥身体之时,缓过神来的红世魔王及时召唤出红蚁分身将其抵挡,同时召唤出数十只雄蚁撞向兰迪。
    “危险!”
    收到卡斯特拉提醒的银发讨伐者立即向后跃起躲过雄蚁的自杀性攻击。
    “又来了,真是麻烦呐……”
    躲过第一波攻势的兰迪刚一落脚,无数的砖红兵蚁又一次从岩石间隙中钻出试图重演不久前的一幕。
    但如今站在这里的“银月诗人”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只见兰迪轻叩琴弦发出一个悦耳的音符,原本涌向他的众多蚂蚁纷纷停止了步伐。随后,兰迪又一次轻轻拨动琴弦,蚁群中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了爆炸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
    米尔麦考利奥望着自己的分身一个个被引爆,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只感到阵阵莫名与恐惧。
    就在眼前,他最为得意的自在法“蚁海”和“焚蚁火海”如此轻易地就被对方破解。
    “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事!!”
    以替身试探陷阱,本体则躲在暗处寻找破解之法,这就是“哀伤冰火”卡斯特拉所擅长的战法。
    在契约魔王的指导下,兰迪依靠之前替身所制造的假象成功赢得了寻找对方所有分身的时间并悄悄做上标记,随即在开战前将所有的蚁群都附上束缚与引爆的自在法。
    “我不相信!”
    不甘失败的“火焚狮蚁”顷刻将所有的分身悉数唤出并加强了对每一个分身的操控力,然而这一切最终也只是徒劳,无论是之前召唤的还是新召唤的蚁群,每一只身上均呈现出淡蓝色的勒痕。
    “胜负已分,好自为之,告辞!”
    原本决意将其讨伐的兰迪在最后一刻还是改变了主意,为了替人类孩子复仇而向强者挑战的身影让他看到了米尔麦考利奥的善良,再者他和迪丝此行的唯一目的仅仅是与“七星”做个了断以终止某个危险的仪式而非剿灭整个『虫之风暴』,况且这个红世组织所受的磨难也已经够多了。
      “混蛋!这算什么意思,是想侮辱我吗?”
    岂料兰迪的心慈手软似乎又一次起了反作用,但就算被误解,他也没有回头解释,因为内向的性格以及作为火雾战士的立场都不容许他去主动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也正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善意将一切推向了无可挽回的境地,被兰迪无视的红世魔王“火焚狮蚁”米尔麦考利奥怒火中烧,又眼见兰迪正在一步步接近他心目中的女神。于是,他作出了一个决定。
    ——米尔麦考利奥是个大笨蛋!我命令你以后再也不许这样轻视自己的性命了!
    “抱歉了,媞坦妮娅大人,我已经无法再遵守这个命令了,因为你的存在对我们来说远远高于自己的生命……”
    米尔麦考利奥深吸一口气,随即发出一声怒吼,低沉的咆哮之声响彻整个洞穴。与此同时,他庞大的躯体转瞬呈现出鲜明的血红色,一缕缕砖红火焰缓缓从中冒出。
    “别以为这样,你就可以全身而退!”
    “!!”
    “危险!”
    又是一声巨响,誓死的守护者突然引爆了自身,爆炸的余波将被束缚的众多分身悉数引爆,一时间整条坑道充满了砖红色的火焰,兰迪的身影也再一次淹没在火海之中……



第④幕  逆鳞计划


    北美西部有一片高原性内陆盆地,名为大盆地。在这片荒野南部边缘有一座茄红色的巨大山体,山中数百条坑道相互交错延伸至地下,形成了一座庞大的迷宫。在其中的一条通道内,一位背着青黑棺柩的少女在克服了重重阻挠后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一扇透出浓密存在之力的石门前。 只是,在大门前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那是一名留着柠檬黄长发的男子,在他的身边还停留着一只巨大的鸣蝉。
    “哟,‘棺柩裁缝师’小姐~”
    感知到迪丝气息的男子转过身来向同为讨伐者的少女问好,在他的脸上露出一抹似真似假的笑容,前额平整的刘海下一双灰色的瞳眸闪出狡黠的光芒。
    “那个,是芝诺君吗?”
    (看来我们还是慢了一步啊!)   
    原计划在其他势力到达之前亲手给予“七星”媞坦妮娅了断的火雾战士“棺柩裁缝师”因为一路上诸多红世使徒的阻挠,最终耽搁了不少时间,以至于被亚西斯认为最危险的人率先抵达了。
    “正是,正是,在下‘反转咒者’芝诺,能被威名远播的讨伐者‘棺柩裁缝师’记住在下的名字,实属荣幸呐~”
    虽然名为芝诺的男子表现出颇为恭敬的态度,可在他捉摸不定的淡淡笑容背后总让人怀疑他在谋划着什么,教人直感到背脊阵阵发凉。而细数他的每一次讨伐,无不是通过假意结伴、背后诽谤、暗地策反、突然反扑、威逼利诱等卑劣手段取得的胜利,鲜有与对手光明正大交手的记录。故而尽管他摧毁了数个大小不一的红世组织、讨伐了无数名红世使徒,却并没有多少火雾战士愿意与之结交朋友。似乎在他的字典里压根儿就没有“廉耻”二字,只要能达到目的,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利用的,甚至是同伴、好友、亲人都曾被他出卖过。
    “芝诺先生,要琳琳帮忙吗?”
    低声征求“反转咒者”意见的是一只外型有点像蝉的红世使徒,她拥有一个美丽的名字“鸣音碧蝉”席琳。
    虽然体型大约是两手环抱就可以抓住的大小,但她折射出茶绿光泽的外壳,四只闪烁着的复眼以及在她头部上方连接着一位娇俏的半身少女,便充分显示出她的诡异。
    席琳说话的同时,伴随着巨大的鸣音,不过制造出如此震耳欲聋响声的并非是一般雄蝉所独有的腹部鸣器,而是与她身体相比实在是大到突兀的六枚翅翼不停摩擦所造成的。
    “不用,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积攒力量,以便过会儿能对付‘百足’那家伙。”
    (亚西斯大人,那名红世使徒好像是『虫之风暴』成员吧?)
    即使在众火雾战士纷纷与『虫之风暴』交战的现今,芝诺身边依旧忠心地跟随着一名『虫之风暴』成员,足见此人手段之高超。
    (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策反『虫之风暴』成员与自己一起讨伐首领“七星”,真是个危险的人物!)
    根据在众多外借宿所听到的有关风评以及眼前的所见所闻,“冥奥之环”亚西斯对于“反转咒者”芝诺不得不采取慎重的态度。
    “那个,我们和‘七星’有段恩怨未了,所以能不能把讨伐‘七星’的事交给我们?”
    既然被称作“反转咒者”的火雾战士已先一步来到,想要好好与“七星”及“百足”说一番心里话的计划自然也不可能实现了,故迪丝退而求其次,希望能获得独自对战“七星”的机会。
    “这可不行哟~在下专程来此就是为了能降服‘七星’的~”
    (降服?不是讨伐吗?)
    感觉敏锐的亚西斯与迪丝同时对芝诺微妙的用词产生了疑问。
    “降服是指?”
    “降服?在下刚才说了降服吗?”
    “嗯!”
    迪丝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肯定,这样一来,就算对手开口说听错了也会显得底气不足。
    “了惯习老的话说这改改该你。”
    “???”
    初次见识这种表达方式的迪丝一时没能明白对方的契约魔王说了什么。
    (“逆语之钥”的意思是自己的契约者已经习惯将讨伐等同于降服了,真是狡猾的辩解。)
    “吧了会误人让又,看你!”
    传出辩解之音的是佩戴在芝诺腰间的钥匙扣,在这之上有一把不断向外散发出淡黄色光芒的钥匙格外醒目,这就是芝诺的契约魔王用以传达其意志的神器“阿基里斯”。
    “别老说别人啊,你自己的问题要严重的多,瞧把‘棺柩裁缝师’听得一愣一愣的。”
    与芝诺契约的红世魔王名为奥格玛,然而不知是何原因,这位魔王总喜欢将句子颠倒后陈述,故而也被其他同胞称之为“逆语之钥”。
    (看来只能到时候先用自在法制服他们,再来与“七星”一决胜负了!)
    迪丝与亚西斯均没有因为芝诺及其契约魔王奥格玛的相互调侃而忘却了自己最初的目的,而是默默等候在一旁,寻觅着能一口气将“反转咒者”芝诺和他身边的红世使徒一并限制住的机会。
    可他们的对手也绝非普通人,而是向来以阴谋算计著称的火雾战士,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由此爆发。
    “尽管有些抱歉,但是在下还是希望‘冥奥之环’和‘棺柩裁缝师’两位在本人讨伐‘七星’时能暂且回避下,在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套秘法。”
    深谙此道的芝诺先一步出招,而且一出手就直逼迪丝的要害。
    迪丝当然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她在思考片刻后,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唔……这恐怕不行!我们必须要和‘七星’见一面!”
    只是少女的这份执着与坦诚在她的对手看来简直是天赐的把柄。
    “就因为一点恩怨吗?你们该不会是与‘七星’有什么密约吧?”
    “‘反转咒者’,胡说也要有个限度!”
    总显得和蔼可亲的亚西斯第一次露出了怒容,显然对方的话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容忍限度。
    “恼羞成怒了吗?”
    “哦的对不是可者约契庇包~”
    一旦抓住对手的弱点就是一阵穷追猛打,直至其再也无力还击,这就是舌战的精髓。
    面对狡诈的“逆语之钥”与其契约者,亚西斯和迪丝一时陷入苦战。
    通过第一回合的较量,过于善良的两人显然处在下风,但他们毕竟也不是刚刚契约的菜鸟,既然硬抗不住,那就干脆将对手的攻击反弹回去。
    “那你们又为何一定要亲自讨伐‘七星’呢?”
    “我们?我们当然是为了日后炫耀咯~不管怎么说,‘七星’也是曾经猖狂一时的红世组织『虫之风暴』的首领呢~”
    不知是芝诺早有准备,还是他实在反应太快,披着平整刘海的男子给出的答案无懈可击。
    虽然听者可以说芝诺的这个理由过于虚荣,但是却无法说这个回答不够真实,因为这的确很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呢们你那?”
    奥格玛的追击紧随而至,丝毫不给亚西斯和迪丝任何休息重整的机会。
    “受人所托。”
    迪丝匆忙中的回答亦是滴水不漏,因为他们的确是受到了别人的嘱托,希望能给予“七星”媞坦妮娅解脱,只是委托他们的也是一名隶属于『虫之风暴』的红世使徒——“凶界卵”加利。
    “委托人呢?”
    即使迪丝与亚西斯的表情语气中没有一丝破绽,可身经百战的芝诺还是迅速找到了突破口。
    “……”
    “不会是委托人有什么问题吧?莫非是红世使徒?”
    见迪丝许久没有做声,芝诺立即意识到了迪丝辩解的薄弱所在。
    “呢徒叛是然果们你,了糕糟太那——呀!”
    (看来只有和他们武力分胜负了!)
    (可是……道理上的确是我们不对啊!)
    由于缺少道义上的支持,被称作“棺柩裁缝师”的少女无法向以往那般果断地采取行动。
    (平素最起码还有个自己能认同的理由,可是这次……)
    这就是所谓的战斗信念,倘若一个战士连支撑自己战斗的理由都没有的话,那这场战斗的结果可想而知。
    “如果明白,就请离开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芝诺的这番话等于是驱逐迪丝离开此地的最后通牒,心念旧敌的少女虽然想反驳却无奈有一种使不上力的感觉。
    至于大获全胜的咒者一边继续催促站在他背后的少女赶紧离开,一边命令身边的红世使徒开始解除刻在门扉上的自在式。
    “在下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如果被说成是依靠‘棺柩裁缝师’帮助可就不划算了啊!”
    “我明白了,我和亚西斯大人马上就离开,不过请你们向‘七星’代为转达一句‘对不起’,可以吗?”
    迪丝看似只有十四岁的模样,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些小孩子的表情与举止,然而只要与她有过接触的人都会了解到她是多么地明事理。
    一脸落寞的少女缓缓迈开步子,折返回自己来时的通道,不时回头望向囚禁着“七星”的洞门。
    明明只差一步就可以见到自己惺惺相惜的宿敌了,然而却也就差这一步而错过了见其最后一面的机会。
    (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吧?)
    如果“反转咒者”歼灭成功了,那么“七星”媞坦妮娅毫无疑问将会被当场讨伐;倘若“反转咒者”歼灭失败了,“七星”媞坦妮娅也将由于某自在法而失去人格,成为他人的战斗工具。
    (如果有谁来袭击就好了呢……)
    无望的迪丝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奇迹的发生,这样她就有理由再次返回,就有可能再见到“七星”,哪怕只有一面也好。
    恰在此时,一团冰蓝色的火焰准确无误地飞向正在集中精力解除自在法的火雾战士与红世使徒。
    “那是……”
    尽管迪丝是期盼有人能袭击芝诺,可她从未料想这一切会发生得如此之快,而且发动袭击的那个人所拥有的火焰颜色会是冰蓝。
    (该不会是偷听了人家的心里话吧?)
    “利用自在法‘岩槌居’封闭整个空间,再将其他火雾战士与红世使徒引入其中歼灭造成存在之力释放,使洞窟内布满了不稳定的游离存在之力。”
    从另一侧的通道中,一个纤瘦的身影慢慢从阴暗中走出。
    “同时欺骗‘七星’媞坦妮娅将她的存在之力传输给娜乌西卡,实际只是为了令她逐步变为一个存在之力匮乏的空壳。”
    精致华丽的长袍如今残破不堪地披挂在身,原本冷峻的面庞亦沾满了血污,唯有一双折射出阵阵寒光的瞳眸一如既往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冰冷的淡蓝就好似取自南极冰山般残酷无情,只是其中多了几缕愤怒的红丝。
    “最后一步就是发动事先刻画在‘七星’媞坦妮娅身上的自在法造成裂痕,如此一来,洞内已近饱和的不稳定存在之力为了趋于形成稳定状态将会一股脑地涌进她的身体,但如此庞大的存在之力瞬间涌入势必会超越媞坦妮娅所能承受的极限致使其自我意识溃散,最终成为一个巨大的存在之力储库。”
    从黑暗中走出的青年手持竖琴,银色直发因为坑道中的微风而不时扬起,在他身边是一名被银色丝线紧紧捆绑的红世使徒。
    “这就是你的‘逆鳞计划’,我说的没错吧?”
    即使银发青年-兰迪并非是一名擅长口舌之争的讨伐者,但是在掌握了对方如此详尽计划的当下还不狠狠打击对手的话更待何时?
    在旁静静听完这个计划的迪丝直到此时方才明了,原来芝诺要赶走自己并非是为了向他人炫耀自己的强大,而是为了方便施行他的险恶计划。
    “居然利用‘七星’干这种事,你知道这么做的风险有多大吗?成功率不超过十分之一啊!一旦失败将会把这整片地域彻底从世界上抹消,造成一个无法挽回的扭曲!”
    由于兰迪提供的情报,亚西斯立即向对手展开反击,攻守顷刻转换。
    “席琳酱,在听到了这种残酷的事情后,你还要跟随他吗?”
    迪丝则抓紧机会鼓动“反转咒者”芝诺身边的红世使徒脱离其控制。
    只不过迪丝与亚西斯的两面夹击并未取得意料之中的效果。
    “这些事情,芝诺先生早就和琳琳说过了哟~”
    “晓知已早!”
    红世之徒“鸣音碧蝉”席琳与红世魔王“逆语之钥”奥格玛的回答毫无疑问证明他们早已做好了这两方面的觉悟。
    “即使有百分之九十九是将世界毁灭,在下也会为了这剩下的百分之一而一搏。”
    “琳琳只希望能帮到芝诺先生~”
    火雾战士“反转咒者”芝诺与红世之徒“鸣音碧蝉”席琳的宣誓更进一步表明了他们决心之坚定。
    “既然是明知故犯,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左手抚琴,右手拨弦,义愤填膺的诗人第一次向其他火雾战士吟诵起了夺命的诗篇。这一举动看似是为了阻止芝诺进行危害这个世界存在之力平衡的实验,实则是无法容忍其肆意玩弄曾令兰迪心生钦佩的魔王。
    “……”
    蓝色火焰随着兰迪的低吟浅唱从琴弦间喷涌而出,随即散开化为一团团冰蓝火球,从四面八方围攻“反转咒者”芝诺。
    处于攻击中心的芝诺一点儿也没有显露出慌乱的神色,更没有任何躲闪或者防御的动作,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袭来的火焰弹。
    “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
    随着从他嘴里迸出的一个个“转”字,数十个圆形小自在式逐渐在他周围徐徐展开。
    只见凡是触及到这些自在法的火焰立即转换方向,极个别甚至原路返回,一时间齐攻的冰蓝火球在洞内四处乱窜。
    (这就是“反转咒者”的手段吗?)
    “这个计划可是在下历经数十载才想出来的妙策,之后又耗费了百年来准备,所以绝不会让你们破坏的。”
    与此同时,在他身边的红世使徒也已完成了这一阶段的使命。
    “芝诺先生,门上的自在式已经全部解除了。”
    紧闭的巨石之门缓缓开启,芝诺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亚西斯大人……)
    (去吧,迪丝!)
    作为契约魔王的“冥奥之环”自然能够体察到自己契约者心中的那份愤怒与痛楚,况且就算不是因为“七星”的关系,单论芝诺的行为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也足以将他作为扰乱世间秩序的恶徒进行讨伐。
    可惜的是,向来以狡诈著称的火雾战士“反转咒者”早已洞穿了对手的想法,还未等迪丝出击,他就一把将“鸣音碧蝉”推进洞中,并且在自己后退进洞的同时用一个巨大的反转自在式封住洞口。
    几乎就在下一秒,兰迪的攻击被确确实实地反弹了回去。
    “拜拜~”


人物介绍:
    芝诺:拥有“反转咒者”称号的火雾战士,契约魔王为个性鲜明的红世魔王“逆语之钥”。曾歼灭无数红世使徒及其组织,因其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故而被众多红世使徒憎恨,同时也被诸多火雾战士厌恶。芝诺有着绝佳的头脑与出色的自在法,同时在口舌方面也颇为在行,曾数次单凭言语与计策就使红世组织内斗而坐收渔翁之利,是一名以狡诈著称的火雾战士。神器为钥匙扣上不断向外散发出淡黄色光芒的钥匙“阿基里斯”。
    奥格玛:真名为“逆语之钥”的红世魔王,说话时喜欢完全将整句句子颠倒来讲述,火焰颜色为韭菜黄。
    席琳:真名为“鸣音碧蝉”的红世之徒,中后期加入红世组织『虫之风暴』的一名红世使徒,因其多次提供价值极高的情报而在组织中获得了较高的地位。平素显现为拥有三对翅翼的雌蝉,在其头部上方长有一位娇俏的半身少女,作为其指挥整个身躯的中央枢纽,鲜有参与直接斗争的她却拥有不亚于红世魔王的战斗力。火焰颜色为茶绿色。



第⑤幕  背叛的背叛


    “可恶,还是不行!”
    面对已然降下的巨石门扉以及覆在其前面的反转自在式,即使是擅长破解各种自在式的“银月诗人”兰迪一时也陷入了束手无策的窘境。
    “嘿嘿~大哥哥的衣服又变得破破烂烂了耶~”
    “吵死了,衣服总归是要破的!”
    不知是因为无法迅速解除敌人的自在式而心急火燎,还是不愿被外表比自己年幼的女孩说教而强词夺理,兰迪对于迪丝调侃的回应显得颇为强横。
    “再说,谁知道‘火焚狮蚁’居然会采用自爆这种极端的做法啊!”
    勉强从火海中脱身的火雾战士“银月诗人”说到这里不禁为自己的大难不死暗自庆幸,只是迪丝的话令他心中始终有些不悦,一股微弱的忿恨之火悄悄在他的内心燃起。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要不然你去试试?”
    (喂喂,火气这么大干什么?!居然对迪丝发这么大火,真不像你啊!)
    老魔王卡斯特拉的一番斥责及时浇熄了银发青年内心刚刚燃起的微弱火苗。
    (我、我在做什么?!!)
    恢复冷静的兰迪莫名地凝望着自己眼前的少女,他无法理解向来格外怜香惜玉的自己为何会对一直给予帮助的迪丝大发雷霆。是由于自认为已经竭尽全力,别人无权横加指责吗?还是说心中的那份孤高根本就没法容忍他人指责,他不明白。
    “对不起……”
    正当银发的诗人还在犹豫着是否该为自己先前的失态向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少女致歉,对方却先一步说出了抱歉之语。
    “是迪丝有些得寸进尺了……”
    (真是的,连道歉都要让迪丝来说吗?!!)
    迪丝的坦诚与宽容不禁令兰迪有些无地自容,因羞愧而涨红了脸的青年低下头,他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气量如此之大的同伴,只能勉强挤出一句“没关系”。
    (我、我真是个没用的人!该说对不起明明应该是我才对啊!可我却、却这样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迪丝的道歉。)
    一想到这里,青年的内心不禁又燃起了一股无名怒火,只不过这次愤怒的对象是他自己。
    “‘银月诗人’,你不是说只要我将‘反转咒者’的计划和盘托出就会放了我吗?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放我啊!!!”
    眼见两位火雾战士正在为打破“反转咒者”的自在法而焦头烂额,不远处被兰迪以自在法束缚的红世之徒似乎很是着急。对此刻的他来说,能早一秒离开他们身边就会多一份存活的机会,否则一旦“银月诗人”与“反转咒者”再次开战,力量弱小的他根本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真是个烦人的家伙!)
    红世之徒的求饶声不仅没能为他求得存活的机会,反而使他成为了兰迪用以发泄内心对于自我不满的最好道具。
    “你就这么想要解脱吗?”
    没能真正理解兰迪话中含义的红世之徒不住地点头,自以为终于可以得到释放的弱者眼神中充满了对于生存的渴求。
    “那我就成全你吧!”
    于是,银发青年的右手毫不犹豫地滑过琴弦,随着悠扬之音缓缓飘出,捆绑红世之徒的浅蓝丝线逐根断裂了?!
    “?!!”
    “谢谢……”
    得到解放的红世之徒拔腿就跑,在这压倒性的恐怖力量面前,他一秒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望着逃跑的罪犯,自傲的诗人有些愕然,本应讨灭的红世之徒却奇迹般地逃脱了制裁。
    不过身为自在师的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原来自己所施展的毁灭自在式在不知不觉中被他身后的少女篡改了。
    “你……”
    一双冰蓝眼眸微微泛出鲜红的光芒,心中的怒火越燃越旺,青年整个人就像是要烧起来了一般。
    在怒目而视的银发诗人身后,无数蔚蓝火焰随时准备奔涌而出。
    “为什么要……!!”
    打断兰迪话语的是数条青色锁链,恼羞成怒的青年就这样被同行的少女以自在法所束缚。
    “大哥哥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
    与兰迪共同奋战百余年的“棺柩裁缝师”迪丝敏锐地觉察出了同伴的异样,因而她在对方行动之前果断地采取了防范措施。
    “的确,你今天尤其暴躁啊!”
    就连与兰迪缔结契约的古老魔王卡斯特拉也察觉出了自己契约者今日所表现出的不同寻常。
    “我怀疑我们被人暗算了,迪丝小姐,请用自在法为我们扫描一下。”
    “收到~”
    根据卡斯特拉的建议,浅青短发的少女“棺柩裁缝师”缓缓展开双手,一个巨大的圆盘渐渐浮现,从中射出一束柔和的青色光芒直照在欲挣脱束缚的青年身上。
    “那是……”

    作为『虫之风暴』的指挥中心,同时也是“七星”媞坦妮娅居室的洞穴中,成功侵入的“反转咒者”芝诺凝视着尚在将存在之力源源不断输送给人类小女孩的红世魔王,禁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成功了,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成功了啊!”
    狡诈的黄发火雾战士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走向已失去反抗能力的红世魔王“七星”媞坦妮娅,眼中流露出的得意光彩越来越甚。
    “卑鄙!不许碰媞坦妮娅!”
    显现为巨大蜈蚣的红世魔王伴随着一声怒吼突然从地底钻出,夹带无数火焰弹攻向逐渐接近“七星”的火雾战士。
    “不会让你妨碍芝诺先生的!”
    尽管只是一名红世之徒,但“鸣音碧蝉”席琳还是义无反顾地阻拦在拥有强大战斗力的“百足”的利爪前,一次又一次地将这位愤怒的红世魔王逼退。
    对于曾经信任的同伴,现今屡次阻挠自己的敌人,“鸣音碧蝉”席琳,作为『虫之风暴』最高护卫的“百足”阿姆菲斯巴纳已经忍无可忍了。
    身披黑色铠甲的魔王抬起细长的身躯,亮出自己近百只利足对准了“鸣音碧蝉”席琳。
    “给我适可而止,‘鸣音碧蝉’席琳!”
    “琳琳不会退让的!”
    “你这个恬不知耻的叛徒,受死吧!”
    在咬牙切齿地摞下一番狠话后,阿姆菲斯巴纳毅然发动了他最为强悍的攻击,数百枚由火焰构筑的利爪一瞬间全部射出,目标直指阻挡在前方的红世之徒。这数量惊人的火焰弹好似一张遮蔽天日的黑色针毡,带给被攻击者无限的窒息与绝望。
    (一定不能让芝诺先生被伤到!)
    席琳瞥了一眼身后的黄发男子,微微调整了自己的位置,随即便展开六片巨大的翅翼不断摩擦,由此所发出的震耳欲聋之音成功将大部分火焰弹弹开,只有极少部分火焰弹越过了其形成的音浪屏蔽。
    “糟糕!”
    “转,转,转——”
    然而这数量极少、威力又大幅度削弱的火焰弹对于拥有出众自在式防御的芝诺来说根本只是隔靴搔痒,一丝一毫都伤不了他。
    依靠着席琳不懈的努力掩护,芝诺轻轻松松就来到了红世魔王媞坦妮娅身边。
    依旧保持着花季少女身姿的魔王此时正专注地将力量传递给曾是她最为重视的伙伴之一,人类女孩娜乌西卡。数不尽的橘红色火粉环绕着两人轻轻飞舞,在她们周围形成一个绚丽的光球,而媞坦妮娅与娜乌西卡就好似是两个躲在橘红圆蛋中等待苏醒的孩子。
    “真是绮丽的光景啊!在下都有些舍不得下手了。”
    芝诺伸出曾斩杀无数红世使徒的右手温柔地抚摸着媞坦妮娅俊俏的脸颊,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陶醉的表情。
    “放开你那肮脏的手!”
    不远处还在于与席琳激战的“百足”阿姆菲斯巴纳见状大喝一声,漆黑的双眸因为愤怒而染上了丝丝鲜红的狂躁。
    “呵呵,终于是我的了,终于能实行这个计划了!”
    处于绝对优势地位的芝诺毫不理会“百足”的嘶吼,自顾自地玩弄起了媞坦妮娅的橘红秀发。
    “媞坦妮娅——”
    无论阿姆菲斯巴纳如何呼唤,作为组织领袖的红世魔王,“七星”媞坦妮娅,早已因为芝诺的圈套而陷入了茫然自失的状态之中,除了向娜乌西卡持续输送力量外,她失去了对周围的一切反应能力。
    芝诺的手顺势而下在媞坦妮娅周身游走,凡是其经过的每一处,都会有一行行拥有韭菜黄色泽的符文隐隐浮现,这就是“反转咒者”芝诺用以实现其计划的最后一步,自在法“逆空漩涡”。
    “‘反转咒者’!!!!!!!!!!”
    眼见“逆鳞计划”已进行到了最后,焦急的阿姆菲斯巴纳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不仅是双眼中红色愈加深刻,就连身体也开始透出诡异的鲜红色,激烈的怒火正不停从他的体内喷出。
    “噢噢——!!!”
    彻底陷入忿恨深渊的巨大蜈蚣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扭动的身躯连同理智不断被象征愤怒的火红所吞噬。
    “媞坦……媞坦妮娜……”
    即使在这种身体情况下,阿姆菲斯巴纳的双眸仍然只注视着他所守护的对象,在他心里所牵挂的依旧是媞坦妮娅的安危。
    “呵呵,‘七星’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一定会好好利用她的。”
    说罢,这位善于算计的咒术师大手一挥,最关键也是最后的自在法启动了。
    无数符文形成的光环倏地纷纷闪现出韭菜色,之后它们在媞坦妮娅的身体上撕开一个个小口,周遭的存在之力立即被其吸引急速地涌入其中。
    “见证历史的时刻来临了!”
    一个响指,原本如涓涓细流般缓缓进入媞坦妮娅躯体的存在之力突然增强为决堤洪水,即使隔开十几米的席琳和阿姆菲斯巴纳亦能清楚感受到这股力量流动所形成的阵阵强风。
    只是,当这些环绕在媞坦妮娅周围的存在之力不断由韭菜黄染成橘红的同时,蕴藏在媞坦妮娅双目中的神采也在以相同的速度渐渐消失。
    “不——————————————”
    在发出一声威震全山的咆哮之后,阿姆菲斯巴纳丧失了最后的理智。
    “呀呀呀,这边也到极限了吗?真是可惜呐~”
    “到此为止了!”
    恰在芝诺最为得意之际,堵在洞口的石门在一连串攻击之下被轻易洞穿。
    从烟雾中缓缓走出的是披着银色长发的诗人与背着巨大棺柩的少女。
    “嚯嚯,两位来得可真迟呀~”
    面对破门而入的两位同行,自认为胜券在握的火雾战士“反转咒者”没有丝毫收敛,毕竟他精心筹备了百年的计划已然启动,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
    对于芝诺露骨的嘲讽,兰迪没有立即以言语或行动反击,一双冰蓝的瞳眸正仔细审视着洞窟内的每一个细微之处。
    “哟,这不是‘银月诗人’吗?怎么,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吗?”
    早已恢复往日冷静的诗人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因为此时并非反击的最佳时间,所以他继续悄无声息地将浅蓝细线布满整个空间。
    “???”
    尽管现在的芝诺处于完全的优势,可精于谋略的他依然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心。
    (“银月诗人”那家伙想干什么?)
    几乎是在芝诺起疑的同时,以搜索和解析自在法见长的银发火雾战士也终于找到了他所搜寻的目标。
    “在陌生的地方,镜头变成了刀枪,耳语也变成了真相。”
    缓缓响起的忧伤唱词,配以悠扬的竖琴弹奏,“银月诗人”的攻击开始了。
    “吉他告别了肩膀,诗人弃守了边疆,我们活在巨大片场。”
    距离洞口有些距离的某块岩石瞬间被蓝色火焰炸得粉碎,从中露出一个猩红的圆形空间。
    然而这个猩红的独立空间并没能存在多久,因为接踵而至的第二次爆炸很快就将其彻底摧毁了,之后的第三次爆炸更是直接将依赖其庇护的一名蛇形红世之徒炸至重伤。
    “不但没有被自在法‘怒焰醉心’所侵蚀,相反还找到了隐蔽起来的‘怒之蛇’穆舒苏的具体位置,果然不能小瞧两位啊!”
    “师在自的色出其极是愧不位两。”
    许久没有出声的红世魔王“逆语之钥”奥格玛也在这个时候通过钥匙型神器“阿基里斯”对两位敌手发出了由衷的赞扬,只不过他真正的目的却是提醒自己的契约人要注意防范他们二人,绝不可掉以轻心。
    (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破坏这个计划的!)
    与奥格玛一同进退数百年的芝诺自然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契约魔王的企图。
    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就在他信誓旦旦地向魔王保证会留意迪兰与迪丝的刹那,正在运作的自在法忽然停止了,更为糟糕的是这些由他好不容易才辛苦刻画的铭文正以极快的速度从媞坦妮娅的身上淡去。
    不过,真正让芝诺感到惊愕的并非是自在式被打断,而是那位破坏此自在法的元凶。因为做出如此举动的不是兰迪或者迪丝,也不是其他什么突然闯入的自在师,却是他最为忠心的部下——“鸣音碧蝉”席琳。
    “还真是个吃里爬外的恶徒啊!”
    功亏一篑的黄发咒术师不由分说便朝背叛自己的红世之徒发射了数枚火焰弹,早有准备的席琳立即高高跃起躲开了对方的复仇火焰。
    但是,一直以来依靠算计而闻名的“反转咒者”自然不会是一个意气用事的武夫,刚才的攻击纯粹是个烟雾弹,因为他真正出手的目标是尚未完全苏醒的媞坦妮娅。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就必须趁她还未恢复之时就尽快除掉!)
    不管怎么说,“七星”也是一位实力超群的红世魔王,倘若与之正面对决比的话,比起弱不禁风的红世之徒可是要麻烦许多的存在,因而芝诺迅速将缠有自在式“逆流之镜”的右手刺向媞坦妮娅的腹部。
    “唔——”
    可惜的是他的如意算盘再次被跟随他数十年的红世之徒所打碎,席琳竟为了拯救媞坦妮娅飞身将其撞开。
    也就在这一霎那,象征着生命光彩的橘红又一次回到了媞坦妮娅的眼中。
    “!!”
    只是率先映入她视野的画面过于唐突,一只犹如艺术家般的纤细手臂深深扎入了碧蝉头部用以思考统筹的少女身躯之中。
    “琳琳?!”
    听闻首领呼唤的“鸣音碧蝉”慢慢地回过头来,勉强挤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
    “抱歉,媞坦妮娅大人,以前因为我的不成熟而害您受苦了。”
    “呀嘞呀嘞,整个计划都变得乱七八糟了。”
    明白已错过行刺最佳时机的火雾战士无情地将刺入席琳身躯的右手抽出,然后迅速拉开与媞坦妮娅的距离,以便自己能够有足够的时间与距离对敌作出反应。
    另一边,席琳逐渐丧失活力的瞳眸中还残留着最后的色彩,那是充满羡慕与不舍的颜色。
    “好、好羡慕潘娜恩伽尔大人他们能获得、获得媞坦妮娅大人充满温情的印记啊!”
    “!!”
    恢复神志还没多久的媞坦妮娅一时间没能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但当她看到了席琳自己刻在身上的心形印纹之后,她恍然大悟。
    “没关系,我现在就满足琳琳的愿望!”
    “可……”
    还未等席琳来得及提出婉拒,媞坦妮娅就用双唇封住了对方的言语,一缕橘红色的火焰缓缓注入到碧绿色的巨蝉体内。
    “这可真是够恩爱的啊!不过该是时候说再见了,亲爱的奴仆~”
    “喽拜拜~”
    随着红世魔王“逆语之钥”最后的告别,席琳与媞坦妮娅的短暂幸福就此被打破,渗入其体内的一个个微小自在式纷纷开始运转起来。由于体内存在之力的流动遭受逆转,碧绿巨蝉的躯体上出现了一个个窟窿并逐渐变大,直至席琳再也无法维持显现的模样。
    曾经美丽的身姿在这些犹如明镜般的圆形自在式的作用下慢慢分崩离析,巨大的鸣蝉就这样从内部被完全瓦解了。
    纵然如此痛苦,席琳最后留在众人视野中的依然是充满幸福感的笑颜。
    “哎呀呀,在下没能让如此有间谍才能的红世之徒效忠到最后实在是罪过啊!”
    芝诺伸手抓住飘散到他面前的几丝火线,发出声声感怀的悲叹,随后一把将其捏碎,吹向空中。
    “真是个忠心的好孩子啊!”
    与芝诺的虚情假意不同,曾见证了无数同胞走向灭亡的“冥奥之环”亚西斯在最后一缕火焰化为点点火粉之际对这位两次背叛侍主的年轻使徒做出了如此的评价。


自在式:
    逆空漩涡:火雾战士“反转咒者”独创的自在法,通过阻碍存在之力流动在红世使徒体表上造成一个个窟窿并诱导周围的存在之力或者气流涌入其中,用以达到各种目的。
    怒焰醉心:红世之徒“怒之蛇”穆舒苏独具的自在法,将自身的微小火粉散播至空中,一旦对手吸入体内便会变得异常暴躁直至最终失控成为穆舒苏的宿主。
    逆流之镜:红世魔王“逆语之钥”独具的自在法,将一个个犹如小型园镜般的自在式打入对手体内,迫使其维持生命的力量流动发生逆转,最终从内部瓦解对手。



第⑥幕  当年轻气盛的矛遇到老谋深算的盾……


    与此同时,在茄红山脉深处的某个洞穴中,火雾战士“鸢尾花元帅”与红世魔王“岩槌居”的战斗依然胜负未分。纵然双方身上都残留有对手所造成的无数伤口,可两人均凭借各自高超的战斗技能均避免了自己要害受创。
    “呼……呼……”
    初次面对如此强悍敌手的年轻骑士喘着粗气,由于经验方面的不足,吉尔斯在战斗中略处下风。
    作为其对手的正是经验老道的红世魔王“岩槌居”埜頭地,他通过不断改变地貌完全打乱了吉尔斯的战斗节奏,毕竟没有多少战士会习惯在时而凹陷时而突起时而又倾斜甚至中空的地面上战斗。
    但是,这位古老魔王在与年轻斗士的战斗中也并非毫发未伤。“鸢尾花元帅”吉尔斯的尖锐利刃无数次从出人意料的地方刺出,要不是埜頭地依仗着积累了数千年的战斗经验在第一时间作出合理防御,恐怕早已不是身上划出几道口子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命能活下来的危机了。
    “嚯嚯,真是怀念啊!已经许久没有人能让老朽如此剧烈地活动了。”
    犹如一只巨型蜗牛般匍匐在地的红世魔王“岩槌居”不断以自在法将整座山脉中的岩石吸附在身体表面,以此来修复受伤的身躯,同时加固体表的防御硬度。
    “可爱的年轻人哟~为何如此执着地想要剿灭老朽呢?”
    转眼间便将身体修复完毕的“岩槌居”埜頭地以一副轻松的口吻询问站在他面前的年轻战士。
    “没有为什么,消灭你们这种红世使徒原本就是我们火雾战士的职责!”
    剪短的鬓角配以硬朗的面庞凸显出青年战士的干练,碎剪的紫色短发下一双棕色的瞳眸密切地注视着对手的一举一动,吉尔斯给出的回答就如同他给人的印象一样充满力量而不带一丝彷徨。
    “唉……真是个死脑筋的回答啊!”
    摇头晃脑仿佛随时会睡着似的红世魔王在听完对方的回答后,颇为失望地说道:
    “还以为又能听到什么有趣的理由了,没想到是这么个无趣的答案啊!记得以前也有个和老朽不分伯仲的青年,那家伙的回答居然是看老朽不顺眼,还真是个嚣张的小子啊!”
    一直以来都是把红世使徒单纯作为入侵人类世界的怪物来看待的青年第一次从他们脸上看到了这种表情,那是人类怀念旧友时才有的表情。
    “嗯……对了,那个年轻人似乎自称‘空里百裂手’,两位可否熟悉?”
    听到陌生称号的紫发青年紧锁眉头,细细在脑海中翻阅一个个记忆片段,以此来搜索这个他不怎么熟悉的称号。
    (“空里百裂手”这个称号贝莉娅可有听说?)
    只不过契约尚不足百年的吉尔斯对于目前身处的这个非日常世界毕竟还不够了解,有太多的红世使徒与火雾战士是他所不知的。
    相比起年轻的契约人,已经第三次契约的红世魔王“蓝血之印”贝莉娅对于这一切可就要熟悉很多。
    (“空里百裂手”……还有那嚣张的态度,应该是指在上次大战中出尽风头的弗朗西斯吧?对,就是那位总是唯我独尊的弗朗西斯·格什温!)
    埜頭地直直地盯着自己面前手执长枪的年轻骑士,茄红色的巨大双眸中满怀期待的神情。
    “老朽已经有数百年没再见到他了,不知最近如何?还是一如过去那般活跃吗?”
    (原来他还不知道弗朗西斯已经死了啊!)
    “其实弗朗西斯在五百年前的一次歼灭战中已经不幸战亡了。”
    个性直率的红世魔王没有做任何隐瞒,一五一十将真相告诉了眼前的敌人。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突闻噩耗的红世魔王无力摇晃着头,明明只有一双茄红复眼与一张血盆大口的脸上却流露出一副落寞的神情,从他巨大的身影中能鲜明地感到一股失去劲敌的孤独感。
    (红世使徒也会感到悲伤吗?)
    遭遇如此不同寻常的红世魔王,年轻的火雾战士还是第一次,由于过分的诧异使他竟一时忘了现今自己的处境,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摆出攻击姿态。
    “年轻人,在战斗中发愣可是会没命的哦~”
    善意地提醒对手的同时,“岩槌居”不由分说地便朝分神的吉尔斯发动了攻势,两根由岩石构成的尖刺忽然从紫发战士脚下冒出,以一击毙命为目标的双刺呈前后夹击之势交错刺向他的心脏处。
    “!!”
    “注意躲避!”
    被两根石笋夹在中间的火雾战士“鸢尾花元帅”吉尔斯·德·韦克斯左手一伸,顿时一把燃着深蓝紫火焰的利刃现身于他的手中。
    “喝!”
    只听得吉尔斯大喝一声,一道亮光,他面前的石笋瞬间一分为二。
    由于身前的危机已经解除,吉尔斯迅即前倾身子,呈现出跑步预备的姿势以躲避背后的攻击。
    (这回该轮到我们了!)
    在尖刺擦着背脊划过的同时,吉尔斯后脚突然发力,向后一蹬,整个人以离弦之箭的速度接近不远处的对手。
    仰仗自己独创的自在法“岩槌居”,埜頭地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用洞中的岩土在身前筑起了一道厚实的高墙。
    “贝莉娅!”
    “恩!”
    彼此配合默契的红世魔王与契约者间只需一声呼唤便已充分了解了对方的想法。
    面对阻挡在前的坚硬岩壁,吉尔斯手腕轻轻一转,原本刺向前方的长枪瞬间调转个九十度,同时从枪柄末端喷射出大量的蓝紫色火粉,整把枪仿佛发射升空的火箭一般。
    (让他见识下我们的战斗方式吧!)
    士气高昂的年轻骑士趁着埜頭地还未作出下一步反应之际轻松越过了高墙,左手的弯刃也在不知不觉中演变为了一支投掷用的标枪。
    “老魔王,真正的攻击才刚刚开始!”
    ——老头,真正的攻击现在才开始哟!
    “唉……除了之前的那个回答,其他方面还真是像呢~”
    埜頭地轻轻地发出一句感叹,脑海中不禁回忆起那名披着呈现出鹰鹫外形、闪耀着天蓝色光芒外衣的青年越过岩体时的画面。
    当然,作为负责整个据点防备的警卫队长,埜頭地可不会因为怀旧这种事就轻易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他果断在自己周围以岩石垒起了一个巨大的蛋形硬壳。
    斗志昂扬的吉尔斯在枪尖接触到岩壁前连续从左手中射出五支标枪,扎在巨大椭圆形硬壳上的标枪完美地围成一个圆形。
    “一味防御的只是懦夫,让我的利矛来穿透你这虚伪的庇护吧!”
    依靠强大火焰助推的长枪牢牢刺入圆形的中央。
    “爆裂吧!”
    伴随吉尔斯的一声怒喝,大量蓝紫火焰借由长枪注入岩石壁垒中进而在其内部引发一场巨大的爆炸,看似坚固的硬壳顷刻间分崩离析。
    “!!”
    但是狡诈的魔王早已不在其中,察觉到这一事实的火雾战士“鸢尾花元帅”立即转身横枪一扫,将刚从他身后地面冒出的蜗牛岩土雕像击得粉碎。
    (危险!)
    尽管作为吉尔斯的契约魔王,“蓝血之印”贝莉娅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可惜她的提醒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年轻的骑士刚想要摆正姿势以备再战,脚下的土地却突然崩塌,反应迅速的他毫不犹豫地选择起身后跳,可后方原本的宽阔空间转眼已变成了带有倒刺的坚硬壁垒。
    “唔——”
    第一时间察觉异变的吉尔斯立即在空中侧转试图减轻伤害,但全力向后跃起的惯性还是令他的左臂被这些利刺所擦伤,留下了数条鲜红的血痕。
    “地面!!!”
    这一次贝莉娅的警告没有再错过,就当原本作为吉尔斯落地的地面刚冒出笋芽的时候,年轻骑士已经在契约魔王的提示下以长枪为助推器紧急向后退避了十数米。
    “小伙子,打架是要讲求天时、地利、人和的,在这里老朽占据着人和与地利,你要用什么来击败老朽呢!”
    滚滚烟尘中,红世魔王“岩槌居”慢慢从岩壁中探出身姿,那颗寄放在好似烂泥组成的脖子上的巨大头颅依旧在不停摇晃着。
    “正义就是我的后盾,坚持就是我的利矛!”
    不存在犹豫,亦没有恐惧,吉尔斯棕色的眼眸中所蕴含的只有战胜敌人的坚定信念。
    “只要有了这两点,没有什么是不可击败的!”
    年轻战士丝毫不顾自己左臂的伤势,手执着长枪又一次冲向了敌人。
    眼看对手逐渐逼近自己,埜頭地又一次发动了自在法,吉尔斯脚下的土地再次开始崩塌。
    “不起作用??”
    然而这次拥有“鸢尾花元帅”称号的骑士并未受此影响,他所迈出的每一步依旧坚实,大步向前的火雾战士正快速拉近与埜頭地的距离。
    (糟糕了,原来是先以自己的火焰铺路吗?!!)
    历经无数次大战的红世魔王很快便看穿了年轻人所使用的伎俩,在曾经的战斗中也曾有一位青年用火焰构筑出了一条不受岩土影响的攻击通道。
    (既然无法影响脚下,那就从顶端着手看看吧。)
    埜頭地将自己的巨大身躯一沉,同一时刻高高在上的洞顶骤然下降,使得整个洞穴的垂直高度立即变为了只有半人高。
    (还真是让老朽费事啊!)
    “呀呀呀——”
    正如吉尔斯之前所宣言的,他以坚韧与正义作为动力之源,从枪尖所迸发出的火焰将前路上的所有阻碍全部扫清,一柄长枪直指前方的红世魔王。
    伴随年轻骑士的意志愈发加强,他所散发出的蓝紫火焰逐渐具现化,缓缓在其身上勾勒出一副皇家骑士盔甲,护佑他不再遭受外来伤害。
    (嚯嚯,这就是他的战斗姿态吗?和那家伙有的一拼嘛~)
    眼看名为“鸢尾花元帅”的火雾战士已经用火焰将全身保护起来,埜頭地知道此时无论再如何攻击其本身也造成不了什么大伤害,所以他迅即采用了另一套作战方案。
    由于整座山脉都渗有“岩槌居”埜頭地的自在法,因而对于他来说,这座山脉几乎就等同于是他的身躯。既然这个洞窟已经被对手找到,他完全可以转移到山中的其他地方,再一次与对方拉开距离,从远处再次操控岩土进行攻击,以此重新建立优势。
    “年轻人,有句话叫兵不厌诈哦~”
    趁着吉尔斯听到这句话后的迟疑瞬间,埜頭地立刻通过自在法搭起一道柱台将自己托起,与此同时洞窟顶层的岩壁纷纷撕扯拉开,形成一个通道任其通过。
    “可恶,别逃!!”
    年轻的火雾战士这才意识到原来红世魔王“岩槌居”是想要逃跑,可一切为时已晚,再加之从空中不断射下的岩笋之雨的阻挠,令他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敌人从眼前溜走。
    尽管吉尔斯在这之后急忙起身追赶,但狡猾的红世魔王利用先一步的优势不仅将整座山脉的构造彻底改变,甚至为了不重蹈之前的覆辙将自己的存在之力平均分布在各处以免又一次被察觉出本尊所在。
    “贝莉娅,能探查到具体位置吗?”
    “有点困难,‘岩槌居’这次将气息分散了。”
    全身盔甲的骑士此刻正站立于他原先战斗的洞穴上方两层的坑道中,出于敌人战斗方式的考虑,吉尔斯始终不敢轻易解除战斗姿态。
    长枪横握的青年脸上写满了懊悔与不甘,要不是之前自己因为敌人的话语而产生犹豫,继而停下了脚步,“岩槌居”埜頭地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的。
    “年轻人,打架最关键的不是在于一时的凶狠,而是知道何时该选择撤退!”
    伴随沙哑嗓音一起出现的是无数由岩土构筑的尖刺,而另一边的通道则在同一时刻急速闭合,转眼演变为了山体中的一部分。
    (又来!)
    与狡猾的红世魔王交战不下百回合的吉尔斯早就习惯了,他毫不犹豫地迈开大步,手执长枪欲将来袭之刺悉数扫落。
    “小心!”
    “不是都说了兵不厌诈吗?”
    自以为已经摸透“岩槌居”埜頭地攻击套路的紫发青年毫无防备地被卷入了突然引爆的岩刺阵中,即使周身有强悍的火焰甲胄庇护,但仍有无数刻有自在式的石子飞入其中将吉尔斯击伤。
    更为可怕的是从后方滚来的巨大岩土球,从球的裂缝中偶尔窜出的几缕茄红火焰预示着这个球体和刚才的岩刺一样将会爆炸。
    此刻,遭遇了无数碎石洗礼的吉尔斯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用以应付巨石炸弹的来袭,一声巨响过后,手握长枪的青年被整个炸出了坑道,后背重重撞在形成不久的厚实岩壁上,随即跌落至最初战斗的洞窟中。
    “老朽可是已经足够手下留情了哦~”
    通过岩石暗中观察的红世魔王没有撒谎,倘若他真要下狠手完全可以在砂石巨球与吉尔斯接触后引爆,之后再在遭遇撞击的岩壁上形成尖刺,如此一来年轻的火雾战士必死无疑。
    “希望两位可以自行告退。”
    “这个……咳咳……”
    双手撑地勉强起身的吉尔斯猛地咳出几口鲜血,但棕色双眼中的战意没有丝毫减退,破损不堪的盔甲外围飘散出点点蓝紫色火星。
    遍体鳞伤的战士将长枪刺入地面,双手拄着枪柄慢慢站了起来,精悍干练的脸庞即便覆满了污泥与血渍也未曾流露出半分退却。
    “唯有这个——”
    拔出长枪,“鸢尾花元帅”吉尔斯·德·韦克斯几乎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全部聚集其上,从伤口流出的鲜血也沿着臂膀流淌至枪柄。
    围绕在长枪周围的蓝紫火焰愈发明亮,而紧握战士手中的枪体也在烈火的炙烤下缓缓发生着改变。整支枪以枪尖为起始逐渐发生着扭转螺旋,最终长枪前端裂为两股分叉,原本银亮色的枪身也被火焰和血液熏烤着了暗红色。
    年轻的火雾战士强忍自身的伤痛,在给出回答的同时猛然转身,奋力将手中的武器朝斜上方三十度的某个目标射出。
    “绝不退让!”
    “那就没办……!!”
    埜頭地的话语突然被打断了,一把暗红长枪深深刺入了他的身体。没错,这正是吉尔斯之前投射而出的长枪。
    “居、居然还留有这手”
    只不过,惊讶在这位古老魔王的脸上只是维持了极短的时间,那短暂的表情与其说是惊愕还不如说是喜悦。
    (明明……只发动了……三次攻击,就察觉到了、我的所在吗?)
    “真是个……可怕的年、年轻人啊……”
    拼尽全力的战士在听到对手吃惊声音的刹那就颓然倒在了地上,披挂在身的盔甲也在同一时间完全解除,但在他的脸上却洋溢出胜利者的笑容。
    “果、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呼……呼……我,说过,没有什么是不可击败的!”
    明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可倔强的骑士还是挣扎着想要起身,作为一名骑士除非战死否则是决不能躺在沙场上的。
    正当半坐在地上的吉尔斯大大舒了口气之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突然发生了,本应被长枪贯穿的红世魔王竟若无其事地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现身了,远处受到致命一击的身躯骤然崩溃成为一堆碎石。
    “什、什么!!”
    失去武器的火雾战士不禁瞪大了双眼,他无法相信居然有敌人在受到了“朗基努斯枪”重创后还能毫发未伤地站立在自己眼前。
    “记住!没有确认、敌人的生死……不要……放松警惕!”
    吉尔斯身前的大地逐步隆起,一只茄红的岩土巨拳从中伸展而出,随即狠狠打在“鸢尾花元帅”的腹部,呆若木鸡的紫发青年当即被震飞数米之远。
    击出最后一拳之后,依附在“岩槌居”埜頭地体表的岩土纷纷掉落,这位强悍的红世魔王就此走完了他充满争斗的一生,化为茄红火粉飘散空际。
    (虽然、没能像……与那小子、对战时这么尽兴,但以此、作为老朽的……最后一战也还算不错……)
    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的火雾战士静静地看着将自己伤成这副模样的凶手慢慢消散,眼中却没有任何喜悦的神色。
    “那家伙是故意的吧?是故意不对我下杀手的吧?”
    纵然再如何的年轻气盛,但在承受了“岩槌居”埜頭地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后,作为战士的青年还是察觉到了一件事,他不断询问着自己的契约魔王。
    “这算什么!想教我如何战斗吗?!可恶!!为什么不下杀手?!!”
    “恐怕是把我们当作了‘空里百裂手’的代替者了吧……”
    “什么!”
    “我觉得其实‘岩槌居’一直在等待着‘空里百裂手’的再次到来,等待着与他能再次对决,然后在对决中燃尽自己,所以他在听到对方死去的消息的刹那可能就已经决意赴死了。”
    “……”

人物介绍:
    埜頭地:真名为“岩槌居”的红世魔王,较早期就加入了红世组织『虫之风暴』,与“火焚狮蚁”米尔麦考利奥一起担任守护组织据点的职责。显现模样为一只巨大的蜗牛,茄红的螺旋硬壳下是柔软的半透明茄红身躯,头部没有触角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巨大复眼和镶满利齿的大嘴,善于躲在暗处操控岩土战斗。火焰颜色为茄红色。
自在法:
    岩槌居:红世魔王“岩槌居”独具的自在法,将自身的一部分存在之力渗透入一片区域土地,从而获取操控该区域地貌的能力。



第⑦幕  怒焰燃尽

    “呵呵,既然‘七星’小姐已经醒过来了,那在下也就此告辞了。”
    名为芝诺的男性火雾战士优雅地举起手臂,缓缓落款于胸前,宛如绅士般行礼向众人告别。
    “站住!”
    “别走!”
    兰迪与媞坦妮娅同时跃起欲将准备逃离的火雾战士拦下,但最先将芝诺逼回原位的既不是银发战士也不是怪物女王,而是在他们身后背负巨大棺柩的少女。
    “‘反转咒者’先别急着走,有点儿事我们还要请教下。”
    亚西斯的话音刚落,在芝诺周围的地面突然升起四具黑棺成矩形将其围在中央,而迪丝也在对方做出反应前从上方跃入阵中。
    “在外向人们散播说我和大哥哥与红世使徒勾结的是不是你?”
    透过黑色的光屏,向来给人以阳光开朗印象的少女收敛起了往日的灿烂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判官审判似的冷酷神色,从她娇小的身躯释放出的却是与之不成比例的强大杀气以及充满压迫性的存在感。
    (“冥奥之环”和小姑娘都认真起来了,看来有人要倒大霉咯!)
    迪丝缓缓解下绑在身上的背带,从放下的青黑棺柩中不断涌出大量的青色火焰。
    星星点点的火粉构筑出一顶绑有青色丝带的绅士礼帽飘落至少女头顶,无数青色光影如条条丝带般环绕于其周围,转眼一件略显深青金属光泽的黑色晚礼服已然披挂在身,同样色泽的短灯笼裤下一双白色长筒袜衬出了这套衣饰主人的纯洁无瑕,剩余的青色火焰轻柔地为迪丝穿上了一双黑色圆头皮鞋。
    白与黑的着装象征着世间的一切是与非,从中散发出的青色光辉令人仿佛闻到了幽冥间的死亡气息,这就是“棺柩裁缝师”的战斗姿态。
    “呵呵,在下不是十分明白‘棺柩裁缝师’小姐所说的话。”
    即使在迪丝如此慑人的气场威压下,吉诺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轻松模样。只不过他的部下可没他这份从容,“怒之蛇”穆舒苏早就在“棺柩裁缝师”迪丝过于强大的杀气压迫下萌生了退意。
    (反、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接下来的事交给吉诺先生一个人也可以的吧?)
    “喂喂,那边好像有人要逃跑喽~我们也该去找人算总账了吧!”
    银发的诗人没有用言语回应契约魔王的提议,因为富有攻击性的自在诗已经说明了一切。
    “南の心臓,北の瞳,西の指先,东の踵,风持ちて集い,雨払いて散れ;”
      四根浅蓝火柱倏地从地面刺出,随即形成道道火墙将正欲逃跑的“怒之蛇”穆舒苏围在正中。忽然被截断退路的红世之徒惊愕地抬起头,原来当迪丝与芝诺开战的同时,站在少女身边的银发战士已经移形换影来到了自己的正前方。
    “什、什么?!!”
    不等对手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银月诗人”的诵词再次响起:
    “朱雀の炎、玄武の寒、白虎の嵐、青竜の雷、悪を討ちて裁き、善を発揚して守る!”
      伴随充满杀气的琴声响起,作为火笼支撑的四根火柱猛然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整个牢笼瞬间化为一道璀璨光柱直冲天际。
    威力巨大的攻击瞬间就将洞顶击穿,就连光柱外围的一切也因其巨大的破坏力而变得支离破碎,更何况被困在其中的红世之徒。
    (小心!)
    硝烟尚未散尽便已传来了红世魔王“哀伤冰火”卡斯特拉的警告,收到提醒后的兰迪急忙闪身避让,一道猩红烈焰几乎是贴着他的胸口擦身而过。
    “想、想要杀我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吹散烟尘,由兰迪自在法所造成的大坑之中趴着一只巨型的长戟大兜虫,浅褐色带有星星斑点的背壳上因为烈焰的炙烤显得残破不堪,胸下延伸而出的长而粗壮的犄角也由于光焰的巨大威力而折断。
    “一、一起杀、杀…………”
    庞大的甲虫型红世之徒在缓缓吐出两个字后猛然崩塌,迅即化为了缕缕火粉飘向洞外。
    零星光点间藏着一名干瘦的红世之徒——“怒之蛇”穆舒苏,他的头、身、尾都是蛇形,但却拥有狮子的粗壮前肢以及覆鳞如鳄鱼似的后肢,呈三角形的额头顶端生有一对细长的犄角。
    (利用别人作为自己的庇护盾还真是卑劣的做法啊!)
    “我、我不会被你这样的火雾战士消灭的!”
    穆舒苏夹带着恐惧与愤怒的话语犹如指挥官作战开始的宣告,眨眼间又有一名红世之徒突然闯入了对战的两人之间。
    袭来之徒双翅平伸逼退了正欲追击的火雾战士,随后轻轻停于略显得意之色的“怒之蛇”身前。与先前那只拥有巨大身形的长戟大兜虫不同,这名红世之徒显得颇为轻巧,展开的翅面不断闪烁出黄褐色光彩,搭配着前翅的中、外线所折射出的橙褐色,显出一番与众不同的华美。
    (真是麻烦呐!居然又召唤出一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红世之徒来与我们纠缠!)
    在契约魔王的抱怨下,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兰迪细细观察起这名向自己发起攻击的红世之徒。在其臀角区有一团糊状的黑色大斑,中央至外缘则遍布一条黑色的纵斑,顶角则是有条条淡黑色的斜斑环绕,不断拍打的后翅印有近似前翅的斑纹,远看酷似一只急速接近而来的裳夜蛾。
    “操纵别人的情感为自己战斗,真是令人不爽的战斗方式啊!”
    卡斯特拉发出感叹的瞬间,作为其契约人的兰迪已然向后退让避开了裳夜蛾的初次攻击,随即以脚尖轻轻点地进而高高跃起,紧接着数枚冰蓝色的火焰弹沿着银色竖琴所射出细弦滑至洞穴后方出口的岩壁。
    “!!”
    剧烈的爆炸将正准备趁机逃脱的穆舒苏前路完全封死,但兰迪所要做的并不止如此,这位银发战士巧妙地将先前射出的琴弦收缩使自己在转瞬间来到了对方身前,趁着这名卑鄙的红世之徒尚未回过神来之际一脚便将其踹回了洞中央。
    成功阻断敌人退路的战士眼角余光一扫,当即后仰躲过了裳夜蛾来自右侧的攻击,同时指尖快速滑过琴弦,伴随一阵悠扬的乐曲,数道光影直扑另找新路的穆舒苏而去。
    可惜这些攻击因裳夜蛾翅翼所形成的巨大狂风而偏离了目标,狡诈的红世之徒“怒之蛇”则趁兰迪躲避风暴的机会再次发动了用以藏身的自在法。
    “真是够狡猾的!”
    躲开风刃攻击的兰迪只能又一次接受敌人从自己眼前逃脱的事实。
    “这名红世使徒似乎就是百余年前‘七星’从葛达姆斯救走的其中一只啊!”
    一直对眼前之敌所透出的气息感到熟悉的卡斯特拉终于回想起了对方的身份,然而只是一名以人类之躯承载非人之责的战士“银月诗人”兰迪可不像自己的契约魔王那般能将所遇之徒一个个记住。
    (抱歉,似乎没什么印象。)
    (是吗?这也难怪,你们看红世使徒就和我们看人类一样,感觉都长得差不多,如果不是有深交的话是记不住的。)
    在魔王与自己的契约者对话间,这只曾被“七星”媞坦妮娅花费巨大代价所拯救的裳夜蛾还在不停地袭击兰迪。
    (其实不记得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就这样杀死她有点可怜啊!)
    (……)
    对于“哀伤冰火”的感慨,冷面的契约战士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不断地躲避中静静等候契约魔王的最后指示。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讨伐掉她的话,很难彻底剿灭“怒之蛇”那家伙!)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寄宿在体内的伟大魔王会如此说,兰迪在卡斯特拉刚说完的瞬间便吟诵起了毁灭的自在诗。
    “Очень много раз я себе задавал вопрос:”
      悠扬的琴声徐徐飘出,冰蓝的火焰缓缓显现。
    “Для чего родился на свет я, взрослел и рос? Для чего плывут облака и идут дожди?”
      淡蓝色的火焰渐渐扩散开来,以兰迪为中心慢慢构筑出一副美丽的画面。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倘若是一般敌人看到如此情景必然会谨慎应对,可被怒火蒙蔽心智的红世之徒显然失去了原有的判断力,一股脑地冲向这正在展开的画面。
    “В этом мире ты ничего для себя не жди! ”
      就当全身被猩红烈焰包围的裳夜蛾冲入蓝色图画的刹那,整团火焰剧烈收缩最终成为一点。
    “喝!”
    不知何时已置身事外的银发诗人大喝一声,崩缩成只有乒乓球大小的蓝色观点轰然爆炸,位于其中的红世之徒自然早已尸骨无存。
    (在那边吗?!)
    刚讨灭一直阻碍自己的红世之徒的火雾战士没有做片刻休息又开始编织起下一道自在法了,而这次的目标毫无疑问是先前趁机躲藏起来的红世之徒——“怒之蛇”穆舒苏。

    洞穴的另一侧,一场同室操戈的战斗正在激烈上演着,素来与“七星”形影不离的守卫魔王“百足”阿姆菲斯巴纳此刻却由于“怒之蛇”穆舒苏的自在法“怒焰醉心”而对自己最为珍视的同伴媞坦妮娅兵刃相向。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全身都散发出无名怒焰的红世魔王脑中除了杀死眼前之人已容不下任何事物,而心中那份最为深刻的羁绊如今却成了他想要杀死对方的缘由。
    面对自己昔日最为信任的守护之盾所发起的攻势,『虫之风暴』的首领“七星”媞坦妮娅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反击,因而唯有频频招架、步步向后退却。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是神对我的惩罚吗?)
    与之对战的“百足”阿姆菲斯巴纳毕竟也是一名实力卓越的红世魔王,就算此时的他是处于狂暴失控状态下,但其的力量并未因此下降,反而由于缺少了理性束缚而导致其破坏力有所上升。
    不消一会儿,向来以破坏力强大著称的红世魔王“七星”就被无所畏惧的阿姆菲斯巴纳逼至了生死关头。
    (怎么办?难道真要和阿姆菲斯巴纳生死相拼吗?!这一定只是场梦吧?)
    “唔——”
    然而一枚几乎是贴着媞坦妮娅后背爆炸的火焰弹使她被迫又一次从自己编织的美梦中醒来,爆炸过后所带来的巨大痛楚不停警告着这位虫族女王她目前所面临的严峻局势。
    (这回终于轮到我了吗?)
    近百余枚锥形火焰弹正在迅速逼近媞坦妮娅,“百足”毫无疑问是想通过数量如此庞大的火焰弹彻底封锁住她的行动,而在这些火焰弹后面的则是一对用以给予敌人最后一击的锐利大螯。
    (真是讽刺啊!)
    媞坦妮娅眼看着熟识的招数向自己袭来而没有丝毫胆怯,这并不是因为她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也不是因为她有必胜的把握,而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想要防御。
    从显现为人类少女模样的红世魔王的橘红双眸中映出的并非是来敌的攻击,而是一张张已经逝去的同伴面容;同样徘徊在她脑海中的亦非是什么破敌良策,而是一个个将性命交托于自己的同伴名字。
    “别放弃,笨蛋!”
    然而一个洪亮的怒斥将一心求死的“七星”猛然吓醒,放弃寻死之路的红世魔王立刻释放出团团烈焰,一簇簇橙色火圈准确无误地将袭来的火焰弹引爆,摒弃巨大瓢虫形象而已少女之姿战斗的“七星”趁势逃离了阿姆菲斯巴纳的攻击范围。
    几乎是凭借本能反应逃过一劫的媞坦妮娅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出那名在关键时刻助她摆脱迷茫的能人。
    只不过在一番寻找后,媞坦妮娅失落地发现那人并不存在于此刻的任何地方,其实她应该早就知道的,知道发出这斥责声的人并不存在于这里。
    (我怎么那么傻呢?那人不就是阿姆菲斯巴纳吗?)
    犹记得千百年前也是几乎相同的画面,进行着模拟演练的“百足”阿姆菲斯巴纳抓住了媞坦妮娅的一个破绽一举攻到了对方身前,自觉无计可施的巨大瓢虫缓缓闭上双眼,坦然接受这场败北。
    ——别放弃,笨蛋!
    作为『虫之风暴』首领媞坦妮娅的近身护卫,阿姆菲斯巴纳并未继续攻击而是大声责备了自己的主人。
    ——你可是『虫之风暴』的领袖啊!如果你就这么放弃了,那你让那些跟随你而战斗的同伴怎么办?你让他们呢何去何从?!
    (……现在的我和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有区别嘛!还是一样的软弱,一遇到困难就想要依靠别人!)
    受到来自千百年前的阿姆菲斯巴纳的鼓舞,“七星”媞坦妮娅终于下定决心。
    (现在还不能倒下,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在等着我!)
    重燃斗志的媞坦妮娅站直身躯,直视前方的一对明眸散发出昂扬的战意,经由洞穴上风吹入的凉风拂过她的耳际,伴随飒爽短发微微摆动飘出几缕橘红火粉。
    (该是我面对自己的时候了!)
    “喝!”
    刹那,大量的鲜亮橘红火焰从媞坦妮娅纤细的身躯中迸出,犹如条条火龙瞬间照亮了整间洞穴,随后这些火焰又迅速回归至她的四周,继而渐渐聚合成一个硕大火球。
    当光焰散尽、火团崩解之时,一只巨大的瓢虫赫然出现在人们视野之中,从橘红色的坚硬外壳上不断窜出蓬勃的火苗,身下的岩石地面被其六条细长的腿足所踏破,形成一个个碎坑。
    “‘七星’媞坦妮娅,回归!”

    一声巨响,尚未明了发生了什么的“怒之蛇”穆舒苏便被剧烈的爆炸掀翻在地,由于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以至于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右臂已然缺失。
    “怎、怎么回事?!”
    转身望向自己先前躲藏之处,那边此刻正燃着熊熊烈火,而这簇火焰的颜色偏偏是他最害怕所见到的颜色——冰蓝。
    “不、不可能!我明明没有发出任何气息与存在之力,为何!为何!”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穆舒苏直到此时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这位心间充满愤怒却又带有惊恐的红世之徒立即想要发动自在法以求自保。
    “诶?我的右手呢?右手!!”
    在心中不安的催促下,从伤口处涌现的猩红火焰开始快速重构被炸断的手臂,不一会儿右臂就已完好如初。
    (这回可以发动自在……)
    “啊——”
    可还未等到自在法发动,一股钻心的疼痛便从面部扩散开来,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可、可恶!眼、眼睛!”
    原来兰迪早有准备,就当穆舒苏刚要采取什么措施之际,一个响指便让对方的眼睛顷刻间报废。
    作为拥有强大力量的红世之徒,穆舒苏迅速以存在之力修复了受伤的双眼,可就当他想要再次有所行动之际,兰迪又打了一个响指,一场小规模爆炸赫然在红世之徒“怒之蛇”的嘴中发生,冰蓝色的火焰瞬间从中涌出,。
    “唔唔唔……”
    经过几番较量,自知不是对手的红世之徒再也顾不得受伤的舌头了,立刻转身试图逃跑,然而——
    “哇啊啊啊啊!!”
    脆弱的眼睛再一次成为了目标,火雾战士“银月诗人”精准的爆破使这名狡诈的红世之徒的双眼顿时化为了一对窟窿。
    “混蛋!!诅咒你不得好……哇——!!”
    刚修复完毕的身躯第四次遭遇了爆炸,这次的目标依旧是穆舒苏脆弱的眼球。
    由于多次受到攻击,“怒之蛇”的反应比起第一次明显快了许多,他一面立即以双手捂住眼睛一面迅速从尾部射出两枚火焰弹试图反击。
    (可恶!可恶!可恶!!)
    视力稍有恢复的红世之徒拔腿就跑,虽然心中颇有不甘,可面对这种局势,就算再愚钝的人也知道不能正面抗衡。
    “真是不懂得吸取教训啊!”
    在卡斯特拉的感叹下,兰迪轻易躲闪开了对手仓促发动的攻击,紧接着穆舒苏的悲鸣再一次响起,从他一双鳄鱼似的粗壮后肢的脚踝处不断冒出猩红色的火粉。
    之后的几分钟内,红世之徒“怒之蛇”穆舒苏遭遇了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兰迪一次又一次的凌虐,眼睛、鼻子、舌头、尾尖、各处关节先后引爆,但每次的爆炸均被控制在尽可能小的规模与威力以免穆舒苏因此丧命。
    最终穆舒苏几乎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修复之上,筋疲力尽的他借助如同雄狮般强壮的前肢勉强支撑在地,好似蛇一般的脸上充满了绝望与疲惫。
    “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打算就这样折磨死我吗?!”
    此时穆舒苏的语气中早没有了最初的霸气与不屈,因为之前的教训已让他深刻认识到只要自己一旦有所图谋便会立即遭受到来自对手的攻击。
    “只是想从你嘴中知道一些事情而已。”
    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是作为其对手的火雾战士“银月诗人”,这位银发诗人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气定神闲地缓缓走近穆舒苏。
    “比如说你的幕后指使者是哪位?”
    “幕、幕后指使!!那、那是什么呀!”
    尽管穆舒苏嘴上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从他猩红的眼眸中还是不禁难掩被看穿的惊愕与讶异。
    (他、他是怎么知道“星之玛瑙”大人在暗中帮我的!)
    “别装蒜了!你以为以你的力量可以迷惑我、甚至控制像‘百足’这样的红世魔王吗?”
    兰迪的大声呵责显然将虚弱的红世之徒震慑住了,“怒之蛇”穆舒苏直至过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怯弱,他急急狡辩道:
    “那、那是你们低估了我的……啊!!”
    不等其回答完毕,兰迪再次打出一个响指,如蛇般怪物的双眼已经是不知第几次遭受到了灼烧之刑。
    “还想再尝尝这滋味吗?”
    就像是事先算好了一般,兰迪在穆舒苏刚睁开双眼之际便在其身边燃起一个大火球,以为自己又将受到爆炸之刑的红世之徒急忙跪倒在地、整个身子害怕地缩成了一团。
    “好!好!我说,我什么都说,不要再伤害我了!”
    明显被吓怕了的“怒之蛇”一副跪地求饶似的模样,不仅是四肢和尾巴就连身体几乎也都完全贴在了地面上,这时的他可以说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欲望。
    看见眼前之敌已然臣服自己,占尽优势的兰迪并没有催促对方,毕竟有些事不能逼得太急,否则容易适得其反,尤其曾经是文人的兰迪更是深刻明了“狗急跳墙”这句俗话,不过这次他失算了。
    “是、是星……”
    穆舒苏的话刚说到一半,他的身躯却突然膨胀了起来。
    “小心自爆!”
    只听得轰的一声,拥有狮鳄之足的红世之徒瞬间爆炸,猩红的火粉很快便飘满整个洞穴犹如刚燃放完一枚超大型礼花一般。
    “这是……”
    “这应该不是出于‘怒之蛇’本身意愿的行为。”
    银发的战士伸手接过飘落的细碎火粉,细细辨识着这其中的每一丝力量。
    “嗯,这其中至少有三股力量作祟。”


人物介绍:
    穆舒苏:真名为“怒之蛇”的红世之徒,『魔术殿堂』的一员,是一名负责搜集情报「隐者」,被火雾战士“反转咒者”吉诺击败后由“星之玛瑙”暗中授意令其表面投降,暗中为『魔术殿堂』继续搜集情报。显现模样为头、身、尾都是蛇形,但却拥有狮子的粗壮前肢以及覆鳞如鳄鱼似的后肢,呈三角形的额头顶端生有一对细长的犄角。几乎不参与正面作战,通常以“怒焰醉心”迷惑敌人使其内斗。火焰颜色为猩红色。
自在法:
    怒心之室:红世之徒“怒之蛇”穆舒苏独具的自在法,将自身躲藏在被“怒焰醉心”吞噬的人或物中,从而躲避对手的侦查。
    怒焰醉心:红世之徒“怒之蛇”穆舒苏独具的自在法,将自身的微小火粉散播至空中,一旦对手吸入体内便会变得异常暴躁直至最终失控成为穆舒苏的宿主。



第⑧幕  反转咒者的末路


    距离激战正酣的『虫之风暴』大本营数百公里的土地上坐落着一座废城,在这里居住的都是因其他部落侵略而失去家园的人们。
    “看来那边的战斗已临近尾声了啊!”
    此刻一位全身隐藏在深紫斗篷下的男子正站在城内最高的废石堆上密切注视着百里之外的战斗,对于这明显异于常人的行为,那些废城居民没有表示一丝的惊讶,因为他正是带领他们建立起城镇的三神使之一。
    “按目前的情况,似乎『虫之风暴』和‘反转咒者’都敌不过‘棺柩裁缝师’三人众啊!”
    在遥远的沙漠边缘,曾经的茄红山脉因为“岩槌居”的落败而失去了昔日的色彩,山顶处也因为剧烈的战斗而被轰出了一个凹坑。
    (幸好“棺柩裁缝师”他们是直接转移到盆地中央后再步行而来,倘若他们从盆地外部一步步走来势必会遇到那些至今还赤膊的野人,这样一来当他们再看到此处如此文明的废城必然起疑,如此我们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呀!)
    见识到“棺柩裁缝师”等讨伐者的战斗力,这位紫衣男子不禁为自己的好运感到庆幸。
    (就是不知道教授和月姬在那边的实验怎么样了?)
    遥望远方,被兜帽遮掩的脸上露出几分忐忑。
    (不过,那两人还真是疯子,如果真造出什么变态的火雾战士来了,以后要怎么办啊?)

    视线回到山洞中,这里的战斗仍在继续,显现为蜈蚣模样的“百足”阿姆菲斯巴纳的攻势一波接一波,无数黝黑色的锥形火焰弹在岩窟内炸开了花,本就狭窄的洞穴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下转眼已没了本来的样貌,厚实的石壁在火焰弹几番洗礼下早就变得支离破碎,故意修葺成拱形的洞顶也因各种威力强大的自在法而崩落了大半。
    “一定、一定要杀死媞坦妮娅!!”
    全身通红的蜈蚣丝毫不顾及周围情况,在他眼中永远只有媞坦妮娅,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只不过寄宿其中的情感却大相径庭,曾经忠实的守护者如今却要将昔日守护之人无情抹灭,这是何等的讽刺!
    (阿姆菲斯巴纳……)
    即使内心做好了将对方斩杀的准备,可当真要将其付诸于行动之际,媞坦妮娅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犹豫。不管怎么说,红世魔王“百足”阿姆菲斯巴纳也是自己最为珍惜的朋友,而且正是他一直以来的帮助才有了如今的『虫之风暴』。所以,她犹豫了,思忖着自己是否真要痛下杀手。
    正当“七星”彷徨不定之际,一团冰蓝色的火焰从她眼前划过,循着轨迹望去,在距离她的不远处,火雾战士“银月诗人”正在用强有力的自在法压制着红世之徒“怒之蛇”,按此情势来看“怒之蛇”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剿灭了。
    (再撑一会儿,只要“怒之蛇”一死,阿姆菲斯巴纳就会回来的。)
    呈现巨大瓢虫模样的红世魔王抬起头直视袭来的利爪,此刻在她的眼中已去除了先前的迷茫,明亮的双眸中充斥着她作为一名领袖的觉悟。
    “喝!!”
    经历了百年的沉沦,“七星”媞坦妮娅又一次使出了她标志性的火焰吐息,令人叹为观止的橘色火焰聚成一颗硕大的火球,从中不断迸射出零星的火点。
    (抱歉了,阿姆菲斯巴纳,别死啊!)
    只此一击便轻易击破了“百足”阿姆菲斯巴纳由百余锥形利足所组成的火力网,火焰与火焰的撞击瞬间引发了一场大爆炸,将岩窟顶的剩余部分彻底炸飞。
    然而阿姆菲斯巴纳与媞坦妮娅间的较量并未因此而有所收敛,早一步潜入地下的“百足”与借助火焰升至半空的“七星”相互对峙了几秒,随即在接下来的数十回合内两名强者不断上演着短兵相接的好戏。

    “迪丝小姐,你们这样可是有违火雾战士职责哦~”
    “说到这点,你和我们半斤八两,说不定还是你的所作所为更有违火雾战士职责!”
    亚西斯的义正辞严转眼便将吉诺的歪理驳回,而作为“冥奥之环”亚西斯的契约战士——“棺柩裁缝师”迪丝立即呼出数十具棺柩,趁吉诺做出任何防备之前一举将他送入冥道。
    “呵呵——”
    曾剿灭无数敌人的“反转咒者”吉诺自然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就当他被无数青黑之棺包围的时候,在这些棺盒的各个结合处纷纷呈现出细小圆盘,这便是吉诺引以为傲的自在法“逆”。
    霎那间,原本即将合拢的棺板纷纷弹开,脸上一派轻松表情的黄发咒术师不动一指便轻易突围。
    “不好意思呀,看来迪丝小姐的棺柩们不怎么喜欢搭理在下啊!”
    针对自己的攻击会被弹开,久经沙场的少女早就有所准备,故而她在发起第一波攻势的同时已经为第二次攻击铺垫好了前路。只见被弹开的棺木接二连三地莫名爆炸,隐匿其中的巨大火球在脱离棺柩后高速射向尚在得意的火雾战士“反转咒者”吉诺。
    可惜的是就算是如此突然的袭击也依然难逃自在法的影响, 眼见这些火焰弹悉数命中吉诺,率先倒下的却是发动攻击的迪丝。
    “唔——”
    “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自己契约者突然倒下,即使是如亚西斯这样的见多识广的红世魔王一时也无法摸清发生了什么。
    旗开得胜的咒术师不紧不慢地降落在地,从高处睥睨着倒下的对手,吉诺的嘴角微微上扬。
    “比起在下,果然他们更喜欢迪丝小姐啊!”
    趁着“棺柩裁缝师”尚未起身,“反转咒者”吉诺加速前行试图一举击杀对手,因为只要他能碰触到迪丝的身体便可施展诸如“逆流之镜”之类的自在法使其从内部崩溃致死。
    (心小请!)
    红世魔王奥格玛的警告令吉诺立即缩回即将碰触到目标的右手,几乎在同时,戴在迪丝头上的圆形礼帽忽然飞起急速掠过吉诺的面前,随后躺在地上的迪丝亦化为缕缕青烟将惊魂未定的修长男子困在其中并立即固化为锁链将其紧紧捆绑。
    “这回总算是抓住你们了。”
    在亚西斯洪亮的声音中,一袭礼服的少女从立于战场四角的某具棺柩中缓缓走出,同一时间与之相邻的一具棺柩失去了色彩。
    被青色锁链束缚得动惮不得的火雾战士“反转咒者”望了一眼自己正在流血的右手,不禁为自己能及时收手而暗中庆幸,当时若非契约魔王奥格玛的提醒,现在的他必然已失一臂。
    (多谢,奥格玛。)
    望着迪丝戴在头上的圆形礼帽边缘,吉诺发现其锐利程度竟丝毫不亚于利刃。
    “话说亚西斯先生居然教一个女孩子玩这么危险的东西,真是过分呀!”
    听闻此番言论的迪丝脸上略微露出一丝愠怒之色,先前将吉诺划伤的圆形礼帽犹如回旋镖般再次从他面前掠过后回到了少女手中。
    “不许说亚西斯大人的坏话!”
    “了解、了解,‘棺柩裁缝师’果然很危险呢!”
    尽管被青色锁链所束缚,可从吉诺脸上却看不出一丁点的紧张与担忧,就好像占据主动的不是迪丝而是他自己一般。
    (小心,那家伙可能又想耍什么诡计了。)
    鉴于前一次的教训,亚西斯与迪丝对于此番攻击显得格外谨慎,即使在占尽优势的局面下也没有任何放松。
    “啊呀,两位不要露出那么害怕的表情嘛~”
    吉诺的玩世不恭令迪丝与亚西斯时刻保持警戒的状态,毕竟“反转咒者”可是远近闻名精于算计的人物。
    与这等狡诈之徒为敌的迪丝也并非泛泛之辈,这位平时犹如邻家小妹似的少女一旦踏入战场便仿佛断案的判官般冷静无情,尤其是在应对诸如火雾战士“反转咒者”这类狡诈的敌人更是如此。
    所以,在已然控制局面的情况下,迪丝决定再在吉诺身上额外增加一具棺柩,使其完全被关押在密封矩形牢笼内。
    “虽然这么做的确有些过分,但你们实在过于危险了!”
    确保敌人不可能逃脱后,红世魔王“冥奥之环”开始了对于火雾战士“反转咒者”的审问。
    “希望你们能诚实回答接下来的问题,你们身后是否还有其他人物?”
    “啊嘞?在下身后的人吗?抱歉,被弄成了这样,在下实在看不到身后啊!”
    纵然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战局的掌控,“反转咒者”吉诺仍未打算屈从对手,其插科打诨的功夫致使亚西斯短时间内什么都没问到。
    “那么,对不起了!”
    遵从红世魔王亚西斯的指示,契约者迪丝果断地向着将吉诺困于其中的棺柩送出一团青色烈焰,整个矩形棺盒内顷刻间充满了玄青冥火,狡诈咒术师的身体就这样被炙烤于熊熊大火中。
    “希望吉诺先生和奥格玛小姐能认真回复亚西斯大人的提问!”
    通过少女稚嫩嗓音传出的言辞严厉而果断,没有一丝拖沓,仿佛是神派往凡间的制裁者。
    “到底是谁策划这一切的?其目的又是什么?”
    在这片由特殊自在法构筑的如子夜般漆黑空间中,亚西斯的质问声久久回响其中,洪亮而深沉,宛如天之音。
    针对亚西斯的厉声质问,深陷烈火炙烤中的红世魔王“逆语之钥”奥格玛巧妙地利用反唇相讥回避了对方的问题。虽然语句中没有任何抑扬顿挫,但任何听众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带有明显的挑衅意味。
    “伴同磨折在‘环之奥冥’”
    “就是啊!大名鼎鼎的‘冥奥之环’阁下居然如此对待站在同一立场上的伙伴!”
    作为其契约者,吉诺也不失时机地添柴加薪试图利用其拷问同为火雾战士的自己这一事实彻底扭转被动局面。
    然而名为“冥奥之环”的亚西斯并非一般红世魔王,在挑起战斗的伊始,这位深谋远虑的智者便已做好了这方面的觉悟。尽管杀死屡建奇功的火雾战士“反转咒者”并非其愿,但比起因为放任其肆意妄为而导致更多的生灵涂炭,将他们就此讨伐显然更为合乎一名契约魔王的立场。
    “同一立场吗?别说笑了!你们的行为已经危害到这个世界的平衡了,再纵容下去只会令两边都走向毁灭!”
    “在下可以将其理解为两位嫉妒我们的功绩吗?”
    “随便你们怎么理解,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你们必须在这里被剿灭!”
    “到不办你怕就”
    或许是由于受到了对方的挑衅,青黑棺柩中的火势猛然增大,而置身其中的“反转咒者”吉诺甚至还没来得及悲鸣便已垂下了其高傲的头颅。
    “那个,亚西斯大人,吉诺先生不会……”
    “放心吧,他们只是……”
    亚西斯与迪丝的对话才进行到一半,他们面前关押吉诺的棺盒突然打开,从中高速飞出一个人影直扑两人。
    “危险!”
    意识到危机的红世魔王立即提醒与自己契约的少女,火雾战士“棺柩裁缝师”也在第一时间竖起了一具具棺柩阻挡在自己身前,但是突袭者伸在身前的左手犹如钻头般轻易突破了这层壁垒,直至将少女纤瘦的身躯贯穿。
    “唔……”
    恐怕是想起了先前遭受的伏击,达到目的的刺客立刻抽手后退,同时将对手殊死一搏所释放的火焰弹悉数返还。
    确定攻击得手后的黄发咒者缓缓抬起头,平齐刘海下两片薄唇得意地弯成了一条美妙的弧线。
    遭受重创的迪丝勉强躲开了返还的火焰攻击,只是她最为担忧的自在法“逆流之镜”毫无疑问已经伴随刚才的一击渗入到身体各部位了。
    “之前的火焰灼烧……也被反弹了吗?”
    “不是哦~这是在下秘藏的自在法‘逆’,这个自在法可以令施加的对象回到数秒、甚至数分钟前的状态,所以任何攻击对于施加了该自在法的在下都是无用的,除非两位能瞬间给予在下致命一击。”
    望着连走动都已经十分艰难的对手,吉诺毫不避讳地展示着自己的得意技。
    “不过,看上去,你们已经没机会了吧?”
    获悉这一切的少女不由瞪大双眼,果然在吉诺的身上看不出任何灼伤的痕迹,就连不久前用礼帽造成的伤痕也已消失不见。
    “即然这样的话……”
    自知大限将至的少女不顾一切地奔向敌人,她要拼尽最后的力气把对手一起拉入死亡的深渊,然而进入其身体的自在法“逆流之镜”在这时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了,迪丝的身体就像被强酸腐蚀般出现了一个个窟窿,这些小洞逐渐扩大,最终使得礼服少女在距离吉诺仅一步之遥时彻底化为了粉末飘散于风。

    漆黑战场之外,橘红瓢虫振翅稿飞,从空中朝地面扔下一枚巨型火球,只是她的目标——“百足”阿姆菲斯巴纳却先一步采取了行动,利用潜于地下的优势进行着快速移动,同时令事先埋在其他区域的锥形火焰弹射出地面,以此来误导敌人对其真身所在的判断。
    (就算暴走了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战斗方式吗?)
    媞坦妮娅怎么说也是和阿姆菲斯巴纳共同浴血奋战了数千年的战友,对方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进攻,在她心中早已了如指掌。故而这位身形庞大的红世魔王轻易就避开了锥形火焰弹,随后迅速以一连串的小型火球将阿姆菲斯巴纳可能采用的行动路线悉数封锁,形成瓮中捉鳖之势。
    橘红火球不断凿击地面,随着周围地势不断削减,处于中央的土地被渐渐孤立崛起。
    困在高地之中的红世魔王“百足”无奈被迫现身,但这位几乎已全身通红的巨型蜈蚣并没有就此束手就擒的打算,密集的细小尖刺形成一条黑色长龙跃向苍穹。
    (没想到为了克制阿姆菲斯巴纳而领悟的这一招会真的有对他使用的一天。)
    面对密集的火焰之刺来袭,媞坦妮娅瞬间提升护体火焰的强度,随后缩紧身子加速撞向地面,被橘红烈焰包裹的红世魔王远远望去宛如一颗巨大的陨星。
    巨响之后,强悍的冲击波将周围的一切全部掀翻,扬起阵阵沙尘,由位于撞击中心的红世魔王释放出的橘红烈焰燃遍整个洞窟,瞬间将周围的一切全部吞噬。
    被冲击波从地底翻出的“百足”阿姆菲斯巴纳在经历了烈火的熨烫后,心中的愤怒愈加强烈以至于躯壳表面纷纷产生了裂痕,猩红火焰不断从中窜出,同时带出的还有象征其生命力的亮黑火粉。
    (可恶,再这样下去,阿姆菲斯巴纳的存在之力会活活被这怒火所吞噬殆尽的!)
    恰在此时,远处另一战场传来了一阵爆炸声,原来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已将造成众人失控的元凶“怒之蛇”穆舒苏就地正法。只可惜这结果对于媞坦妮娅与阿姆菲斯巴纳的战斗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处于暴怒状态的红世魔王“百足”非但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相反却变得越来越暴躁,大片大片的黑色火粉从他体内喷射而出,一条条猩红裂痕亦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长,似乎躯体表面的那层漆黑铠甲随时都可能崩落。
    (居然、居然是不可逆自在法,好狠毒的红世使徒啊!)
    如此一来,摆在媞坦妮娅面前的结局只有一个:阿姆菲斯巴纳必定会死!
    望着这位自己最好、也是最为信任的盟友,虫之女王被迫做出痛苦的选择,是亲自杀死阿姆菲斯巴纳或是让他就这样被怒火噬尽。
    站在媞坦妮娅的角度来说,放任其自然显然会比亲手杀死朋友在心里上要来得轻松许多,但领袖的责任感以及相交数千年的友情却无法容许她这么做。
    (我不会逃避了,不会再像上次那样逃避了!)
    匍匐在地的橘红瓢虫仔细观察着眼前敌人的动作,似乎是想要将对手完全看透一般。
    (要终结阿姆菲斯巴纳的痛苦恐怕只有一击致命了!)
    与其对峙的巨型蜈蚣不知为何也紧紧注视着媞坦妮娅的一举一动,可那双熟悉的眼眸中所蕴藏的已不是昔日的情深意重,而是无尽的怒火。
    “做个了结吧!”
    “杀!杀!杀!”
    (杀——了——我——吧!)
    同时跃起的蜈蚣与瓢虫在空中相互祭出最强杀招,双方都已做好了一击决生死的觉悟。
    借助翅翼占据上方有利地形的媞坦妮娅深深吸入一口气,整个身躯较之前整整庞大了一倍,鲜艳的橘色火焰不断从体表窜出,就仿佛是一只随时可能因充气过多而爆裂的气球。
    处于下方的阿姆菲斯巴纳也不甘落后,他将猩红的细长身躯最大限度后拱,同时把所有细足全部后折向背,乍看之下就好像是一只完全颠倒了腹背的蜈蚣,之所以如此只是为了所有足尖在射出的刹那能达到最高速度。
    厉兵秣马的两位强者一旦自我准备完毕便立即发起攻击,丝毫没有给对手充足准备时间的想法,第一回合的攻防瞬间开始。
    红黑交织的红世魔王“百足”率先发难,阿姆菲斯巴纳一口气将所有足尖全部射出,黑色锥形火焰弹组成的巨龙以其远超过往的速度一口便咬掉了媞坦妮娅的一只翅膀。
    微微侧身躲过第一击的“七星”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她不仅没有立即喷吐火焰阻挡,甚至连损毁的翅翼都没有再生,而是后足一蹬加速扑向因攻击而呈下落之势的红世魔王。
    (拜托了!)
    拖着长长焰尾的媞坦妮娅成功抢在阿姆菲斯巴纳发动第二击前,一头撞进了对方的怀中。
    “阿姆菲斯巴纳!”
    抬起头的『虫之风暴』女皇深情地注视着“百足”那双浑浊不清的眼眸,随即温柔地将双唇贴了上去。
    “再见了……”
    就在两位魔王即将落地的瞬间,橘红火焰从媞坦妮娅的嘴中猛然喷出,巨大的火球轻易撕碎了阿姆菲斯巴纳的上半身后猛地撞向地面,又一次扬起尘土阵阵。
    “谢谢……”
    在烟尘之中,隐约传来了昔日好友最后的话语,那是终于得到解脱的感谢声……

    与外界隔绝的漆黑角斗场内,略施小计令同为讨伐者的“棺柩裁缝师”灰飞烟灭后,“反转咒者”并未因此就放松警惕,因为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仍处于漆黑棺柩构筑的独立空间,这意味着与火雾战士少女的战斗尚未结束。
    “两位的准备还真是周到啊!请问在下还需要杀多少次才能终结呢?”
    “……”
    “是不是还剩最后的两次?”
    纵使迪丝与亚西斯不发一语,狡黠的吉诺也能迅速根据构筑这个空间的四具棺柩的明暗而猜出答案。
    (吧结了个做气口一)
    与红世魔王“逆语之钥”心有灵犀的契约者猛然转身,数十发火焰弹全部朝一点钟方向的棺柩倾泻而出,而狡诈的咒术师自己则利用此番攻击作为掩护从另一侧发动偷袭。
    (看来要对付“反转咒者”,我们只能力求一击致命,否则必然会被他以自在法“逆”恢复的。)
    另一方面,与之为敌的红世魔王“冥奥之环”在了解了对手的秘技后也有着自己的算盘。
    (右侧,防御!)
    再一次从棺材中走出的迪丝须臾间即使出了防御自在法“断空”,一堵由一具具散发出浅青火粉的透明棺柩排列而成的厚壁拔地而起挡在了炮火与少女之间,韭菜黄色的火焰在撞上厚实的棺墙后纷纷瓦解溃散,没能伤到其一分一毫。
    (后面,束缚!)
    收到警告,“棺柩裁缝师”立即编写出无数青色自在法条试图捆住偷袭之人,可这些光带尚未碰触到吉诺便被轻易瓦解成零星火粉。
    “青幽枷锁!”
    化为碎末萦绕在“反转咒者”周围的青色光点在少女的命令下骤然聚合成数十具棺柩,随即紧缩成数具枷锁将黄发男子牢牢制住。
    “迪丝小姐啊,你真以为这点东西能关住在下……”
    一道寒光闪过眼前,吉诺标志性的轻佻言语戛然而止。
    “吧……的笑玩开”
    弹指一挥间,始终占据上风的火雾战士“反转咒者”人头落地,就连通过佩戴在腰间的神器“阿基里斯”传达意志的红世魔王也惊愕万分,言语中鲜有情绪表露的奥格玛这次终于抑制不住了。
    “么什了干都你,斯西亚”
    “……对不起……”
    右手握着银色尖剪的少女立于被枷锁束缚的无头战士面前,紧闭的双唇在迸出这三个字后再也未曾开合,只是默默地看着被自己剪下头颅的咒术师,安静地等待契约魔王作出回应。
    尽管面临亲手处死误入歧途的伙伴已不是第一次,但无论原因是什么,迪丝依旧会感到心痛,依旧会眼眶湿润,依旧会不由自主地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虽然有些抱歉,但是你们的行为对于这个世界太过于危险,我们必须要进行讨伐!”
    深沉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幽暗空间,其中充满了对于即为同伴也是敌人的战士“反转咒者”真挚的歉意以及对于自己所背负之使命的不懈坚持。
    “吗么什了为是做么这他诺吉道……”
    (算了,奥格玛,真没想到……居然、居然会死在这里啊!)
    就算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冥奥之环”对自己的讨伐之心,不过令吉诺万万也没料到他们的杀招会来得如此迅速、如此之狠,故而他在还没做好万全准备之际便遭受了如此致命的一击。
    (明明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全身而退了……)
    吉诺身上韭菜黄色的铭文逐渐亮起,只不过片刻之后便又急速黯淡了下去,这是他事先布置在自己身上用于转移的自在法,只是这一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遭受斩首之刑的术者已经无法再创造奇迹了。
    (没能完成……“灭世重炮”……实在……可惜啊……)
    ……
    带着满腹的怨念,曾被称作连世界也能反转的火雾战士“反转咒者”走完了他人生路的最后一程,就这样在这座无人知晓的山中静静陨落了。



自在法介绍:
    断空:火雾战士“棺柩裁缝师”迪丝独具的防御自在法,瞬时,树立起一具具透明棺柩排列而成的厚壁,阻挡在了守护对象与攻击炮火之间。
    青幽枷锁:火雾战士“棺柩裁缝师”迪丝独具的束缚自在法,瞬时,事先散发出无数火粉萦绕在敌人周围,之后根据情况令其突然聚合成大小不一的棺柩并组成不同的枷锁束缚敌人。
    四命轮棺:火雾战士“棺柩裁缝师”迪丝独具的特殊自在法,瞬时,以四具巨型棺柩为四角建立起一个隔绝因缘空间,在空间内迪丝拥有四次生命,每被对手消耗一次或者自动放弃一次,就会有一具棺柩失去色泽,一旦四具棺柩全部黯淡则宣告迪丝正式死亡,同时自在法自动解除。
    :火雾战士“反转咒者”吉诺独具的防御自在法,瞬时,瞬时,以自在法构筑出钟面似的圆盘将对手的攻击按原路返回。
    :火雾战士“反转咒者”吉诺独具的恢复自在法,需事先编写施加,令施加的对象瞬间回到数秒、甚至数分钟前的状态。
    :火雾战士“反转咒者”吉诺独具的转移自在法,需事先编写施加,令施加的对象瞬间转移至指定地点。
    反转:火雾战士“反转咒者”吉诺独具的特殊自在法,需事先编写施加,瞬间令攻击者与攻击对象置换,使攻击者自己承受由攻击者的攻击所造成的伤害。



第⑨幕  宿命の对决


    孤独一人伫立在袅袅升起的硝烟之中,注视着面前一点点飘散消逝的残烬,媞坦妮娅想起了与这位曾无数次带给自己希望的同伴一起度过无数过往,身上的熊熊烈火也伴随其心情渐趋平静而无声息灭,展露出她原本的模样。
    将用于稳定山体的自在法已然布置妥当后,手提银蓝竖琴的诗人一直在她身后无言地注视着一切,脸上不觉现出了一抹悲伤,但作为火雾战士的职责不能摒弃,兰迪的右手缓缓抬起……
    “能听下我的请求吗?”
    几乎在“银月诗人”兰迪即将碰触到琴弦的瞬间,背对他的红世使徒开口了。
    “我希望在最后可以和‘棺柩裁缝师’来一场无拘无束的决斗。”
    说话间,不远处的黑色帷幕逐渐退去。遥望迪丝与吉诺激战的方向,不断飘出的韭菜黄火粉,毫无疑问,这场战斗是“反转咒者”败北了。
    “最后,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望你们能答应。”
    回过神来,站在兰迪面前的红世魔王“七星”不知何时恢复为了帅气少女的模样。橘色的短发被晚风轻轻吹拂,在秀发的遮掩下一双明亮的双眸灵动地闪着,英气逼人的面庞充满了恳切之色。
    “!!”
    (这……这模样……是为了怀念那个在上次大战中殒命的女孩吗?)
    “怎么样?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大部分时间都给人以高高在上之感的红世魔王竟会用如此温柔谦逊的语气请求自己,这令素来不擅应付少女的火雾战士险些松口直接允诺了对方的话语。
    (喂喂,考虑清楚再做定夺,别又惹上了什么麻烦事啊!不管怎么说,“七星”也是名红世使徒。)
    幸得契约魔王卡斯特拉及时提醒,兰迪这才勉强将到了嘴边的应允之辞吞下。
    “能否将内容告知与我?”
    “代替我领导『虫之风暴』的同胞们!”
    “什么!!”
    (不是吧,这也太乱来了!)
    听闻媞坦妮娅的最后嘱托居然是拜托自己掌管全部由红世使徒构成的军事组织『虫之风暴』,以讨伐红世使徒为己任的兰迪不免一脸惊愕万分的表情。
    “这不可能!我好歹也是名火雾战士,怎么可能接手红世集团?”
    “这有什么关系,大哥哥就答应下来吧!”
    循声看去,走出黑色角斗场的迪丝脸上重又恢复了往日的灿烂,齐平的刘海下一双漂亮大眼睛直视着兰迪,荧绿瞳孔宛如两颗宝石一般摄人心魄。
    “嗯,这主意不错,如此可以有效地避免『虫之风暴』因为失去首领而陷入混乱,进而引发大规模红世使徒失控伤及人类的局面。”
    “喂喂,亚西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想让我们变成众矢之的吗?”
    虽然同为红世魔王,但卡斯特拉与亚西斯所站的角度完全不同,亚西斯只需考虑这个行为对整个世界的影响,而卡斯特拉还必须顾及如此行事将会对自己以及自己的契约者所带来的危险程度。
    银发的火雾战士眉头深锁,细细斟酌各方的意见,毕竟这个选择关乎着附近一整片区域的安危以及未来自身的处境,不是单凭一时冲动可以随意应承或推辞的。
    “拜托了!”
    “就答应了‘七星’小姐的请求吧!”
    即使有媞坦妮娅和迪丝在耳边反复催促着,兰迪仍然琢磨了数分钟才终于下定决心。
    “好吧,我答应了!”
    (唉,还是没能回避掉啊!)
    “多谢!”
    鞠躬以示谢意的媞坦妮娅露出了安心的笑容,随即慢慢走向洞穴的中央。
    “大哥哥都当上了『虫之风暴』首领,那迪丝也要努力咯~”
    洋溢着喜悦笑容的少女快步跑到了红世魔王“七星”的对面,从她一派轻松的面容上丝毫看不出其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望着斗志昂扬的两人,站在一边的兰迪不由叹了口气。
    “如果大家不是对手,那该多好啊!”
    “这可不好哦~这样大家就碰不到了嘛!”
    “‘棺柩裁缝师’说得对呢~”
    “叫我迪丝就可以了。”
    “那迪丝小姐,请多多关照了。”
    “彼此彼此。”
    简短的开场白后,一场宿命之争无情地在两位少女间展开。

    媞坦妮娅一袭橘色短发微微摇摆,散出点点火粉,修长的剑眉下一对清澈明亮的瞳孔中透着背水一战的决心。
    “火焰外衣!”
    一团炙热火焰骤然升起化为烈焰战甲将媞坦妮娅护在中央,在她身后一张由橘红炽炎构成的披风随风飘舞,尽显其作为虫族女王的威严。
    几乎在完成火焰战衣的同时,这位素来以威力强大的巨型火焰弹闻名的红世魔王居然在自己身边精巧地构筑出了近百枚小型火焰弹。
    “发射!”
    同一时间内操控数百枚火焰弹从不同方位打击对手的媞坦妮娅已经足以被称作是一名优秀的自在师了。
    (这才是媞坦妮娅的真实实力吗?)
    站在外围观看两人决斗的迪兰不禁被“七星”展现出的强大实力所折服。
    同样第一次面对实力全开的“七星”,正在与之激斗中的“棺柩裁缝师”可没这份闲情逸致来发表感慨,她在见到火焰弹的一瞬便立刻作出了应对,一根根细如尖针的青色火弹顷刻间将来袭的橘色火球一一击破。
    连环爆炸引发阵阵硝烟,在这青橘两股炽焰相互交织的战场之中,迪丝与媞坦妮娅先后舍弃了远程火焰转而使出各自的近身格斗本领。
    高速移动中的红世魔王率先展开双手,两把燃着熊熊烈火的月牙型弯刃赫然出现在掌中。
    (这两把武器原本是想送给娜乌西卡的,现在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实现了。)
    与之相呼应,始终赤手空拳迎敌的讨伐者少女这回也举起了右手,从背在身后的巨大棺柩所喷出大量青色火粉中抽出一把利剑。
    明亮的玄青利刃折射出她坚定的眼神,透着深青金属光泽的黑色晚礼服包裹下的是久经沙场不畏任何挑战的身姿,要不是其娇小的身躯以及宛如白瓷娃娃般的可爱面庞,根本看不出拥有如此矫捷身手的战士竟会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女孩。
    “呀——”
    “喝!!”
    在鲜血般夕阳照射下的洞穴中,两位少女背负着各自的责任,为了自己心中的大义,无所畏惧地战斗着。
    这是赌上彼此性命的交手,也是命运安排的对决,更是关乎荣耀的战斗。
    眼看两人即将短兵相接,手握双刃以人类模样战斗的红世魔王突然发力,橘色火粉勾勒出一道光影直冲迪丝防御稍弱的左侧而去。
    (先看看她的真实实力到底如何。)
    识破对方意图的火雾战士“棺柩裁缝师”却不与其正面相抗,她看似不经意的一个转身巧妙地绕道对方身后施展反击,无数火焰弹配合着长剑直击“七星”的背部。
    初次攻击遭遇失败的红世魔王没有显露出一丝慌乱,过去无数战斗的经验迫使她猛然收身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反手用刀架住了迪丝的长剑攻击,而萦绕在周身的橘色烈焰则轻易将来自对手的攻击化解。
    尽管兰迪是第一次见识到迪丝的近身格斗能力,不过从局面上来看似乎并不需要为她担心,因为数回合的交战过后,“棺柩裁缝师”已经牢牢占据上风,而她的敌人“七星”媞坦妮娅则始终处于被压制的状态。
    (“七星”想做什么?是但求一死吗?)
    (这个嘛……谁知道呢?不过肯定不是求死这么简单!)
    在旁默默关注着这场战斗的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对于红世魔王“七星”为何要舍弃其最擅长的战斗方式这一问题久久不得甚解。
    空中,地面,橘色弯刃与青色长剑相互摩擦发出阵阵火花,双方慑人的存在之力在空中一次又一次地彼此撞击嘶吼,橘色与青色火焰不断相互碰撞,在空中绽放出一朵朵耀眼而又短暂的花火。
    在一次巨大的爆炸后,橘红火焰的中心,舍弃瓢虫形态的红世魔王似乎略显疲倦,但是,在她的赤红月牙尖端一滴滴鲜红的血液正顺着利刃边缘缓缓滴落。
    原来先前的一次交手中,媞坦妮娅巧妙地将用以掩护自己的十数枚小火团骤然合为一体,使其演变成一个巨型火球攻向迪丝。没能料到这一手的火雾战士少女只能被迫退让,进而将自己防御空虚的一侧完全暴露给了“七星”的双刃。
    (终于能伤到“棺柩裁缝师”了!)
    对面手持青冥长剑的少女正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血从一字型的伤口汩汩地涌出,顺着纤细的指尖滑落,白皙的脸庞却并未因手臂受伤而出现任何的扭曲,还是一如兰迪初次见面时的纯净透澈。
    “呵呵,真是精彩的一击!”
    从受伤少女背后的棺柩中传来了其契约魔王“冥奥之环”厚重的声音,面对契约者的受伤,这位曾讨伐了无数劲敌的强者非但没有表露出一丁点儿的惊慌,反倒是对敌手“七星”大加赞赏。
    当然,作为一名战斗了千百年的契约魔王,亚西斯也不会只长他人志气。
    通过巨大的青黑棺木,“冥奥之环”亚西斯一直关注着这位与自己并肩战斗的女孩,故而他深深了解迪丝那颗坚强也柔弱的心,感受着迪丝手臂上正在流淌鲜血的伤口,亚西斯的心中不禁有些心疼。
    “伤不要紧吧?”
    说也奇怪,不知何时开始每当迪丝在战斗中受了伤,作为其契约魔王的亚西斯都会分外揪心。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父爱吧!)
    这时的亚西斯还没能意识到自己的这份情感代表着什么。
    不过毕竟是他自己将迪丝拉入这非人战争中的,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亚西斯都不会因为同情而让契约者迪丝放弃战斗,像这种私自将别人卷入又自说自话地令其退出的行为,他,“冥奥之环”是绝对不会做的!
    “嗯~没事没事!”
    “那我们也要加油了!”
    “是!亚西斯大人!”
    受到契约魔王抚慰的少女再次提速,手握利剑的迪丝在烈焰的包围下化为一道玄青之光冲向对手,犹如来自幽冥的死光一般,在其周遭隐匿着无数晶莹的矩形结晶,在夕阳的照射下呈现出炫目的光痕。
    与其对峙的红世魔王“七星”微微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清澈的眼眸透出无比的坚定,双手握紧闪着血光的弯刃猛然加速,欲从正面迎击迪丝。
    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四周静寂无声,两位少女在擦身而过后都停止了动作,一切静得可怕,然而随着赤红双刃的跌落,似乎胜负已然明朗。
    “没想到迪丝小姐会用这招呢!我太大意了。”
    媞坦妮娅的身体渐渐前倾向下坠去,大量橘色的火粉从她身躯上无数细小伤口喷出,那是环绕在迪丝身边犹如尖刀般的娇小透明棺柩所造成的割痕。
    尽管右手被“七星”的炽热火焰严重灼伤,尽管脸上还留着被“七星”短刃划开的口子,但“棺柩裁缝师”迪丝终究没有辜负亚西斯的期待,击败了红世魔王“七星”媞坦妮娅。
    “抱歉……”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讨伐者少女见状不妙便即刻返身下降,试图抱住正在下落的对手。
    然而身受重伤的红世魔王却单手婉拒了对方的好意,背负领袖之责的她即使败北也不能丢失威严。
    “等等说抱歉,还没结束呢!‘棺柩裁缝师’,我可还能继续战斗哦~”
    依靠自己的力量徐徐落地,“七星”媞坦妮娅微笑着直视面前的火雾战士,只是充满力量的双眸中显出一丝淡淡的猩红。
    (啊——真是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拘无束地战斗了!)
    虽然媞坦妮娅也曾有过就此放弃、不再进行什么残酷的战斗,但是在她的身后寄托着无数红世使徒的希翼,在她的肩上扛着无数已经牺牲的同伴所留下的愿望,所以她必须为了那些相信她的红世使徒们,为了她身上所背的那个名为“首领”的责任,为了心中那个已经不可能实现却还是无法舍弃的愿望而日以继夜不停地继续战斗着。
    (唯有这次,唯有这次我决不放弃,难得可以如此尽兴地战斗!)
    橘发少女咬着牙蹒跚地走到插在地上的月型弯刃旁艰难地拔起了自己的武器,转身再次面对一生的宿敌。
    “哈哈,‘七星’终于要全力以赴了吗?那我们也不客气了!”
    “放马过来吧,‘冥奥之环’以及‘棺柩裁缝师’,让我们好好大干一场!”
    穿过无顶的洞窟上端,血红夕阳默默关注着两位在夹杂着沙尘的风中相互对峙的少女。
    一阵强风吹过,一粒小碎石撞向地面碎成两半,迪丝与媞坦妮娅同时启动跃向空中,双方的火焰霎那间交汇在一起,无数刻画着彼此炎色的小型火团相互穿梭,宛如璀璨的流星之雨一般。
    (糟糕,中计了!)
    就当双方激战正酣之时,迪丝的契约魔王“冥奥之环”忽然醒悟到对方与自己比拼火焰实属陷阱。
    (“七星”可是以火弹攻击而闻名的啊!)
    果不其然,几乎在亚西斯觉察到敌手的计策之际,双方火焰较量的平衡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打破了,迪丝渐渐被媞坦妮娅的火焰弹所压制,远远望去仿佛橘色海洋似的火焰弹雨正不断逼压向她,至于媞坦妮娅则依靠火焰弹在逐步压制对手的情况下悄然占据了上方的有利位置。
    明白胜利的天枰正在向自己倾斜的“七星”媞坦妮娅突然发力,双刀交叉处一个橘色的圆形环带徐徐扩大。
    “这回我不客气了!”
    橘红火球从中被召唤而出,瞬间化为无数长枪从天而降,犹如血红雨点般的刺向大地。
    不知是由于迪丝天生心思缜密还是身为女性所独具的精准第六感在发挥作用,这名看似娇弱的少女在危机应对方面的敏感程度竟优于身经百战的契约魔王亚西斯。面临火云压城的困境,名为“棺柩裁缝师”的少女长剑一指,刚发射出的青色火弹纷纷展开,从中散发出的火粉迅速聚合成一具具棺柩,并在刹那连成一道厚墙成功抵御了火雨倾盆之危。
    (将组成“断空”的自在式藏于火焰弹之中,不愧是当今首屈一指的自在师啊!)
    暗生钦佩的红世魔王立即着手第二波攻势,运用手中的带火双刃,媞坦妮娅转眼将对方引以为傲的自在法“断空”划开一道口子,随后朝着隐匿在棺墙下看似毫无准备的讨伐者喷出一枚足有四分之一洞窟大小的火球,这便是“七星”最为令人忌惮的火焰弹攻击。然而这位强悍魔王今天的攻击还不止于此,在这颗巨型火焰弹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焰尾,使之远观如同一条凶猛异常的火龙似的。
    “罗生门!”
    迪丝话语刚出,一具五倍于普通棺木的灵柩赫然显现于少女身前,伴随挡板逐渐升起,由红世魔王“七星”所喷吐的巨龙被一点点吸入这深不见底的棺盒之中。可惜眼看危机即将解除,用以吸收攻击的自在式却因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而从内部发生崩溃,橘色火龙夹杂着自在式碎片一起涌向略显惊愕的迪丝。
    “防御,斗转星移!”
    沉着应对了无数危机的少女战士在露出讶异表情片刻后迅速使出第二道防御之法。由背后巨棺喷出的青色火粉迅速缠绕其身,转瞬间迪丝已置身于坚固的守护棺柩中,任凭媞坦妮娅如何加大攻击力度,均无法使这具闪烁着青色光辉的灵柩现出一丝伤痕。
    即使在这种局面下,媞坦妮娅也并没有任何想要终止的意思,相反还大大提升火焰的威力与规模,整个洞窟内被这橘色巨龙照的通透,就连一旁观战的兰迪也不得不闭上眼睛躲避。
    但火雾战士“棺柩裁缝师”此招的真正厉害之处并非仅仅防御攻击而是空间转移,趁着红世魔王媞坦妮娅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攻击棺柩之时,迪丝已悄悄转移至了她背后的另一具长棺中。
    (就是现在!)
    在棺板打开的瞬间,身着黑色礼服的少女飞身跃出,同时将手中的青冥长剑一并掷向背对自己的敌人。
    “?!”
    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危机并作出防备的“七星”当即被利刃贯穿,伴着从伤口飘出的大量橘色火粉,一代霸主就此陨落。
    “杀、杀——!!!”
    本以为这场决斗就这么结束的兰迪却看到了出人意料的一幕,一条猩红手臂忽然从媞坦妮娅伤口处窜出,直扑停留在空中的迪丝。
    连续经历两场恶战的讨伐者少女几乎精疲力竭,面对预想之外的攻击只能匆忙应付,借助战斗本能释放的一连串火焰弹成功迫使猩红巨臂改变了运动轨迹,加之“银月诗人”的鼎力相助,最终顺利剿灭了这条诡异的火焰手臂。
    “唔——”
    不过,迪丝为此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左腹部因这次突如其来的攻击已鲜血淋漓。
    “没事吧,迪丝?”
    “没、没事,亚西斯大人。”
    契约魔王的温柔令情窦初开的少女不由羞红了脸,可迪丝身上的伤势决定了现在决非是悠闲地表达少女情怀的时刻,更糟糕的是本已身受重伤的红世魔王“七星”正在快速愈合伤口,而且新生的火焰的颜色竟然是——猩红!
    “……”
    “回去!!!”
    就在兰迪准备出手干涉之际,媞坦妮娅的一声怒喝及时逼退了正欲侵蚀她的猩红,从而还原了其伤痕累累的身躯。
    “看来是不行了呢……”
    媞坦妮娅手扶岩壁,双眸的颜色在橙橘与猩红间飘忽不定,一脸痛苦的她紧咬双唇,看来以目前状态光是压制体内的躁动就已濒临极限了,至于和迪丝继续战斗几乎不可能了,也就是说这场对决的胜负已定。
    “能……能以这……姿态……与迪丝小姐战斗……真是太畅快了……”
    (原来是这样吗?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场战斗是为了能让那个死去的女孩与她自己一起和迪丝做个了断啊!)
    在上方默默关注一切的“银月诗人”直至此时方才醒悟过来,方才明白为何媞坦妮娅会用这种他从未见识过的姿态与方式战斗。
    (嗯,那个死去的女孩如果能和她缔结契约成为火雾战士的话,应该就是以这身姿、以这方式来进行战斗的吧!)
    “可惜,可……惜……还……差……一……”
    不等媞坦妮娅说完,同样负伤不轻的迪丝迅速编撰出五条缎带将对手的脖颈、双手以及双脚缠住,随即这些青色丝带逐渐硬化为五具小型棺柩铐在“七星”的头颈、手腕以及脚腕处,使之完全无法动弹。
    “不是差一点,而是胜一点,要不是你一边抑制体内的自在法一边进行战斗,恐怕输的就是我们了。”
    依托迪丝五具镣铐的力量,由于伤势过重而差点被“怒焰醉心”吞噬的红世魔王“七星”终于找回了自我。
    “这副模样还真是令人难堪啊!”
    橙发少女怀着一脸苦笑稍微用了下力,试图让自己的双手挣脱束缚,尽管她也明白对方这么做是为了自己不被“怒之蛇”穆舒苏所留下的自在法所掌控,但身为红世集团首领的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接受现在这种处境。
    (喂,虽然有些麻烦,但还是稍微帮她一下吧!你不是最喜欢怜香惜玉了吗?)
    原本就想最后帮“七星”一把的兰迪在收到自己契约魔王的拜托后自然迅速行动了起来,只见被冰蓝火焰包围的青色镣铐上慢慢浮现出细小的铭文,待铭文全部显现的刹那,这些细小棺柩倏地全都消失不见了。
    “我已经将他们转移到你体内去了,这样就可以了吧?”
    获得解放的媞坦妮娅活动了下手臂,朝着兰迪微微一笑以示感谢。
    “看来将『虫之风暴』托付给你们真是没有做错啊!”
    勉强可以行动的红世魔王再次捡起掉落的双刃,望向停留在空中的火雾战士,清澈的橘色瞳眸中已看不见一丝杂念。
    (最后一击,拜托了!)
    完全领会了“七星”意图的讨伐者同样摆好架势,静静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再见了!”
    “再见了!”
    相视一笑的两位少女同时扑向对方,借助各自身后火焰的推进,不出一秒她们便迎来了第四次交锋。
    摆脱了沉重束缚的橘色烈火与背负着无情使命的青色冷焰再次交汇,只是这次的分离将意味着其中的一方永远消逝。
    “呵呵,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啊!”
    两人擦身而过的片刻之后,大量橘色火粉从“七星”媞坦妮娅的脖颈处喷出,这位曾经令无数火雾战士们心寒的红世魔王就这样消陨了,带着她未完的梦渐渐飘散。
    “曾经我有一个梦想——为饱受欺凌的大家创造一个容身之地,但是在看见众多同伴遭遇讨伐后、在被越来越多的同伴寄托希望后、在与火雾战士对抗中一次次胜利后,我渐渐迷失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开始从拯救保护变为复仇争夺,最终带领着那些我本应守护的同伴们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一缕缕橘色的火粉随风飘散,划过兰迪与迪丝的耳际,越过洞窟还残留的些许岩顶,飞向无边的天际。
    “如今又一次来到十字路口的我希望能弥补这个过错,真正还大家一个充满温暖的安乐之地。”
    橘色火粉就这样在这片广阔无垠的世界中四散而去,徒留下片片箴言。
    “所以,拜托了,请替我守护好那些孱弱的同伴们。”
    在这一刻,媞坦妮娅终于自由了,终于从名为“首领”的束缚中得到了解脱。
    仰望碧蓝的天空,已看不到一丝橘红,银发的火雾战士轻声答道:
    “我们会的,一路走好……”


自在法介绍:
    罗生门:火雾战士“棺柩裁缝师”迪丝独具的防御自在法,瞬时,构筑出一具巨大的棺柩,将攻击者的自在法全部吸收。
    斗转星移:火雾战士“棺柩裁缝师”迪丝独具的特殊自在法,瞬时,将对象遮蔽在青色棺柩中,之后根据情况转移至另一具棺柩内,可以连续多次转移。



第七章  孤独的少女(上)——红色的怒焰


    七月初的上海依旧在被连绵不绝的梅雨所困扰,已经持续了一整天的细雨没有任何消停的意思,仍在渐渐沥沥地下个不停。
    “嘛……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情况不容乐观啊!”
    透过宽敞的落地玻璃,一名军人打扮的硬朗男子茫然地抬头仰视充满阴霾的天空,不禁暗自绷紧了表情。他就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令欧、亚、非三洲交界处的红世使徒们闻风丧胆的人物,火雾战士“幽冥军事家”埃尔温·沃尔夫。
    (“银月诗人”,你到底要睡到何时啊?)
    遥望窗外,在远方的土地上有一大群人正在急切地等待着两人的归还。
    回头看了一眼门庭紧闭的屋室,埃尔温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整理好军官大衣的竖衣领,理了理自己略显凌乱的前发。脸上表现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并非对任何人说的话,从这位大衣上挂满了各类勋章的男子口中漏出:
    “嘛……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打算先行回去了吗~にょ?”
    以惨白中略带青紫的骷髅型胸章样式挂在他胸前的神器“马克斯”中,一个开朗的女性声音缓缓飘出,这就是与其契约的红世魔王“暗之伊甸”桑达尔丰的意志体现。
    埃尔温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便从内侧袋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转身朝玄关而去。
    “到时候再见了。”
    “喂,这就要走了吗,桑达尔丰?”
    正值埃尔温经过餐厅走向房门之际恰巧遇见了端着稀粥刚出厨房的米莎,从挂着一个个香囊的七彩锦缎腰带中传出的声音依旧无礼而直率。
    “咱恰巧煮了点粥,不如吃完再走吧?”
    “不了,余还是快点回去吧!雅典那边已经有半个月没有任何消息了,说实话余有点担心。”
    一袭军官大衣的火雾战士果断推辞了狼耳少女的善意,墨镜遮面亦难掩其担忧之色。
    (嘛,真是麻烦,两边都这么让人不放心啊!)
    “对了,余在这边留了点士兵,一旦处境危急就用这张自在法驱使他们吧!”
    于是,就像变魔术一样,从他的袖口里划出了几张便携式卡笺。
    “余把他们分别布置在了这幢公寓的楼下,‘银月诗人’老宅的花园内以及‘傀轮会’上海总部的门前。另外还有一件事,一旦‘银月诗人’醒过来的话,记得立即告诉他余来过了,并让他迅速与‘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或者余联络。”
    这位素来寡言少语的军事家还是第一次在战斗以外的场合说这么多话,在微微缓了口气后,他终于徐徐道出了离别之辞。
    “嘛,要说的就这些,再见了。”
    话毕,埃尔温拉开房门,毅然而然地离开了这幢守护了将近一月的公寓。
    “小姑娘,再见咯~にょ~”

    与之一海之隔的日本,有一座名为御崎市的普通城镇。
    若是在平日,这个平凡无奇的城市不会引起人们一丝一毫的关注。可今天的御崎不同,因为今天是鱼鹰节。
    说到御崎鱼鹰节,虽然其详细的缘起已经无法考证,但却是这个城市一年一度的重大节庆,每到节日期间总是能引来大批外县人潮。
    故而此时此刻的御崎市内到处都弥漫着一派节日的气氛,衣着光鲜的居民正三三两两地行走在悬挂着小鸟装饰的大街小巷,亦有不少旅人停留在了屋檐垂挂着无数荧光色标语的商店前。
    只不过这里除了隆重的节日氛围外还多了一抹诡异,漫步于大街上的人们并未在享受着节日而是在一脸平静地寻找突然失踪的亲朋好友,他们没有急躁也没有讶异,好像是理所当然般地在寻找着前一秒还在自己身边的亲密之人。
    但这还不是最为令人惊诧的,因为更为诡异的一幕正在位于商业区中央位置的御崎车站上演。
    大量残留在街道两侧的小鸟装饰犹如忽然得到了自我意识似的,纷纷闪烁出苍白的青色光芒继而涌向御崎市车站附近。
    “喂!老头!不要给我们增加额外的工作啊!!”
    从一只如同布娃娃装一般可爱兼搞笑的打扮中传出了玛琼琳略带责备的抱怨,不过这并未影响到她手头正在进行的工作,凭借出色的掌控以及强大的火力,一枚枚群青色的火焰弹精准地将飞来的碎石与逃脱的小鸟装饰逐一摧毁。
    “消灭殆尽万岁!我可怕的导弹发射架玛琼琳·朵——”
    “抱歉,我十分笨拙。”
    几乎与“蹂躏的爪牙”马可西亚斯同时响起的浑厚声音是来自于抵挡在玛琼琳·朵身前的瓦砾巨人,此时此刻的他正在以夸张的力量挥动着由数十吨巨石组成的鞭子“梅凯斯特”大范围地扑杀着逼近的小鸟装饰,激起的尘土与碎石源源不断地向四周溅射。

    此时距离他们不远的轨道上,一列诡异的列车正在急速接近这个城市,列车前端的车头部分有如撞开城门的破城槌一样尖锐而又坚固,而隐蔽在这之后的车体则毫无遮掩地将精密复杂的机械构造裸露在外,就像少了外壳的引擎般,又好似一架匆忙起飞却尚未完成的火箭。
    就是这样一辆奇形怪状的机车正高速飞驰在铁轨上,车体到处喷出不知作何用途的蒸汽,而且还冒出强烈的炽红色光芒。
    在列车的内部——
    “可恶可恶!不要妨碍我!”
    炎发的少女在黑暗中奋力地挥舞着武士大刀,从中散发出炽热的红莲之火,只是在这其中还夹杂着某种身为火雾战士所不应有的情感。
    (不要、不要妨碍我和悠二!)
    然而无论遭受到何等强大的火焰攻击,这密不透风的漆黑空间依旧牢不可破。
    “喝!!”
    被某种情绪所左右的战士踩着脚下的红色烈焰,高高跃起,朝着面前的壁垒就是狠狠一记斩击。
    (悠二——)
    单纯的刀剑攻击毫无作用,只是徒然地浪费体力;纯粹的火焰攻击又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一去不返。
    缺失了平时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的那个人,陷入绝境的少女完全失去了作为一名战士所应有的冷静与判断力,唯有莽撞地采取一次又一次的盲目攻击,试图割破这道阻碍在她与他之间的厚墙。
    “夏娜!!”
    红世魔神亚拉斯特尔通过金属环绕黑色宝石的吊坠“克库特斯”厉声制止了自己契约者的继续攻击:
    “这样的攻击只是在白费力气。”
    或许换做平时的夏娜,亚拉斯特尔会选择充分听取并尊重她的意见。但此刻不行,先前的一连串表现已经足以证明以她目前的状况是绝对无法独自思索出合理对策的。
    魔王深沉而凝重的声音让夏娜体内这颗躁动的心稍微获得了片刻的安宁,只是这份短暂的平和很快又被另一种情感所打破。
    (为什么?)
    强烈的孤独感宛如有一股无形的冷风突然吹入了少女的心中,令她顿时感到恐惧与害怕。
    (好寂寞。)
    在这之前的战斗明明也都是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的她却突然害怕起了独自一人的战斗。
    (悠二——)
    答案很明显,因为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习惯了有悠二陪在自己身边的战斗。
    (不要离开我!)
    可是由于卡姆辛的介入,吉田一美已经知道了悠二的真相,这已经不再是专属于自己的秘密了。
    ——因为,我也喜欢坂井同学。
    依稀记得不久前在学校后院吉田一美说这话时的表情,夏娜的心中愈加忐忑。
    (此时的他们在做什么呢?)
    在这之前,炎发的少女一直依仗着只有自己才知晓真正的悠二这一优势,始终都只是在消极地防御着吉田一美却从未主动对悠二表达过自己的情感,因为这不需要,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以保护御崎的理由带着悠二逃离这里。
    但是,现在不同了,吉田等人已经获悉了一切,她再也无法向以前那样带着悠二轻易离开了,也就是说吉田一美已经和她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甚至还略微超越了她。
    (悠二,不要和吉田一美在一起!)
    被困在昏暗空间内的夏娜不知不觉又急躁了起来,每当想起吉田一美与悠二,少女的胸口就会不由自主地疼痛起来。
    (看来夫人说的没错,夏娜对于情感的应变处理能力完全一窍不通,唯一能做的只有犹豫不决、惊慌失错……)
    面对契约者一次又一次的内心波动,亚拉斯特尔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夏娜情感教育上的彻底失败,而为了能尽可能挽回自己的错误教育所造成的影响,这位红世魔神被迫直接插手干预契约少女的战斗。
    “既然这里能感受到微风,说明一定有间隙,找到这个缝隙,然后一举捣毁它!”
    身心都处于剧烈动摇中的少女战士毫不犹豫就听从了来自吊坠型神器“克库特斯”的声音。
    (必须要快点击败敌人,然后回到悠二身边!)
    即使内心再如何浮躁,但长久以来所磨练出的战斗素养还是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一双敏锐的灼眼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透过细小缝隙传进的光芒。
    “找到了!”
    试图一口气摆脱困境的“炎发灼眼讨伐者”双手横握武士大刀,抬至胸前,侧身对准微小至用肉眼极难发现的细缝,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将刀尖狠狠刺入裂缝之中,随后来回转动并释放出炙热的红色烈焰。
    嗞嗞嗞——
    伴随刺耳的嘶鸣声,原本漆黑一片的密闭空间渐渐因为开口的增大而显得愈发明亮了。
    (再来一次!)
    夏娜抽回武器从另一条细缝之中刺出,重复着先前的动作。
    “啊,现——在是打——算直接破坏我的‘晚会之柜’吗?尽做些浪——费力气的事情,看招!”
    从外侧响起了红世魔王“探耽求究”丹塔利欧教授夹带着不屑与疯狂的聒噪声音。
    “!!”
    未等夏娜来得及刺出第三记突刺,从车厢各处纷纷涌入大量毛茸茸的虫体。
    不知是出于少女的天性亦或是战士的本能,手持武士大刀的夏娜第一时间向没有毛虫的地方跳跃,借此躲避这些浑身长满绿色刺毛的爬虫。
    轰——
    巨大的爆炸声从车厢内部传出,原来这些并非是普通的毛虫,而是红世魔王“探耽求究”为了压制被捕获的火雾战士所制造的炸弹。
    “呜哇——”
    尽管夏娜第一时间将身上毛虫全部化为了灰烬,同时利用手中的武士大刀不断将意图靠近的毛虫砍为两段,但仍难免被巨大的爆炸所波及。
    (悠二……)
    受到巨大爆炸冲击而撞在车厢内壁的讨伐者少女趴在地上望着眼前不断爬向她的毛虫,脑海中不禁又一次浮现出了那名帮她数次躲过危机的男孩的面容。
    (悠二……)
    好不容易起身站稳的战士刚想要再次对车厢壁发起攻击便又一次遭受到了毛虫爆炸的冲击。
    “为什么要阻碍我和悠二!”
    再次爬起的夏娜胡乱挥舞着武士大刀将袭来的毛虫一只又一只地砍碎,嘴中发出的咆哮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嘶喊。
    但是回应她的却是毛虫们连绵不绝的自我引爆,倔强的讨伐者一次次被掀翻在地,直至遍体鳞伤。
    被敌人困在车厢内充当着燃料、一旦反抗便会遭受到无数毛虫的攻击,这一切令这位自尊心极强的少女感到了极大的羞辱。
    (如果悠二在的话……)
    于是不知不觉间,那个少女呼唤了无数次的名字又一次窜入了她的脑海中。但是——
    “夏娜……”
    “……”
    注视着悬挂在胸前由金属环绕的黑色宝石,坚强的少女缓缓起身。
    “嗯,我知道的。”
    夏娜双手拄着武士大刀慢慢站了起来,娇小精悍的脸庞即便覆满了灰尘与血渍也未曾流露出半分退却,从她赤色秀发中挥散出一抹抹炽红色的火粉,一双澄澈明亮的灼眼紧盯着蠢蠢欲动的毛虫。
    “我是红世魔王“天壤劫火”的契约者,“炎发灼眼讨伐者”!”
    低声轻喃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将内心的情感转变成为一团巨大的红莲之业火。
    “一定要击破这个大混蛋!”
    夹杂着少女满腔的愤怒,炽红的烈焰顺着“贽殿遮那”优美的线条划出,直击跃出火墙的毛虫。
    (然后去和悠二说清楚!)
    趁着毛虫由于自己所释放的巨大火墙而行动受阻,夏娜再一次将武士大刀插入缝隙间,只是这次的地点换做了位于自己正下方的地面。
    刺出车厢的尖锐的武士大刀犹如在刨挖般不停转动直至它的主人足以将手臂伸出。
    “喝!”
    运用完全伸出车厢外的武士大刀,夏娜一口气喷射出规模惊人的炽红火焰。
    由于底部受到了惊人推力,将夏娜关押在内的密闭列车“晚会之柜”在半空一百八十度翻转,坐于车顶的红世魔王丹塔利欧教授整个倒栽葱掉入遭到破坏的高架桥瓦砾当中。
    (悠二等着我,千万不要和吉田一美——)
    憋了一肚子窝囊气的少女终于得以释放,曾坚不可破的列车就这样被她粗暴地砍成了一堆废铁。
    再一次喷射出惊人炽焰的夏娜迅速从中飞出,脸上交织着愤怒与几乎哭出来这两种表情。
    但是那些令人恶心的毛虫并未就此放过她,即使“晚会之柜”已被彻底破坏,但仍有不少未死的毛虫跃向那名少女——夏娜。
    “可恶、可恶——!!”
    好不容易摆脱了被囚命运的赤发少女拼命将成群的毛虫烧光,其散发出点点红色火粉的秀发迎风飘舞,口中喃喃自语。
    不久,破坏殆尽的“晚会之柜”发出阵阵铁片摩擦声,看起来就像是从少女身上掉落一般坠下,当然是朝着教授的正上方。
   更加致命的是,携带着各种情绪的“炎发灼眼讨伐者”夏娜毫不留情地将“贽殿遮那”的刀尖指向正下方:
   “你这个纠缠不清的大混蛋——!!”
    夹带着听似炸裂开来的惊人燃烧声响,炽红怒涛沿着刀身直窜而下,落至地面。与其说是爆炸,应该是燃烧才对。一击就让号称坚不可摧的怪物列车化为残破骨架。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0-7-10 15:23 编辑

第七章  孤独的少女(中)——碧色的思念(前篇)


    八卦山,台湾著名观光胜地。由于其海拔仅96公尺,登临山顶可近揽全市街景,亦可远眺近海处的点点渔舟,可说是俯瞰彰化市的最佳观景台。
    循着大佛周边的自导式解说步道,人们更可一边俯瞰周围景色一边探索八卦山的历史、地质与人文。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每年寒暑期间总会有大量的父母携带子女来此观光,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无数游人纷纷驻足于观景平台远眺远方的景色。
    “哞——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出啊!”
    可悲的是这些游客中的大多数在今天都会失去属于他们的未来,因为此时此刻的山顶正在上演着一场只限于传说中才会出现的战斗,当然普通人类是无法察觉到的,因为这一切均被一层名为“封绝”的薄膜所遮掩。
    “咩~真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继之前略显沉闷的牛啼过后,位于同一方位又传来了厚重的公羊低吟声。循声望去,封绝的中央正站立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巨人,在他的肩胛两侧则分别长着公牛头以及公羊头,六双柚黄色的巨眸闪烁出灼人的烈焰,身后的细长火尾不停晃动犹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一般。
    这位高高在上睥睨着下方敌人的红世魔王便是令无数敌手忌惮的红世悍将——“三首将”拜朗。
    “哞——居然敢单枪匹马来这里挑衅,找死吗?!”
    右侧巨大的牛头再次开口,随着厚实的双唇一张一合,不时有一缕缕火苗从中蹿出。
    “咩~让我来成全你吧!”
    同样的情形亦出现在了公羊头说话时,但从他嘴中吐出的火焰规模却与之前大相径庭,一枚巨大的柚黄火团径直砸向脚下。
    被红世魔王“三首将”拜朗视为劲敌的是一只巨大的青碧蚱蝉——红世之徒“鸣音碧蝉”席琳,通体的碧绿铠甲折射出新茶般的鲜亮色泽,两对宽大的浅绿膜翅不停拍打着,以此躲过了来自于对手一次又一次的火焰攻击。
    (还不够!)
    连于蚱蝉头部的半身少女不断依据对手的动作而调整自己的身躯,密集地镌刻在其娇嫩肌肤上的碧绿铭文随着她的每一次思考而闪现出微弱光芒,少女一袭浅青长发由于剧烈的活动而轻轻飞扬,露出一直隐于靓发下的秀丽面容。
    只不过席琳忘了一件事,她并非是在与一名敌人战斗。
    “哟呵!”
    趁着“鸣音碧蝉”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同伴的攻击上,不远处一名骑着嘴角冒泡骆驼的贵公子打扮的男人突施冷箭,他正是与“三首将”拜朗同为此处据点的守备官——红世魔王“呻之连环”拜蒙。
    “呜咕……”
    背后遭到暗算的红世之徒轻轻发出一阵呻吟,可她并没有任何退缩与防范,一双青眸依旧时刻紧盯着处于自己上方的敌将拜朗,蝉形身躯通过高速移动而灵敏闪避着来袭的火焰。
    同一时间,已然一击得手的拜蒙见对手没有做出任何调整便进一步接近,试图加强攻击的威力从而力求一击毙命。
    (差不多了。)
    作为整个躯体行动“司令部”的半身少女偷偷瞄了一眼背后的对手,待到骑骆驼的贵公子足够接近之时,碧绿蚱蝉忽然转身发力,急速地摩擦翅翼所产生的超声波顷刻间就把跟随在身后的红世魔王撕成碎片,连同那些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呈圆形的轨迹慢慢转动的随行服装。
    “不要以为雌蝉不会鸣叫就好欺负!”
    紧随而至的“呻之连环”拜蒙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就被突然袭来的超声波正面击中,化为一团浅朱色火粉。
    报了一箭之仇的红世之徒立即转身,将自己的精神力再次集中到与“三首将”拜朗的对峙中,丝毫不给对手偷袭的机会。
    “中计了!”
    本应已被剿灭的拜蒙再次现身,只是这回他身上的衣饰不再是华丽的贵族服饰而是酷似警员的制服,在他的手中亦凭空多了一把短枪。
    霎那间,三颗透出浅朱色泽的子弹不偏不倚地先后贯穿了半身少女的腹部,这看似无关紧要的部位恰恰是席琳用以连接躯体与行动“司令部”的枢纽。
    “唔——”
    受到突袭的“鸣音碧蝉”如同颈部被击打的人类,不可避免地暂时失去了意识从空中陨落。
    砰砰砰——
    又是一连串枪声响起,鉴于先前的教训,拜蒙这一回的行动谨慎了不少,即使亲眼见到对手因为中枪而坠落却依然只是采取了从远处射杀的方案,以免距离过近再次被席琳攻个措手不及。
    至于他的上级,“三首将”拜朗则只是静静伫立在空中观察着下方的局势,不时以火球相助同为『化妆舞会』的同伴。
    “额……”
    依仗体内充沛的存在之力,碧蝉身上的枪伤以极快的速度愈合,呈自由落体之势坠向地面的席琳亦渐渐恢复了意识。
    (可恶,要是就这么倒下的话,一定会被吉诺先生骂的!)
    尽管在昏迷后又中了拜蒙的几发火焰子弹,但对于已经拥有了足以匹敌红世魔王的强大力量的“鸣音碧蝉”来说根本是隔靴搔痒,故而苏醒的席琳立即调整身姿试图再次发起攻击。
    “咩~别太嚣张啊!”
    见火焰攻击始终无法对“鸣音碧蝉”造成致命伤害,一直作壁上观的拜朗终于认真了起来,左肩上的山羊头忽然移至中央,随即后脚一蹬,整个身躯如离弦之箭猛地冲向席琳,远远望去就好似好似一头愤怒的公羊般,毫无防备的红世之徒瞬间就被拥有魁梧体格的魔王撞个人仰马翻,在空中不停翻滚。
    紧接着之前的攻势,将牛头置于三首中央的拜朗立时化身为一头公牛,抬眼瞅准席琳在空中的位置。
    “哞——贯穿吧!”
    盘算着一举击溃对手的红世魔王奋力一顶,两根呈八字形的锐利牛角精准而无情地刺穿了巨蝉的腹部,大量的碧色火粉顺势喷出。
    “还·没·完·呢!”
    无情的红世杀手一甩头将失去任何防御能力的对手甩离自己的牛角,伴随最初的人形头颅再次回到中央位置,“三首将”拜朗高高举起交叉握拳的双手。
    “致死打击!”
    一双粗壮的巨手犹如擎天柱似的重重砸在席琳的身上,已然被刺穿两个大洞的身躯又如何能承受这等锤击,刹那绿焰纷飞,原本看似健壮的蚱蝉只此一击便断为两截,燃着茶绿色的火焰向下坠去……

    ……
    “哟,你叫什么名字?”
    漫天的鹅毛大雪中,一位披着柠檬黄长发的男子俯身询问,眉宇间洋溢着如获至宝般的喜悦。
    “席、席琳,‘鸣音碧蝉’席琳。”
    战战兢兢回答他的是一只娇小的绿蝉,但又和一般的蚱蝉不同,因为在她的头部上方竟连着一名纤弱可人的半身少女,闪烁着茶绿光泽的胴体不觉让人疑为一尊做工精巧的宝玉雕饰。
    “是刚到这里不久的吗?”
    “嗯,是、是的。”
    长发男子略显轻浮地用食指微微托起还不足他巴掌大小的半身少女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正视自己。
    (真是个胆小的家伙呐~不过值得期待。)
    从少女一双碧绿澄澈的明眸中,男子可以明显地窥见其内心的不安与恐惧。
    “能、能放过琳琳吗?琳、琳琳真的、真的什么也没做过啊!”
    在这个世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横行无忌的食人者,他们剥夺了人类的存在以换取满足自己欲望的力量,由于他们原来生存的世界被称作“红世”,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地被称作了“红世使徒”。如今,这只与众不同的蚱蝉便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红世使徒。
    然而没过多久,察觉到危机的红世魔王们果断采取了行动,他们挑选一些被红世使徒夺走了亲人、恋人、好友的人类,借由他们的恨意来形成契约以达到剿灭危害世界秩序的同胞的意图,这些与魔王们契约的人类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火雾战士。而目前站在席琳面前的这位,正是一名火雾战士。
    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也就是为何名为席琳的碧蝉会如此忌惮对方的真实原因。
    “那个,所以、所以请放过琳琳,好吗?”
    “不行!”
    一袭淡黄长发的男性火雾战士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弱小使徒的祈求,没有一丁点儿的犹豫。
    “不过呢……”
    这便是男子的狡猾之处,在关闭大门的同时又为席琳开启了一扇希望之窗,而这扇窗就好似是给了置身于沙漠中的人一瓶救命水、深井中的人一根救命绳,让他们可以顺着、也只能顺着它走下去。
    “如果能答应在下要求的话,也不是不能给你留条生路。”
    (人坏个是真,啊你!)
    初来乍到的席琳哪里见过此等手段,一听到能够活命便一头答应了下来。
    见眼前的红世之徒轻易上了钩,男子平齐刘海下的小眼满意地眯成了一条线,一排洁白皓齿微微露出闪耀着胜利者的亮光。
    “那、那是、是什么要求呢,火、火雾战士大人?”
    弱小的红世之徒怯怯地抬起头,略微瞄了一眼站在面前的战士后便又迅速低下头,唯唯诺诺的模样就好像深恐对方将自己吃了一般。
    “首先,不要再叫在下火雾战士了!在下的名字是吉诺,‘反转咒者’吉诺!”
    “上参,玛格奥‘钥之语逆’王魔约契。”
    “诶?!!”
    尽管席琳只是名刚来现世不久的年轻使徒,但有关红世魔王“逆语之钥”及其契约者“反转咒者”的事迹还是听过不少的,毕竟他们可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战士之一。而就是这样强大的讨伐者居然仅仅只需席琳满足他一个要求便打算饶过其性命,这对于弱小的红世之徒“鸣音碧蝉”来说真可谓幸运之极啊!
    “至于对你提出的那个要求嘛……”
    处于绝对弱势的红世之徒认真聆听着这名被称作“反转咒者”的男子的每一句话,时刻都有性命之忧的绿蝉不敢有一丁点怠慢,但那唯一的一次抬头却让她发现了对方脸上那捉摸不定的诡笑不知何时已变为了充满关切与期许的微笑。
    “和在下一起杀死‘祭礼之蛇’,击溃『化妆舞会』吧!”
    “!!”
    初闻此言的席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素来被同胞视为无用之徒的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被如此强大的人要求协助。受宠若惊的娇蝉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身影久久说不出一句话,直至过了许久才勉强憋出了两个字。
    “什、什么?”
    “帮助在下杀死‘祭礼之蛇’,击溃『化妆舞会』,可以吗?”
    前一分钟还在为能否从火雾战士手中保命而暗暗担心,这一刻又因被火雾战士请求协助而私下窃喜,“鸣音碧蝉”的内心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就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的礼遇。
    (居、居然让我帮助他击溃『化妆舞会』?真的假的?!)
    平生第一次有人如此器重她,连于碧蝉头部的半身少女不禁眼泛泪光,本应立时答应的她却因为过于感动而哽咽不能出声,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以示同意。
    (这样的我、这样的我……终于也有人、也有人认可我了!)
    “回答呢?”
    暗中主导一切的火雾战士此时却故意装作没看见,偏要等到喜极而泣的红世之徒的亲口应允。
    “谢……谢……琳琳、琳琳很荣幸能为、为‘反转咒者’大人效力!”
    弯腰俯视着抬头仰望自己的红世之徒,“反转咒者”吉诺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不是说过不要叫在下‘反转咒者’了吗?这叫法太见外了,从今天起就叫在下‘吉诺先生’吧。”
    “吉、吉诺先生……”
    “恩,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吉诺一边回应着席琳的呼唤,一边用手轻轻抚摸了在这刻就算是被形容为“感激涕零”也不为过的小小使徒,与此同时弯弯的嘴角再度上扬,那是“反转咒者”达成目的时才会显露的标准表情。
    (人坏的情感女少弄玩个是真。)
    不理会契约魔王的评论,吉诺继续用言语鼓励着初次见面便被自己收入帐下的红世之徒“鸣音碧蝉”。
    “虽然目前的你还十分弱小,但是你蕴含着无限的潜力,尤其先前用以逃脱的那招相当精彩!”
    ……

    身体被扯为两段的红世之徒燃着茶绿色的光焰徐徐落向聚集着大量游客的八卦山头。
    (怎么能就这么结束!)
    飘零而下的席琳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与吉诺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的话语,几乎失去的斗志再次燃起。
    (至少、至少也要给『化妆舞会』一点颜色看看!)
    裂为两半的巨大碧蝉在空中骤然爆裂,大片的绿色火粉四处溅落,宛若一朵开在空中的孤花绚烂凋零。
    “危险,拜朗!”
    正当拥有三颗头颅的红世魔王“三首将”尚在为亲手剿灭来敌而沾沾自喜之际,从他怀中的鱼鳞型自在法中传来了此刻不知潜伏在哪的“淼渺吏”德卡拉比亞的警告,原来在拜朗的身后忽然现出了一个庞大的青色火团。
    “这是……?!”
    未等拜朗来得及辨明来者为何物便已被其洞穿,火团钻过,“三首将”宽厚的胸口已然开了一个硕大的窟窿,魁梧健壮的身躯猝然间灰飞湮灭,只留下微弱的柚黄火光以示他曾经的存在。
    待到高速旋转的火焰逐渐消退,隐匿在其中的突袭者才第一次露出了容貌。
    那无情烈焰下所潜藏的面容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其所杀的红世之徒“鸣音碧蝉”席琳。
    ——这招“碧蝉脱壳”相当厉害,只要继续加以练习,有朝一日必定能成为改变战斗局面的关键!
    (吉诺先生……)
    由于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另一位红世魔王“呻之连环”拜蒙甚至还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长官战败而亡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拜朗大人居然败了?)
    望着不远处零星的火粉,拜蒙的心中不由激起一股怒焰,但久经沙场的他亦从中看清了一点:眼前的这名红世之徒虽没有获得魔王的称号,但她的实力绝不亚于一名普通的红世魔王。
    (话说刚才那家伙所使的招数和我的“随行旅衣”如出一辙,必须要加倍小心。)
    在旁亲眼目睹了“三首将”拜朗被击坠整个过程的拜蒙略作思考,没费什么周折便参透了席琳所使用的伎俩。
    可明了一切的拜蒙并未轻易发起攻势而是选择与席琳保持一定距离进行对峙,因为同样擅于以诈死吸引敌人再从他处发起攻击的他深知,自己的进攻极有可能会成为对方使出致命一击的契机。
    八卦山上方,两名战斗风格相近的红世使徒彼此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因为只要稍一分神自己便可能瞬间被对方所杀。


人物介绍:
    拜朗:真名为“三首将”的红世魔王,『化妆舞会』的一员,一直以来因为拥有强悍的战斗能力而一直担任「巡逻士」。显现模样为左肩公羊头、右肩公牛头、尾巴是火蛇的巨人模样,当羊、人、牛头颅位置变化时会使用不同的攻击方式。火焰颜色为柚黄色。
    拜蒙:真名为“呻之连环”的红世魔王,『化妆舞会』的一员,骑着嘴角冒泡的骆驼的男人,在骆驼周围漂浮着许多作为“随行具”的华美服装,并且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呈圆形的轨迹慢慢转动。火焰颜色为浅朱色。
自在法:
    随行旅衣:红世魔王“呻之连环”拜蒙独具的自在法,在受到致命攻击时迅速将本体转移至某件随行衣饰中,同时使用符合该服饰身份的攻击方式。
    碧蝉脱壳:红世之徒“鸣音碧蝉”席琳独具的自在法,在受到致命攻击时引爆自身,同时将本体转移至溅射出的火焰中进行逃离或者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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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孤独的少女(中)——碧色的思念(后篇)


    绮丽色彩薄膜笼罩下的八卦山风景区内,距离正在相互缠斗的拜蒙与席琳不远处有一座水景公园。
    那里原为八卦山冷泉涌出处,清凉的泉水汩汩涌出,顺着山势混混而下,沿路带走一片微风拂下的落花与残叶。
    本应是这样的绝美画面,但如今却因为名为“封绝”的自在法的施展而陷于沉寂,在这隔断因缘的孤立空间之中,流水骤停,落花徒零,残叶孤垂,一派死相。
    “拜蒙大人,加油!”“好厉害的红世之徒!”“一定要为拜朗大人报仇!”
    就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无数实力不济的红世之徒正遵从某名指挥官的命令而悉数隐匿在或密林里或山石间。
    (没想到区区红世之徒竟有这等能耐,看来及时让其余成员退避的决策还真是做对了。)
    至于发号施令的指挥官自己亦选择了躲藏在某处,暗中观察着战局的走势。
    (真不知道她为何要攻击这里,希望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这样就可以劝她加入组织以弥补拜朗留下的空缺。)
    如同鲨鱼般的巨大身躯从战斗伊始便一直静静潜伏在深水之中,不曾有过任何举动,唯独一颗运筹帷幄的大脑始终处于高速运转状态。
    “我是‘淼渺吏’德卡拉比亚,这里的总负责…… ”
    通过浮在空中如同鳞片似的自在法“神谕”,德卡拉比亚试图劝诱这位独闯龙潭的红世之徒,但他的话才刚一出口,鳞片就已被对方的两发火焰弹完全摧毁。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来袭击这里,但这里是『化妆舞会』的属地,希望你能明白!”
    席琳的粗暴举动并未能阻止这位统帅一方的红世魔王的说辞,德卡拉比亚的声音很快便通过盘踞在附近的其余鳞片继续传出,唯一的不同是他显然已经放弃了游说这名公然忤逆自己的红世之徒。
    “敢于正面挑衅我们『化妆舞会』的敌人只有死路一条。”
    环顾围绕在周围的无数鳞片,困于中央的红世之徒“鸣音碧蝉”没有一丝胆怯,四片薄翅徐徐亮出碧色的光芒。
    (琳琳一定会实现吉诺先生的愿望的!)
    “别以为还能得逞!”
    已经领略过一次超声攻击威力的拜蒙自然不会给她轻易施展此技的机会,换成弓箭手装束的魔王即刻朝席琳发起了攻击,由数千箭支组成的朱色长龙直面扑来。
    同一时间,作为指挥官的“淼渺吏”德卡拉比亚也迅速聚集各处的鱼鳞,毕竟他可不想因为一名红世之徒而接连失去两名得力干将,所以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筑起了一道铁青鳞墙。
    (单凭这些休想阻碍琳琳!)
    回忆起与“反转咒者”吉诺度过的点点滴滴,席琳在急速冲向拜蒙的同时高速震动双翼,强大的气流将来袭的火焰箭逐一弹开。
    (吉诺先生,看到了吗?琳琳很快就会把这些『化妆舞会』的爪牙们全部消灭的!)
    “!!”
    然而正当席琳信心满满地摩擦翅翼意图以超声攻击击落红世魔王“呻之连环”的时候,出乎其意料的一幕出现了,夹杂着大量碧绿火粉的冲击波在即将碰触拜蒙的前一秒被一面铁青薄墙所挡,随即运动轨迹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水平向前的突击骤变为由下至上的竖直冲击。
    “怎、怎么回事?”
    望着自己的攻击直奔天际,席琳有些愕然,但跟随火雾战士“反转咒者”多年的她很快就适应了这突发的状况。
    (规避攻击的特殊自在法吗?)
    高速移动中的碧绿娇蝉侧头略作一番短暂分析后迅速得出了结论,紧接着她借助火焰弹为掩护第一时间移动到了拜蒙的身后。
    不幸的是,自以为安全的席琳还未来得及发起新一轮攻击便遭到了意料之外的攻击,从斜后方突然而至的超生波顷刻间将防备不及的她削去了大半个身子,随后到达地面的余波更是直接把八卦山1/3的地方夷为平地。
    “居然……这样……”
    原来狡诈的德卡拉比亚放出的并非一面由“神谕”鳞片构成的墙,而是足足有三面,在第一堵墙成功地将席琳的攻击方向转移至空中后,第二面鳞片之墙在位于封绝顶端的位置又将这股冲击折向斜下方,最后再经由第三堵墙将其折回席琳尾部的斜上方。
    “炮兵准备——发射!”
    见对手大势已去,隐于水中的红世魔王“淼渺吏”果断地命令藏在密林间的磷子炮同时向空中的目标射击。
    “杀了她!”“为了拜朗大人!”“『化妆舞会』万岁!”
    一同参与最后绞杀的还有十几名情绪激昂的红世使徒,唯独先前总是一马当先的红世魔王“呻之连环”这次却只是默默跟随在队伍的末尾。
    (这家伙应该不会就这么挂了吧?)
    受到致命一击的席琳呆呆地望着扑向自己的炮火与敌人们,显现为巨蝉的身姿逐渐崩坏,碧绿色的火粉不断从她身上剥落飘向天际。
    (吉诺先生……)
    不知为何,记忆中的画面不自觉地就出现在了身受重伤的席琳眼前。
    (救救琳琳……)

    午后灼人的烈日下,席琳面对步步紧逼的红世魔王不断地向后退却……
    这是“鸣音碧蝉”在跟随了“反转咒者”之后第一次战斗,可由于经验的欠缺与实力的贫弱,初次登上战场的她很快便败下阵来。
    (吉诺先生,救救琳琳……)
    就像是小说里的情节一般,正当席琳遭遇性命之危时,本应处于被支援地位的吉诺却忽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并帮助她成功击退了敌人。
    “吉、吉诺先生?!”
    前一秒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红世之徒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身影,眼中不禁沁满了泪水,自从出生以来始终被同胞视为废物的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谁的得力帮手,更未奢望过会有哪个人为了她而舍身相救。
    “为什么?为什么吉诺先生会来救琳琳?”
    “这还用问吗?”
    运用自在法“洁净之火”处理完身上的伤口,吉诺转身回望泪眼婆娑的红世之徒,脸上的笑容既像是因为席琳的妄自菲薄而感到好笑,又像是由于她过于卑怜而倍生关切之意。
    “你可是在下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的同伴,若就这么随便死了,在下以后要和谁一起去弑神呢?!”
    虽然吉诺的话语依旧那般强势,但从中渗出的暖意还是令席琳瞬间破涕为笑。
    “也是呐~琳琳一定会帮吉诺先生达成心愿的。”
    “这才是咱的好助手嘛!”
    ……

    巨大的身躯燃着碧色火花片片零落,脑中的记忆片段却愈发清晰起来,不断在席琳的眼前重现。
    (这就是吉诺先生所说的走马灯吗?)
    面对集群袭来的炮火,自知回天乏术的碧蝉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剩余的力量只够她再使用一次“碧蝉脱壳” 了,已经先她而去的吉诺先生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再来救她了,曾经的誓言即将在这一刻灰飞湮灭。
    (琳琳真是没用,失去了吉诺先生后什么也没办到。“冬萤”据说与人类契约成为了契约魔王,“零时迷子”至今仍然杳无音讯,就连想稍微打击下『化妆舞会』竟也落得个性命不保的下场。)
    青色的炮弹、赤色的火球、紫色的焰刀、浅朱的万箭……各种颜色火焰的攻击纷至沓来。
    数秒之后,随着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席琳巨大的身体在各色火焰的炙烤下顷刻间便化为了灰烬,骁勇非凡的碧蝉就此葬身其中。
    (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请看着琳琳最后的演出吧,吉诺先生!)
    即将被击中的刹那,席琳再一次发动了自在法“碧蝉脱壳”,一粒因爆炸而溅射出的微小火粉随风飘远。
    凭借聚集其上的高密度存在之力与意识,席琳瞬间完成了存在之力释放与再构成的过程,紧接着便是趁对手不备再一次摩擦双翼施展出致命的冲击波。
    “快逃!”
    已然吃过一次亏的红世魔王“呻之连环”在席琳出招的瞬间便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但是他的警告还是来得太晚了。
    同样,全军指挥官“淼渺吏”德卡拉比亚的鳞墙也没能抵挡住席琳的这波攻势,毕竟自在法“神谕”本就不是这种用途,仓促间构筑的薄墙在迅猛的超声波攻击下当即支离破碎。
    最终这群擅自出动的红世之徒们为他们自己的不成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眨眼间便被来自身后的怒焰悉数扫除。
    “切,真是群笨蛋!”
    眼看同伴们一个接一个死于碧色巨龙的利齿间,早一步采取行动的拜蒙重重砸了下舌,随即以剑士装扮出现的他从下方狠狠给予了攻击者最后一击。
    “去死吧!”
    原来看穿一切的拜蒙并没选择逃离而是采取了将计就计的对策,在本体被火焰吞噬的前一刻转移至了一套背有巨剑的服饰中。
    强忍剧痛的碧蝉口吐碧炎试图进行最后的一击,但狡诈的剑士在确认攻击得手后却先行撤退至了安全距离,徒留身受重伤的红世之徒一人缓缓陨落……
    (对不起,吉诺先生!)

    依稀记得百年前的一天,听从吉诺安排的席琳以“碧蝉脱壳”成功上演了一出苦肉计骗取了红世魔王“七星”部分的存在之力,计划以此解开“七星”设置的结界继而进入红世魔王“冬萤”的保护地并将其收为己用,可惜待她到达之时,“冬萤”早已不知去向。
    只是还未等席琳来得及将这个消息告知主人“反转咒者”吉诺,更为可怕的事发生了,一直以来用以联络的符卡却在这时忽然失去了力量。
    “吉诺先生?吉诺先生!!”
    就当席琳因为与吉诺的通讯隔断而六神无主之际,卡片奇迹般地再次闪烁出了韭菜色,同时从中传出了吉诺舒缓的声音:
    “当你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在下应该已经不在了……”
    “什、什么?!!”
    面对卡片中突兀的话语,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席琳一时愣在了原地。
    “什、什么叫已经不在了啊!吉诺先生?”
    不理会听者的不解与疑问,无情的符卡忠实地执行着主人留给它的使命,从中迸出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似的刺痛着席琳脆弱的心,曾经温柔的声音此刻听来也是那么的残忍。
    “虽然有点不舍,但是我们的缘分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所以,‘鸣音碧蝉’,你自由了!”
    “不要!琳琳不要什么自由,琳琳只要能和吉诺先生在一起就够了!”
    “最后告诉你个秘密吧,其实‘弑神’什么的只是在下想为卷入红世战争的亲人们复仇而已,把你卷入还真是抱歉。再见了,琳琳……”
    交代完一切,萦绕在卡片周围的光芒逐渐淡去,这也意味着“反转咒者”就此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琳琳?吉诺先生终于肯这么叫了啊!可是、可是……)
    木讷地看着失去功用的符卡,席琳独自伫立在茫茫沙漠中默默啜泣。
    ——和在下一起杀死‘祭礼之蛇’,击溃『化妆舞会』吧!
    回忆起初次见面时的誓言,“鸣音碧蝉”的内心愈发酸楚,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愿意接纳自己的主人,但还未等她来得及用自己的力量回报这份恩情的时候,“反转咒者”吉诺却已先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
    只不过,再次变回孤身一人的红世之徒并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更加坚定地遵循着吉诺的弑神之路走下去。
    “琳琳一定会继续吉诺先生未完成的‘弑神’大业的!”
    因为现在的她已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弱小之徒了,经历无数战斗的“鸣音碧蝉”已是名拥有足以匹敌红世魔王的强者。
    所以,她要报恩,报答那个帮助她走出弱小无依的困境的火雾战士。
    “吉诺先生……”

    ……
    无力再做出任何反击动作的红世之徒渐渐坠落,巨蝉似的身体由于伤重而遍布裂纹,大量的茶绿色火粉从中溢出飘向天际。
    “吉诺先生……”
    自知大限将至的她默默念叨着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赏识自己的人的名字,两行包含着歉意、感谢、怀念……各种情感的泪水缓缓滚落脸庞,好似两串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对不起,琳琳果然还是太弱了……)
    眼看即将缓缓消逝的蚱蝉在空中突然解体,一团团碧火猛地四射散开击毁大片林木以及隐藏其中的无数磷子炮,这是席琳用她最后一部分维持形态的根本存在之力所发动的火焰弹突袭。
    (如果还有下辈子,琳琳仍愿意跟随吉诺先生,哪怕只是作为某个宝具也无所谓!)
    将毕生力量全部耗尽的“鸣音碧蝉”再次退化为普通蚱蝉的大小,这也是她初次邂逅吉诺时的模样。
    (吉诺先生,琳琳来了……)
    意识朦胧的红世之徒仿佛看见了正朝自己微笑的男子,身体慢慢崩溃的“鸣音碧蝉”就这样带着一脸的幸福表情以及满腔的碧色思念消散于空中……
    伴随封绝的解除,被绚丽色泽的薄膜限制的人们又一次活动了起来,只是在他们之中有近一半的人永远失去了确立其存在的力量,成为了用以缓解扭曲的缓冲工具。

    距离八卦山不远处有一座名为彰化市的都市,由于封绝的施展,这里丝毫没有受到打斗的影响,无知的人们自然也无法察觉到那场战斗的结果。
    但在某幢高楼之下有着这么一名少女,她不仅清楚地知晓了战斗结果,甚至这场战斗发生的原因也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因为这场战斗本就是她所精心策划的。
    “打架不是光凭力气的,也要动动脑子~”
    穿着粉色帽衫外套的少女微微起身,理了理略显褶皱的中裙后缓缓离开一直倚靠的楼宇外墙。
    “‘鸣音碧蝉’输了,有点失算。”
    然而才走了两步,这名背着黑色双肩皮质背包的少女突然摇了摇手中的喷漆罐,随即转身在墙上写有“鸣音碧蝉”的蝉型图案上狠狠画了一个叉。
    “但还算是在我的意料之内,接下来就看紫电大妈和大鲨鱼怎么把‘祭礼之蛇’和‘天壤劫火’引出来了。”
    嘴中始终嚼着口香糖的少女将其慢慢吐出,然后把口香糖的一端粘在“淼渺吏”的名前,一点点拉长越过画有“三柱臣”的圆圈直至抵达标记为“祭礼之蛇”的蛇形涂鸦前。
    与此同时,一抹粉玫色的火焰从少女带着黑色露指毛绒手套的左手中蹿出将“炎发灼眼杀手”烧灼成“天壤劫火”的字样。
    “‘祭礼之蛇’vs‘天壤劫火’,谁赢了都没关系,反正最终双方都会伤痕累累,这时候老鼠闪亮登场。”
    无人的小巷中,谜一般的少女轻轻向后一跃,轻灵地迈开被黑色长袜细细呵护的纤细双腿,踏着从便携式音乐播放器的耳机中飘出的节奏欢快地旋转舞蹈。
    “老鼠把负伤的‘祭礼之蛇’和‘天壤劫火’都干掉的话,转眼之间老鼠军团就会竖起胜利之旗。”
    宛如提前奏响的凯歌似的,整个小巷中弥漫着谜一般少女用黑色中帮皮鞋踩踏出的乐音。



人物介绍:
红世使徒:
    德卡拉比亚:真名为“淼渺吏”的红世魔王,『化妆舞会』的一员,显现为巨大的鲨鱼,由于其冷静的个性与自在法“神谕”的特殊性,一直担任战场指挥的角色。火焰颜色为铁青色。
火雾战士:
    雪村麻友:拥有“翩緜奏者”称号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缥缈幻乐”阿普萨拉丝,神器是钉在鞋跟上用以发出响声的扣环“乾达婆”。雪村麻友契约时刚满16岁,但比起同龄的孩子略显的更加瘦小,平时喜欢穿着暖色系的帽衫,背着黑色双肩包,带着耳机。由于其幼年时期独自生活在贫民窟,靠着小偷小摸过活,加之其成为火雾战士后行踪诡秘,因而有了“老鼠”的绰号。雪村麻友极少亲自参与战斗,是属于挑唆他人争斗而后从中取利的类型,故而没有多少人知晓其真实实力如何。
    阿普萨拉丝:真名为“缥缈幻乐”的红世魔王,是一位比起说话更喜欢唱歌的古怪魔王,由于其性格变幻莫测难以捉摸,因而被同胞称之为“缥缈的阿普萨拉丝”,平时通过钉在雪村麻友鞋跟上用以发出响声的扣环“乾达婆”传达意志,但她在平时极少出声,火焰为粉玫色。



第七章  孤独的少女(下)——蓝色的痛恋


    金色阳光无言地穿越半透明的窗帘照射在屋内的床上,在那里躺着的是一位俊美的青年,经过万千磨难所历练的战士此刻平静地闭着双目,宛如巧手工匠精心雕琢的塑像一般。
    守护在床边的是一位纤弱少女,华美的海蓝长发无力地拖垂在地,珍珠似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从她那蕴含悲伤的眼角滑落,一对白皙的玉手与沉睡青年十指紧扣,似乎只要这样就能与对方一起承担所有的一切。
    “兰迪?”
  迦蒂丝一次又一次的呼唤换来的却依旧只是无声的沉默,片刻地低声抽泣后,柔水般的少女用左手轻轻帮兰迪整理着额前的刘海。
    (明明这种事应该是男生对心爱的女孩子做的,可为什么现在要迦蒂丝帮兰迪来梳理?呜呜呜呜呜呜……快醒过来呀——兰迪,兰迪、兰迪……)
  一阵轻风拂过少女滴泪的脸庞,比平常来得更为猛烈,海浪柔顺长发有如被风拉扯的残破翔翼翻飞飘扬,她马上用手将秀发按下,在这种时候她再也没有心情像以前那样细细呵护自己的爱发了,现在迦蒂丝最为牵挂的就是静静躺在自己身前的兰迪。
    迦蒂丝捧着兰迪的手靠近自己面庞,她是多么地希望眼前的男子能够醒来抚摸她,安慰悲伤的自己。
   “……兰迪?”
   一直紧握兰迪的手的迦蒂丝隐约感到了对方的一丝颤动。
   “……”
    兰迪没有开口,只是一直平静的脸上却忽然闪过一抹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
   这一转瞬即逝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少女的双眸,可是,这莫名展露的表情到底是兰迪开始恢复的象征,还是病情恶化的前兆?少女——迦蒂丝不知道。
    然而不知为何,总有一股针扎般的疼痛感徘徊在她的内心深处。
    在难过与不安一次次的撞击下,迦蒂丝蓦地发觉到一件事,兰迪的痛苦并非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是因为一个人。
   (那是因为某个人类女孩而露出的表情。)
  对于那个已然失去存在的人类女孩,迦蒂丝一直是带着喜欢却又有那么一点点讨厌的感觉,但是现在,这位异世来客的心中只有无限的亏欠。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希望听到这个名字从兰迪的嘴中说出。
    因为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蓝蝶”迦蒂丝深深明白兰迪是一位极重感情的人,倘若现在叫出莉媞的名字的话,恐怕预示着那名人类女孩已经牢牢占据了他的心。
    (不要,不要,迦蒂丝不要就这样输给了莉……)
    正极力摇头否定着的少女突然瞥见了手腕上手链,那耀眼的银红光芒依旧闪耀,迦蒂丝一时间愣愣地盯着这条手链,宛如一个没电的玩偶般静止了,因为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哦~
    (迦蒂丝在做什么啊!莉媞、莉媞……莉媞明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难道、难道就连她在兰迪心中留存的位置,迦蒂丝也要夺去吗?)
    猛然察觉到自己内心阴暗的迦蒂丝怯怯地掩面而泣,一直守在床边的红世之徒又一次感到了自己身上的罪恶。
   “迦蒂丝……没关系的……不会介意的……”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可在心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正在缓缓扩散。
  “……”
   躺在床上的青年依旧没有任何言语,唯独脸上痛苦的表情又再一次显现,而且比起之前更为令人揪心。
  “兰迪、兰迪怎么了?”
   无助的少女紧紧握住银发男子的手,双目中充满了担忧。
    (求求兰迪,快醒过来看看迦蒂丝吧!)
    隐约之间,一个声音传入了迦蒂丝的耳际。
   ——对不起……
   “!!”
   怦——
   一股冲击扎实地打在迦蒂丝的胸口,感觉除了痛还是痛,痛彻心扉。
   名为“蓝蝶”的红世少女开始毫无根据地惶恐起来,她不相信兰迪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语。
    (难道是因为介意莉媞的死而无法再和迦蒂丝在一起了吗?)
  苦苦守候了近一个月的少女显然是脆弱的,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滴落在在床单上,渐渐化开,一起化开的还有少女心中无法掩饰的悲伤。
      “不要啊!不要啊!迦蒂丝才不要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分手了,即使兰迪想着莉媞,迦蒂丝也没关系的,迦蒂丝只要……”
   几乎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开始渐渐在她的内心蔓延,犹如一滴滴入清水的墨汁,在少女的心海中不断翻腾,一点点融合……不,应该说是侵蚀着迦蒂丝原本澄澈的心灵。
    (如果、如果莉媞不存在就……好了?!)
    恰逢此时与迦蒂丝合住在一起的另一名少女——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推门而入,听到迦蒂丝低声抽泣的她出于关心默默来到了落泪少女的身边:
   “怎么啦,迦蒂丝酱又在担心兰迪先生了吗?”
    为了让不停泪流的少女放宽心,顶着一对可爱狼耳的讨伐者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宛如感情深厚的姐姐在安抚伤心的妹妹般。
    “放心吧,兰迪先生一定会没事的!”
    “就是就是,‘银月诗人’那么强悍,才不会这么轻易就倒下了呢~再说了,一直以保护你为己任的他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一个人啊!”
    与契约者过于教科书化的安慰不同,红世魔王“聖潔闇岚”芬里尔不愧是一位久经世故的老手。虽然他和米莎一样没能找到迦蒂丝哭泣的真正缘由,但仍旧仅凭只言片语就把对方所有的阴霾全部化为了暖光。
   “唔————————!!”
   害羞的红世之徒瞬间满脸通红,刚才还忐忑不安的心中顿时萌生出一头小鹿,一头东跑西撞的可爱小鹿。
    (是啊,兰迪一直都在保护着迦蒂丝呢~)
    日以夜继地守候在兰迪床边的迦蒂丝轻轻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曾经遮蔽鲜红双眸的晦暗因为芬里尔的话而不见了踪影,如今这对清澈赤瞳中映射出的是她将这份情感守护到底的坚强决心。
    (所以,这次换迦蒂丝守护兰迪到最后了!)
    可就当她好不容易摒弃了种种负面情感,一股毛骨悚然的恶寒却又再次袭遍全身,几乎她顷刻崩溃。
  (迦蒂丝刚刚居然在怀疑兰迪,在嫉妒着已经变成了火炬的莉媞!为什么、为什么迦蒂丝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呀?!!)
  恶寒渗入体内。
  胸口一阵绞痛。
  (……不要……)
  她隐约想起了些什么。
  ——对不起,我一直以为我能喜欢上你,但果然我还是无法忘记她。”
   ——没、没关系的,只要在一起,总有一天……
      ——实在对不起,迦亚,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先前一直感受到的“奇怪的心情”,化为巨大的波浪一涌而上。
  (……不要……)
  好想塞住耳朵,好想将那些模糊的影响从脑海中抹去,她这么想着。但是那个在她记忆深处的男子却依旧以平缓略带哀伤的声音继续说道:
  ——再见了……
   (……不要,绝对不要……)
  历历在目,清清楚楚,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股“奇怪的心情”,一种名为“悲伤”的感情。
  在少女的眼前,男子缓缓转身,慢慢远去,一切的一切仿佛是电影慢镜头一般。
   (不行!绝对不行!!)
   现在马上喊住他,去求他留下来,漂亮的衣服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今天一定要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说不出口,无论迦蒂丝如何努力,想要对方留下来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没能说出一句挽留之辞的少女只能默默地望着心爱的男子渐渐远离自己,原本是想要和对方一起过个幸福的纪念日的,没想到对方却抢先提出了分手,于是满心欢喜的女孩顿时陷入了无尽的黑渊……
  (不要,绝对不要!!)
   想大喊却发不出一丁儿点声音。
   他就将这样离开自己。
   不是跟自己,而是跟其她的人类女孩一起走下去。被他选中的不是自己,而是其她的人类女孩。单单得知这件事就足以让一切停止下来。
   “我——”
   正当迦蒂丝想要大喊之时,一直被她紧紧握着的手却忽然抽搐了下,脸色苍白的迦蒂丝这才回过神来。
   她勉强扯动僵硬的小巧嘴唇,低声说道:
   “迦蒂丝好害怕,兰迪快醒过来呀!”
   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
    犹如是上天在回应柔弱少女的呼唤,一阵劲风突然闯入居室,猝不及防的迦蒂丝不由侧头回避,同时用右手轻压被吹起的长发,而左手则挡在眼前以免风沙入眼。
    也就是这一松手令已然身心疲惫的迦蒂丝恍惚了精神,跌入了那明明已经被她封印在内心深处的痛苦回忆之中……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
    面对迎面而来的哀伤话语,已经记不清是因为什么而走神的蓝发少女呆呆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褐发男子,而对方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将头转向另一侧似乎是在刻意回避迦蒂丝的视线。
    在这间不算宽敞的屋子中,此刻所能听到的只有两人心脏跳动的咚咚声。
    经过长时间的沉寂,迦蒂丝还是忍不住鼓足勇气再一次确认他们之间的可能性。
    “真的、不行吗?”
    “抱歉……”
    不同于先前的犹豫不决,这次的回答来得异常迅速而果断,短短两个字里溢出的是真挚的歉意以及深思熟虑后的决绝。
    “因为我还是没办法接受和妖怪生活在一起……”
    哐当一声,在少女的身体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是啊,我们是妖怪,是非人的存在。对于普通人来说,我们是恐怖与不祥的象征。)
   ——喂,看到了没?那个女孩,就是那个女孩据说会在半夜里往返于村子和小溪间不停地飞来飞去!
   ——不会是在我们的用水里下什么咒语吧?
   ——谁知道呢!
   曾经的那些流言蜚语至今依旧不断回响在耳边,无论迦蒂丝怎么做都无法摆脱它们的纠缠。
   (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
   迦蒂丝双手捂住耳朵,拼命地摇头,不想听到村民们任何的非议,感觉如果继续听下去,自己就会坏掉了。
   ——听说不久前用奇怪火焰烧死狼群的也是她!
   ——是呢是呢,不久前我就亲眼看见她从手里放出火焰把我们挖出来的土豆烤了。
   ——这是真的吗?那三天前被烧死的萨伊娅小姐不会是……
      ——喂!你小声点,如果被她听到了怎么办?
  但是那些话语还是不停地萦绕在她的耳边,即使捂住耳朵、隔绝周围气流,还是没有办法阻止它们不断渗入自己的身体中。直至——
    “萨伊娅的意外其实是你弄的吧?”
    躺在床上双手被严重灼伤的男子突然发问,在那一刻,迦蒂丝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眼中所蕴藏的愤怒。
    “没有,没有,真的不是……”
    但男子眼中的愤怒很快就被更为巨大的悲伤所替代,与此同时男子粗暴地打断了迦蒂丝的辩解。
    “算了,这已经不重要了,萨伊娅她都已经死了,我还去问这些做什么呢?”
    平复了内心的波动,褐色卷发男子微微抬手示意一直守护在床边的迦蒂丝出去,以便让自己得以暂时一个人静一静。
    “希望你不要去伤害其他村民。”
    就在迦蒂丝关上门的刹那,从屋里传来了对方最后的嘱咐。虽然迦蒂丝很想当即就告诉对方萨伊娅之死真的与自己无关,可是她明白以目前的情形就算自己说破嘴也难洗脱身上的嫌疑。
    “嗯……我不会去伤害其他人的!”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隔着墙向这位曾经的恋人真心诚意地立下誓言。
   然而就在那天夜里,原本朴实美丽的村庄瞬间化为团团红色业火,一张张憨实可爱的脸庞因为恐惧与痛苦而扭曲着,无数的人们披着火焰外衣在风中跳着死亡的舞蹈。
   那名从前始终相伴左右,如今却烈焰缠身的青年正满脸愤怒地盯着她,从不断抽动的嘴中最后蹦出了一个词:
   “骗子!”
    “不是的,不是的!”
   还未等迦蒂丝的手碰触到他,脆弱的躯壳便已完全被那鲜血般艳丽的红色妖火所吞噬,化为了星空下的尘埃……
   “约翰……”
    “这种见异思迁的男人死了活该,至于这帮愚民还是成为我们的口粮更为适合!”
    “姐姐……”

    “迦蒂丝酱?迦蒂丝酱!”
  米莎的阵阵呼唤终于将女孩拉回到这个世界,刚才的一幕仿佛遥远的故事一般渐渐从迦蒂丝眼前消散。
  “米莎前辈?”
    回过神来的迦蒂丝抬头望向身边因自己久久没有回应而略显焦急的少女,两行热泪不由得又一次滑落脸庞。
  由于倒下的兰迪久久没有醒来,日夜守护在旁的红世之徒本就已经虚弱不堪,偏偏那段被她封闭许久的苦痛过往又选择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重新闯入她的脑海。
  “对不起,但是迦蒂丝已经……”
  在失去了总是替自己挡下一切的姐姐的当下,迦蒂丝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这位一个月还前欲置她死地、后来却为了救她而几乎牺牲自己的火雾战士了。
    “米莎前辈——呜哇——”
    被过去的痛苦记忆折磨得濒临崩溃的红世之徒就像个孩子似的在米莎的怀中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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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希望之城-佛罗伦萨
第①幕  瘟疫肆虐

    1350年,这是一个对于当时人们来说充满绝望的年份。
    在这一年的秋冬交接之际,已经连续讨伐了数名红世使徒的三位火雾战士来到了一座在不久的未来将会培育出达芬奇、拉斐尔、伽利略等一批名人的伟大城市——佛罗伦萨。
    但是这个时期的佛罗伦萨却是无比黑暗与萧条的,因为一场席卷了整个欧洲的大灾难——黑死病正在此地肆虐。
    “这里和我们上次来完全变样了啊!”
    “嗯嗯,以前明明很繁华的。”
    环顾四周,秋风瑟瑟的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走动,所有的店铺与住户也全都房门紧闭,就连那些瘦骨嶙峋的乞丐也一个个无精打采地倚在墙边,整个城市感觉不到一丝活力。
    当路过一条小巷时,吉尔斯有意无意地探头向内张望了一番,结果他所看到的只有无数尸体凌乱地堆放在这条狭隘的通道内,有猫的、狗的、鸟的,以及人类的。
    “真是死了不少人啊!”
    走在他身边的银发男子并没有搭理同伴的话语而是提醒对方注意前方道路,因为就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路中央正仰面躺着一个人,从他倒下时所穿着的服装来判断应该是一名外来的商人。
    (哎,居然都没人帮忙收尸。)
    即使是穿梭在大小战场、见惯了死亡的讨伐者们仍旧难免为这名暴尸街头的商人唏嘘不已。
    “再这样下去,没多久就会变成一座死城了吧?”
    “是啊……”
    在略显悲伤的谈话下,一行三人来到了一幢挂有木牌的建筑门前,污秽不堪的外墙以及摇摇欲坠的残破招牌让人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是附近城镇中最具人气的旅店。
    敲门前,兰迪抬头看了一眼住房,大多数房间的窗口都没有透出光亮来,只有零星几间客房闪着烛光,所以他判断这里应该不至于客满,但也不能排除因为天气太冷或者其他原因而提早结束营业。
    正是因为有了这层顾虑,故而当兰迪在敲门后察觉到了门内有动静,大门跟着打开时,不禁有些松了口气。
    “等一下……”
    或许是天气太冷,也可能是担心被疾病传染,大门只被打开了一点点缝隙,随即一名面带忧郁表情、被雪白长胡须遮住半张脸的中等身材老人从门缝里探出头。
    不过这位白胡子老人并没有马上询问而是颇为仔细地上下打量了兰迪等人一番,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随后才简短地问道:
    “住宿还是寄放货物?”
    “住宿,三个人。”
    老人轻轻点点头后,便立刻转身走去。
    他没关上大门,想必是还有空房的意思吧。
    本应迅即跟上老人的兰迪并没有这么做,生性谨慎的他选择先回头确认另两位伙伴的意见。
    “靠窗的房间,没问题吧?”
    可能这个问题让迪丝也感到了一丝意外,拥有一双明亮眼眸的少女皱起眉头说:
    “唔~~还是选靠窗吧~毕竟对于我们火雾战士来说,拥有广阔的视野比什么都重要嘛~”
    走在最后的吉尔斯没有吱声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迪丝的观点。

    不到半个时辰,将随身行李安置妥当的三位火雾战士又再次出现在了街道上。
    尽管在来佛罗伦萨的路上就已经听闻了不少有关瘟疫如何肆虐的传言,可当亲眼见证到这座城市的惨象后,兰迪等人还是不禁有些震惊。
    遥望四周,偌大的街市竟没有一家摊铺开张营业,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零星遗落在大街上的生活垃圾便是各种生物的尸体,其中有不少已经开始渐渐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
    “这光景还真是令人不悦啊!”
    就像是为了特意配合兰迪的言语一般,一阵强风从三人面前扫过,扬起的沙尘中夹杂着几片破布废纸不停翻滚,伴随其一齐袭来的还有从两侧不断传出的痛苦呻吟声以及混在潮湿空气中的腐臭气味。
    为了能确切地了解到这座城市目前的情况,迪丝选择了一条看似平凡的小巷作为突破点。
    (这瘟疫居然如此厉害,有必要好好确认下是否和红世有关。)
    不过,当三人刚一转身踏入其中,他们便立即感受到了弥漫在此处的绝望气息,因为在这条狭长的小巷内淌满了各种生物的尸体。
    见到这般惨绝人寰景象的迪丝立即闭起双眼在心中默默为这些逝去的生命祷告,此刻的她双手合十、表情平和,很难让人将其与“棺柩裁缝师”这个不祥称号联系在一起。
    “这里……唔!!”
    几乎同时,刚要开口表达什么的吉尔斯立即用手遮住口鼻,但显然为时已晚,剧烈的咳嗽声表明先前的浊气着实将他呛得不轻。
    只不过即使忍受着常人无法想象臭味的煎熬,兰迪等人并未驻足或退却而是选择了继续前行,直面呈现在他们眼前越来越恐怖的景象。
    没有星星的夜空下,这条幽暗深邃的小巷看起来就好似一条通往阿鼻地狱的门径,各种垃圾与尸体胡乱地点缀在石板路上,而流淌在脚下的则是由鲜血、脓水、油污亦或是雨天残留的积水共同混合而成的深色液体。
    “这未免也太凄惨了吧!”
    寂静的巷道中没有任何活物,甚至见不到一只活鼠或者野猫的身影,整个狭长空间充斥着的只有死亡的气息。
    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身为火雾战士的三人仍没有忘记来此的目的,他们轻轻翻动一具具尸体,确认着他们的死因并判断这其中是否与红世世界有关。
    (看来都是死于这场疾病的,而且这疾病是自然产生的,没有搜索到自在法留下的痕迹。)
    从契约者处得到结论的红世魔王“哀伤冰火”迅速通过戒指型神器“哥尔玛”将这一情报转达给了令两位同胞。
    “亚西斯,我们这边已经有结论了,你们那边应该也调查的差不多了吧?”
    “恩,大致情况掌握了。”
    对于老友的提问,自从进城后一言未发的红世强者“冥奥之环”终于开口了,通过棺柩型神器“斯戈普格特”,亚西斯的声音准确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际。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一起回旅店休整吧!”
    卡斯特拉的提议立即获得了兰迪与吉尔斯的支持。虽然活跃于战场上的两人都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了,可他们的内心毕竟还保留着人类时的情感,对于像眼前这般过于不堪的景象无论是谁都会想要尽早逃离。
    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们默默地死在这条无人问津的小巷中,杂乱地倒在在他们身边则是一些想获取食物的动物尸骸,其中有不少更是由于死亡过久开始了腐化,甚至能看见一条条黄白色的蛆虫从肉体中钻出。
    “那速度回去吧!”
    “是吗?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最后扫视了一眼这条宛如地狱般的小巷,两人迅速迈开步子朝巷口走去。
    唯有迪丝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那个,亚西斯大人,我想好好安葬他们,这样暴尸于街道中实在太可怜了呀!”
    迪丝的话语不仅止住了兰迪与吉尔斯想要离开的步伐,同时也阻止了他们那颗想要逃离的心。
    “还说要守护好每一个人,这样的觉悟根本就不行嘛!”
    看到了自己软弱的吉尔斯忿恨地握紧双拳,即刻转身再次回到这条被死亡包围的小巷中。
    至于兰迪虽没有像身旁的同伴那样表现出来,但他内心所受到的冲击也绝不亚于对方,所以他立即就着手使用自在法为这些死去的人们寻找一个合适的安葬地点。
    (真是的,又一次被她教导了。)
    面对突然折返回来帮忙的两名同伴,迪丝显得的有些惊讶,但她并没有多问什么而是继续手头的工作,用自在法为一个个逝去的生灵送上可以安身的棺木。

    距离佛罗伦萨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借助转移自在法传送至此的三人默默地注视前方,在那里整齐地排列着一具具黑色的棺木……
    “葬在这里就没问题了吧?”
    环顾四周,到处都是一个个突起的墓冢,显然这块土地被作为坟茔使用有段时间了。
    只不过相较于中央区域堆砌整齐、立有墓碑的坟包,散落在外围的墓穴不仅挖掘的形态不一,其中甚至有极个别连掩土都没有填平,更不用说为其立上墓碑了,显然他们只是被草草地掩埋了事。
    “看来埋在外围的人们不怎么受到重视啊!”
    契约魔王一句不经意的感叹引起了兰迪的关注。
    (至少在死后能获得平等的对待吧!)
    于是,这位银发的诗人在帮助两位同伴忙于将一具具棺木沉入地下后,又劝说两人一起将外围那些仓促下葬的坟冢重新修葺一番。
    ……

    鉴于火雾战士超越常理的身体机能,三人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完成了安葬已故流浪汉们的工程,可是他们的心情却并未因此就轻松下来。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恶疾,像兰迪与迪丝这样的自在师并非完全无能为力,但他们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脆弱的人们慢慢倒下,因为一旦使用了自在法强行干预的话,必然会影响到这个世界存在之力的平衡,这样就和他们肩负的使命背道而驰了。
    (可恶!居然什么都做不了!)
    深感无力的讨伐者们行走在返回佛罗伦萨的路上,遥望沿途经过的村庄,每一个都显得是那么荒芜潦倒。
    居住其中的农民自知死期已至,便再不愿意下田去从事劳动,从前他们在田园上、在牛羊上注下了多少心血,寄托过多少期望,如今再也顾不到了。
    所以,当人们经过这些村子时,往往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牛、驴子、绵羊、山羊、猪、家禽、还有人类的忠诚的伴侣——狗纷纷离开圈栏、离开了农田,在村庄里、在乡间小路上到处乱蹿;田里早该摘收的农作物依旧长在土地上,该打好收藏起来的麦子亦没有任何人来过问一下,任其枯萎腐烂。
    “这里也是一片的衰败啊……”
    遭受瘟疫破坏的景象一次又一次地展现在兰迪等人的眼前,这对于拥有能力改变却无法出手的火雾战士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故而每当穿越荒废村庄时,三人不知不觉间便加快了步伐,想要尽快结束这种对于内心的折磨。
    但有一次,迪丝却意外地放慢了步速,好似在静静聆听着什么。
    “等一下下,大哥哥,还有吉尔斯先生,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呼救?”
    听闻了迪丝的话语后,吉尔斯与兰迪同时收住了步伐,静下心来仔细寻找着迪丝所说的求救者。
    “救、救……救我……们……”
    当细若游丝的求救声再次飘出时,早有准备的三位战士凭借异常敏锐的洞察力迅速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
    “在那里!”
    率先抵达求救者身边的自然是第一个听到呼救声的迪丝,紧随其身影的兰迪与吉尔斯在几秒内也先后到达。
    “他还活着!”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骨瘦如柴的他独自倚坐在小屋门前,一边无力地用手敲打着木门一边在嘴中喃喃地呼唤着母亲。
    “妈妈……开门啊……”
    明明外表看似只有十三、四岁的迪丝在此时却表现得格外成熟,面对眼前这名不停哭泣的小男孩,她做的第一个动作便是伸出小手轻轻抚摸对方的头,同时用言语温柔地进行安抚。
    “别担心,我们会救你的!”
    “妈妈……”
    “嗯,还有你妈妈。”
    待到男孩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后,迪丝这才开始提问,不过她并没有机械性地站在原地直接发问,而是半蹲下身子力求做到和对方视线相平,以避免造成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呀?”
    “亚姆,亚姆·宾。”
    “好,亚姆,能告诉我们你母亲在哪里吗?”
    尽管已经大致猜测到了其母亲的所在,但出于各种考虑,迪丝还是选择了让亚姆当面告诉自己。
    应该说是不出所料吗?亚姆选择了沉默。
    “……”
    没有亲朋好友陪在身边的无助男孩只是静静地依靠在紧闭的房门上,本就没有什么光彩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悲伤。
    “在屋子里吗?”
    吉尔斯的突然提问着实将亚姆吓了一跳,显然对于这位先前不发一语的陌生男子,他有些不知所措。
    “放心吧,这位吉尔斯先生是姐姐的朋友,所以,能让我们进去看看吗?”
    “打不开……门……打不开……”
    “没关系哦~姐姐我会魔法的哟~”
    说着迪丝将双手轻轻按在木门之上,随即一阵青色光芒缓缓亮起,片刻之后,先前无论如何都无法打开的门轻易被推开了。
    伴着“吱”的一声,这间闭门谢客许久的小屋终于又一次迎来了客人,只是用以招待他们的不是主人的殷勤与热气腾腾的香茶,而是陈旧的蛛网与漫天的灰尘。
    “咳咳……”
    拨开蛛网、拍散灰尘,一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概括的屋子赫然呈现在三人面前,环顾四周,除了日常的用具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物件,作为房屋骨架的木制构架已开始腐朽,砖泥砌成的墙体在岁月的侵蚀下也纷纷剥落。
    绕过摆在房间中央的方桌,兰迪撩开印有鲜花图案的帘子,最先映入他视野的便是两张破旧不堪的床,显然这一定是这家人用作休息的卧室。
    “啊——!”
    循着用手遮住小嘴的迪丝的目光望去,兰迪发现在距离窗口较近的一张床上正平躺着一名妇女,想必她应该就是男孩所提到的母亲了。
    可是毫无起伏的胸膛以及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强烈腐臭都在宣告一个事实:她,男孩的母亲,已经死了。
    (原来是这样。)
    通过这位母亲残留下的存在之力,三位火雾战士获悉了整个故事的原委:为了不感染到亚姆,他的母亲故意将其骗至村外,随即毅然而然地关上房门,将自己锁在房内等待死亡的来临。
    在众人还在为亚姆母亲唏嘘不已时,迪丝却忽然想起了站在门前的亚姆。
    (糟糕了!!)
    正当她欲转身回到门口拦住亚姆进入房间以免让他看到母亲死状之际,却发现对方早已跟随自己来到了床边。
    “妈妈……”
    只不过亚姆的表现却大大出乎了迪丝等人的意料之外,站在母亲遗体前的瘦小男孩并没有像他们所预想的那般嚎啕大哭。
    “亚姆不会哭的。”
    眼泪还在不停地滑落脸庞,但留在男孩脸上的表情却不是懦弱与迷茫,而是坚定向前的勇敢。
    “亚姆一定会成为佛罗伦萨最有名的画家,然后让所有人都能够看到妈妈的美丽!”
    看着幼小的亚姆强忍悲痛向母亲起誓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疼。
    (和那时候的迪丝一样,也是个坚强的孩子呢~)
    ——请让我代替姐姐继续这条道路吧!
    契约魔王亚西斯的话语使迪丝回忆起了还没成为火雾战士的自己,一种强烈的保护欲不禁油然而生。
    可残忍的死神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弃这个唾手可得的灵魂,他抢在迪丝等人到达之前先一步用名为“瘟疫”的双手狠狠触摸了这个被母亲试图用生命保护的孩子。
    “啊——痛……”
    被迪丝拥入怀中的亚姆微微发出一声呻吟,原来在他身上已经有好几处都鼓起了不祥的黑色肿块,这一切对于拥有远超当时人类知识储备量的火雾战士来说自然明白意味着什么。
    毫无疑问,亚姆就和一个人在这孤独死去的母亲一样染上了被称作“黑死病”的可怕瘟疫。
    (怎么办,这孩子恐怕也……)
    为了不让亚姆感到恐惧与绝望,三名火雾战士以及他们的契约魔王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声音的自在法进行沟通。
    (至少让他幸福地度过这最后的时光吧。)
    亚西斯的话语令众人心中感到阵阵酸楚,望着眼前这名努力想要活下去的孩子,异世的讨伐者们又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母亲不惜孤独死去也要保全的孩子,最终却仍难逃死亡的命运吗?可恶!)
    吉尔斯又一次为命运的不公而攥紧了拳头。
    (我们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吗?混蛋,这算什么啊!)
    与暗自咒骂自己无力的吉尔斯不同,明明应该是最为难过的迪丝却率先强打起精神,她一面努力地装出没什么事的表情,一面牵起亚姆的小手。
    “呐,亚姆,在与妈妈告别后,一起去佛罗伦萨和姐姐还有大哥哥们实现梦想,怎么样?”
    刚经历丧母之痛的瘦小男孩诧异地抬头望向这位好心的大姐姐,眼中闪现出一丝犹豫,或许没有母亲在旁护佑的八岁男孩终究还是有些胆怯的,但他最终摒弃了内心的不安与恐惧,坚定地选择了为梦想继续前进。
    “嗯,我去!”
    于是,众人在安葬好亚姆母亲之后重又踏上了返回都市的道路,只是在他们之中多了一名为了梦想而努力前行的小小勇者。
    瞥了一眼背后酣睡的八岁男孩,又望了望眼前这名外表只有十四岁的女孩,兰迪深深被这两个孩子的坚强所折服。
    (真是的,一个个都这样,让我们这些成年人情何以堪啊!)



第②幕  城中戏


    鲜有人迹出没,更准确地说是根本没有行人走动的街巷中,兰迪孤身一人行走其间。
    尽管在过去的半个时辰内,他尝试了各种说辞却没有一间店家愿意为他以及迪丝等人提供一个栖身之所,而他们拒绝的原因只有一个——感染了“黑死病”的亚姆。
    仰望天际,深紫色的夜空没有一星半点儿的亮光,就好像这座被死亡包围的城市一样令人倍感压抑。
    一无所获的兰迪只能无奈地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迪丝与亚姆暂时栖身的马厩。
    在那里,同样没能有寻觅到住所的吉尔斯正一脸沮丧地倚靠在一堵残破的砖墙上,棕色瞳眸中透出深深的失望之情。
    “你们也别再浪费力气了,这里已经不可能再有人会接收你们了。”
    说话的是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据他自己说他曾是这个马厩的看守,但在一次意外中失去双脚后就沦为了现今的这副模样。
    “这里的人们早就已经被这个病折磨得痛苦不堪了,所以凡是只要和这病扯上关系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不要指望会有人来帮助你们!”
    将这个残酷的事实毫无遮掩地告知了兰迪等人后,这名须发凌乱的老人独自喝起酒来。
    “呵呵,呵呵呵,这里、这里终于也要完蛋了啊!”
    老人略显疯癫的话语中充满了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不满于绝望,原本苍白的脸颊也不知是由于情绪激动或是酒精的作用而显得一片通红。
    “让这个不公平的世界见鬼去吧!”
    听着老人对于这里的种种不满,又看了看睡在不远处干草堆上的亚姆,不知不觉中,兰迪也突然有了让这个城市就这样毁灭的念头。
    瞥了一眼身旁的吉尔斯,令兰迪感到惊讶的是这位一向把解救世人放在第一位的骑士竟然有一瞬间也产生了与他相同的想法。
    (哼,真是个会煽动人的老头啊!)
    卡斯特拉凭他过去所积累下的经验,几乎立即就能断定眼前满腹牢骚的老者并不简单,但他却没有把这一猜测告诉自己的契约者,因为比起先发制人,这位慵懒的魔王更推崇静观其变、以静制动的行动准则。
    咕噜咕噜……
    烈酒过后,老人的胆子似乎变得更大了,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借酒壮胆吧?
    “这个世界已经坏了!你们看,穷人们正在受苦,有钱人却还在享乐;无权者尚在挣扎着活下去,而当权者却在那纵情玩乐。”
    老人说到这里,卡斯特拉终于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了,依这番论调来看,所能得出的论断只有一个。
    (又是一个妄图引发暴乱的狂热者吗?)
    “所以,这个世界该改变了!是时候创建一个新秩序了!”
    伴随老人充满蛊惑性的演讲,各种各样的人们相继围拢了过来,原本平凡无奇、甚至被人投来轻蔑视线的老人在这一刹那俨然成为了一名领袖。
    “等一下,要推翻当权者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吉尔斯,这位被称作“鸢尾花元帅”的火雾战士在跨入非日常世界之前可是一名不折不扣为掌权者效力的骑士,因而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格外使人信服。
    “你们确定非要这么做不可吗?你们有相应的准备吗?!”
    面对眼前年轻人严厉的质问,老人提着酒壶淡然笑了笑,似乎答案早就在心中准备好了一般。
    “看看这孩子,再看看站在你们周围的人们,你们觉得我们不这么做可以吗?”
    老人的话语令先前还气势十足的吉尔斯一下子哑口无言,望着不远处亚姆难得露出的安逸神情,再环顾周围那些消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的人们,他陷入了沉默。
    在围观者的掌声中,老人抬高酒壶往嘴里狠狠灌了几口,随即微微一笑,看上去他似乎对自己的回答很是满意。
    “看看那些商人,再看看那些留下的店铺,你就会知道他们有多可恶了!这些人在平时就想尽一切办法从我们身上榨取钱财,而当灾难来临时,他们不但没有出手相救,还在我们身上猛赚上最后一笔,然后逃离这里,实在是卑劣至极!”
    被老人话语所引导的吉尔斯慢慢回想起了刚进城所看到的景象,街道上的店铺几乎都已关门大吉,但是遗留的标价牌上却分明刻着高得可怕的物价。
    年轻骑士脑中不禁浮现出这样的画面:居民们为了购买日常所需而不得不颤抖着掏出自己存了许久的辛苦钱或是失望地离开寻找着下一家店铺。
    (实在是太让人气愤了!)
    “无论是商铺老板,还是旅店店主,每一个商人都只想着赚取更多的财富,却没有人思考过去帮助周围陷入困境的人们!既然孕育了出如此无情的人民,这个国家的末日也就不远了。”
    (这个老人真是厉害呐,说话一针见血!)
    无法自由行动的老人用充满煽动性的话语瞬间便获取了在场所有火雾战士的认同,甚至连红世魔王“蓝血之印”贝莉娅也不禁发出了认同的声音,因为就在不久前他们几人遭遇的一切正是老人话语最好的佐证。

    回忆起刚刚过去的两个时辰,三名火雾战士至今仍有些忿忿不平:
    将母亲安葬好之后,或许是由于一直紧绷的身心终于得以放松的缘故,亚姆离开村子没多久就在兰迪的背上睡着了。
    面对好不容易可以睡个安稳觉的可怜男孩,体贴的迪丝轻轻为其附上一层自在法以免周围的声响打扰到他。
    同时,这名细心的讨伐者少女也不忘再次将背后的棺柩型神器“斯戈普格特”用自在法遮蔽免得进入城市后引起人们的恐慌。
    当一切准备就绪后,一行人开始徒步走回佛罗伦萨。
    然而背着亚姆的兰迪刚一踏入城门便立即遭到了卫兵的阻拦,在设法摆脱了卫兵的纠缠后,三人又相继承受了城中居民的无数冷眼及闲言碎语,但他们还是一路带着亚姆来到了下榻的旅店门前。
    短暂的敲门声过后,半张脸几乎被雪白胡子遮蔽的旅店老板一如既往地从门缝中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观察敲门的旅人,只不过他接下来采取的行为却和兰迪等人初次拜访时大相迳庭。
    一声充满厌恶的斥责——
    “滚开!”
    还没等兰迪等人缓过神来,这位老伯就像看见了鬼怪似的迅速将头缩回,随即紧紧闭上旅店的大门,无论吉尔斯如何敲打、无论迪丝如何辩解,旅店的大门都没有再次为他们开启。
    没过多久,就连他们先前放置在房间中的行李也被人一并从别的窗口扔出,显然不管是这家旅店的住客还是店主伙计都不想再见到他们了,更别说同住在一幢建筑里。
    明明是为了帮助背后那可怜的孩子,反倒让自己落得个无处可归、遭人嫌弃的窘境,无法忍受这股窝囊气的兰迪当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家无情的旅店,徒留下尚在门口情绪激动地质问对方的吉尔斯。
    (我就不信找不到其他旅店了!)
    可惜,他错了。
    从最初的气愤中走出的三人抱着一线希望在佛罗伦萨的街道中狂奔,一次次地敲开各家旅店的大门,一次次地游说店主,却一次次地被驱逐出店……直至他们几乎跑遍了城中所有旅店也没能找到一家愿意让他们留宿的。
    因为只要对方一看到亚姆身上的黑色肿块便立即关上大门,深怕这可怕的疾病进入自家店内,无一例外。
    于是,在白白耗去了一个半时辰后,兰迪等人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现实:这座城里已经没有任何一家旅店可以容纳他们了!
    虽然露宿街头对于三位火雾战士来说并非是什么稀罕事,甚至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但惟独这次不行!毕竟他们在不久前还信誓旦旦地要让身染重疾的亚姆幸福地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可是如果连个可以安心休息的据点都没有,又怎能让他幸福地走完这最后的人生路呢?
    (开什么玩笑,怎么能就这样被人们的恐惧打败呢!)
    不服输的兰迪迅即展开自在法,探寻城中的每一处地点,察看是否还有遗漏的旅店或者能够提供住所的人家。
    (我不相信这里所有人都这么冷血,一定会有愿意帮助亚姆的人。)
    同样不甘心的吉尔斯跃上邻近的一座钟楼俯瞰整个佛罗伦萨,希望从高处找到一、两个可以让他们暂时容身的地方。
    (尽管早有预料会出现这种状况,不过现在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它给人们带来的恐慌。)
    就当兰迪与吉尔斯分头寻找住所之际,深切感受到迪丝内心痛楚的契约魔王亚西斯一边暗暗感叹人类的脆弱,一边编织出青色的自在法庇护躺在契约者怀中的孱弱男孩。
    在任何时候都不愿舍弃任何一个人类的三位战士此刻自然不会就此放弃,兰迪与吉尔斯马不停蹄地继续在城中寻找着可以安身之地,只不过这次他们的目标已经并非只停留在旅店这一条路上了,与此同时暂时栖身于马厩的迪丝则悉心地呵护着依旧在酣睡的亚姆。
    ……

    “大家看看新政府上台后都干了些什么?!他们不仅没有履行起义时的承诺让我们生活得更加自由安逸,相反却引来了这可怕的疾病!你们看看周围,这里哪还是那个繁荣的佛罗伦萨?”
    老人充满愤慨的话语将三人的思绪从那段不甘的时光又拉回了目前。
    (这老人很懂得如何煽动人们的情绪啊!)
    环顾四周,此时在他们的身旁已经聚集了十来名衣衫褴褛的过路人,不仅如此,就连先前始终门户紧闭的城镇居民也因为这激情的演讲而撩开了窗帘的一角。
    “比起以前的政府,现在的这些执政者有让我们过得更幸福吗?除了越来越多的教堂与苛捐杂税外,我们什么也没获得!在这期间,真正获益的只有那些行会商人,而我们这些日夜辛勤劳作的人们却一天比一天穷苦!”
    伴随老人渐渐上扬的语调,围拢在四周的人们对于政府的不满情绪亦慢慢被点燃。
    失去双腿的演讲者悄悄瞄了一眼兰迪等人,随即右手一甩,将喝空的酒壶扔向一旁的砖墙,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自那些商人从贵族们手中将政权夺过之后,城里失去生活能力的人与日增加,村里卖身的人接连不断!”
    讲到这里,老人不由用手按住半边脸颊,透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
    片刻的沉默过后,人群中一名原本毫不起眼的男子突然站了出来:
    “那个,我……我妹妹,也为了补贴家计……”
    似乎是说到了痛处,这名身形修长的男人忍不住捂住脸低声抽泣。
    “为了补贴家计被迫卖身,她还只有十四岁啊!我……”
    “不能忍受下去了,我们要革命,我们要推翻这个吃人的政府!”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已被周围的呼喊声所打断了,霎那间“推翻政府”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整个人群都沸腾了,群众们的反抗情绪也在这时到达了顶点。
    “我们要革命,现在的这场疾病给了我们打倒政府的绝佳机会!”
    这位颇具领袖风范的老人见时机已经成熟,大手一挥指向了马厩深处,从那里就像变魔术似的渐渐走出了一名少年,在他的怀中捧着一本名册。
    “武装起义已迫在眉睫,在那里签名,参加我们的运动吧!”
    率先带头走向少年的正是先前为妹妹哭泣的修长男子,紧随其后的是与他同行的几名男子,在这之后越来越多的人纷纷都涌到了名册前。
    “还、还请协助我们捐款购买武器。”
    在少年唯唯诺诺的声音中,受到蛊惑而被狂热的阶级仇恨冲昏头脑的人们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名字并支付了一定的费用。
    没过多久,在场的人中就只有兰迪、迪丝、吉尔斯、亚姆以及另两人没有签名了。
    望着短短时间就已经积满了好几袋子的硬币,卡斯特拉不禁心想这老头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啊!
    “我说,那几位年轻人……”
    “在那边,全部抓起来!”
    正当集会的众人视线随着老人的声音全部投向尚未签名的三名火雾战士之际,一队穿着制服的人员突然出现在了街道口。
    “不好,是特别卫队!”
    “可恶,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们还这么认真!”
    “快跑,被抓住可就惨了!”
    就在不久前还发誓要推翻政府的人们顷刻作鸟兽散状向四处逃去,唯有那个老头不慌不忙地慢慢朝马厩深处挪去。
    (我们也先撤吧!我可不想卷入人类无谓的纠纷中去。)
    由红世魔王卡斯特拉授意,其契约者“银月诗人”兰迪趁着混乱迅速施展自在法将四人(算上契约魔王们总共七人)的存在隐去。
    几乎同时,被人们称作特别卫队的武装人员抵达了前一分钟还是革命者们聚集地的马厩。
    “第一小组继续往西追,第二小组朝旁边的岔路绕过去拦截,第三小组即刻开始搜查这条街道的所有住户。”
    为首的中年军官没做任何停顿,可以说一气呵成地向部下下达了各项命令,由此看来,他对于处理这类事件已经十分习惯了。
    (有些奇怪啊,他们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里?)
    唯一令众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位干练的军官似乎并没有发现煽动群众的幕后黑手此刻就躲在离他不足十米的马厩内。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
    作为一名活过悠久岁月的红世魔王,卡斯特拉很快便从中猜出了些许端倪。
    终于,在将周围侍从全部派离身边后,一身制服的中年人步入了马厩。
    (原来是打算独钓大鱼邀功吗?)
    然而当这位正气凛然的军官徐徐来到老者面前时,他非但没有如吉尔斯猜想那般一把将对方提起押出,反倒是与老者友好地相互寒暄了一番,给人感觉就像是两位久未蒙面的老朋友般。
    “呵呵,看今天这逃跑人数,你又增加了不少信徒啊!”
    “哪里哪里,这还不都是仰仗阁下的庇护。”
    说罢,失去双腿的老人随手从身后的干草堆中摸出了一袋鼓鼓囊囊的硬币抛给眼前的军士,这一幕看得一旁躲藏在自在法中的“鸢尾花元帅”吉尔斯目瞪口呆。
    “以后也请您多多关照。”
    掂了掂到手的钱袋,中年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是自然,你可是我最为重要的宾客啊!”
    收获了满满一袋钱币的中年男子挥着手离开了这间破旧的马厩。
    “下次搜查是三周以后,到时候会派人通知你的。”
    “承蒙关照。”
    望着渐渐远去的悠然背影,让人实在很难将其与先前那个出色地率领士兵追伐革命者的身影联系在一起。
    (这就是佛罗伦萨吗?以革命的名义骗取钱财,而原本应该保障城市安定的警卫却与其相互勾结。)
    见识了普通居民的冷漠无情,又目睹了警贼的彼此勾结,初次来到佛罗伦萨的吉尔斯脸上写满了对于这座城市的失望。
    渐渐的,周围再次恢复了寂静,送别了军官的老人亦缓缓闭上了双眼似乎就此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哈哈……哈哈哈……”
    待到老人再次睁开双眼时,从中突然迸发出一股摄人心魂的怒火,与之相随的还有一阵阵悲凉的笑声。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很快,我,斐迪南·格兰德,将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出人意料的自白不禁再次引起了几名讨伐者的关注,由于兰迪先前施展了隐匿存在的自在法,此时同样躲藏在马厩中的他们丝毫不用担心被老人发现。
    “你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用不了多少时间,五十余年前你们加诸在我们家族身上的一切将会原原本本地返还到你们自己身上。”
    即使心中充满了对于那些当权者的愤怒,可老人还是凭借理智将这足以令他入狱的话语尽可能压低以免被人检举。
    只不过老人的喃喃自语并没能逃过三位火雾战士的耳朵,借助自在法隐去存在的他们此刻就藏在老人左手边的马房干草堆上。
    (原来是格兰德家族的后人呐!)
    曾在半个世纪前独自追击到佛罗伦萨附近的兰迪对于推翻格兰德家族统治的那场革命自然略有所闻,故而当老人提到自己姓格兰德时,银发青年便已大致猜到了老人的意图。
    (没想到这老头还留了这么一手啊!)
    就连见多识广的古老魔王卡斯特拉也不禁因老人的高明手段而发出些许感慨。
    (明目张胆地在军队面前聚集革命者,却让对方以为这只是骗钱的借口。)
    虽然洞悉了一切,但兰迪以及卡斯特拉并没有想要就此介入,因为他们早已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了,徒然地插手到人类纷争中去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况且他们目前最首要的任务是为身染重症的亚姆找到一处可以遮风挡雨、安心休息的场所。
    回过头望着迪丝怀中的亚姆,兰迪忽然发现原先已经渐趋平稳的呼吸又一次急促起来。
    “亚姆,他怎么了?”
    “似乎从刚才起就又烧起来了。”
    不同于先前被革命老者吸引的兰迪与吉尔斯,红世魔王“冥奥之环”亚西斯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集中在其契约者迪丝所抱的孩子身上,所以他很早就发现了亚姆的异状并吩咐迪丝采取了相应的措施。
    “还有找到别的住所给这孩子过夜的可能性吗?”
    亚西斯的提问一时无人应答,过了片刻,几乎把整个佛罗伦萨跑了两遍的兰迪与吉尔斯才先后摇了摇头,在他们的脸上鲜明地映射出无奈的表情。
    “除非使用自在法……”
    “这不行,不能因为一个孩子而破坏整片地区存在之力的平衡。”
    恰在此时,一名身形修长的男人突然闯入了昏暗的马厩中,与他同行的还有一名少年。
    “斐迪南先生,你在吗?”
    “嗯。”
    “已经安全了,那些政府的鹰犬已经撤离了,我们也快走吧。”
    随着两人慢慢深入马厩,三名火雾战士这才看清他们的面容,原来这名高瘦的男子正是之前第一个发言要革命的听众,而他一旁的瘦小身影就是手捧花名册的少年。
    (果然都是一伙的啊!)
    在他们的搀扶下,失去行动能力却运用头脑招揽了大批追随者的老人缓缓离开了马厩,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真是一幕精彩的演出啊!)
    演员悉数退场后的街道又一次恢复了安宁,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唯有异世者们无奈的叹息声以及亚姆无助的喘息声尚徘徊在这已经没有一匹马的马厩。
    俯瞰这座被死亡包围的城市,在这漆黑阴冷的街巷中,又有多少幕交织着生存与死亡、阴谋与叛乱的剧目正在上演着……



第③幕  尘外梦


    ……
    缓缓睁开双眼,映入亚姆眼帘的是富丽堂皇的居室以及一幅幅精美绝伦的画像。
    (自从与迪丝姐姐他们分别,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啊!)
    长相俊美的青年缓缓起身,回首望了一眼刚才的睡处,那是一张盖着暗红色被单的柔软床卧,四根精心雕琢的大理石床柱静静守护在其周围,而点缀着月牙形流苏的透明绸纱帷幕悬挂其间。
    (当时若非他们,我绝不可能活到今天。)
    低头俯视脚下所站立的地方,一条绣有金色图案的精致毛毡平铺在床下方,朱红的色泽与铺有赤色木板的地面完美地镶嵌在一起。
    (更不可能拥有如此美好的现在……)
    环顾四周,整个房间的四壁除了数量惊人的挂画外并没有布置过多的装饰,但就是这些用金边裱起的艺术品,当它们与绘有朵朵浅色玫瑰的亚麻色墙面相结合时却能立即带给人们一种不同凡响的雍容华贵。
    透过宽大的落地窗,一缕缕阳光调皮地挤进玫红窗帘的间隙,无声地照射在画作之上,默默为它们涂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
    一袭白色衬衣的亚姆迎着晨辉缓步来到窗边,微微撩开窗帘,向窗外眺望。
    如今的佛罗伦萨与二十年前已大相径庭,自从迪丝和她的朋友来访之后,疾病悄然离去,人们重返故里,商人络绎不绝,艺人纷至沓来……整座城市仿佛突然间被神祗眷顾了似的,没过多久便再次成为了亚平宁半岛上最璀璨的一颗明珠。
    低头向下探去,庭院前一条半边被各种商店占据的街道闯入了他的视野之中,这里正是亚姆二十年前随迪丝等人在佛罗伦萨渡过第一个寒夜的地方。
    然而二十年的变迁已使得青石板路上的一切都与当初不同了,街道不再冷冷清清,到处都能见到为了梦想而奋斗的人们以及专程来此一游的各地旅客。
    (所以,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让我能够活下来,能在这座城市实现我的愿望!)
    略有所思的亚姆抬起头,迎着充满希望的橘红朝阳,遥望远方。
    (还有,在天上的妈妈,请看着我!我一定会成为全佛罗伦萨共和国最有名的画家!)
    暗暗在心中起誓的青年拍拍脸颊以驱散尚不肯离去的睡意,同时将不久前还刻在脸上的悲伤也一并隐匿。
    “所以,今天也要加油了哟!”
    大声鼓励自己的年轻画师回到床边,提起摇铃,轻轻摆动,呼唤在外等候多时的仆人为自己梳洗换装,此刻的他俨然一名意气风发的贵族。

    艳阳高照,伴随不远处广场传来的阵阵钟声,高耸塔楼上的大钟宣告了正午的来临。
    距离圣十字广场百来米的一栋独立别墅内,一名面容娇好的少女正手捧书册端坐在窗台前,她是全佛罗伦萨数一数二的富商培提尔·兰尼斯特的千金——珊莎·兰尼斯特。
    金色卷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炫美的光彩,只不过此刻这位美公主的心思似乎并不在书本之上,一双湛蓝的明亮瞳眸出神地凝望着远方,白皙面庞上洋溢着淡然而充满幸福的微笑,那是恋爱中的少女所独有的表情。
    “小姐,老爷请您下楼共享午餐。”
    “知道了,我这就来!”
    女仆的呼唤将珊莎从对恋人的遐想中拉回到了现实,她轻轻地把书册阖上并在所看之处留下一片红叶,随即优雅地起身朝大厅走去,可是当她经过挂在走廊的一幅画作之时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当初要不是有这幅画,我几乎要误会父亲大人一辈子了。)
    画面中的妇女神情痛苦地蜷缩在木床上,尽管她全身都用粗布裹得严严实实,但依旧难掩周身鼓起的黑色肿块,枯瘦的脸上两道泪痕依稀可见,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泪痕滑过脸庞,仿佛随时都会从画面中滴落下来似的。
    “母亲的痛……”
    这是这幅画作的名字,也是画者通过它想要表达的情感。
    细细触摸着画作,对于母亲的思念之情不由得又一次在珊莎心中流淌,同时涌出的还有关于父亲的层层歉意,那时候由于自己的不成熟而深深伤害了父亲。
    但是这幅画改变了一切,即使已经过去了数个月,珊莎仍旧清晰地记得有关那天的情形:
    因母亲的亡故而与父亲产生严重隔阂的她在一次画展中偶然瞥见了这幅画作,画师通过自己精湛的画技充分传达出了对于母亲深切的思念与感谢,这令怀揣着相似情感的她不由得潸然泪下,然而在画前落泪的并非她一人,还有一名拄着拐杖、穿着体面的老人正在掩面抽泣,而他竟是那个曾被珊莎视为钢铁一般的无情男人。
    那天是珊莎第一次看见父亲落泪,也是她第一次感到父亲的背影是如此孤单、如此落寞。
    兰尼斯特父女在同一幅画前相继啜泣的情形不一会儿便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这其中也包括画展的举办者-马瑞利安以及画作的创作者-亚姆。
    于是在他们二人的斡旋下,珊莎与父亲在冷战了六年后终于再次有了面对面交谈的机会,夹在两人间的误会也伴随这次敞开心扉的对话而得以冰释前嫌,当晚一直寄宿在朋友家的珊莎便回到了久违的家中。
    忽然,一阵春风从窗外溜进屋内,轻轻拂过珊莎的耳畔,温柔地打断了她的追忆。
    少女用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稍稍按压,双眼不由自主地又一次望向窗外。
    (这时候的你在做什么呢?估计还在画那幅《焰》吧?)
    思念恋人的目光飞过无数低矮屋舍、翻越一座座教堂直至阿尔诺河以南的某栋小宅,在那里住着一位深深占据她内心的年轻画家——亚姆。
    (千万别又像上次那样因为画画而忘记了晚上的宴会啊!)
    珊莎回过头来最后瞥了《母亲的痛》一眼,转身提起裙摆朝楼下奔去。
    (哼~再忘了,我今天就去他家当面邀他~)

    时光飞逝,转眼已到了黄昏时分,血色残阳将整座城市染上赤红的色彩。
    街道边,隶属于亚姆的洋房也同样笼罩在日暮西山的余辉之中,一丝丝暖光透过拉起的纱帘映入屋内。
    “这就是师傅最新的画作啊!”
    自言自语的是一名八、九岁的小男孩,一对明亮的浅蓝瞳眸中充满着对于师傅的钦佩之情。
    他的名字叫托曼,在遇到亚姆前曾是个流浪街头的孤儿,但现在他凭借其突出的艺术天赋已俨然成为了亚姆颇为信赖的小助手。
    “好想成为师傅那样的画家呐!”
    由于亚姆本人今晚要出席兰尼斯特家举办的晚宴,所以便把工作室的钥匙交给了托曼,由他负责整理因自己匆忙离开而四处摆放的作画工具。
    单独一人待在昏暗的小屋中,欣赏着师傅遗留下来的画作,年幼的学徒不由开始幻想起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拥有这样一间属于私人的画室。
    于是,他悄悄跑向门口朝外张望了一番,在确定没人经过后快步回到了画板前。
    (稍微装下样子应该没关系吧?)
    托曼小心翼翼地将师傅的画作挪开,同时从旁边重新搬了一块画板,凭依脑海中的印象努力模仿着亚姆作画时的模样。
    “对了!就是这个颜色,对了对了对了!”
    较长时间的共同相处使他对于亚姆的模仿显得惟妙惟肖,无论是换色时的小动作,还是停顿思考时的表情,亦或是作画时的口癖都丝毫不差。
    画笔不停地在画布上起舞,不时在一旁的调色盘上点缀出各种色彩,仿佛他就是亚姆,只不过是小一号的。
    竖立在他左手边的画作,是亚姆留下的最新作品《焰》,虽未完成却已有了大致雏形:
    画面左侧冉冉升腾起一团青色烈焰,其外焰仿佛单膝跪地的天使一般,纤细而结实的身躯背后伸张着一双优雅的鸟类翅膀。
    与之相对的是画面右侧,占据了整幅画作近一半的黑紫色炎火,在火焰中央呈现出一张狰狞的面孔,恍如欲将一切吞噬干净的魔鬼。
    但其中最为抓人眼球的却是一名夹在两股炽焰中间的男孩,瘦弱纤细的身躯以及虚弱惨白的脸庞,几乎就是两年前被师傅发现时的托曼的再现。
    同时为了突出这份无助感,亚姆故意将男孩的整体比例缩小,就好似夹在两只西瓜中的葡萄般,使其与两旁巨焰形成鲜明的反差。
    “师傅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呢?”
    画中的青色天使从身体中伸出一对翅膀罩在男孩头顶,以此抵挡无数从紫色魔焰中窜出的黑色利爪。
    “虽然知道画的是什么,可是不知道这其中代表着什么。”
    尽管托曼对于亚姆的模仿颇为神似,作画功力也不差,但是临摹出的画作却连对方的万分之一都及不上。
    既没有两股火焰即将跃出纸面的紧张感,也没有令观者瞬间就被吸入其中的张力,简单来说就是画面中没有创作者的心与情。
    “感觉不弄明白不行啊!”
    因而托曼停下了手中的笔,转过身来静静审视这幅师傅尚未完成的作品,想要一窥其中的究竟……

    夜已深,白天喧闹的都市这时已完全没入了寂静的黑暗之中。
    亚姆独自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一张暗红色被单柔顺地覆在他身上。
    可不知是因为宴会带来的兴奋感尚未消失,亦或是《焰》的未完成所带来的不安,总之,亚姆的大脑即便此刻仍在高速运转着,尤其令他难以忍受的是脑海中不停播放这今天一天的点滴,使他久久不能入睡。
    无奈,亚姆只能翻个身使自己面对窗口,试图换个姿势进入睡眠。
    然而今天的他就好像是被睡神抛弃了似的,虽然朱红色的厚帘将屋内外的光线彻底隔绝,但他仿佛仍能看见屋下那条写满回忆的街道。
    (和过去什么都没有的我相比,现在的我所拥有的实在太多了!)
    卧室的四壁几乎挂满了画作,这些都是他用以表达对母亲的思念以及对迪丝的感谢所创作的,其中有不少已被人购买,不日将会离开这间屋子。
    (能用自己的作品来表达内心的情感,同时被其他人所理解并帮助他们跨过磨难,作为一个画家,我是何等的幸福啊!)
    床边的梳妆台上放着一串钥匙,其中有一把是工作室的钥匙,从那间屋子中诞生了一幅又一幅的画作,也给他带来了一笔又一笔的财富与名望。
    (能在佛罗伦萨这座城市实现成为画家的梦想,不知羡慕死了多少人啊!)
    回忆起刚参加完的盛大酒宴,回忆起富商培提尔·兰尼斯特正式宣布他为珊莎的未婚夫的情景,亚姆不由得再次感到一阵燥热。
    (名望,财富,爱人,我都已经拥有了。我,还有什么需要渴求的呢?)
    一一细数着自己目前所得到的一切,亚姆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我真是个幸福的人呐!谢谢你,迪丝姐姐。”
    直到此时,睡神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这个被自己遗忘的人,一股强烈的睡意慢慢袭来。
    (真希望这不是一场梦……)
    年轻的画家就这样带着一脸的幸福缓缓闭上了双眼。
    ……

    佛罗伦萨的郊外,寒风凛冽,迪丝一行三人默默地站在一具黑色棺木前。
    “对不起……”
    在灵柩里面躺着的是两天前他们在不远处村庄所拯救的男孩——亚姆。
    “明明说好要让你幸福的……”
    和两天前初次找到这里时一样,今天这里仍旧看不到任何人,有的只是一个个突起的墓冢。
    “明明约好大家一起在佛罗伦萨实现梦想的,可是……”
    迪丝流着泪与兰迪以及吉尔斯一起将亚姆的棺木埋入了墓穴中,在整个过程中阴沉的天始终没有下雨,似乎就连上天也不想再为这个饱受疾病肆虐的城镇流下任何泪水了。
    (可惜了,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啊!)
    不仅是陪伴亚姆一起走过整整两天两夜的三人为此暗暗啜泣,就连寄宿在灵柩型神器“斯戈普格特”中的古老魔神也为这个男孩的逝去唏嘘不已。
    “迪丝,别难过,其实亚姆是幸福的,至少他是微笑着离开的。”
    将手中花束轻轻放在棺盒之上后,吉尔斯转身拍拍少女的肩膀安慰对方。
    “我们已经尽力了,至少在最后让亚姆在梦中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同样完成献花仪式的兰迪也试图用言语开导同伴,可是词不达意的话语却反而令迪丝愈加悲伤。
    “可是,可是,这终究只是个梦啊!我、我是真的想让他能开心幸福的活下去啊!”
    泪水滴答滴答地滑落脸庞,一向给人以温暖光芒的少女这次却失去了笑颜。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像特蕾莎姐姐赐予我的那样去给予亚姆幸福?为什么这个世界对亚姆如此残忍!”
    面对迪丝的质问,兰迪与吉尔斯无法给出任何回答,即使经历无数岁月的三位红世魔王也没有给出答案的自信,空旷的荒野上唯有少女悲怆恸哭的呐喊回荡在风中。
    “亚西斯大人,迪丝我是不是……”
    “不要说了,这不是迪丝的错!记住,你是火雾战士,你的责任是讨伐红世使徒以维护存在之力的平衡。”
    与以往那个慈爱充满关怀的亚西斯不同,这次从青黑棺柩中传出的声音中更多透露出的是对于契约者的不成熟的训斥。
    “不错,火雾战士不是医生,所以不要指望去拯救人类。这点,你也是一样,兰迪!”
    似乎是被好友提醒了,“哀伤冰火”卡斯特拉也从戒指中对自己的契约者发出了相同的劝诫。
    “……”
    虽然至今依旧难以接受,但兰迪明白红世魔王们的说法是正确的,火雾战士所拥有的是破坏的力量,这种力量是无法用来拯救人类的,至多只能将破坏人们日常的敌人破坏而已。
    “我知道的,迪丝我是知道的呀!可是,可是,心还是好痛,心里还是想要为亚姆做些什么!”
      抬起头,娇俏的脸庞上载满了悲伤,不甘的泪水不住地从那双荧绿瞳眸中溢出。
      (真是个傻孩子呀!一定是把那时候的自己和亚姆重合了吧?你也想让亚姆像那时候的你一样感到幸福吧?)
      沉默片刻,亚西斯的意志再次从神器中传达而出,只不过这回的言语不再强硬。如果说之前的语气令人想到了教官的话,那么此刻的语调只能让人联想到一位疼爱女儿的父亲。
      “如果迪丝真想为亚姆做些什么的话……”
      或许是觉察到了同僚的意图,卡斯特拉急切地发出怒吼,试图制止对方接下来的提议。
      “够了,亚西斯,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吧!”
      然而铁了心要帮助契约者达成心愿的魔王丝毫不理会“哀伤冰火”善意的阻拦,继续向众人传达着自己的想法。
      “就将积攒的全部存在之力灌注到这个城市。”
      “切,无视我吗?”
      “虽然这不能使小男孩死而复生,但足以保住他最为憧憬的都市不会在这次病疫中毁灭。”
      听闻契约魔王的提议,迪丝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虽然她很高兴亚西斯大人能替自己着想,但是身为守护这个世界平衡的火雾战士,她不禁又担心起若真这么做是否有违自己一直以来肩负的职责。
      “可、可是,亚西斯大人,这么做不会引起存在之力扭曲吗?”
      “不会,我们只是使原本分散的存在之力全部集中到了这座城市而已,对存在之力整体的平衡不会有破坏。”
      在得到了亚西斯的肯定回答后,原本一直阴沉着的脸终于再次露出了笑容,久违的阳光终又重新爬回了迪丝的脸庞。
      “谢谢,谢谢您,亚西斯大人~”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1-7-23 15:15 编辑

第④幕  羁绊与离别以及希望


    迎着瑟瑟北风,踏着湿漉漉的石板路,兰迪等人第三次从高高悬起的大门下步入佛罗伦萨。
    与初次进城时相比,窗户中所映出的烛光又少了近十分之一。
    一阵刺骨寒风直面扑来,裹挟其中的片片雪花就像是在为这座毫无活力的城市送终一般。
    (对不起,亚姆!到最后也没能实现当初和你立下的誓言,但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喜欢的佛罗伦萨消失的!)
    伫立在风雪中的少女显得有些寂寥,因为在她身边少了一个人,那个即使身染重疾仍没有放弃梦想的坚强男孩——亚姆。
    “大哥哥,外围都布置完毕了吧?”
    “嗯。”
    “接下来就是在自在式中心位置注入存在之力了。”
    始终陪伴着少女的伟大魔王“冥奥之环”以只有迪丝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向着自己的契约人发问。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再确认下迪丝酱的决心,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城市而牺牲掉特雷莎的存在吗?”
    “嗯!如果特蕾莎姐姐还活着,她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最终明确了自己契约者的心意后,亚西斯不再开口,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亚西斯大人,初次见面,我是特蕾莎,从今天起我就是您的契约者‘棺柩裁缝师’了。
    不知为何,听到契约者给出的明确答案后,反倒是“冥奥之环”亚西斯有些犹豫了。
    “确定吗?”
    “嗯!我做好准备了!”
    察觉到了萦绕在迪丝身边的凝重与坚毅,兰迪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女,但本就不善调节气氛的他依旧什么也没说而是继续保持着一贯的沉默,以免重蹈安葬亚姆时的覆辙。
    就在这无声的氛围中,三人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城市中心。
    “在这里吗?”
    见走在前面的迪丝与兰迪先后停下脚步,对自在法不怎么擅长的吉尔斯低声询问。
    “不,要到地下去。”
    “地下?”
    “嗯,必须通过地下水道网络将存在之力均匀地分散到城市各处。”
    经过先前亚西斯的一番讲解,对自在法颇具天赋的兰迪已经基本能明白整个注入过程了。
    趁着兰迪向吉尔斯说明,迪丝先行进入了地下水道管网,同时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她事先在周围布下了结界。
    解说完毕的兰迪紧跟迪丝进入了下水道,与上面的城市街巷不同,这里完全属于黑暗的支配空间。
    双脚走在湿滑的石板上,背后不时传来阵阵阴风,耳畔回响的尽是一旁污水流过的哗哗声,让人感觉如同踏入了阴曹地府般。
    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还能发现不少已高度腐烂的死尸堆积在一起,这使得原本就污秽不堪的空间更是恶臭难挡。
    “在这种肮脏的地方施展如此重要的术式,真是讽刺呐!”
    “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圣母の祝福’需要能使存在之力均匀分布到城市各个角落的网络。”
    “况且在这里施展自在法也不会过于引人注目,不过这里也有一个麻烦……”
    迪丝的声音被一连串吱吱声所打断,一群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三人的眼前穿过。
    “老鼠吗?还真是个大麻烦呢!如果一不小心被他们闯入了迪丝妹妹的自在式中可就全乱套了啊!”
    卡斯特拉一语道破了兰迪藏在心中的隐忧,但这位一身银装的年轻诗人很快便端出了解决之计。
    “到时候就由我来施展驱散型自在法吧。”
    攻克了生物闯入这一问题的三人继续前行,在迪丝的一番细微修正后,三人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处于整个城市中心的地下,在他们周围是四通八达的水道网,在他们上方则是佛罗伦萨最大的中心广场。
    经过一番确认过后,迪丝轻柔地卸下了一直背在背后的巨大棺柩,这也预示着这里将会是发动“圣母の祝福”的中心。
    “那我先开始了!”
    伴随兰迪右手一挥,淡蓝色的火炎从袖中一跃而出,在地面构筑出一个精妙的圆形法阵将三人包围,几只正欲穿越此地的老鼠们由于自在法的突现而纷纷绕道前往其他地方。
    站在自在式边缘的吉尔斯手持一杆长枪,硬朗的面容上一幅严峻的神情,棕色瞳眸中充满了警惕,黑暗中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身为战士的敏锐直觉。
    在圆形法阵的另一端,施展完驱散自在式的兰迪通过几根银弦将事先设置在佛罗伦萨周围的几个侦测点与自己的竖琴相连,静静聆听其动静以便当有红世使徒前来时能第一时间获悉,毕竟进行如此大的动作很有可能会引来红世使徒或者其他火雾战士。
    “我们也开始吧。”
    “嗯!”
    竖立的青黑棺柩犹如花朵绽放般慢慢打开,一股巨大的青色火粉喷涌而出,随即一名头戴箍环的女性被无数青色火粉缓缓抬出。
    “特蕾萨姐姐……”
    隐约听见背后迪丝的轻声呼唤,单手提着竖琴的诗人不由回头瞄了一眼。
    (真是位美人。)
    这是兰迪对于这名叫做特蕾萨的女性的第一眼印象。
    一袭藏青色的修女服凸显出其修长的身段,如洋娃娃般的白皙脸庞带着浅浅的微笑,两旁淡金色的微卷秀发使她看起来成熟而美丽,仿佛随时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
    然而一想到如此美丽的存在却即将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兰迪的心就像是被针刺般难受,并非单纯是为了美人消失感到的可惜,而是更深一层的,因为无法分担同伴的悲伤而感到难过,因为这位即将消失的女性在迪丝与西亚斯心中毫无疑问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人,那就别用“圣母の祝福”这种自在法啊!)
    尽管在心中如此责备着一路相伴的这两人,但兰迪自己也明白,在这里的人无论是谁都是属于哪种为了别人而不惜牺牲自己的性格。
    就在兰迪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痛苦之时,广域自在法“圣母の祝福”开始了,尽管由于背对自在法而无法获悉此刻迪丝脸上是什么表情,不过少女的阵阵抽泣还是依稀传入了他的耳中。

    望着被青色火粉围绕的特蕾萨,泪水不住地从迪丝精致的脸庞滚落。
    即使相隔数百年之后,再次见到特蕾萨的她依旧无法压抑自己内心激动的情感。
    “特蕾萨……姐姐……”
    因为正是她,正是这名叫特蕾萨的女战士将迪丝从沦为整日遭受红世使徒虐待的玩具中解救出来。
    可当时的迪丝由于受到严重的心理和肉体创伤而无法言语,更不用说吐露什么感谢之词了,所以当她看见将红世使徒斩杀的特蕾萨要离开时急忙上前拉住对方修道服的衣角试图用充满不舍的眼神来恳求救命恩人不要离开。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竟然因为要与我分别就哭个不停;无论你被谁收养,也比和我在一起要好的多,因为最少能过上人类的生活。
    面无表情说出这番温柔话的特蕾萨将迪丝一把推离了身边,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村子。
    遭到拒绝的迪丝没有放弃,她默默跟随在特蕾萨身后,期望能以毅力与行动打动对方接受自己……
    尽管这些画面目前仍能清晰地在迪丝的眼前浮现,但她知道一旦施展了“圣母の祝福”,这些温柔的话语以及与特蕾萨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将会逐渐从自己的脑海中消失,因为这个自在法将会彻底消耗掉特蕾萨的存在之力。
    “迪丝,开始……吧……”
    不知是不是过度悲伤而产生了错觉,迪丝恍惚从红世魔王“冥奥之环”亚西斯的话语中感觉到了一丝不舍。
    即使心中充满依恋,即使眼中淌着不舍的泪水,但为了拯救这座被亚姆寄予梦想的城市,迪丝还是毅然决然地发动了自在法。
    伴随骤然耀目的光芒,特蕾萨的躯体渐渐由脚部开始崩溃,一点点碎裂成青色火粉。
    望着将自己救出虎穴的恩人在眼前慢慢消失,浅青短发的少女不禁又一次回忆起了曾经的点点滴滴,因为这些有关特蕾萨的记忆很快将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特蕾萨姐姐……)
    试图用决心来打动眼前这位面无表情的讨伐者的少女在某日终于支撑不住了,长久的疲惫以及饥渴令她在翻越一座峻岭时不慎跌落山崖。
    然而当她苏醒时却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地躺在小河边,原来她在翻下山崖的瞬间被特蕾萨出手相救了。
    ——真是个胡来的孩子!
    守在身旁的特蕾萨轻轻敲了下小迪丝的额头,尽管脸上依旧没有显露任何表情,但在迪丝看来却比起初次见面时多了几分温柔与亲切,自那之后小迪丝终于可以走在特蕾萨的身边了。
    ……
    画面依旧在转动,但其中有关特蕾萨的部分却正在逐渐变淡。

    泪眼朦胧间,青色的裂痕已然扩展到达了特蕾萨腹部,迪丝用手不断抹去涌出的泪水,睁大双眼看着眼前正在消失的女性,明知这只是徒劳,但她仍试图将特蕾萨的面容牢牢印刻在脑中。
    ——啊……啊啊……嗡……痛,好痛……
    依稀记得这是自己恢复语言能力后说的第一句话,那天特蕾萨在与红世使徒的战斗中遭受了重创,破损的服饰让一直被遮掩的伤痕悉数暴露在了迪丝眼前。
    ——特蕾萨很痛吧?这些伤一直很痛吧?第一次见到特蕾萨,你的眼神就好痛好痛。
    特蕾萨满身的伤痕带给迪丝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以前即使张开嘴也无法完整说出一个词语的她在那一刻居然蹦出了一长串的词句。
    ——从那时开始,特蕾萨就一直带着悲伤的眼神,好痛好痛,承受不了的神色,和我一样的眼神,难受,痛苦,寂寞到快要碎裂的表情。
    小迪丝用手轻轻摸着这些疤痕,感受着这一条条伤痕曾经带给特蕾萨的痛,泪水不停地从这双小小的澄眸中划落。
    ——迪丝明明只要被划开一道小口子就已经痛得忍受不了了,可特蕾萨即使被划开了那么深、那么大的口子也没有哭出来,一定很辛苦吧?
    强忍疼痛的特蕾萨细致地将迪丝胸前的丝带系好,面对没有一丁点儿自我保护能力的少女,这位不善言辞的战士用遍体鳞伤的胴体告诉对方跟随自己将会面临的危险。
    ——迪丝,如你所见,我的工作就是斩杀妖魔,不会做别的,也没有做别的事的理由,这样的我最终只会牵连你,让你遇到危险,我和你生存的世界始终是不一样的。所以,在人类中作为人活下去吧,遇到你我很高兴,我不会忘记你的。
    当明白了特蕾萨的真意后,小迪丝立刻解开丝带,当即脱去了不久前收到的漂亮连衣裙,紧紧抱住对方尚未受伤的左臂,晶莹的泪水随着头部剧烈的摇晃而四散飞溅。
    ——我不要,我不要这种东西,漂亮的衣服也好,漂亮的鞋子也好,我什么都不要,只想待在你身边,我想和特蕾萨一直在一起,其他我什么都不要。
    第一次被人如此依赖、亲切,反倒是令特蕾萨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只能一味地安慰着哭成泪人儿的小迪丝,从此她再也没有提过“离开”两字。
    虽然后来迪丝通过红世魔王“冥奥之环”的口了解到其实火雾战士是可以完全治愈所受的伤,特蕾萨执意留下伤疤只是为了以此作为自己不成熟的见证这一事实,但正是由于这些伤痕成为了两人相互了解、相互扶持的开始。
    随着与特蕾萨相伴的日子一天天增加,小迪丝也越来越深刻地了解了对方所选择的道路,那是一条始终伴着危险、没有终点的战斗之路。
    可即使清楚地认识到了与特蕾萨在一起的危险,小迪丝依旧没有退缩,而是继续跟随着特蕾萨的脚步,每当对方受伤时,她都会在战斗结束时主动去帮忙包扎。
    ……
    但就是如此刻骨铭心的画面却由于自在法“圣母の祝福”的深入而一片片从迪丝的心中剥落。

    以特蕾萨点点崩坏的躯体为代价,愈来愈多的青色火粉从中涌出,几乎弥漫了整个下水道空间,伴随其一同扩散的还有浓浓的悲伤。
    或许是过度的难舍令迪丝产生了幻觉,在她的眼前竟浮现出了远在他方的比利牛斯山的山间景色,在那里特蕾萨第一次向她袒露了心声。
    ——迪丝,你不感到害怕吗?
    紧握住迪丝的小手的特蕾萨脸上透着明显的不安,从她满怀担忧之情的双眸中便可知道她是有多么地珍视迪丝,多么地想和迪丝成为交心朋友,但曾经所遭受的背叛却又令她害怕迈出这关键性的第一步。
    ——像我这样的存在,一般人不是都会选择避而远之的吗?
    ——咦?为什么啊?
    特蕾萨的话语令年幼的迪丝十分疑惑,她无法明白为什么大家会对如此温柔的特蕾萨姐姐避之不及。
    ——比如说我这副刻满伤痕的身躯,一般人看到不是恶心得当场吐了出来,就是犹如见到怪物般害怕得立刻逃跑……
    ——不会的,迪丝不会的,特蕾萨姐姐才不是怪物呢!特蕾萨姐姐是世上最美、最温柔的姐姐!
    那时候的迪丝根本不了解火雾战士这种特殊的存在,也不清楚他们所掌控的力量足以改变周围的一切,因此在她眼里的特蕾萨只是个可以击败怪物保护自己的姐姐,然而就是这样的纯真答案却给了对方踏出第一步的勇气。
    即使在生死边缘也未曾变过的淡然表情瞬间崩溃,泪滴缓缓滑落脸庞,银色的瞳眸第一次覆上了层薄薄的水雾。
    望着眼前不明所以睁大双眼望着自己的小迪丝,被其话语所触动的特蕾萨报之以一个淡淡的微笑,那是不同于以往的、充满了内心真挚情感的微笑。
    自从有了迪丝的相伴,曾经孤身一人的“棺柩裁缝师”特蕾萨在面对敌人时显得更为强大了,因为在她明白在自己身后有着需要她守护的人。
    ——比起斩杀弱小的红世之徒,我更喜欢讨伐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多危险的红世魔王!
    亲密无间的两人就此结伴征讨危害世界的敌人、彼此分享认为美味的食物、在星月光辉下相拥而眠、在暴风骤雨中一起寻找躲避之处……转眼间走过了数个春夏秋冬。
    ……
    可惜存在的不同注定她们终究无法相伴到永远,如今迪丝依然尚在,而带她踏上这条荆棘之路的特蕾萨却即将完全从这世上消失。

    自在法“圣母の祝福”不消一会儿已蔓延至特蕾萨全身,这位只一眼就让兰迪留下赞美辞藻的冰美人的躯体在自在法的侵蚀下不断溃散成存在之力,青色的铭文宛如条条毒蛇以可怕的速度吞噬着她的面容。
    迪丝痛苦地咬着粉唇,紧握的小手不由自主地微微抬起,似乎想要抓住两人最后的联系。
    然而就因为这小小的犹豫,她失去了碰触特蕾萨仅有的机会,映在荧绿瞳孔中的温柔身影瞬间消散无踪,从这一刻起唯一还记得其音容相貌的只有那些非常世的存在——红世使徒们。
    ——亚西斯,我爱你……
    望着自己初次契约的对象消失在空中,红世魔王“冥奥之环”心中不断回响起两人临别时的话语。
    那是两人在与迪丝相遇四年后的一个午夜,同时应付两名红世魔王的特蕾萨身受重伤。
    ——不好意思,我果然还是不能就这么撤退,我找到了战斗的理由,从那天起我就决定为了守护她而战斗,以后我也会为了这孩子继续战斗下去。
    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选择撤退而是凭借其惊人的意志成功讨伐了敌方,然而这么做的直接后果便是令她失去了续命的最佳机会。
    于是,在那个寒风刺骨的夜晚,特蕾萨故意将迪丝支开后对亚西斯说了很多从未表明过的话。
    也就在那个夜晚,从红世而来的强者“冥奥之环”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契约者的心意以及一种名为“爱”的情感。
    同样是在这个夜晚,亚西斯终于明白了特蕾萨对迪丝所抱持的情感,原来她一直将迪丝视作自己与亚西斯的孩子。
    ——毕竟是这个身高不及我一半的小女孩告诉了我,银色的眼珠里也是可以流出泪水的,挥刀的双手也是可以拥抱别人的,所以我想和亚西斯一直这么守护下去,可惜似乎不行了呢……
    就在这时迪丝以少女独有的纤细声音打断了特蕾萨的话语,原来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而是悄悄躲在了矮墙后。
    ——亚西斯大人,请让我成为下一任“棺柩裁缝师”!
    经过四年的共同相处,这时候的迪丝已经对红世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眼看受了致命伤的特蕾萨渐渐虚弱,她明白这样下去有关特蕾萨的一切都会从这个世上消失,为了留住珍贵的羁绊,迪丝不惜放弃自己在现世的存在也要成为火雾战士。
    ——不行,迪丝你还不清楚“火雾战士”这个名称所肩负的重量!
    ——这都无所谓,迪丝、迪丝只是不想失去特蕾萨姐姐!
    ——咳咳……可我不想让迪丝和我走上同一条道路,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让你能幸福地、作为一个普通女孩活下去!
    ——不!不要!自从被红世使徒挟持后,迪丝就注定无法再像普通人那样活着了!迪丝已经接触了太多太多的红世使徒,也见证了太多太多的红世争斗,再要迪丝回到普通的生活,迪丝真的做不到呀!
    ——迪丝……
    ——所以,西亚斯大人,请让迪丝陪着特蕾萨姐姐!如果不行,至少让迪丝能沿着特蕾萨姐姐所坚持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
    年幼迪丝的话语不仅感动了“棺柩裁缝师”特蕾萨,也震撼了历经红世千百年的魔王“冥奥之环”亚西斯。
    作为来到“邻界”讨伐扰乱这个世界存在之力平衡的同胞的先锋,亚西斯本不应做出任何可能影响“邻界”的行为,然而经历了与特蕾萨一起战斗的长久岁月,这位冷酷无情的讨伐先驱似乎也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拜托了,西亚斯大人!
    因而在迪丝的一再央求下,“冥奥之环”最终违背了自己的准则,这也为日后的某件事埋下了伏笔。
    趁着特蕾萨尚未完全失去意识,作为自在师的“冥奥之环”亚西斯完成了神乎其神的绝技,他将即将形成溃散之势的契约者躯体保存在自身的能力——“清净之棺”中,形成了一个青黑色的巨大棺柩。
    借由“清净之棺”的阻隔,亚西斯可以迅速完成在“邻界”的部分显现而无需担心容器-特蕾萨的破损,同时利用这不完全的自身与迪丝签下契约。
    仅仅只是一瞬,“冥奥之环”亚西斯以自己精湛的自在式完成了同一地点同时与两名人类形成契约的状态。
    由于特蕾萨与外界的因缘被自在式“清净之棺”隔断,所以她将一直以这种沉睡状态持续直至“清净之棺”解除,对于特蕾萨来说一切都是停止的。
    但这样的她并没有死去,而是依然保持着与西亚斯契约的状态,也就是说她依旧能成为储存亚西斯存在之力的空壳。
    正是基于这点,亚西斯通过新契约者-迪丝在“清净之棺”之外又撰写了一个新的自在式用以将外界残余的存在之力转化为亚西斯自身的力量并直接导入“清净之棺”保护中的特蕾萨体内,从而避免迪丝一面与敌人战斗一面还要担负向输送存在之力的窘境。
    如此一来不仅使迪丝摆脱了契约不完全导致的存在之力总量不足这一弊病,还可使她自身借由特蕾萨储存的存在之力在战斗中获得额外的战力。
    然而这样的机制却因为如今迪丝的一个决定分崩离析,为了守护亚姆所憧憬的城市,少女毅然决然地舍弃了这一系统,同时也放开了与重要之人的最后羁绊。
    霎那间,璀璨的青色光芒借由下水道渗透进城市的每个角落,整座佛罗伦萨散发出幽幽青光,宛如被妖精守护般。
    “呜呜——”
    尽管此时的迪丝已然不记得与特雷莎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但悲伤的泪珠仍不住地滚落脸庞。
    “迪丝,做得好……”
    依靠青色火粉勉强保持形态的特蕾萨一如过去般轻柔地抚摸着迪丝的脸颊,为她轻轻拭去泪水。
    “亚西斯,谢谢你让我一直守在迪丝的身边,以后请继续替我守护着迪丝的未来……”
    留下一个满足的浅浅笑容,特蕾萨永远地消失在了青色光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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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下)
第九章  布满繁星的夜空(上)

    轰隆,轰隆
    在这个人们出门旅行愈加倾向飞机的时代,一列老旧的蒸汽机车正以与之不相匹配的速度行驶在残破的铁道之上。
    砖红色的涂装下,一条条锈迹斑斑的刮痕见证了悠久岁月所刻下的深深印记。
    车厢内部则是一番与简陋外表截然不同的豪华布置,乘客们也因此得以自在地或享受美食,或沉迷游戏,甚至还有通过巨大荧幕欣赏着不久前才上映的大制作影片。
    “苏黎世总部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说『库贝里克的交响乐』被敌人盯上了,这怎么可能嘛!『库贝里克的交响乐』的具体所在就连我们也才刚刚得知,敌人能搜索到算他们本事!”
    叼着廉价的卷烟,一名模样二十来岁的亚裔青年正倚在车尾栏杆,抱怨此次行程的无聊。
    “害得我这几天又不能上游……”
    “上你妹啊!你个废柴就知道玩游戏,上头的话也敢怀疑,信不信我马上去告诉董!”
    打断男子话语的是一名皮肤略显黝黑的女性,头顶大大的鲜红蝴蝶结配以脖间暗金槐花吊坠就如同其“咆哮怒槐”的称号一般美丽而又不失霸气,典型的美洲人体格与她对面的瘦弱男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切,美利坚第一挑女!小心请你吃大背摔!”
    “你来啊!”
    正当两人的交锋一触即发之时,列车却突然紧急制动,随即便是一阵巨大的碰撞声。
    待到他们及其余乘客再次恢复意识后,众人惊讶地发现自己原先乘坐的豪华列车已然断裂成了三部分。车头以及第一节车厢完全坠落在了桥下,第二节车厢则保持着与地面垂直的可怕角度挂在桥边,唯独最后一节车厢还留在了桥面,只是它也早已侧翻脱轨。
    “嗯——??发生交通事故了吗?”
    摸着脑袋自言自语的是被誉为这支部队的第一力士的讨伐者“不屈力士”保罗·穆托姆博。尽管左手被窗框刺穿,但在其契约魔王的帮助下,他仍以其壮实的右臂毫不费力地就将压在自己身上的挪到了一边。
    “喂喂,蠢人,你这家伙想摔死老夫吗?!”
    一个人影纵身跃出车厢及时逃离,随后轻盈地落在了一旁断裂的石柱上。
    “话说,停在前面的列车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个鹰鼻白发,脸上满是皱纹的小个子老人。一袭黑色礼服令他与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但其随身携带的银边眼镜、银链怀表、银质戒指与银纹手杖所不时散发出的银色光辉又使得这位老人仿佛是行走在黑夜中的银色妖精般。他,就是这支部队的总指挥官,隶属于欧洲支部的火雾战士“秘银之技师”斯宾塞·科曼切。
    “这条铁路应该早就被人类废弃了吧!除了我们火雾战士紧急行动会用到外,应该没有别的人还会使用啊!”
    老人的话不由自主地将所有讨伐者的目光全部吸引到了停在蒸汽机车前的那辆列车之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大家心中油然而生。
    几乎是为了印证这股不祥般,一声声如同军队行进的口号声开始由远及近的传入众人的耳际。
    PADA PADA PADA PON……
    “所有人注意,原地警戒!”
    第一时间发布指令的壮汉名为李维·皮尔逊·董,他便是这支部队的副指挥官,火雾战士“辉之挖掘师”。与“秘银之技师”的高贵着装不同,出身地在亚洲、现隶属于美洲支部的李维完全是一副矿工打扮,翻起的短袖使健壮的双臂完全裸露,透出健康的肤色。
    “啊——”
    指令才发出不到一分钟,已经有讨伐者成为了敌人的腹中餐,究其原因自然是违令出击。
    “看来我们被埋伏了,全体准备战斗!”
    PADA PADA PADA PON……
    伴随声音映入大家视野的是一大片薄粉色的海洋,细细看去,原来组成这一片海洋的是一个个只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的小人,他们或举着长枪,或扛着坚盾,或搭着弓弦朝着火雾战士们缓步走来。
    “这是什么啊啊!”
    出于讨伐者们好勇斗狠的性格,加之又是从各地支部临时组成的战斗力量,不少火雾战士丝毫不理会命令,一头便栽进了粉色海洋之中。
    “不——”
    “啊——”
    “怎么可……”
    如此草率行事的结果自然也显而易见,一命呜呼。
    PADA PADA PADA PON……
    “敌人来势汹汹,我们战力空空。铁锹小铲咚咚,大地为之隆隆。”
    迫于严峻形势的压力,从挂在李维腰间的铁锹中终于传来了沉默的魔王“大地制作者”几句意义不明的话语。
    “好的,明白了。所有人紧缩防守,同时以远程攻击阻止敌人继续前进!”
    看到众人听从自己的命令纷纷撤到指定位置后,李维双手深深插入地下,瞬间敌人行军的土地开始变得摇摇晃晃,甚至有不少地方出现了莫名的塌陷。
    (这就是“辉之挖掘师”引以为傲的自在法吗?)
    白发老人放眼望去,纵使土地仍在剧烈摇晃,纵使不断有粉色小人随着地面塌陷掉入深渊,可他们仍在一点点的逼近己方。
    (果然还是要老夫出马啊!)
    RIVER!!!
    孰料,这时的敌人出人意料地改变了作战方略,一声呐喊之后,一支粉色的巨型长矛不知从何射出,目标直指正欲展开大型自在法的指挥官“秘银之技师”。
    “!!”
    已然掏出怀表准备施展自在法的斯宾塞见状立即在第一时间以自在法构筑了一面银盾试图保护自己以及身后众多同伴,可惜敌人的这波攻势过于迅猛,精心编撰的自在法瞬间四分五裂化为银色碎片。
    “这是……”
    在粉色火矛击中自己的刹那,斯宾塞看到了熊熊烈焰中包裹的秘器。作为经历过上一次大战的元老,他自然认得那把武器,那是红世魔王“底之柱”爱丽雅特的宝具“ミソイゴン”。
    (原来如此,难怪我的自在法完全没能抵挡住……)
    生命的最后,老人从上衣口袋中夹出一枚银币抛向天空。
    (快撤吧,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小小的硬币在布满星辰的不祥紫夜中炸裂,形成一排银色大字“RETREAT”,同一时间,“秘银之技师”斯宾塞·科曼切也走完了他作为一名优秀讨伐者最后的道路。
    ……
    由于整支部队最高指挥官“秘银之技师”的意外猝死,霎那间士气正高的火雾战士们都震惊了,前一秒还吵吵嚷嚷的众人此刻完全陷入了沉默。
    PADA PADA PADA PON……
    唯有敌人的进军号仍旧在步步紧逼。
    “嘁,真是个没用的老头!”
    “混蛋,以为这样我们就会害怕了?”
    只是这份消沉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站在这里的无不是从各种生死考验中活下来的强者,同伴的牺牲早已见过无数次,被逼入绝境也不是第一次,所以对他们来说今天的遭遇战也不过是未来向同伴们夸耀的又一个资本。
    “开什么玩笑,居然让我们撤退!”
    “不就一个红世使徒吗?”
    “兄弟们,上啊!”
    老人拼尽最后力量留下的遗言就这样被幸存者置之不顾,相反有更多的讨伐者离开了自己的位置投入到了最前线与敌人展开近距离白刃战。
    PADA PADA PADA PON……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着那名先前斥责同伴的烈女子,“咆哮怒槐”卡门妮雅·瑞德。
    “喝!!”
    怒喝过后,原先围绕在身边的无数血色槐花犹如一把利剑似的一路突进,卡门妮雅以火焰弹紧随其后硬是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敌人的数量过于骇人,无论花瓣如何斩杀,总有更多的粉色小人扑来。
    PADA PADA PADA PON……
    明白单凭一己之力是不可能突破这层层阻碍的女战士迫于无奈只能选择退回之前的据点,然而当她转身后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打开的缺口早已被敌人悄悄闭合了。
    “糟糕!”
    不仅如此,环顾四周,周围没有一个同伴,只有数之不尽的敌人。
    可倔强的卡门妮雅怎会就此放弃,既然没有道路,那就靠自己再杀出一条不就行了。
    于是,朝着同伴们战斗的场所,被称之为“咆哮怒槐”的讨伐者再一次集结花瓣。
    “呀啊啊!!!”
    伴随卡门妮雅气势十足的咆哮,被气浪裹挟其中燃着烈焰的血色槐花宛如一把劈空长剑直冲前方。
    RIVER!!!
    前进的号角又一遍吹响,只是这次与“秘银之技师”阵亡时不同,处于火雾战士周围的敌人纷纷竖起了巨大的盾牌。
    “啊——”
    “什……么……”
    粉色小人的骤然变化再次让火雾战士们措手不及,不少正在全力进攻的讨伐者们因躲避不及,纷纷被反弹回的己方自在式击中不幸殒命。
    “呃……”
    卡门妮雅也难逃厄运,她虽然没有被自己的槐花烈焰直接命中,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威力巨大的冲击波所波及。凶狠的敌人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股粉色巨浪迅即从后涌来,瞬间就将这位女中豪杰吞噬殆尽。
    “可恶————杀光杀光杀光!!”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与卡门妮雅契约的红世魔王“怒鸣槐鸟”亚伦并未像其他同伴那样静静返回红世等待下次契约,而是不惜一切地选择了即刻显现。
    (唉……一个莽夫还不够吗?怎么连契约魔王也这么鲁莽呢!)
    为此唏嘘不已的是同属于美洲支部的“浮云行者”赤木初辰,而他正是之前与卡门妮雅拌嘴的那名青年。
    “呵呵,那你又在干什么呢?”
    面对契约魔王的调侃,心口不一的青年狠狠地啧了下嘴。
    “嘁,真烦呐,老头子!”
    其实卡门妮雅与赤木初辰虽偶有磕磕绊绊,可丝毫不影响他们间的感情。每当其中一人遭遇危机时,另一人总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对方身后给予支援。
    这次本应也是如此,当卡门妮雅一人突进时,赤木初辰立刻火力全开试图为其殿后。只不过敌人的狡诈远超过他的预想,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粉色小人便迅速堵塞了两人间的通路,迫使他们分别处于两个包围圈而不能相顾。
    即使赤木初辰在理应作为保命手段的“圣佑术”的庇佑之下奋力拼杀,到最后也未能缩短任何距离,因为奸险的敌人在此时故意露出破绽诱使卡门妮雅一步步远离他。
    (真是个十足的笨蛋呐!只知道讨伐敌人!)
    (可对于我们红世魔王来说,她却是个十分中意的器皿。)
    背后的金色翅翼渐渐黯淡,年轻的战士也开始渐露疲态,比起刚才凌厉的攻防转换,如今的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
    (要悲剧了,爆发早了!)
    似乎是嗅到了猎物濒死的味道,越来越多的粉色小人朝“浮云行者”围拢。
    “居然会为了个“老菜皮”乱了自己的节奏,我也十足是个傻瓜啊!”
    “呵呵,不过我喜欢。”
    自知在劫难逃的瘦弱青年点燃了一根烟,在吞云吐雾间带上最后一批陪葬者。
    “我说,卡拉苏,你可别为了和我殉情做傻事啊!”
    “放心吧,我会争取下次找个比你更傻的契约者。”
    转眼间,那位披着金甲以锐不可当之势杀入敌阵中的年轻骑士已完全淹没在了粉色海洋之中,徒留下几点金色余辉散入空中。
    ——你个亚洲人怎么会加入美洲支部啊?
    ——要你管,老菜皮!
    贸然显现的红世魔王“怒鸣槐鸟”亚伦最终也因油尽灯枯在粉色小人的不断啃食下轰然倒地,化为一团槐红色火焰
    ——喂,过来帮个忙。
    ——叫我声好妈(nice mum)。
    ——ないす まむし(美丽的蝮蛇)。
    ——你说的是什么?
    ——日语啊!叫都叫了,还不快点来帮忙。
    ——谁踩你哦~我是在逗你玩呢~
    ——过来不,信不信请你吃大背摔!
    ……
    谁也不曾留意的上空,金麦与槐红的火粉相互交织一起升上天际,似乎这对欢喜冤家的拌嘴在死后也不会停息,只是被留下的生者们再也没机会听到他们那吵吵嚷嚷的喧嚣声了。


:nice mum正确读音应是ナイス マム,但赤木初辰故意将其读作“ナイス マムシ”


人物介绍

斯宾塞·科曼切:拥有“秘银之技师”称号的古老火雾战士,契约魔王为寡言少语的红世魔王“无名之雾”。虽然斯宾塞是个个子矮小的老人,但极其善于指定谋略并精通不少高级自在法,曾指挥和参与过无数次歼灭红世使徒及其组织的战斗,在英国甚至整个欧洲都是闻名遐迩的讨伐者之一,是一名以冷静著称的火雾战士。神器为银色钥匙“乌姆·阿特·塔维尔”。

犹格·索托斯:真名为“无名之雾”的红世魔王,极少发表自己的意见,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魔王,火焰颜色为亮灰。

卡门妮雅·瑞德:拥有“咆哮怒槐”称号的火雾战士,契约魔王是红世魔王“怒鸣槐鸟”。卡门妮雅虽然已三十多岁,但在很多时候仍表现得像个十来岁的孩子,拥有在北美支部数一数二的火爆脾气,在战斗中是名绝对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角色。

亚伦:真名为“怒鸣槐鸟”的红世魔王,被称作红世魔王中的烈女子,拥有和契约者一样的不屈与倔强,火焰颜色为槐红。

赤木初辰:拥有“浮云行者槐”称号的火雾战士,契约魔王是红世魔王“圣辉浮烟”。赤木初辰原籍日本,但在完成个人的复仇后开始四处巡游并最终驻留在北美,平时喜欢拿同伴开玩笑,但在游戏与战斗中却给人以与外表年龄不相符的稳重感,近战能力出色。

卡拉苏·田古:真名为“圣辉浮烟”的红世魔王,曾数次与人类契约参与讨伐,是名性格稳重的老者,火焰颜色为金麦色。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1-8-7 13:11 编辑

第九章  布满繁星的夜空(下)


    夜,一如既往的深沉,紫色帷幕上缀着点点星辰。
    大地,还是那么的厚重,在其古朴的肌肤上燃着一层透明的淡粉。
    这是一个不祥之夜,这是一片血雨腥风之地。在这里,在这个四周被环山索绕的战场,一群战士正在顽强抗争着。
    PADA PADA PADA PON……
    失去了近三成战友的讨伐者们已不再像出战时那么锐不可当,如今的他们每当听到敌人这如同催命曲般的进军号时总不由得提高警觉,毕竟有太多同伴丧命在了其中。
    “帕查卡马克大人,您可有什么良计吗?现在形势对我等十分不利啊!”
    尽管被上层指派为了本次作战的副指挥,但“辉之挖掘师”李维·皮尔逊·董终究还只是个善于单打独斗的战士,若要他独立指挥这支部队,无论是从名望、资历亦或是经验上来说都显得不足以承担如此重任。
    所以,他一直以来所担负的的职责无外乎两点:在总指挥“秘银之技师”发动大型自在法时,帮其传达指令;在必要时刻,代其冲在第一线以振奋士气。
    因此在目前“秘银之技师”已亡的情势下,被迫成为整支部队总指挥的李维只能求助于自己的契约魔王,期望他能给出几条避免全军覆灭的提议。
    只是,与之契约的红世魔王“大地制作者”也并非是个善于操纵大局的将帅之才,其充其量至多算是个可以左右战地的自在师罢了。
    “老头来去匆匆,留我一人茕茕。锹音铲声淙淙,大地随之熔融。”
    伴着腰间所挂铁锹传出的诡异歌谣,李维面容祥和地以右手轻轻抚摸地面。
    数秒过后,正前方的土地忽然开始扭曲起来并呈喇叭状急速向外扩散,不消一会儿整块地区竟沦为了一片熔石岩浆,凡踏上此区域的敌人转瞬便火舌缠身化作烟尘。
    原来,无法给予有效建议的伟大魔王正以其独到的自在式试图帮自己的契约者扭转战局。
    令人遗憾的是,帕查卡马克的活跃表现并没能对火雾战士们摆脱当前困境起到多少实质性的作用,反倒是令李维成为了红世使徒们的众矢之的。
    PADA PADA PADA PON……
    伴随几乎同时响起的另一方的号角声,越来越多的粉色小人扑向“辉之挖掘师”,显然他们已经把他当做了下一个需要被蚕食的目标。
    (果然先前应该听从“秘银之技师”阁下的遗言,迅速组织人员开拓撤军之路的。)
    面对海量的敌人,作为目前这支队伍的总指挥,李维开始思忖如何带领幸存者逃离此次的围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己不久前亲自制作的熔岩地,但上方薄薄的粉色火雾令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惊人的吞噬速度。)
    “不要啊!!!我还没找到杀死姐姐的凶手!我不想——”
    “真是不甘心呐,本来还想和瑞贝卡再切磋一回的……”
    “嘁,居然会死在这种小孩玩具手里!”
    PADA PADA PADA PON……
    各种怨念湮没在嘹亮的进军号里,曾经的强者们一个个倒下,最终都融合在了不祥的粉焰之中。
    (又有三分之一的同志牺牲了,必须尽快寻找到突破口。)
    焦急的挖掘师边带领剩余的同伴边缩小防御圈边小心翼翼地应付来自敌人的各种攻击,因为他深知作为指挥官的自己的重要性。
    (现在不能倒下,否则军心必定溃散。)
    “壮汉目光炯炯,救人情意浓浓。锹铲合击隆隆,大地因而空空。”
    为了分担契约者的压力,红世魔王“大地制作者”第三次通过挂在腰间的铁锹中传达出自己的意志。
    就是这不知该被定义为言语还是歌谣的声音响起的刹那,已然被敌人逼得走投无路的众人甚至包括李维自己突然消失在了敌人的眼皮底下。
    RIVER!!!
    死神的喊声又一次响起,这次被选中的正是借助“大地制作者”帕查卡马克的力量从地底脱逃的战士们,而祭献他们的则是数百数千支利羽,这些粉色利羽轻易便洞穿了整个地层。
    “咳咳……必须……加油!”
    受到重创的“辉之挖掘师”李维·皮尔逊·董用最后的力量将大家送回地面,以避免因自在法失效而使同伴丧命于地下。
    “咳咳……终究……还是……不行吗?”
    带着一丝遗憾,带着一份不甘,“辉之挖掘师”李维·皮尔逊·董永远地长眠在了这片嗜血的土地。
    自此,整个支援部队几乎全军覆灭,仅仅只剩下了熟人尚在苦苦作战,这其中就包括了以单手托起整列车厢的大力士,火雾战士“不屈力士”保罗·穆托姆博。
    作为一名曾经的世界大力士冠军的有力争夺者,保罗拥有者魁梧的身姿,一双臂膀远看更是宛如一对巨槌般健硕,当他用力时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每块肌肉的微微抖动。
    “俺们似乎是最后留下来的了。”
    与如此四肢发达的男人相契约的魔王亦是一个强烈信仰肌体至上的强者,“历战之躯”特罗尔。
    “哦——是真的吗?”
    为了确认魔王的话语,保罗迅速用拳击碎了身边的数个粉色小人,随即向四周张望,果然方圆百里除了一片粉色海洋以及偶然燃起的零星火焰外再无他物。
    纵然身躯上还插着数支粉色箭羽,手臂上依旧留着最初的伤痕,背部两道刀痕清晰可见,但这一切都不足以让这位不屈的战士倒下。
    “嘿嘿嘿嘿,看来是真的耶~”
    话间,有一名粉色小人将长矛深深刺进了保罗的大腿,但“不屈力士”毫不在意疼痛,他一把抓起对手狠狠往其他小人砸去。
    趁着这位壮汉专心应付面前的敌人,在他背后的粉色小人纷纷提起武器正欲下黑手,只不过保罗迅猛的一击横扫便让这些偷袭者个个粉身碎骨。
    这就是“不屈力士”保罗·穆托姆博有别于其他火雾战士的强悍之处,自从契约那天起,这位强壮的讨伐者就没用过武器,他所讨伐的红世使徒全是凭他一拳一掌打出来的。
    PADA PADA PADA PON……
    一遍遍的军号,一次次的围剿,处于包围圈中心的战士还在用那骇人的蛮力反抗着。
    PADA PADA PADA PON……
    一声又一声的乐音,一波又一波的攻势,留下种种伤痕的身躯依旧没有倒下。
    PADA PADA PADA PON……
    一阵响过一阵的呐喊,一浪高过一浪的猛扑,不屈的心脏,跳动着。
    RIVER!!!
    无数的粉色火焰汇成一把利剑,从高空竖直劈下——
    “够了,小保罗,俺们已经够努力了……”
    “——”
    这次这位历战的勇士没能再开口,他已然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很快整个战场上所能望见的只有一片粉色,再无其他颜色的火焰敢与之较量。
    支援『库贝里克的交响乐』部队,全灭!
    ……
    在见证了被派遣来的强者悉数倒下后,残忍的粉色之火终于偃旗息鼓,重新回归到了某名少女的PSP中,大地因而得以恢复原本的厚重色泽。
    在欣赏完火雾战士悲壮的最后一幕后,狡诈的星辰终于满意地闭上了双眼,再次躲藏到了某名女子的紫色大衣之中,露出了原本的深沉夜空。
    “围歼战达成,两位大人辛苦了。”
    随着任务的顺利了结,卑躬屈膝地守在在她们身边的男子倏地变出了两匹蹄下冒着驼色火炎的骆驼。
    “两位大人,请——”
    “这回『化妆舞会』那帮家伙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怨言了!”
    “嗯——”
    女子和少女先后跨上骆驼,转瞬就和那名男子消失了群山之巅。

    远方,距离战场近千公里的一座城市中,一名青年正站在某高楼的楼顶以自己的双目和双耳关注着战事,炽白色的火焰不断萦绕在其周围。
    立于高楼之上而洞察千里之外的男子面容坚毅,额前的叉状伤疤不禁令人心生畏惧,一双亮银眼眸在黑夜中隐隐透出敏锐的光彩,好似展翅翱翔于天际的雄鹰利目,略带卷曲的苍白色毛发随着夜风微微摆动,又恰如迎风而起欲成大事的丝丝柳絮。
    “真是糟糕!”
    青年收起炽白烈焰不再探察,一个翻身跃至楼下阳台,随后提起腰间如号角般的酒壶便大口往嘴里灌,洒出的酒水顺着络腮胡须滴落至以亮银色彩绣出双熊争斗图案的宽大胸脯之上,将维京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粗犷完全彰显了出来。
    “支援部队竟如此不堪一击!”
    解下纯白的毛皮斗篷,一头狰狞异常的巨熊赫然出现在男子后背,怒目圆睁的双瞳死死盯着前方如同时刻准备扑向猎物,微微张开的利嘴似乎随时会发出骇人的咆哮,这虽只是熊首的刺绣却完全不失活物的威风与霸气。
    “只可惜俺(おれ)接下来必须立即去往亚洲了。”
    自称俺的奇怪青年一边自言自语着什么,一边缓缓卸下膀间的银质重甲。
    在褪去厚重甲胃后,男子的强健体魄一览无遗,宽厚的肩背好似猛虎,粗壮的腰腹犹如巨熊,肩头两侧各刺有一只熊头,威风凛凛。
    “要不然必让那女孩和妇人偿命来!”
    这位身高接近两米的奇男子并非是个只会嘴上空说之人,他的真名唤作哈根·克努特,是北欧近百年所有火雾战士中难得的高手,曾以一人苦守奥斯陆三天破数十红世使徒,又因其全身雪白,故称作“白壁守卫”。
    此时,一股睡意忽然袭向哈根,他双臂伸展,舒坦地伸了个懒腰,其强健的筋骨就好比古书中的摇地貔貅跃然眼前。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起程了。”
    从哈根带有熊皮的纯白色腰带“巴萨卡”中传出的稚嫩童音,是其契约的红世魔王“骁勇炽熊”海姆达尔,尽管这位魔王的声音显得犹如十一二岁孩童,但却是在红世拥有“狂战士”之称的强者。
    “等俺(おれ)洗完澡就动身!”
    ……


人物介绍:

李维·皮尔逊·董:拥有“辉之挖掘师”称号的火雾战士,契约魔王为不善言辞的红世魔王“大地制作者”。李维从小生在美国,但其血统却是纯正的亚裔,由于亲眼目睹了好友一家惨遭红世使徒啃食而让这位年过三十的父亲成为讨伐者,曾参与过数大规模次歼灭红世组织的战斗,是位拥有丰富战斗经历的火雾战士。

帕查卡马克:真名为“大地制作者”的红世魔王,从没有完整地说过一句话,所有言语均是以歌谣的方式表达,火焰颜色为卡其色。

保罗·穆托姆博:拥有“不屈力士”称号的火雾战士,契约魔王是红世魔王“历战之躯”。保罗在为成为火雾战士前是一名大力士,曾多次向世界大力士冠军发起挑战,后因好友亦是当时的世界大力士冠军失踪而心灰意冷,后成为火雾战士成功为好友复仇手刃红世使徒。由于偏好近战格斗,多次受重伤而未死,被称作“不死人”,又因为性格愚钝且年岁偏大,被许多讨伐者戏称为“愚者”或“穆大叔”。

特罗尔:真名为“历战之躯”的红世魔王,拥有和契约者一样的顽强意志,火焰颜色为岩灰。

哈根·克努特:拥有“白壁守卫”称号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骁勇炽熊”海姆达尔,神器是带有熊皮的纯白色腰带“巴萨卡”。哈根是一名患有白化病的北欧壮汉,由于身高以及白化病的缘故自幼受到周围人的排挤,故而喜欢沉溺在自己的想象之中,总把自己扮成维京海盗的模样。作为火雾战士的哈根拥有极高的战斗天赋,能很好地运用自在法辅助自己进行战斗,再加之宝具的配合,颇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海姆达尔:真名为“骁勇炽熊”的红世魔王,本就战斗力不俗的他可以为了守护他人而发挥出惊人的力量,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位冲动莽撞的魔王,相反在遇到重大危机时能显得格外冷静,平时通过哈根裹在腰间带有熊皮的纯白色腰带“巴萨卡”传达意志,火焰为炽白。






第十章  平衡的崩溃


第①幕  强者

    15世纪中叶,法国中南部的丘陵地带之中,一场针对某个组织的剿灭战正在进行着……
    散发着深茶光芒的长枪在各色火弹中穿梭,忽而向右横扫,忽而向前直刺,不断有各种怪物随之倒下化作火焰。
    (可以的话尽量避免在人类面前使用自在式!)
    遵从契约魔王的这一宗旨,英勇的枪骑士只能在敌人的烈火间穿行,利用手中的长枪艰难地进行讨伐。
    “为什么要来阻碍我们享乐?为什么要来杀戮同胞?”
    高声发出质问的是站在怪物身后的女性红世魔王,一对扬起的尖耳朵配以湿漉漉的鼻子,远眺就仿佛是一头化为人形的麋鹿。
    “回答我,‘蓝血之印’贝莉娅!”
    身着戎装的她似乎是这个岗哨的最高指挥,一双堪比湖水般透彻的大眼睛映出的却是无尽怒火,一双紧握长弓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只要对方的回答稍不满意便会立即射杀。
    (……)
    从这名红世魔王的言谈举止中,“鸢尾花元帅”吉尔斯·德·韦克斯明显可以感觉出她和自己的契约魔王应该是旧识。
    (没关系,讨伐吧!)
    尽管作为骑士出身的吉尔斯内心觉得至少应该告诉敌人答案后再做裁决,但这毕竟是契约魔王的决定,而自己只不过是个代行者而已,所以他依旧默默将枪尖直直地对准了正在叫嚣的红世之敌。
    “是因为那个毫无根据的谣言的关系吗?所以你也学着‘冥奥之环’那家伙一样躲进道具中对同胞们刀刃相向?!太可笑了吧!”
    “!!”
    原先尚觉得自己的契约魔王做的有些过于无情,可敌人这番傲慢话语却彻底改变了吉尔斯的心意。
    愤怒的长枪划过烈焰,直扑正欲搭弓射箭的红世魔王。
    (再见了……)
    棕色瞳眸中,一支长枪缓缓地向前飞去,在它两旁是满脸惊诧的敌人与各色的火团,一切如同慢镜头般,最终这支长枪精准地贯穿了目标,随即牢牢地刺进了断壁之中。
    “‘蓝血之印’……你……”
    弓弦未响,斯人已逝。
    (速度解决其他喽啰吧!)
    好似是突然泄了气的气球般,贝莉娅在无力地吩咐完契约者收拾残局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契约魔王的突然沉默并未令吉尔斯有任何的动摇,因为他除了是位威猛的战士外,同时也是名善解人意的骑士,他明白这时候的贝莉娅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与空间,以平复内心的创伤。
    因而他在迅速地处理完了剩余的红世使徒后并未打搅“蓝血之印”,只是默默地离开了这片被红世组织『糜乐兵团』用作岗哨的建筑,留下一干尚处在惊恐之中的人们。
    一个人走在上山的小路上,吉尔斯不由得抬头向山顶望去,同时抓紧时间用自在法治愈周身的伤痕。
    (现在不比以前,人们对于拥有超常力量的我们已经不再崇拜,不知道习惯用自在法的兰迪与迪丝进展如何……)


    “必须得像个办法,总不能以后每次战斗时都这么干啊!既让敌人事先有了防备,战斗时又必须承担额外的消耗,实在是对我们太不利了。”
    在先前针对『糜乐兵团』据点的突袭中,为了不让困在其中的人类察觉到红世战斗的恐怖,兰迪无奈只能采取通过侦测事先将普通人隔离在封闭自在法内再与红世使徒开战的做法。
    事实证明这么做虽然可以有效地阻碍人类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但其所付出的代价却是一般讨伐者难以承受的,试问有谁会愿意消耗近似于讨伐一位红世魔王所需的体力来遮蔽无关人类的双眼。
    “恐怕这个有点麻烦呐。”
    纵然是精通各种远古自在法的伟大魔王在这点上也有些力不从心,因为在之前的战斗中从不需要刻意避讳人类,人们看到火雾战士或是红世使徒展现能力时都将其认作神迹,可如今的人们更多的却是恐惧而非崇拜。
    “如果要做到既能全力与敌人战斗又能不令人类察觉的话,就必须编写新的自在式,而且可以预见这将是个较为复杂的自在式。”
    回忆起当初迪丝在葛达姆斯与『虫之风暴』战斗时所预先布下的自在式,兰迪对于契约魔王的话语颇为认同。
    只不过被誉为“银月诗人”的银发青年并非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即使通过与卡斯特拉的对话使他深刻认识到编写新自在式的困难,但他还是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尽快完成这个自在式。
    (真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鉴于最近频发的人类与火雾战士冲突事件,立志于保护人类免遭吞噬的兰迪迫切希望能快点解决这种局面。
    当然,同样为此忧心忡忡的还有吉尔斯,可惜这位长枪骑士并不怎么擅长自在法的使用,因而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兰迪与迪丝身上,自己则在做好本职工作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分担其余两人的事务。
    密切关注此状况的还有一人,“棺柩裁缝师”迪丝,即使这位娇小的女孩最近一直在忙于应付越来越活跃的红世使徒们,可一旦有空闲时间时便会立即与其契约魔王探讨新自在式的可能。
    正因为如此,三人中最为精通各种自在式的兰迪才会这么着急完成新自在式,他既不想让同行的少女太过操劳,同时也不希望有更多的同伴卷入到与人类的冲突中。
    摊开手掌,一个蓝色的椭圆型自在式缓缓上升,从外沿看可以清晰地见到嵌合在蓝色光膜内的两段符文。
    年轻的自在师就是这般抓紧每分每秒地尝试,不放过每一个有可能成功的自在式组合。
    (还是不行啊!)
    短短数分钟内,兰迪又试验了无数种组合方法,可结果依旧令人沮丧。
    (难道必须要编写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新自在式吗?)
    或许他还不知道此时在远方的某个地方,有名自在师正在进行着相同的实验并在日后成功编写出了广为流传的自在式“封绝”。


    山顶的废弃神殿里,剿灭红世组织『糜乐兵团』的最后之战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着……
    戴在头上的箍环徐徐上升,发出璀璨夺目的神圣光芒,萤绿瞳眸中折射出不容质疑的无情目光,背后由浅青色火粉构筑的翅翼微微抖动,落下点点火粉。
    如同祷告般双手抱拳的迪丝远远望去宛若为了执行审判而降临人间的高位天使,高高在上,散发出一股令人不由得屈膝下跪的敬畏之感。
    伴随神圣的歌声响起,周围无数的红世使徒被一个个晶莹的矩形方阵分割其中,随即裂成零星火粉。
    “杀死同胞的道具!”
    眼看着同胞们顷刻间灰飞湮灭,一只犹如穿着铠甲的巨熊似的红世魔王发出阵阵怒吼。他,就是红世组织『糜乐兵团』的首领,“糜乐燧熊”阎波梵。
    “这就是‘棺柩裁缝师’么?‘冥奥之环’,还是说要假惺惺地用亚西斯来称呼?!”
    丝毫不理会敌人的咆哮,没有任何表情的少女一步步地接近
    “我,我只是在享受经由指引而得到新天地的这份愉悦。”
    望着逐渐接近的杀手,身材魁梧的巨熊士兵早没了最初的气势,渐渐变成了怯懦,转而化为了歇斯底里的埋怨。
    “因为想活着而活着,有什么过错!?”
    “你们这些混蛋,太过放肆!”
    透过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箍环,红世魔王“冥奥之环”亚西斯充满威严的声音传遍整个战场。
    “无论红世还是这个世界,引致毁灭一切的‘大灾难’降临,毫无疑问,就是罪恶!”
    迪丝一言不发,双手放在身前的她仿佛一位静静聆听两位长者争辩的懵懂少女般,与先前威严的制裁者简直判若两人。
    或许是看到了这副模样的“棺柩裁缝师”,一袭竹甲在身的巨熊似乎暂时忘却了恐惧,他一手提长刀一手指着的对方,大声质问:
    “就因为那任谁都不相信的毫无根据的妄想而杀掉同胞吗?而且还堕落到躲藏在道具中指示别人!?”
    (亚西斯大人!)
    在阎波梵没有注意到的瞬间,迪丝脸上的表情从元气少女重又变回了无情的制裁者。
    (啊啊,我知道。)
    “我的同胞们哟,歪理无论重复多少次,这世上的真理也永远不会被颠覆,所以同胞们那曾经犯下的错误由我来更正。”
    “说什么世间的真理!”
    亚西斯的话语显然激怒了巨熊模样的红世魔王。
    “你所谓的真理,难道是情愿让一切都陷入无尽的苦难战争中?!”
    巨熊转而望向被困在屋内的几名人质,没有握刀的左手用力地攥紧拳头。
    “这个乐园……在这个好不容易从苦难和恐怖中得到解放的乐园里好吃好喝,快乐的活下去……”
    狡诈的红世巨熊猛然提起长刀,朝着迪丝挥去。
    “这些……有什么……不对——”
    面对以凌厉攻势猝然发动袭击的恶徒,展开双翼的少女没有丝毫惊慌,她双手伸向前方好似拒绝之势,无数的浅青棺柩随之涌向敌人,紧紧只过了一瞬,挥着长刀的巨熊就被困在无数矩形魔方组成的不规则空间内。
    (抱歉了,亚西斯大人的同胞……)
    轰——
    一声巨响过后,那名足有迪丝两倍身高的红世魔王已然在自在法中粉身碎骨,随着青色棺柩慢慢散去,点点火粉渐渐飘向天际。
    讨伐完毕,潇洒的火雾战士转身离开废墟,岂料在跨过围墙时一个趔趄,险些绊倒。
    “迪丝,没事吧?”
    “嗯,亚西斯大人,我没事……”
    尽管嘴上说没事,但始终挂着开朗笑容的迪丝却鲜有地流露出了悲伤的神色,晶莹的泪珠不断在眼眶中徘徊。
    “我们……我们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他们……”
    “明白了,啊啊……明白了,我已经明白了……”
    凝望着悬浮于头顶的箍环型神器“斯戈普格特”,迪丝的脸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
    (迪丝真是个温柔的孩子,希望你能陪我一起见证美好的未来。)
    “……是。”
    随着箍环缓缓落下,重新戴在了迪丝头上,哭泣少女露出仿佛是得到救赎般的幸福表情。
    距离佛罗伦萨事件已经过去了近百年的时间,虽然现在的迪丝没有了巨大黑棺的陪伴,虽然现在的迪丝亦失去了先代的庇护,但有一点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那就是战斗的结果。无论是遭遇如何彪悍的强敌,无论是逢遇如何狡诈的奸敌,她都能凭其出众的智慧与高超的战斗技巧赢得最终的胜利。
    “要回去了,这里已经够了。”
    “是,亚西斯大人。”
    临离别前,出于善意,一袭修女服饰的迪丝回首给予那些受到惊吓的人们一个温暖的微笑。
    然而她所得到的却只有这些人莫名的恐惧,那是一种对于超越自己知识范畴内的强大的恐惧,纵使这股力量拯救了自己,但对此的恐惧依旧不会消失,因为它并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力量。
    “你别叫我亚西斯‘大人’,好吧?”
    “诶——?”
    张开双手,纯真的少女摇摇晃晃地行走在废弃的残垣上。
    “是,是,我知道了,亚西斯大人。”
    “……”
    就是这般无邪,在人们充满畏惧的视线中,成功剿灭了一个又一个红世集团的强者渐行渐远。


人物介绍:
    阎波梵:真名为“糜乐燧熊”的红世魔王,显现为穿着竹甲、手提大刀的巨熊模样,『糜乐兵团』的头目,总将及时行乐作为第一准则行动,火焰颜色为炭灰色。




第②幕  在路上


    自从离开欧舒丹文化艺术的中心-图卢兹后,兰迪一行人沿着向东的道路已走了近十天,在这期间又有数名为非作歹的红世使徒受到了应有的制裁。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气候变得愈发炎热,再加之连番的恶斗,使得三人颇感疲惫,白天吹来的徐徐暖风更是令人萌生阵阵睡意。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至来到紧邻地中海岸边的道路之后才略有改善,从洋面袭来的微风一并携带者海水的清凉,彷佛一桶凉水当空浇在身上,让人倍感舒畅。
    尽管在这数百年间曾不止一次地路过海岸,但头戴箍环的讨伐者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少女的天性,提起裙摆便朝着浅水滩一阵猛踏,溅出朵朵白色水花。
    远远望着玩得兴高采烈的少女,兰迪不由得回想起从前的自己为了能在第一时间歼灭出现的红世使徒,以致于每每都没能静下心来细细欣赏周遭的美景,只是一味向前赶路的情景,脸上就不禁挂起苦笑。
    历经数百年的讨伐岁月后,当初那个四处追讨红世使徒的莽撞青年似乎也能像这样平静地驻足远眺了。
    而且,现在的自己除了拥有可以更冷静地看待一切的心态之外,还多了两个能够让人忘却孤独的存在。
    二十一岁那年第一次斩杀了红世使徒,契约已将近三百年的火雾战士兰迪,再次将视线栘向正在水中嬉戏的同伴。
    这位玩性正高的伙伴外表看起来约十四岁上下,是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一轮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箍环下曾经盘起的秀发重又放下,好似一段秀美的青色织锦。
    默默欣赏着少女戏水的身姿,多么纯真、多么活泼,实在难以将她与先前讨伐恶魔的无情制裁者联系在一起。
    就在兰迪眺望美景间,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太阳渐渐西落时分了。
    “差不多了吧,再不抓紧赶路,今晚就又要在外面过了。”
    听从箍环中传出的呼唤,调皮的少女大踏步地踩着水花跑向岸边,跟着纵身一跃轻盈地落在了防波堤上。
    “不好意思,让大哥哥久等了。”
    说着,少女双手放在身前,恭敬地向兰迪以及另一名青年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随即她摊开双手拉出一串青色火焰环绕全身,燃烧过后,却丝毫不见任何伤痕,唯有前一秒还湿漉漉的衣饰在顷刻间变干,就好像不曾沾过水般。
    当然了,能够释放火焰燃遍全身而不受任何伤害的人不可能是个普通人。
    在世上,有着这么一群人,他们曾经的亲人,恋人,好友惨遭异世来客的吞噬,为了复仇,他们自愿与拥有强大力量的魔王结成契约,成了专门讨伐那些扰乱世间肆意啃食的红世使徒的战士。
    眼前的这位少女就属于其中一员,而且是最为令红世使徒们惧怕的强者之一,“棺柩裁缝师”迪丝。
    然而,平时的迪丝就和一个十四岁少女没什么两样,同样会因为可爱事物而无法自拔,也会因为嬉戏而忘乎所以,开朗乐观而又彬彬有礼,还不时帮助陷入困境的人们,因而大多数人都能很快与她熟络起来。
    可惜有一人例外,他就是素来不擅与人交际的银发诗人,兰迪。
    纵使两人相伴已近三百年,纵使熟悉迪丝的一切,但直到如今,兰迪依旧无法做到直视对方的双眸。
    “没、没事,继续赶路吧。”
    侧过头,撇开视线的诗人勉强作答。
    “话说,最近的城镇还有多远?今天到得了吗?”
    询问的是拥有刚毅脸型以及棕色瞳眸的另一名青年,和迪丝、兰迪一样,他也是名火雾战士,“鸢尾花元帅”吉尔斯·德·韦克斯便是他的名号。
    “只要沿着海岸继续向东走,没多久就能到了。”
    “总算可以吃热腾腾的饭了,感觉有好久没吃到热的食物了,好想再喝一回那个浓汤啊!”
    就算是对吃不怎么讲究的兰迪也不禁被迪丝的话语勾起了前几日在奥尔良吃的那顿大餐。
    对于一直追着红世使徒满世界跑的火雾战士来说,最令人羡慕的就是可以欣赏各种美丽风景以及享受各国美食了。
    然而,只有身为战士的人才会明白,这种品尝美食的机会真的是少之又少,因为大家把大多数时间都花费在了赶路以及战斗之上,有时候甚至来不及驻足望一眼身边的美景。
    就如同这次的旅程,最初只是因为觉察到了一股强大的红世气息而一路追踪,从英国越过大海来到德国,之后又迅即南下进入法国境内,直至抵达奥尔良附近才终于将其讨伐。
    也正是在这之后,兰迪三人才终于安心品尝了一顿地道的法国大餐。
    因为要争取在第一时间抵达战场以阻止红世使徒大面积吞噬人类,所以火雾战士们沿路只能选择些方便吞咽而又能迅速填饱肚子的食品,或是便于携带入险阻地区的干粮,而这类食物基本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又干又硬。
    “放心吧,前面是著名的港口城市,绝对会有很多好吃的,迪丝酱就好好期待吧。”
    兰迪在几年前曾因为些私事而拜访过驻扎在马赛市内的外界宿,那里优美的自然风光、繁忙的港口景象以及美味的各色食物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甚至一度产生了常年守护此地的想法。
    正因为如此,使得作为契约魔王的卡斯特拉有了足够的时间对这座城市做了个深入的了解。
    “真的吗?太好了,又能吃到浓汤了,卡斯特拉大人真厉害~”
    “咳咳,怎么只想着浓汤,太失礼了!”
    闪烁着神圣光芒的箍环中又一次传出了亚西斯的提醒。
    “对不起,亚西斯大人。”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几番苦战下来的确够累人的,偶尔享受一番也是可以的。但是作为一名合格的战士,不能只顾着吃,更需多注意自己身体的调养啊。”
    尽管被称作“冥奥之环”的伟大魔王平时总是对娇小的契约者要求严格,可实际上却是位十分会照顾人的长者。
    听闻契约魔王的教诲,迪丝微微嘟起小嘴,好似一个受了委屈却又不得伸张的小女孩。
    “嗯……”
    只是,素来心疼迪丝的契约魔王又怎会真的如此绝情,只听得他语气一软:
    “不过呢,上次在哥本哈根因为征讨‘镇山炱轮’最后也没能让迪丝吃到想要的曲奇,这次权当补偿好了,怎样?”
    前一秒还在为了食物闹着情绪的少女,这一秒立即展露出满足的笑颜。
    “谢谢亚西斯大人~亚西斯大人最好了~”
    看着迪丝一脸幸福的模样,兰迪不得不佩服“冥奥之环”的御人之术。
    (真是个老坏蛋,就会骗骗迪丝酱!)
    显然看出亚西斯意图的并非兰迪一人,寄宿在宝戒中的契约魔王卡斯特拉更是直接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虽然用的是唯有自己契约者才能听到的声音。
    为了能尽快赶到传闻中可以喝到法式浓汤的海岸港口-马赛,迪丝不自觉地就加快了步伐。
    “那个,‘哀伤冰火’的卡斯特拉,不知道前面城镇住宿费用如何?我们的预算似乎有点紧呐。”
    待到有关浓汤的讨论刚刚告一段落,一直沉默的魔王“蓝血之印”的一句话又令问题起了新的变化,吉尔斯也配合着贝莉娅将仅剩的钱币取出给众人看。
    “没关系的,如果实在不够,大家挤一挤就过去了。”
    “……”
    迪丝的大大咧咧一时令所有人无语,尤其是她身后的两位男士心跳骤然加速,毕竟在他们面前的可是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何况其中一人早已对她暗生情愫。
    不过,兰迪已经不止一次见识到了少女的神经大条,次数多了,也就变得容易平静下来了。
    可吉尔斯不同,在他内心正寄养着一只情窦初开的小虎,故而他只能努力地伪装平静,试图用社会舆论来婉拒迪丝的提议,同时以掩饰自己内心的躁动。
    “这、这个不太好吧,迪丝目前的装束与我们同住一房恐怕会引起周围人的巨大非议的。”
    “但是分开住的话,就不能吃到好吃的了,也不能买到足够的干粮在路上食用了。”
    迪丝仔细数了数吉尔斯手中的钱币,一脸不甘心地埋怨道。
    令兰迪感到意外的是,此番迪丝的撒娇却没有引来契约魔王“冥奥之环”任何的言语制止。
    (“冥奥之环”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呢?)
    抱着好奇的态度,本就不擅辩论的兰迪静静观察事态的发展。
    迪丝的不依不饶很快就让吉尔斯败下阵来,但现实又迫使他不能就这样迁就迪丝的意思。
    “可是,男女混住在一起实在是……实在是有些不合传统啊!”
    这也难怪,又有多少人能在与自己暗恋对象的争辩中占据上风呢?何况吉尔斯在成为火雾战士前还是位颇为讲究礼数的骑士。
    由于两方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故而迪丝和吉尔斯同时将目光转向了兰迪。
    事已至此,兰迪明白这回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全身而退了,他只能一边祥装仔细斟酌一边赶紧向契约魔王求救。
    (这还不简单,用自在法复制不就行了!)
    于是,兰迪毫不犹豫地拿过吉尔斯手中的钱币,迅速合上双手,蓝光闪烁之后,手中的资金便翻了一番。
    虽然兰迪的做法令吉尔斯愣了好一会儿,迪丝则张开嘴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没过多久,两人都放弃了,因为他们发现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对不起,亚西斯大人,迪丝又任性了。”
    头戴箍环的少女低下头,紧咬着双唇,好不容易憋出了道歉之语。
    “该道歉的不是我,是被你为难的人。”
    (原来如此)
    直到此时,兰迪才终于明白了亚西斯的意图。
    (又捉弄迪丝酱,“冥奥之环”还真是个坏蛋呐!)
    银发青年不由自主地赞同了契约魔王刚才的说法。
    然而,古老的魔王却亲自否定了自己先前的观点,不仅如此,语气中更是渗着丝丝哀伤。
    (不,不是坏蛋,是笨蛋才对。)
    (笨蛋?!!为什么啊?)
    与卡斯特拉相比,阅历浅得可怜的兰迪自然不能够明白这其中的寓意。
    (如果一个原本严肃的魔王却会不时去捉弄自己的契约者,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当然是关系很好啊!)
    对于如此简单的问题,兰迪的回答没有任何的犹豫。
    (那么如果有一天这个契约者消亡了,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这回被誉为“银月诗人”的战士沉默了,他无法想象没有迪丝在身边的日子是怎样,但他更担忧的是失去了迪丝这一忠实跟随者的“冥奥之环”会怎样。
    (亚西斯这家伙自己或许还没发现,他和契约者已经走得太近了,甚至超越了战斗伙伴的关系了。)
    经过长久以来与迪丝以及亚西斯相伴走过的岁月,兰迪知道卡斯特拉所说的并非夸张之言,而是铁铮铮的可怕事实。
    只不过,令他不放心的除了迪丝的契约魔王“冥奥之环”外,还有另外一个人,“鸢尾花元帅”吉尔斯·德·韦克斯。
    看着这位目光一不小心对上迪丝垂头往上看的视线,就会无法控制的脸色转红的青涩骑士,兰迪同样很难想象当迪丝不在的那天,吉尔斯会做出什么事来。
    “唉……”
    为了转换心情,兰迪侧头斜瞰大海,波光粼粼的汪洋中孤孤单单地行驶着几艘小船,从收获颇丰的甲板以及洒满落日余晖的水面来看,他们可能是打渔打晚了而正着急返航的渔民。
    望向另一边,原本不断延伸、仿佛无止尽的荒原也渐渐转为已开垦的田地,眼前可以看见零零星星的耕田人影。
    这般开始流露出人们生活气息的风景变化,总是让人百看不厌。
    收回视线,兰迪又看到了走在身前那个会毫无防备地睡着觉、对任何人都能展露灿烂笑颜以及偶尔会垂头丧气撒着娇的少女。
    “那我自己又如何呢?”
    走在路上的诗人轻声询问自己,可是却久久得不出答案,唯有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第③幕  猝然离去


    在解决了路费问题不久后,兰迪一行人终于赶在夕阳完全没入地平线之前抵达了法国著名的港口城市-马赛。
    餐厅里,桌面上以生鱼片卷与黑水榄片以及水瓜柳拼凑而成的冷盘为中心,在其四周更是摆满了以鱼贝类为主的各式各样料理。
    鳄梨生鲑鱼、菠菜乳酪焗生蚝、拌菜花、鳀鱼炒香菇、鲑鱼奶油冻、蘑菇蛋卷、奶汁海带、蟹黄活虾、荞麦煎饼、西红柿百里香鳕鱼……望着一桌的美食,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由于“银月诗人”兰迪、“鸢尾花元帅”吉尔斯·德·韦克斯以及“棺柩裁缝师”迪丝都是当世响当当的火雾战士,店主人毫不吝啬地拿出了诸多镇店之宝让众人品尝。
    “怎么样,菜色还合胃口不?”
    说话的是在数年前与兰迪相识的熟人,马赛外界宿联络员-乔治·施瓦茨,同时他也是这家旅馆的幕后资助者之一。
    出于安全考虑,马赛外界宿一直对外伪装成经营水产买卖的商会,这也正是为何这里所主打的餐点不同于那些多以肉食料理为主的其他地区。
    不过,作为一家拥有百余年历史的老店,“捷尔吉”除了大量的鱼贝类美食外,代表了这个国家最高杰作的的两款菜式,焗蜗牛与鹅肝酱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焗蜗牛来了——”
    随着店小二一声吆喝,期待已久的美味终于上桌了。
    于是,不久前在奥尔良已品尝过一次焗蜗牛的三人立即开始瓜分起来,众人熟练地用蜗牛夹夹住蜗牛,随后用银质小叉将肉一点点叉出来,细细咀嚼。
    嘴中的蜗牛肉回味无穷,银发青年脑海中不禁忆起了自己初次面对这道佳肴的窘境:
    因为出生在东亚大国的关系,兰迪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大蜗牛,更不用说将其作为食材来烹饪了,若非有乔治在旁不停地劝说如何美味,他几乎差点就此错过这道美味,而且在食用过程中还多次因对蜗牛夹的不熟练致使蜗牛壳屡屡掉落。
    (隔了这么几年,这味道还是这么得让人沉醉啊!)
    考虑到地理关系,紧邻地中海的马赛比起其他城市,更为重视鱼贝类的制作与烹饪,因而这里的焗蜗牛也有着不同于其他地区的味道。
    加之连日来多番与红世使徒恶斗,使得饥肠辘辘的三人转眼间就把一盆焗蜗牛清空了。
    幸运的是,乔治似乎早就预见了这种状况,只听得一个响指,又一盘焗蜗牛送上了餐桌,而且同时配上了香醇的美酒。
    “果然美味~”
    迪丝一边赞叹着,一边用精致的小叉尖端一次次地勾出蜗牛肉往嘴里送。
    至于吉尔斯,他则是大快朵颐地连发出赞美的间隙也没有,因为吃的过于专注,他甚至没有发现嘴边还残留着点点汤汁。
    三人中唯有曾拜访过此地的兰迪最先停下了手中的餐具,转而观察起了尚沉浸在美食中的两名同伴,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两人这般狼吞虎咽。
    不过,他并没有调侃取笑他们,因为他知道刚才的自己一定也和他们一样,始终坐在一旁的乔治嘴角所洋溢的浅浅笑意便是最好的佐证,因为这位出生在酒馆中的联络员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观察客人们享用食物时的各种表情。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呐!”
    “别这么说嘛!我这也是分内之事,毕竟客人们的表情可是对我们最直接的评价!”
    能言会道的乔治·施瓦茨看着迪丝与吉尔斯被蜗牛肉勾出来的幸福表情,满意地点一下头后,便把杯中的美酒缓缓送进嘴里。
    “那我先告辞了,你们慢慢享用。”
    “嗯~多谢款待!”
    即使完全沉浸在了美食之中,迪丝也没有忘记应有的礼仪。
    客套词之后,一袭修女服饰的少女继续掏着壳中的蜗牛肉,不时啜饮几口杯中的饮品,随即闭上双眼露出满足的神情。
    ……
    待到吃完睽违已久的像样晚餐,三人回到各自房间里时,旅馆外的街道总算也安静了下来。
    兰迪等人抵达马赛时已是黄昏时分,恰好是这座城市最为热闹的时候,尽管众人对此早有预估,但城里的繁华程度还是远远超乎了三人的想象。
    街道的两侧罗列着一家家出售绘画、面包、珠宝、铁制品、手工艺品的精致店铺,不仅在街上,就连狭窄的小巷子里也都看得到贩卖各种贝壳或者木头雕刻的小商品的摊位。
    位于城市南端的大广场上,因夏季到来而大幅延长营业时间的市场仍开放着,整个广场充斥着与大市集之名相衬的活力。
    在这其中,有着不少外界宿协作者,这些平时不怎么露面的幕后人员此刻正在为了收集情报而穿梭在各个摊贩间。
    面对这番热闹景象,如果不是兰迪在数年前曾来过一次,恐怕光找外界宿就得找上一会儿,随后再经由外界宿人员帮忙安排餐馆和旅店了。
    若果真如此,大家或许就不是在“捷尔吉”用餐住宿了,毕竟和外界宿相关联的还有城西的“哈撒维”以及北面的“伯克希尔”两家旅馆,即使侥幸分配在“捷尔吉”,也势必会错过了这里的晚餐时间,只能得到一般的面包与热汤,期待中的美味佳肴自然也随之成为泡影。
    为了冷却一下喝了烈酒而发烫的身体,兰迪打开木窗,在皎洁月光的照射下,能隐约瞥见几个正在进行情报交易的情报贩子。
    乔治为兰迪三人安排的房间是“捷尔吉”里数一数二的套房,说实话,这还是兰迪第一次住进如此奢华的房间,着实令他有点受宠若惊。
    兰迪与吉尔斯所住的房间位于旅馆二楼,并面向从市中心通往南北两方的大街,其位置就在延伸至东西两方的大街十字路口附近,十分便于观察整座城市的任何异动。
    至于迪丝的房间则依她所愿,在整间旅馆的另一侧,从窗口可以直接眺望到地中海。当然,迪丝之所以选择这间除了可以欣赏到海景外,也可以借助其宽广的视野监视任何敢于从海上袭来的红世使徒。
    虽然这样的安排让兰迪以及同行的吉尔斯感到一丝寂寞,毕竟自从开始共同旅行至今,大家的房间总是相邻的,但至少乔治帮忙安排房间以及晚餐的事足以让他们心存感激。
    于是,为了分散这份思绪,兰迪将视线栘向窗外。
    朦胧的月色下,宽敞街道上,行人们个个步态悠闲,仿佛一天才刚刚开始似的。
    望着悠哉生活的法国人,对比常年生活在紧张战斗中的自己,兰迪不禁生出一丝羡慕,不过这丝寂寥很快就被油然而生的成就感所取代了,因为正是火雾战士们日夜不停的战斗才守护住了普通人的平凡生活。
    回首看向屋内,同住的同伴早已将长枪搁在床边,此时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看来先前是喝了不少啊。
    “唉,原本还想找他谈些事情的,没想到趴得这么快。”
    失去了商讨之人,兰迪只能再将视线移回大街,一个人在窗边自言自语。
    “是刚才感觉到的红世使徒吗?”
    “恩,不知道迪丝他们感觉到了没。”
    作为一名杰出的自在师,“银月诗人”十分善于探测,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捕获到了一股微弱的红世气息在东大街一闪而过。
    “是在犹豫是否有必要为此而占用大家难得的休息时间吗?”
    不愧是拥有丰富经历的红世强者,兰迪一丝一毫的心思都逃不过这位老魔王的法眼。
    自己的体贴尚未落到实处就被契约魔王轻易看破这点令年轻的战士有点不爽,可在这紧要关口偏偏又无人可以商议,卡斯特拉与自己如此心有灵犀也算是一件幸事吧。
    “虽然那名红世使徒透出的气息甚是微弱,但仅凭其迅速就能将其隐匿得一干二净这一举动就可以断定对方必是一名颇为狡猾且实力不俗的红世魔王。”
    幸得“哀伤冰火”怎么说也是位经历过多番大风大浪的老手,精准而又细致的分析频频获得契约者的点头首肯,很快令兰迪之所以进退两难的两点就被其摆上了桌面。
    “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我还是主张应该立刻去追击这名逃脱的红世魔王,不过若你因顾虑到同伴的身体状况而执意不行动的话,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卡斯特拉的放权反而让兰迪陷入了沉默之中,经过一番苦思之后,银发的诗人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去追讨那名狡诈之敌,这一决定直接导致了后来的剧变,同时也成为了他日后始终无法释怀的心结。
    现在他所能做的,仅仅是在一切趋于平静之后,细细回味刚才的每一个瞬间,希望那只是一场错觉。
    尽管心中明白这应该是不会发生的事,但在内心深处却又极力祈求着,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暂时平息内心的忧虑。
    然而,事实是这名狡诈的红世使徒的确出现了并就此消失在了城市的东门。
    (不知因为我的关系又会有多少人陷入不幸!)
    内心悔恨不已的兰迪对没能当机立断选择讨伐的自己感到失望,不禁想大声怒骂自己。
    “有没有其他火雾战士出击?”
    明明没有侦测到有任何火雾战士行动的气息,但兰迪此刻还是寄希望有那么一两名也察觉到敌人的同伴代替自己讨伐了那漏网之鱼。
    “没有。”
    卡斯特拉的回答显得是如此干脆而冷酷。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红世魔王与人类之所以签订契约使自己陷入无法自由行动的状态,就是为了讨伐那些为非作歹的同胞们,可如今“哀伤冰火”的契约者却因为个人原因而放跑了近在眼前的敌人。
    “这样啊……”
    这位以火焰创作诗篇的战士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如此浓烈的愧疚与懊恼,他拖着疲惫的身心坐回了床边。
    关上的木窗外传来了醉汉的笑声,但兰迪此刻听到的却是满满的不安。
    夜无声无息地加深,紫色的画卷铺满了整个星空。

    “糟糕!!”
    兰迪慌张地睁开双眼想要查看周围的伤亡情况,才猛然发现原来是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怎么了,还是放心不下昨晚逃脱的那名红世使徒吗?”
    经过一晚的冷静,卡斯特拉的态度好转了许多。
    可他契约者却没有,即使在那之后已经对自己的失职责备了无数遍,但一醒来莫大的不安依旧萦绕在身边。
    为了不再被这股巨大的懊恼之情所缠绕,兰迪决定告别这恋恋不舍的舒适感,独自一人去追寻那名红世魔王。
    在毅然走出房间前,他望了一眼还在酣睡中的同伴,吉尔斯·德·韦克斯。
    “还是先去前台给他和迪丝留个口信吧!”
    走向楼梯,朝门口望去,在天色仍显得昏暗的这个时间,原本喧嚣的街道显得空荡荡的,唯有店家伙计早已起床在门前扫地。
    “哟,这不是‘银月诗人’吗?有人给您留的信。”
    由于性格的关系,兰迪在火雾战士群体中不曾有多少至交,而最近自己也并没有托付外界宿进行任何调查,这一大早便送达的信笺着实让兰迪有些摸不着头绪。
    ——不好意思打扰大哥哥休息了,昨晚隐约感到了红世魔王的气息,所以迪丝瞒着你们一个人先去讨伐了。待结束后,我们在前面的尼斯再碰头吧。
    “笨蛋!”
    兰迪看完之后,二话不说,立刻追出了旅店。
    “是我太天真了,居然没注意到这点!拥有强烈责任心又极其温柔的迪丝,怎么可能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店里啊!”
    或许是因为太早的关系吧,整条街道上几乎没有见到一个人,现在的马赛与昨日进城时大相径庭,简直就像是两个城市一般。
    (看来,那两人是在隐藏了气息后瞒着我们离开的。)
    跑出东门,兰迪一下子犯难了,面对这四通八达的道路,失去了目标踪迹的他根本不知道该选哪条。
    出于本能反应,“银月诗人”几乎立即施展出侦测自在法,但他转念一想:通过昨晚的细节,他所要追寻的目标显然是个隐匿气息的能手,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妨碍了迪丝的跟踪。
    (你啊,就是喜欢把问题往复杂地方想,迪丝的信上不都说了在尼斯汇合吗?那就朝尼斯的方向追啊!)
    就这样,本打算在马赛好好休整一番的三人却因为一名红世魔王的出现而一个个猝然离开这座繁华之城,重又踏上了那条没有尽头的战斗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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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④幕  同伴


    自马赛一别已过了三天有余,兰迪三人并未能如约在尼斯汇合,其原因自然是那名逃脱的红世魔王过于狡猾,就连迪丝也几番中计几乎失去其踪迹。
    “希望‘冥奥之环’那家伙能在敌人到达都灵前将其拦截啊!”
    透过戴在兰迪右手无名指末根上的戒指传出的话语中,能明显感到卡斯特拉的隐隐担忧。
    “即使到了都灵也应该没事吧?好歹那里驻扎着‘雨珠钢琴师’以及‘微风艺妓’两位……”
    话说到一半却没了下文,因为银发的讨伐者忽然想起了马赛,想起了无数因大意而没有觉察到敌人的同僚以及那个放跑了敌人的自己。况且,就连素来以智勇双全闻名的“棺柩裁缝师”迪丝至今也没能将其讨伐,原有的乐观瞬间烟消云散。
    “其实若只是像马赛那般路过还好,怕就怕敌人密谋着什么,毕竟都灵可是个聚集着大量存在之力的地方。”
    古老魔王的忧虑正通过言语一点点侵蚀着契约者的内心。
    “你、你们也是非人类吗?!”
    忽然,一个夹带些许紧张却又暗藏满怀期待的声音突兀地闯入了兰迪与卡斯特拉的谈话间,随即从一旁的岩石缝隙间蹿出了一名神情警惕的少年。
    少年手拿着一把闪着锐利寒光的匕首,但真正吸引兰迪注意的是少年还有只手上的东西,那是一张刻有自在式的护符,而且从纸张的质地以及自在式的结构来分析,似乎有些年代了,至少不是近百年的东西。
    “快说,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虽然不知道少年是如何得到这张符文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位少年并不惧怕他,不仅如此,甚至还有几分反客为主的味道。
    (怎么办?回答他还是用自在法蒙混过去?)
    自从成为火雾战士以来,兰迪还是第一次遇到普通人类以这般强硬态度逼问自己,这对于原本就不擅长应付别人问话的他来说着实有些难以招架,在对方连珠炮似的提问下,他不得不求助于自己的契约魔王。
    卡斯特拉略带沧桑感的话语声幽幽从戒指飘出:
    “我们是循着同伴的踪迹而来,多有打扰了。”
    就算对方只是一名懵懂无知的人类少年,这位历经万千沧桑的魔王依旧保持着作为长者应有的礼仪。
    尽管对眼前的银发青年是非人存在这一点有所知晓,但当真面临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状况,鲁莽的少年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大步,一双充满警惕的眼睛四处张望寻找着说话的老人。
    不理会对方的惊愕,古老魔王继续发问:
    “请问你有否见到一名穿着修女服饰的少女?”
    当明白声音是从青年所佩戴的戒指中传出后,少年的双眼便紧紧盯着兰迪的右手,好似要将其望穿一般。
    “……”
    片刻沉默过后,少年似乎缓过神来了,他不仅没有坦诚地回答红世魔王的询问,反倒是倚仗着手中匕首与符文向对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并以此作为提供情报的交换条件。
    “想要情报的话,必须满足我的一个要求。”
    “说吧。”
    面对少年的无礼要求,拥有压倒性实力的卡斯特拉一忍再忍。
    “让我也能像你们这样拥有强大的力量!”
    “抱歉,这是不可能的。”
    在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的几番冲撞下,征讨了无数强敌的红世魔王终于失去耐心了。
    (看来是个没搞清楚状况的愣头青啊!)
    “果然呐,你们这些人就是想独吞这份力量,好对我们为所欲为!”
    就在兰迪想要辩解之时,少年却突然向前一步,手中的匕首径直刺向兰迪的胸膛。
    “!!”
    毕竟是与强悍的红世使徒战斗了近三百年的强者,即使遭遇人类少年突如其来的刺杀,银发的诗人也仅仅只是微微侧身便轻松躲过了。
    趁着对方的注意力完全被匕首所吸引,少年立即发动了刻于符卡上的自在式,随着其口中念念有词,纸片上原本黯淡的铭文渐渐发亮,同时数条闪着绿色光芒的丝线缓缓向兰迪袭来。
    “雕虫小技!”
    其实,早在少年发动符文之前,见识过无数自在式的“银月诗人”兰迪就已经将其研究了个透彻并充分掌握了其全部构成。
    只见他手腕轻轻一转,袭来的光带纷纷调转目标,迅即就将正欲再次动刀的“刺客”捆得严严实实。
    “怎么回事?!放开我!!”
    无论骄横的少年如何挣扎、如何叫嚷,从符卡中延伸出的翠绿色绳索纹丝不动。
    (小心,别伤了他!)
    由于少年的反抗过于激烈,为了防止其不慎跌倒或者碰伤,体贴的银发诗人运用自在式将他牢牢捆缚在一块大岩石上。
    只可惜这份善意并没能传达到对方的心中,眼中充满敌意的少年只是不停地嘶吼着、责难着、辱骂着……
    “这就是你们人类的度量吗?对于帮助了自身的超常存在,没有感谢、没有关怀,有的只是恐惧、嫉妒、渴求与毁灭吗?”
    卡斯特拉的质问中浸透了他作为一名契约魔王深深的哀伤与愤怒。与此同时,兰迪不禁联想到了“吞噬幸运の魔女”维纳斯·VI·凯勒曾经给予的警告。
    ——如果过分让人类见识了你们的力量,终有一天他们会因为恐惧而选择杀戮之路的,你们有做好与其兵刃相向的觉悟了吗?
    此刻,这句几乎快要被忘却的话语又开始不断地在他耳边萦绕,本已渐趋平静的内心中再一次泛起了阵阵不安。
    “我们……”
    兰迪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处于愤怒中的少年听不进任何解释,对于力量的嫉妒与渴求完全蒙蔽了他的双眼。
    “你们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被赐予了强大的力量吗?!”
    “唉……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这般大言不惭,真是可悲啊!”
    透过镶嵌有冰蓝宝石的银色戒指,远古的伟大魔王“哀伤冰火”表达出了他对于少年自以为是的无限哀叹。
    “老头子,别跟我装深沉!有本事你们放弃这力量,来体验下和我们一样的艰苦生活啊!”
    少年无知的斥责犹如一把把尖刀,直刺一心想要守护人类的兰迪的内心,但他没有做出任何反驳,只是缓缓地走向了少年,随即伸出手轻轻放在对方额头,随即一股冰蓝色的祥光徐徐而出,笼罩了少年的全身。
    “你、你要做什么?杀人灭口吗?!”
    初始,少年出于对死亡的恐惧拼命反抗,遭受束缚的肌肤上甚至现出了道道浅红的勒痕。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久久处于激动中的少年终于渐渐趋于平静。
    待到光芒散去,少年已是泪流满面,嘴中喃喃地说着什么。
    (比起言语,果然还是事实更有说服力啊!)
    在卡斯特拉的感叹下,兰迪撇下没了脾气的少年,独自转身离去。
    “等、等一下,这一切是真的吗?不是你们的骗术吗?”
    即使亲身体验了一遍兰迪在成为火雾战士前的痛苦经历,可固执的少年依旧抱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背向少年的诗人没有作答,又一次忆起那段痛苦的过往令其身心俱疲,因而他只是举起左手摆了一摆,留在手腕处的疤痕赫然映入少年的眼帘。
    兰迪刚才所施展的自在法是将对方硬拽入自己过去的存在中,仅仅只是数十秒,少年就已经满头大汗地瘫坐在地上,眼中的泪水犹如决堤的洪流,一泻而下。
    “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们……”
    失去青梅竹马的悲痛、面对仇敌的无助与憎恨……眼前银发男子的曾经深深刺痛了少年的心。
    回想自己先前的无知举动,一股强烈的内疚之感不断涌上心头。
    “你们要找的同伴现在应该已经快到西尔维奥村了。”
    为了弥补之前的过错,少年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西尔维奥村就在前面,到那里大概还有半天的路程,我、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谢谢了,我们认识路,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兰迪委婉地拒绝了少年的好意,因为就在前方猛然升腾起了两股强大的气息,其中之一就是“棺柩裁缝师”迪丝,而另一个竟是他一直从马赛追寻而至的狡诈魔王,显然一场大战将在他们间展开。
    (看来,“冥奥之环”终于逮到那家伙了。)
    为了避免少年受到战火的波及,同时也为了不再让他见识到更多有关红世的信息,兰迪决心就此分别。
    望着远去的身影,少年伫立在巨石旁久久不愿离去。
    虽然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请带我一起走吧!”,可双腿犹如绑了千斤重担无法迈出一步,双唇也好似抹了胶水怎样都张不开。
    直到此时,少年方才明白自己终究不过是个可怜的胆小鬼,在力量强大的红世使徒面前,他不可能像眼前的男子那般奋起反抗。
    “请一定要守护好我们啊!火雾战士‘银月诗人’!”
    自知不可能在这条路上继续前进的少年向着独自前行的勇者大声喊出了自己的寄托。

    在距离西尔维奥村不远处的山道上,一位手持长枪的战士正飞速地向前赶路。
    “这个存在感应该是迪丝的吧?我们得赶紧过去支援吧!”
    不顾身上因战斗而破损的衣裳,“鸢尾花元帅”吉尔斯一路疾行。
    由于比兰迪与迪丝晚了几个时辰出发,在还未抵达尼斯之前,他便获悉了最终集合地变更的讯息,因而得以及时改变路线径直朝着维索山的方向前进。
    “嗯,‘银月诗人’与‘哀伤冰火’似乎也在附近,看来不用到都灵,大家就能碰头了。”
    透过镶在男子肌肤之上的鸢尾花边盾牌型宝石纹章“拉瓦尔”所传达的话语,“蓝血之印”贝莉娅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终于又能和亚西斯一起旅行了~)
    当然,作为区区代行者的吉尔斯不可能知晓此刻自己的契约魔王的所思所想,可这样的他还是露出了相配的表情,因为就和红世魔王“蓝血之印”一样,在他心中也有个日夜牵挂的人。
    (不知道迪丝怎么样了,好想快点见到!)
    为了能与迪丝早日重聚,骁勇的骑士自离开马赛后就一直日夜兼程地赶路。
    其实,吉尔斯之所以这么着急并非单纯地出于满足个人情感上的私欲,而是真心为迪丝的安危感到担忧。
    自从踏入这片山区之后,拥有非凡力量的吉尔斯立刻就感受到了这里民众的敌意,村民们不是对他的请求视而不见,就是据他于千里之外。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长枪招惹了是非,后来他才明白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所表现出的恶意所针对的并不是他个人,而是整个火雾战士以及红世使徒——这两种常人不应了解的存在。
    (必须要快点!快点赶到迪丝身边!)
    作为同行超过百年的旅伴,吉尔斯自然对迪丝的秉性知根知底,也正是基于这点,他才会格外担心对方,毕竟迪丝太过容易就相信人类并为他们倾尽全力。
    “放心吧!亚西斯会照顾好迪丝酱的,不会有事的!”
    似乎是察嗅到了契约人内心的不安,贝莉娅通过纹章“拉瓦尔”表达出她的安慰之情。
    “嗯,我知道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然而内心的焦躁与忧虑依旧没有平息,不管怎么说,如今所处的环境对于火雾战士来说实在恶劣,一边要对付红世使徒的突袭,一边又要应付来自于人类的非议。
    纵然如此,年轻勇猛的骑士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在赶路的途中就已接连讨伐了两名红世使徒。
    只是,对于太过善良的同伴,吉尔斯实在放不下心。

    兰迪与吉尔斯,两人都是陪伴迪丝超越百年的同伴,同样也是最为了解迪丝的两名火雾战士,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格外担心独自征讨的少女。
    沿着向上的山道,银发的诗人一路向北追逐着迪丝的身影。
    (这里太危险了,必须劝迪丝尽早离开。)
    先前与少年的争执令他浪费了不少时间,但也由此获得了一个关于这片地区的重要信息:原来这里在百年前曾发生过一次大战,战斗的双方均为火雾战士,而结果是其中保守的一方获得了胜利成功避免了村子的灭亡并留下不少刻有自在式的符文供村民日后御敌,但这里的居民并未从中获得多少好处,因为这场激烈的战争给整片地区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
    知晓了这一内情的兰迪比起之前更为担忧了,故而他迅速以自在法通知了附近的吉尔斯,两人共同朝迪丝的所在前进。
    贴着岩壁走过山间小道,持枪的骑士朝着东北方向远眺,已经能隐约看见迪丝与红世魔王交战时迸发的火焰了。
    (原来如此,难怪这里的人们会有这种态度。)
    收到伙伴的自在法通知,吉尔斯顿时明了了自己先前所受的冷遇是为哪般。
    眼见迪丝就在前方,得知兰迪也在附近,一直处于心焦之中的男子不由放下了一块巨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同伴间的信任吧。
    不管怎么说,三人已经携手走过了百余年,彼此都结下了深厚的羁绊,对其中的每一个人来说,战友早就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同行旅伴,而是能交付身心的莫逆之交。
    “迪丝,我来了。”
    “终于追上了。”
    相隔数公里的两名同伴先后抬头朝迪丝的方向望去,在山间留下了相似的话语,仿佛被神灵庇佑过一般的。



第⑤幕  在雨中


    以前曾听老人说过,山里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一样一日三变。如今,兰迪算是见识到了,刚才还是风和日丽,转眼间就下起瓢泼大雨,而不远处与红世魔王激战正酣的迪丝头顶却依旧是艳阳高照。
    不仅如此,在他出生的国度还有句俗语“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回也应验了,一群红世使徒竟趁着雨势将好不容易汇合的他与吉尔斯团团围住。
    “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红世使徒的?”
    敌人的兵从天降令素来对气息侦测颇为自信的“银月诗人”很是讶异,而沿着发梢不断滴落的水珠则严重干扰着他的视线。
    不过,作为一名行走在征途上已数百年的战士,这等小意外尚不足以使兰迪自乱阵脚,几乎在敌人发起攻击的刹那,他便通过气息感知了一切,随即以华丽的招式率先击溃其中的一名,之后更是迅速展开自在式探知了周围敌众的实力。
    “幸好都是些中庸之辈!”
    与之背靠背协同作战的吉尔斯也毫不含糊,长枪在手的他仅仅只用数招便结果了一名正欲偷袭的红世之徒。
    “呵呵,背后就交给你了!”
    没有冗长的言语嘱托,历经百余年所铸就的信赖早已囊括了一切,两人摆开架势各自冲向了眼前的敌人。
    一袭青袍的兰迪身处苍色光影之中,一把镶冰竖琴拨弄得玄乎其玄,奏出的乐音亦变幻莫测,时而缠绵悱恻,引得无数悍匪心智丧,时而扣人心弦,听得万千恶徒魂魄散。一把玲珑小琴在他手中胜过任何神兵利器,音随弦而奏,火伴乐而至,琴声御敌之时无人能够伤其分毫,胜似金汤磐石,乐音擒寇之时无物能够阻其厘秒,犹如万鬼齐袭。轻音袅袅,森罗万象,巧弦飘飘,生死立判。
    全副武装的吉尔斯立于蓝紫火光之间,一杆淬火长枪挥舞得虎虎生风,使出的枪法亦刚柔并济,时而双手同执,刺得众多狂徒哀嚎响,时而单手横握,扫得一片强敌人马翻。一杆七尺长枪在他手中犹如被赋予了生命,若敌进则打,若敌退则刺,枪杆所打之处大地为之惊恐震摇,宛若圣枪临世,枪尖所刺之处空气为之颤栗尖叫,仿佛千鸟同啼。枪哮呼呼,尽显霸相,枪吟嘶嘶,性命不存。
    狂风骤雨下,只见得两名火雾战士各显神威,一时间红世之徒们悉数溃散,徒只留下不甘的各色火焰在风雨中摇曳,勾勒出一副天水与地火共存的绮丽美景。
    “虽然实力不济,但这数量着实烦人啊!”
    就在卡斯特拉感叹之际,兰迪以食指勾住琴弦,随即将竖琴甩出径直击中想从吉尔斯身后偷袭的红世之徒,待到竖琴即将回到手中之时,又迅速放开琴弦,一束蓝色光刃顺势而发,顷刻便将该敌连同其身后的另一名红世使徒一斩为二。
    “原来这东西还可以这么用啊!”
    话未必,受人之恩的骑士转身就回敬一枪,将隐匿在兰迪侧后方的红世之徒高高挑起,随即又狠狠砸向其余的敌人。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近身作战呢~比我预想的强多了!”
    “谢谢。”
    互救一命的两人交叉换位,继续对伤亡过半的红世之徒们进行最后的清剿。
    滂沱大雨中,银冰竖琴与蓝紫长枪交替生辉,乐音与强风齐奏,一个又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轰然倒下。
    “这些红世使徒在出现之前完全没有气息,有必要细细调查!”
    虽然胜利的天枰已经完全倾向了兰迪与吉尔斯,可魔王“哀伤冰火”依旧忧心忡忡,素来行事谨慎的他对于敌人悄然无息的突袭以及不远处“棺柩裁缝师”的处境仍感到阵阵不安。
    “另外,迪丝酱那边的状况也要多加留意,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谨遵契约魔王的指令,兰迪迅即展开自在法试图弄明白敌人突然出现的手段,同时不留痕迹地将战线引向迪丝处,以便在清理完这些杂碎后第一时间赶去援助。
    成为火雾战士前就已经是一名身经百战的骑士的吉尔斯一眼就明白了同伴的意图,他立刻调整枪法,配合“银月诗人”的行动。

    只不过,他们显然小瞧了同行的少女。
    正当兰迪与吉尔斯还在和红世使徒纠缠不清时,“棺柩裁缝师”迪丝已经以华丽的手法将狡诈的红世魔王逼入绝境。
    无论敌人如何用火焰弹轰击,由青色烈焰拼凑而成的鸟笼状自在式都不见一丝裂痕。
    “去吧!”
    伴随迪丝的一声厉喝,萦绕在战场周围的团团青色火焰瞬时化为狭长棺柩,径直刺入困有敌人的牢笼内。
    硝烟过后,自在式徐徐褪去,而困在其中的红世魔王早已荡然无存,察觉不到丝毫存活的气息,焦黑的土地上只有红世残火还在熊熊燃烧。

    “呵呵,我们又慢了一拍啊!”
    将眼前的红世之徒轰杀至尽的诗人瞥了不远处一眼,不禁摇头叹息自己技不如人。
    “小心!!”
    孰料,本应被迪丝杀死的红世魔王竟忽然出现在了兰迪身后,幸得卡斯特拉提醒及时,稍有分心的银发战士这才勉强躲过一劫。
    (这是怎么回事!)
    尽管心中存着无数疑问,但久经沙场的青年还是凭借本能迅速采取了反击。
    食指双弦紧扣,拇指轻轻一扫,数枚火焰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四面八方袭向偷袭者。
    然而出乎兰迪预料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就在火焰弹即将碰触到敌人的刹那,对方竟然先一步消失不见了,只留下点点火粉。
    (是用自在法瞬间转移吗?这回总算弄清楚了。)
    可惜银发的诗人还是迟了一步,尚未等到他采取行动,一尊异常巨大的青色棺柩就突然破土而出,伫立在众人面前。而被关在其中的,正是屡次逃脱的红世魔王,只是他此刻的脸上却充满了惊愕,显然他从没有料到会有这种结局。
    见状,兰迪急忙朝雨外的世界望去,果不其然,在那片与之相隔不远的土地上,迪丝正高兴地朝他挥着手。毫无疑问,这棺柩必然是她的杰作了。
    (我们还真的是慢了。)
    在卡斯特拉略显轻松的调侃下,被迪丝封闭在青色棺柩内的红世魔王逐渐化为了点点火粉,尽管眼睁睁看着敌人活生生地分解似乎有些残忍,但一想到如此可以拯救无数人类免遭涂炭,兰迪心中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大哥哥们也快点啊!”
    正值喘息之际,耳边却忽然听到了迪丝用自在法传递的调皮催促声,也直到此时,兰迪方才想起自己还处在战场之中,他赶紧拨弄起琴弦,几乎同时,两名与其距离极近的红世之徒瞬间被一股烈焰吞噬,继而灰飞湮灭。
    “别分神啊,搭档!”
    枪尖还缠着蓝紫火舌,吉尔斯却已将注意力重新移回到自己身前的敌人身上,不消片刻,又有数名红世之徒倒在了他的枪下。
    (我们也不能落后呐!)
    经历了一系列意外过后,怀抱竖琴的诗人终于不再保留,伴随乐音逐渐增强,一根根湛蓝的丝线犹如花朵般在琴弦间绽放,只是这纤柔轻盈的细丝却在刹那间化为利剑迅猛地刺向敌人,诸多红世之徒在尚没有进行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便被贯穿,化作一团火粉飘散天际。
    由于大雨而变得异常难行的山路上,泥水四溅,奇形怪状的异世来客们乱作一团,在火雾战士的合力围攻下,早没了战意的他们纷纷败退至来时的地方,试图利用头目遗留的传送阵返回曾经的藏匿地。然而令他们绝望的是,被视为救命稻草的自在式不知何时已被改写,任何进入其范围内的红世之徒都会立刻自燃,直至身亡。
    不过,也并非所有敌人都是懦弱的贪生怕死之辈,即使在如此恶劣的情形下,仍有不少红世之徒勇敢地冲向兰迪与吉尔斯,其中甚至也有利用其他同胞作为挡箭牌,自己躲在后方发动偷袭的卑劣之徒。
    “终于快要结束了!”
    趁着混乱,银月的诗人弹奏着琴弦以乐音操纵火焰弹将红世之徒们各个击破,很快便只剩下最后不足十名红世使徒了,但同时他们也是整支突袭部队中最为强劲的。
    微微卷曲的紫发因为雨水而耷拉在脸颊两侧,锐利的视线因为雨幕的遮掩而变得模糊,但这都不能阻碍着战局的进程,倚靠上百场战斗所累积下的经验以及作为武人所独有的灵敏感知,被称作“鸢尾花元帅”的火雾战士精准地预测到了每一名敌人的行动,随即以裹着阳炎的长枪逐一攻克。
    “哈哈,好久没有这么畅快了!”
    染有各色火粉的长枪在烈焰与暴雨间自由地舞动,吉尔斯脸上洋溢着疯狂的笑容,始终给人以温文尔雅的骑士此刻宛若恶魔附身,完全沉浸在了杀戮之中。
    相比起那些一战斗便立即陷入疯狂的火雾战士,吉尔斯明显要收敛许多,至今能让他无所畏忌沉溺其中的战斗也不超过十次,可作为同行者兰迪的契约魔王,一向以谨言慎行为行事标准的“哀伤冰火”卡斯特拉却依旧担忧:
    (你要多注意,我见过不少例子,这样的契约者最容易失控了!)
    对于契约魔王的警告,正在与红世之徒激烈对决的契约人只是随口应了一声,毕竟在他面前还有几名颇为棘手的敌人需要应付,更何况出身在号称“礼仪之邦”的伟大国度的青年从小就被灌输要对朋友有情有义,因而要令他时刻都提防同伴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其实,若在平时,“哀伤冰火”虽为人谨慎但绝不是一个会轻易怀疑同伴的魔王,只是今天有些非同寻常,自从这场毫无征兆的瓢泼大雨开始下起时,卡斯特拉的内心就被一股无法言明的不安紧紧缠绕,久久挥散不去。很明显,这个世界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提醒着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渐渐逼近的危机,因此,卡斯特拉才会变得如此敏感,即使在契约者处于绝对优势时亦格外警惕着周围发生的任何异变。
    可惜的是,这位说话总是透着丝丝悲凉的魔王还是没能正确领悟到不安背后所隐藏的真正危机,他的谨慎过于执着在自身的存在之上了,完全忽略了在其身后不足五公里的另一人,也可能是因为他过于相信西亚斯与迪丝的能力了吧,所以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两人身边发生的异动。

    成功剿灭了红世魔王之后,迪丝原本想立即折返去支援兰迪与吉尔斯,但她很快就被循声而至的村民们围在了人群中,而且有越来越多的村民向她聚拢过来,在他们的手中执着各式武器,长棍、短刀、木盾、长矛……甚至有些直接拿着菜刀和钉耙就出来的,但这些人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厌恶的神情。
    “他们又来了,这里又要遭殃了!”
    “我们之所以变得这么惨都是你们害的!你们现在又来干什么!!”
    “滚、滚出去!”
    “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杀死她!”
    ……
    村民的喊声愈发尖利,声势也愈加壮大,很快便聚集起了附近几个村庄的所有民众,其中有不少村民甚至不断用手中的器具敲击地面,如同在进行着一场异教审判般。
    可迪丝却没有因此而选择退避或者逃离,因为从兰迪先前传递的情报中,她已然知晓了村民们为何如此讨厌火雾战士的缘由,所以她决定好好说服这些人以便解开其中的误会,同时也免得其他同伴经过此地时再受到这般对待。
    “大家听我说,我……”
    正当迪丝刚要开口辩解时,站在她背后的一名年轻人突然冲了出来,手中的长矛不由分说朝着她就直接刺去。幸得迪丝并非普通人,而是一位歼灭了无数强敌的战士,她侧身一让轻松地躲过了这一枪,同时抓住青年的武器,用力一拽便轻松将对方缴械了。可青年的鲁莽举动似乎大大激励了其他人,又有两名男子几乎同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们中的一人手执一把宽口长刀,另一人则一手提着短枪一手架着木盾,一副战士的模样。
    (麻烦了,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突变的局势引发了西亚斯的担忧,这位素来以大义无私、舍生取义的魔王第一次产生了撤离的念头,毕竟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为非作歹的红世使徒,而是一个个被红世使徒视作食物的普通人类,没必要为了他们耗费大量精力。
    (没关系的,亚西斯大人,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名唤“棺柩裁缝师”就是这样一个少女,尽管看上去娇柔弱小,尽管平时会犯迷糊,可一旦她认定的事绝对会贯彻到底。
    (也对,单凭人类是不可能伤到我们的。)
    自从契约以来,亚西斯陪伴迪丝历经大小无数战役,歼灭了数以千计的红世使徒,故而他对于契约少女的战技自然满怀信心,况且这次的对手只是毫无力量可言的人类。虽然与契约者无数次从同胞手中拯救了人类,但身为拥有强悍力量的红世魔王,西亚斯对人类所抱有的也仅仅是强者对于弱者的同情而已。
    在这一点上,作为契约者的少女显然与之大相径庭,本就是人类的迪丝所给予他人的帮助完全出自真心,正是基于如此,她对于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都是尽心竭力,即使是与自己完全无关的陌生人。
    烈日当空,一心为了解开众人心结的少女只能一边躲避人类的攻击,一边向围观的民众解释,希望可以令他们不再整日生活在憎恶与恐惧中。
    (必须要帮助他们了解真相!)
    其实若施展自在法的话完全不必这般辛苦的,可迪丝深知如此一来不但不能令众人释怀,反而会大大加深人们的恐惧,所以,她选择了用这种极不利于自己的战斗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诚心,进而试图说服他们放下怨恨。
    (不能再吓到他们了!)
    然而长久以来的连番征战令迪丝的体力已近乎极限,加之刚才击溃了红世魔王所耗费的体力尚未完全恢复,因而比起平时,少女的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
    终于,最让人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就在迪丝为了躲避短枪而向后退让之时,耀眼的阳光以及连日的辛劳使得她有些精神恍惚,不小心脚下一绊,身子不由向后倾倒,出于本能反应,她立即转身试图保持平衡,可是一把明晃晃的长刀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

    由雨幕围成的世界中,兰迪还在艰苦地与最后的一名敌人缠斗着,忽然一股强烈的悲伤席卷全身,年轻的战士不由自主地眼前一黑,单膝跪地。
    “!!”
    尽管他很快就恢复了意识并且成功利用这一突发情况击溃了最后一名敌人,可他并未露出笑颜,因为就在刚才,同行少女的存在感骤然下降,脸上充满恐惧的他急忙回身朝雨外的世界望去,在那里,他看到了令他一生都不可能忘记的画面:长刀抽出胸膛,鲜血四溅,少女缓缓倒下……
    “迪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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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⑥幕  悲怆恸哭


    眼睁睁地看着契约者倒下,红世魔王“冥奥之环”先前的淡定自若早已不知去向,此刻的他语气中充满了慌张。
    “迪丝!迪丝!!!”
    听见亚西斯呼唤的少女挣扎着勉强作出回应,可是过重的伤势导致她的声音已无法再像往日那般灿烂,鲜红的血液正以可怕的速度不断从伤口汩汩流出。
    “亚西斯、大人……”
    伴着周围群众由惊讶转为欢呼的嘈杂声,重伤的迪丝缓缓叙述着那个埋藏在她心中许久的梦,语气中没有丝毫怨恨,有的只是淡淡的不舍,一如当初的圣特雷萨。
    “……请您原谅我吧,亚西斯、大人……我一直、一直梦想着、总有一天……”
    躺在血泊中的少女依旧痴痴地诉说着她那未曾实现的梦,可是她的声音却越来越轻,渐渐的,渐渐的,就连亚西斯也无法听清了。
    “……您、和我、还有孩子们……一起生——”
    迪丝的话语戛然而止,曾经何其招人怜爱的那双明眸已然失去了生命的光彩,曾经那总是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脸庞亦失去了血色。
    少女就这样仓促地走了,徒留下那未完的梦飘荡在亚西斯的心中。
    直至此时,“冥奥之环”方才认识到迪丝在他心中早已不是契约者这么简单,而是,尚未来得及互相表明的恋人。
    “你在干什么啊!快起来,迪丝!”
    随着迪丝的殒命,象征着她与亚西斯契约的箍环所散发出的光芒亦愈发黯淡,可从中传出的焦急语音却丝毫没有减弱。
    “快真开眼睛啊!”
    可是,无论再怎么呼唤,再怎么喝斥,少女都不能回答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迪丝———!!!”
    携手同行时因为过于亲近而没能察觉到对方的心意,待到明了这份埋藏心间的情感时却已永远错过了彼此,独自承受这份痛楚的魔王不由得大声呼唤恋人的名字。
    “迪丝——”
    少女没能再次回应,唯有亚西斯充满悲怆的喊声孤孤单单地回荡在整个山谷。
    然后——
    “!!”
    亚西斯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这位素来战无不克的强者第一次害怕了,因为,她——这个容纳自己的器皿即将破裂。
    于是,他拼命想阻止少女的崩溃,可无论是自身归还“红世”,还是靠暂时性的显现进行复仇,都会导致她的崩溃。
    (怎么办?!)
    一向足智多谋的红世魔王“冥奥之环”彻底陷入了困境,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办法,否则他将被强制遣返回“红世”,而迪丝也会因此彻底崩溃。
    ——呼~终于倒下了!
    ——太好了,只要我们想干,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哈哈,这样我们以后就不用再怕他们了!
    ——滚吧,滚回你们原来的世界去!
    在围观者的欢声雀跃中,始终将维持这个世界平衡视作己任的魔王独自痛苦着……
    (对了,可以这样啊!)
    人们轻蔑的嘲笑声一遍又一遍刺痛着亚西斯濒临崩溃的神经,电光火石间,一个疯狂的构想从他心底深处冒了出来。
    (只要把这些人,把这些杀害迪丝的凶手们作为力量的来源不就行了吗!)
    细细回忆着与迪丝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古老的魔王已然下定了决心,他要亲手撕毁过去立下的誓言,他要用自身去颠覆这个他曾经竭力守护的世界,因为那个陪伴自己的少女不在了。
    (一直以来的我们都在做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为了守护人类而舍弃同胞,可最终却被守护的人类所背叛,夹杂着无比巨大的怨恨,“冥奥之环”施展了禁忌的自在法。
    诡秘的法阵瞬间以迪丝为中心向外扩张,随即将触及的一切全部化为象征存在之力的蓝色火焰并经继而由符文构筑的脉络完全吸收。
    通过把周围的人类全部啃食掉所获得的力量,亚西斯以迪丝这个“唯一心灵相通的地方”为基点,强行对自己进行了再召唤。
    “终于、终于能守住了!”
    伴随深沉的声音响起,一个以单膝着地的姿势下蹲着的、拥有巨大的双翼和巨大面具的“魔王”赫然显现。
    “迪丝……迪丝……”
    抱在亚西斯怀中的是守护着迪丝的棺柩,这位拥有象坚硬的羽毛一样向外伸张的头发以及尖锐而突出的角的天使就这样拥抱着“恋人”在现世显现了。
    “我一定会实现你的梦想的!”
    轻柔而坚定的话语亦如他纤细而结实的身躯,在那双可以说是优雅的鸟类翅膀的挥动下,哭泣的青色天使徐徐升腾,向着远方飞去……

    在不远处,击退了强敌的诗人傻傻地杵在雨中,眼前发生的一切已不是他所能思考的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对人类善意有加的少女会遭遇如此横祸。
    脑海中与迪丝一起度过的记忆不断涌现,在撒哈拉初次见面时戏弄自己的调皮笑容,在葛达姆斯联手对抗“七星”媞坦妮娅时正气凛然的姿态,在阿尔卑斯山脉的雪地中叙述梦想时一脸陶醉的幸福模样,在佛罗伦萨为了完成亚姆的遗愿而舍弃羁绊时强忍痛楚的坚强眼神,在地中海岸边戏水时天真无邪的自在表情……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的!迪丝、迪丝可是一直在保护他们啊!为什么会是这种结局?卡斯特拉!”
    犹如失去了支柱一般,银发的男子颓然地跪倒在地,任由雨点敲打在身上。
    ——大哥哥,这样是不行的哟~
    初次见面时的俏皮话语忽然在耳后响起,兰迪急切地回头张望,然而在那里并没有迪丝的身影。
    “不是说好人有好报的吗?为什么迪丝会碰到这种事!为什么,为什么啊!”
    无法接受这一切的青年一拳打在被雨水滋润的大地上,溅起一滩泥泞。
    历经了三百余年的征战,涉及了无数人与红世的是是非非,因而兰迪早就放弃了从人类那里获取感激的念头,可纵然如此,他也从未料到会遭遇这般不幸的结局。
    遥望不远处欢呼的人群以及从他们脚下升起的青色光芒,仿佛置身于一场梦境,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喂,快阻止他!别让亚西斯那家伙干傻事!”
    耳边不断回响着某个焦躁的声音,但兰迪并不知道那是谁的声音,迪丝的猝死早已让他失去了一切思考能力,如今的他只是呆呆地跪在雨中,茫然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糟了,没想到由我陪在身边还是发生了这种事!”
    在那里,在那个迪丝倒下的地方,一股庞大的青色漩涡凭空显现,在漩涡中央跪立着一位青色的巨人,在他的怀抱中是一具娇小而澄透的青黑棺柩,在里面,迪丝正安详地沉睡着。
    “啊,天使来了,天使来迎接迪丝了……”
    目睹了亚西斯显现的青年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祝福的泪光。
    若在平时,这位精明的战士一定早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可现在的他就如同吸食了毒品般处于精神恍惚中,甚至天真地以为那是上天因体恤迪丝的悲惨遭遇而派遣的天使。
    “唉……”
    面对契约者的崩坏,无奈的红世魔王卡斯特拉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继而尝试着直接与愤怒中的老朋友对话。
    “亚西斯,冷静点儿,你这样做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不,我一定会让迪丝的梦想实现的!”
    “……”
    尽管已经预料到了亚西斯可能的行动,但当对方亲口证实之时,卡斯特拉还是不免有些难以置信。
    “你可要想清楚,你这样做会给这个世界的秩序带来多大的混乱!难道你都不管了?!”
    “迪丝死了,迪丝死了啊!明明一直以来都在保护他们,帮助他们的迪丝死了,她死了啊!而且还是被他们杀死的!”
    卡斯特拉的质问不仅没能达到令“冥奥之环”冷静下来反思,反而将其心中的不满完全剥离了出来。
    “卡斯特拉,你也看到了,人类是多么的自私,多么的卑劣!”
    正欲踏上新旅程的青色天使抱着心爱的恋人,回头最后望了一眼曾经的老伙伴。
    “再见了,卡斯特拉……”
    亚西斯双翅一振,直冲云霄,消失在天际,徒留下独自哀叹的“哀伤冰火”以及跪在雨中恸哭的契约者。

    在兰迪的斜后方,也有着一名因为少女的突然离世而满怀愤怒的青年。
    他,就是默默暗恋着迪丝却又始终没有找到机会表达的火雾战士,“鸢尾花元帅”吉尔斯·德·韦克斯。
    曾经屠戮无数使徒的长枪被他狠狠刺入泥泞的土地之中,曾经击溃无数敌人的双拳因为无法宣泄的巨大悲痛而深深攥紧。
    “可恶,可恶,可恶!”
    悲伤的雨滴裹挟着不甘的泪珠一起滚落脸庞渗入这见证着一次又一次生死别离的土地。
    “可恶的世界又一次想要从我这里夺去一切吗?为什么?!难道这一百多年来我为了别人而肆意使用自己还不够吗?一次次地给予我希望,又一次次地从我这里夺走,就这么令你们满足吗?我、我的未来里面,已经只剩下迪丝了啊!难道就连这点希望都不肯给我吗!”
    比起跪倒在地的同伴,吉尔斯则是肆无忌惮地宣泄着他内心的忿恨。
    “就因为杀了父母,所以才报复我的吧!明明是他们不对啊!是他们先抛弃我和妹妹的啊!”
    再次失去珍视之人的骑士已近乎于崩溃的边缘,在瓢泼大雨的冲刷下,他一次次地诉说着命运对其的不公。
    相依为命的妹妹因为被人玷污而自杀,共同抗战的女性领袖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处死,誓死守护的公主因为我们的战败而死……往昔遭遇的种种不幸令当时的吉尔斯心灰意冷,直至听到了“蓝血之印”贝莉娅的呼唤才得以重新振作。
    “不是说只要还清曾经的罪孽就能重新获得幸福的吗?!所以,所以,我才会装成以前在骑士团时的模样……装成和大家、和迪丝一起,无私地为了赶走入侵者而奋战的我……要是这样的话……”
    不知不觉间,吉尔斯已将逝去的妹妹、同伴以及公主的身影重叠在了迪丝的身上,在这不算漫长的一百年间,他从迪丝的身上再次感受到了与自己人生中最珍视的三个女人相伴在一起的幸福。
    “或许这次我就能阻止她从我身边离开,或许这次我就能永远地陪在她身边了”
    无计可施的恸哭与绝望,如同无尽的深渊一般漆黑的世界,还有被切割得支离破碎、难以修复的内心。
    “所以,只要一直维持着那时就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又一次把她们从我身边夺走了!不要啊!不要——”
    悲痛欲绝而又满怀不甘的吉尔斯朝天仰天咆哮,试图将积蓄在心中的一切完全释放。
    这疼痛和悲鸣,宛若一把利剑,直刺向阴霾密布的天空。
    背负着沉重枷锁的吉尔斯,是如此的寂寞、痛苦,前方的尽头已没有了任何希望,但他却依旧只能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在这条绝望的路途之上。
    这个失去一切的男人究竟有多么渴求迪丝的存在呢?无人能知。只是自从那之后,“鸢尾花元帅”吉尔斯·德·韦克斯完全消失了,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他……

    在他们身后,来自于五百余年后的兰迪静静地观察着一切,观察着痛失恋人而报复世界的魔王,观察着迷失指引而封闭内心的自己,观察着丧失希望而心灰意冷的同伴。
    (把我一个人丢回到这种地方就是让我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吗?卡斯特拉,你还真是够残忍的啊!)
    其实就算契约魔王不这么做,兰迪自己也明白:迪丝死后的这几百年间,虽然自己依旧征讨了不少红世使徒,可心态与从前却已大相径庭,对于发生的一切总是抱着一副听之任之与我无关的态度,变得不再对任何事任何人倾注热情,与其说是坦然处之,不如说是在逃避、逃避这没有迪丝的世界。
    (喂,你就这么喜欢以前那个青涩的、傻傻向前冲的我吗?)
    兰迪举起手伸向天空,仰望曾佩戴着戒指的地方,如今的这里什么也没有。
    同样什么的也没有的还有青年的心。
    (可是如今的我已经没有想要保护的东西了啊!)
    颓然地放下手,兰迪又一次透过五百年前的自己的身体望向迪丝倒下的地方。
    (真的吗?那么她呢?)
    一个哀伤的声音突然从天而降,与此同时,已经不存在的村民再次围成一团,只是这回被困在中央的女主角换做了一名拍打着蓝色翅膀的少女。
    (迦蒂丝?她怎么会在这里?)
    当青年还在迷茫时,村民已经拿起武器开始逼近手足无措的少女了。
    (哼,迦蒂丝不过是名红世之徒,就算她死了也没什么!)
    面对相同的一幕即将再次发生,隐藏真心的诗人只能不自在地扭过头,尽量不去关注不远处少女的情况。
    但他的契约魔王“哀伤冰火”,这位平日总是唉声叹气、毫无干劲的魔王今天似乎铁了心要问出什么似的,竟不由分说地将他转移到了事件的中心地带。
    (你……)
    事到如今,无奈的契约人唯有闭上眼睛,试图不再理会对方的挑衅,可他显然小瞧了与其对弈之敌的强韧,卡斯特拉竟将少女的不舍、村民们的欢呼等画面直接映入他在的脑中。
    (可恶,可恶啊——)
    在契约魔王的百般逼迫下,兰迪终于按捺不住了,在其心间积蓄了百年的怒火借着对卡斯特拉的不满喷涌而出,一股冰蓝的冷焰瞬间席卷四周,将站在一旁的村民们全部化为灰烬。
    (呼呼……可恨……)
    (呵呵——)
    卡斯特拉的笑声很快便让激动的诗人恢复了理智,他四下张望却发现整个山谷中只剩下了自己以及迦蒂丝,而在他们的周围则布满了蓝色怒火。
    (哈哈哈,明明就有想要保护的人,明明就很愤怒,别再伪装了!)
    始终在幕后欣赏着这一切的“哀伤冰火”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契约人最后的表现。
    (记住你刚才的心情!)
    几乎在卡斯特拉留下最后警句的同时,四周的苍蓝冰火开始猛烈摇摆,随即全部朝兰迪扑来来,在他的指间环绕重又化作了那枚消失许久的银蓝戒指“哥尔玛”。



第十一章  重逢的夜晚(上)

    兰迪缓缓睁开紧闭已久的双眼,朦胧间他看到带有些许斑驳的的白色天花板,这熟悉的景色给这位神游异地的诗人带来了久违的家的温馨。
    (终于回来了。)
    当他想要用手揉拭眼睛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另一双小手所紧紧攥着。
    微微低头,他看到了一名披着睡衣的少女正趴在床边,漂亮的海蓝长发难掩少女单薄的身躯,一对灵动的小尖耳亦疲惫地耷拉下来。
    (抱歉,让你担心了,迦蒂丝。)
    转头望向另一边,轻轻拂起的窗帘外是一派繁华的夜景,各色霓虹争相斗艳,车辆呼啸而过的嘈杂声此起彼伏。
    (这就是我守护的城市啊!)
    “唔~”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动静吧,刚才还在熟睡中的迦蒂丝困倦地抬起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
    “咦——!!!”
    然而当她看见正注视着自己的兰迪时一下子惊呆了,由于哈欠而张大的小嘴还露着颗元气十足的小小虎牙,一双水汪汪如同红宝石般透彻的赤红眼眸亦瞪得足有车前灯那般大小。
    望着迦蒂丝因吃惊而显露的可爱模样,这位刚苏醒的诗人着实被逗得笑出了声来。
    “兰、兰迪?!!”
    似乎是不敢相信兰迪真的醒来了,就连在呼喊对方的名字时,迦蒂丝还不由自主地用小手挡在自己的嘴前。
    为了不再让纤弱的少女继续担心,同时也是向在自己昏迷时一直照顾着的对方表示感谢,青年直视着迦蒂丝的眼睛,随即报以了一个暖暖的微笑,然后,坚定地说道:
    “我回来了!”
    牵挂了数十日的心在此时、在此刻终于平稳落地,饱含着不安、辛苦、幸福的泪水已无法抑制。
    “呜~~~兰迪兰迪兰迪兰迪兰迪兰迪兰迪兰迪……”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独自忍受着寂寞与不安的娇小少女一下子就扑进兰迪的怀中,嚎啕大哭。
    “抱歉,让迦蒂丝担心了。”
    “呜呜呜~~~兰迪大笨蛋~~”
    察觉到异动而来到房门口的“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在听见了迦蒂丝的哭诉后停住了脚步。
    (恭喜归来,“银月诗人”兰迪,这一走还真是好长时间呐!)

    在这个城市的中心,有一条河流贯穿南北,由于据传是由战国时楚令尹黄歇疏通的,故名黄歇江,简称黄浦,也就是现在人们所称的黄浦江。
    比邻着这条被誉为母亲河的江流坐落着一栋美式建筑,他有着丰富的线条装饰与逐层退缩结构的轮廓。
    立于其余建筑之中显得格外高耸、挺拔,给人以拔地而起、傲然屹立的非凡气势。
    如今在其内部的某楚,正在召开着一场事关东南亚安危的重要会议。
    虽然出席者仅有不足三十余人,但他们各个都在『傀轮会』身居要职,同时也都是拥有不俗战绩的讨伐强者,甚至囊括了镇守『傀轮会』三大据点的“彩弦博学者”芮伊、“觳觫风伯”季重以及“沵迤雨师”伊萍。
    “我想诸位也知道,自从‘库贝利克的交响乐’被击溃后,整个欧洲方面已经乱作一团了,甚至还引发了内部的讨伐者和人类争夺主导权这种愚蠢的骚动。所以,为了避免被卷入其中,长老们在不久前的会议上重新制定了作战方略。”
    率先发言的是身着西装的女性,纤细的身躯以及精细的面庞很难让人联想到她竟是负责东南亚兵力总调度的火雾战士,“剑花挥舞者”虞轩。
    “接下来由亲自参与了会议的季重来向大家陈述吧!”
    “好的。”
    接过话语权的是一名披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两鬓的几缕银丝不但没有让他显得苍老反而令其更显精神气十足。
    “为了能使有限的战力最大程度发挥,长老们希望我们能在各地展开小规模的遭遇战,通过拟态的败走和胜利封锁前进路线以锁定敌人本队的位置,最终在这里!”
    说到关键处时,季重略微顿了顿,并用手指向地面。
    “上海,全歼敌人!”
    “什么!”
    “在这里?”
    “这也太乱来了吧?”
    话一出口便立时引来了其他几位火雾战士的质疑,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这一提案。
    “为什么要选在上海,香港不行吗?”
    正值众人窃窃私语之时,有一名年轻人突然起身似乎是想要代表其他人提出不同的意见,只是不知是出于强烈的荣誉感亦或是对于守护之地的不舍情结,作为辅佐伊萍的他所异议的居然是歼灭地点不在香港。
    “真是个愣头青啊!”
    对于副官的疑问,一直沉默不语的香港方面总指挥官“沵迤雨师”伊萍不禁苦恼地按住眉心。
    “之所以不选香港是因为其的地理位置过于靠外,一方面不利于战力集中一方面容易被敌人察觉;而北京则过于靠内,在长途诱敌方面估计会引起敌人的警觉。”
    其实针对此次作战议案,他虽然没有直接表现出不满,但在心里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些疙瘩吧,毕竟诱敌至上海就意味着必须放弃自己一直以来守护的香港外界宿总部。
    “不错,正是基于以上两点,长老们才最终将决战的地点放在了上海,希望大家能理解。”
    在关键时刻收住话题的老者是此次会议唯一的人类参与者,长期担任长老传令员的他身着与“剑花挥舞者”虞轩同品牌的西装,即使在诸位强悍的异世讨伐者林立的会场中亦没有半分身为人类的退却感。
    “好了,那我们来商讨下具体的战略战术吧!”
    ……

    『傀轮会』的作战会议还在紧张地继续着,距离其不足2公里外的小屋内却是一派祥和的氛围。
    “啊?原来我已经昏睡了两个多月,那还真是漫长啊!”
    坐在床上,倚靠屋壁的青年遥望窗外,不由感叹。
    “就是就是啦!迦蒂丝担心死了呐!!”
    撅着嘴的可爱少女轻轻敲打着兰迪的腿,向对方倾泻着自己这长达两个月的寂寞与不安。
    “那段时间兰迪一直睡着,就留迦蒂丝一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有讨伐者或红世之徒打过来,好可怕的说~”
    说着说着,泪珠又开始在迦蒂丝的眼中打转,显然这段没有兰迪的日子对她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
    望见迦蒂丝又一次露出当时不安的神情,兰迪的心中一阵刺痛,他温柔地握住少女的手腕,顺势一把将她拉向自己,抱入怀中,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头。
    “抱歉,让迦蒂丝伤心了。”
    毫无防备就被拥入怀中,毫无征兆地被体贴,迦蒂丝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闪着,流露出内心的小鹿乱撞与不知所措。
    “兰、兰迪……”
    从初次邂逅那天就一直给人冷漠印象的青年在今天却突然如此炙热,红世少女似乎有些不适应。
    “今天的兰迪有点奇怪唷~”
    少女的话令兰迪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急忙松开抱着迦蒂丝的手,转头望向窗外将视线从对方身上转移。
    “才没什么好奇怪的!”
    (唉,情难自已吗?)
    不理会契约魔王的吐槽,同样满脸通红的青年强制性地开启新话题,似乎想借此缓解先前的尴尬。
    “在我昏迷的期间,又有红世之徒袭击过这里吗?”
    “有,但是不多,就‘秽雾蛆’‘糜欲车’两名,先后被我和‘幽冥军事家’先后击退了。”
    推门而入闯进两人间对话的是被誉为“冰封の賢狼”的火雾战士米莎·卡玛拉,因为对击伤迦蒂丝继而导致其与兰迪双双遇险一事感到自责,她不仅在事后救助了性命堪忧的迦蒂丝,同时也陪伴其一起照顾昏迷的兰迪。
    “‘幽冥军事家’?他来过吗?”
    从米莎嘴中冒出的这一名号立即吸引了兰迪的注意力,可以说“幽冥军事家”埃尔温·沃尔夫是少数几位至今仍与他保持不错私交的同伴之一。
    “嗯,在你昏迷不久的时候来过一段时间,似乎是来传达‘睿智女神’命令的,但见你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在大约两周前就已经回去了。啊……”
    这位端着茶点摇着尾巴的狼型少女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暂时又恢复到两人世界的房间显得异常安静,相视而坐的少女与青年因为先前的一幕彼此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直至米莎将埃尔温的留下的信笺交到兰迪手中,这股沉默的氛围才稍有缓解。
    “看来希腊那边也受到了库贝利克之死的牵连啊!”
    “这也难怪,毕竟‘库贝利克的交响乐’是整个外界宿的主导。”
    冰蓝的宝戒静静地躺在一旁的梳妆台上,从中传出红世魔王“哀伤冰火”略带遗憾的声音。
    “只是没想到事态会变得如此严重,在欧洲外界宿陷入一片混乱之际,各地一些强悍的火雾战士先后遭到狙击。”
    兰迪将淡紫色的信纸轻轻放在桌上,缓缓踱步到窗前,感受着微凉的晚风,脸上透出鲜有的凝重表情。
    “埃尔温希望我能回去辅佐‘睿智女神’帕拉斯一起巩固希腊据点的防御,避免欧、亚、非三洲的同伴被完全孤立。”
    “那,兰迪是要回希腊去了吗?”
    迦蒂丝小心翼翼地询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不舍地注视着兰迪,不久前还是满心欢喜的小脸庞转眼间只剩下了深深的落寞,看得人好生怜爱。
    “看情况吧……好歹那边还有‘魔骑士’、‘秘之人偶师’、‘远谋の王子’等众多强者在,再加上‘幽冥军事家’与‘睿智女神’本身就实力不俗。”
    面对少女的这幅表情,素来不擅应付女生的青年自然不忍心再说出“我要去”之类的话语了。
    “那这样吧,咱代你去次希腊吧!”
    米莎在一旁静静观察着两人,天性聪慧的她自然很快就明白了兰迪那言不由衷的苦楚。
    “你就留下来好好陪陪咱的小迦蒂丝吧!”
    留下俏皮的话语,少女带着笑容、迈着欢快的小跳步迅速退出了卧室,将空间重又留给了历经久别而重逢的两人。



第十一章  重逢的夜晚(下)

    被用作于上海外界宿总本部的建筑内,一名披着长发的东方女子正迈着焦急的脚步沿着通往某处的阶梯攀登,握在她手中的是一封轻薄的信笺,从她略显不安的神色可以推断,在这张薄薄的信纸中必然蕴藏着什么重要的信息。
    循着这段甬长的阶梯向上寻去,在其尽头是一间被两名壮汉严密把守的房间。
    透过重重门扉望向房间内部,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派何其华丽的布置:精致的红色地毯上以金丝隽秀着九条威武的巨龙,以朱红色构筑的四壁与天顶使得整个房间显得深沉而不失作为讨伐者据点应有的斗性,墙体以及立柱的下半部分用颜色介于赤红与暗朱之间的天然岩体加固,结合处则以纯金相勾勒;呈U字型摆放的红木桌椅与置于中央的巨型玉台丝毫不掩『傀轮会』为打造如此奢华会议厅所耗费的财富,两侧暗红丝织窗帘将整间屋子遮蔽的严严实实;大小不一错落有致的水晶吊灯静静悬在空中与下端的巨大玉台正巧构筑出一幅“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景致,配合着点缀在四周的各色珠宝,使得整间作战会议室尽显东南亚最大外界宿的雍容华贵。
    聚集在这般气派非凡的房间内的自然也都不是等闲之辈,这一名名打扮各异的奇人都是负责指挥『傀轮会』在中国几大战略重地讨伐战的大将们,此刻的他们正为该如何执行长老们的最新决议而积极探讨着战略。
    “通过之前失去的数个据点来看,红世使徒们此番的作战十分有章法,统帅应该是名有着丰富集团作战经验的红世魔王!”
    将领口微微松开的季重大步走到玉台前,从他指尖射出一束火焰犹如指挥棒似的依次扫过映在台幕上的几个被攻陷的据点。
    “这些支部无一例外都是在一夜之间被攻破,而周围紧邻的据点却毫发无伤!”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敌人有这个打算的话,会直接攻击这里而不理会布置在周围用于损耗敌人有生力量的诱饵据点?”
    作为职阶与“觳觫风伯”季重相平的讨伐者,“沵迤雨师”伊萍秀气的脸上完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太、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
    只是那些映在玉台中正燃起玄青火焰的据点却在用它们自身证明着“觳觫风伯”先前的观点。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即使是作战经验丰富的伊萍也无法对同僚的大胆猜测做出辩驳。
    “那倘若果真如此,我们该怎么办?”
    看起来似乎一直心不在焉的“彩弦博学者”这时候终于发话了,孩童一般的脸庞在悠久岁月的雕琢下早已不见了当初的稚嫩,无数的恶战更是教会了她如何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所处的现状。
    对于芮伊的询问,担任北京方面总指挥官的男子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出了对策。
    “进一步压缩防线,尽可能地把人员放在市中心!”
    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立场,季重在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长老们是真心想守住上海的话!”
    ……
    在季重的发言过后,整个会场陷入了沉默,到会的所有火雾战士都将目光投向了在场唯一的人类——项辛,这名拥有与元老会直接联系权限的老人。
    “各位稍等片刻,我现在就去和长老们直接联络,询问他们的真实意思,是真要守住上海还是只是将这里作为引诱敌人的饵料。”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名唤项辛的老人依旧泰然自若,不仅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紧张,反而让人从他身上感到了莫名的踏实,仿佛只要把一切交给他就行了,或许这就是作为连接元老会与火雾战士两者间桥梁的联络员所需的资质吧。

    此刻,在城市的西面,一股不同于『傀轮会』作战会议的紧张气氛正在蔓延。
    散发出如此气场的是一名捧着书典的男子,在深紫色斗篷的遮掩下无法看清其面容,唯有浑身散发出的诡异气息令周围人不自觉地退避三舍。
    不过真正恐怖的还是源于跟随在他周围的数十名孩童,他们各个模样可人,衣饰也极尽华丽之能事,可那无神的眼眸以及背后背着的巨大矩形物体却又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呵呵,终于找到了,原来你躲在这里啊!‘银月诗人’!”
    昏暗的月色下,可疑男子对着书典轻声低语了几句,走在最前面的两名孩童突然用力蹬地,乘着蓝紫色火焰一跃而起,瞬间便上了两旁民宅的屋顶,随即朝着东北方而去。
    与此同时,一股紫色浓雾徐徐升起,将其余人掩蔽在其中。

    视线回到浦江沿岸,隔绝于严密防范措施内的众火雾战士显然并未察觉到城市边缘的异变,经过短暂的休整后,因不知元老真意而搁浅的会议再次召开。
    “不惜一切代价,在上海把敌人全歼!长老们是如此说的。”
    下半场会议一开始,项辛就将与长老会联络所得到的信息抛给了众人,以便大家能在此准则的基础上制定战略。
    “咳咳,那如果红世使徒攻击北京怎么办?”
    “真是的,那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事吧?渊魃!”
    自己的副官优先考虑的不是如何在这片土地上歼灭敌人而是身居北京的长老们的安全,这令统领上海及周边战力的少女颇为不快。
    “更何况长老们都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们该思考的只有如何讨伐敌人吧?!”
    “正如‘彩弦博学者’所言,吾等即为『傀轮会』之刀刃,无需思考其他尔,唯有击溃来犯之敌也!”
    同为经历了千年前那场大战幸存下来的强者,“辅天垂钓者”尚卢毫不犹豫地就站在了芮伊这边。
    不止如此,这位一袭长袍的老者甚至连如何将敌人准确引诱进包围圈的策略也考虑在内了。
    “观先前之例,敌酋乃好战之徒,故吾等当以重兵之姿诱其至此。”
    只不过,他并没有一口气将整个计划全盘托出,而是故意在关键处做个停顿并捋了捋自己的银白长须,仿佛是在给予不理解的人向他提问的时间。
    “那个……”
    果然,很快就有其他火雾战士提出了疑虑:
    “尚卢大人,您的想法固然不错,可这么做的话,即使把敌人引来了,我们在上海伏击的目的也暴露无遗了啊!”
    作为在组织里地位仅次于“剑花挥舞者”的讨伐者的契约魔王,“韬略风烟”吾陆即使面对地位比自己低许多的同僚的问题也依旧耐心地予以讲解。
    “老夫的契约者的意思是故意将部分埋伏人员充当诱饵暴露给敌人,借此引诱其前来,而更多的同伴则会潜伏于城市他处,一旦敌人进入歼灭圈便立即发动攻势一举击溃。”
    听到如此大胆的点子,始终面色凝重的季重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
    (开战的前提已经满足,终于可以久违地干上一场了!)
    抿完最后一口茶,担任北京及附近区域兵力总指挥的季重起身来到尚卢身边,对此方案提出了进一步完善的意见。
    “这计策虽然有效,但如今的上海恐怕没有能快速将分布在整个城市各个角落的讨伐者迅速集中的设施吧?所以,我建议可以效仿纽约、伦敦等外界宿,在地下建立战时运兵通道。”
    这就是身为指挥官的资质,纵使内心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兴奋不已,冷静的头脑却仍然能从同伴的提案中找出一丝一毫的纰漏之处并及时制定出解决之道。
    至于『傀轮会』的最高作战指挥,“剑花挥舞者”虞轩从下半场会议开始就没有发表过任何言论,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主席台后洞察一切,似乎是想对下属们独立制定作战策略的能力进行一番评定。
    也许是察觉到了这一点,统领香港及其周边外界宿总兵力的“沵迤雨师”伊萍在听了季重与尚卢两位的战略后亦点头表示认同,并不失时机地为此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以彰显自己并非无为之辈。
    “另外,我会让香港及周边外界宿成员们在附近的海上布下预警用自在法,同时在沿岸地区加强巡逻,以备在红世使徒侵入后第一时间制定对策。”
    另一边,同样作为主要战区的指挥官,身着橘色连衣裙的少女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从她心不在焉的表情以及频频望向被幕帘遮蔽的窗外可以知晓,此时的她必定另有所思。
    “报告!紧急状况出现!有一团不明气息正在向外界宿方向接近!”
    正当众人商讨完毕之时,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将众人的注意力瞬间从玉台吸引到了正中央的大荧幕上,在画面之中一团诡异的紫色气息正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向前推进,任何试图阻碍其前行的人或物顷刻便化为了腐朽。
    “Lucky,正觉得这会议无聊呢!”
    自始至终在会场中不发一语的“金绿の豹王”范勋在这时候终于找回了活力,甚至不等虞轩的号令便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战斗着装,从身旁的窗户一跃而下……

    几乎在“金绿の豹王”范勋离开会场的同一时刻,先一步察觉到异变的兰迪等人已然与敌人发生了接触。
    “呜~这、这是什么?好可怕又好恶心的感觉!”
    对气息颇为敏感的红世少女怯怯地躲在兰迪身后,一双尖耳朵警觉地竖起。
    同样擅于掌控气息的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兰迪与“冰封の賢狼”米莎亦为此感到不解,因为在他们面前的巨大紫色谜团中所包含的并非单一气息,而是夹杂了火雾战士、磷子、红世使徒甚至人类的混合体。
    “封绝!”
    虽然无法判别敌人的实质,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里必将再次经历一场恶战。
    为了不波及周围,兰迪率先使用了隔断与外界因缘的自在法“封绝”。
    “‘银月诗人’吗?是‘银月诗人’兰迪吗?!”
    从迷雾中央传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他高亢的音调中可以明显感到其心中难掩的兴奋之情,就好似、好似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
    (这个声音……)
    虽然与以前庄重守礼的男中音相比,如今的这个声音显得是如此尖锐与疯狂,但并肩战斗的两百余年已在他脑海中深深阴刻下了那个人的声音特征。
    “难道是……”
    意识到对方身份的兰迪不免有些错愕,毕竟站在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整整消失了五百年。
    “‘鸢尾花元帅’吉尔斯·德·韦克斯!”
    就像是为了印证兰迪的猜测一般,一直萦绕在吉尔斯周围的紫色雾气突然被吹散,露出了笼罩在黑暗下的真实。
    似乎对于兰迪能认出自己十分满意,被称之为“鸢尾花元帅”的男子缓缓脱去兜帽。
    “哈哈,哈哈哈……看来你也对那段时光难以忘怀呢!”
    凌乱的黑紫色枯发,满溢出某种狂热的蓝紫色眼眸,爬满各种符咒的消瘦面庞,如今出现在兰迪面前的吉尔斯与曾经的冷峻模样大相径庭,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疯狂的黑魔法师。
    “怎么样,我的杰作还不错吧?”
    直到此时,兰迪方才注意到围绕在吉尔斯身边的无数孩童,他们一个个本应惹人爱怜,只是现在的他们却让人无论如何也爱不起来,唯一所能感到的唯有恐怖与悲哀。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吉尔斯对昔日好友的质问颇为惊讶。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复活迪丝公主啊!”
    “!!”
    “什么?!”
    吉尔斯的回答无疑令兰迪震惊万分,就连卡斯特拉也不由自主地发出惊愕之声。
    然而并不知晓迪丝这个名字对于兰迪与吉尔斯分量的“冰封の賢狼”米莎可不在乎那么多,她所关注的只是这些因为对方一己私欲而遭难的无辜孩子们。
    “渣滓!咱可不管你想要复活哪国的狗屁公主!胆敢伤害……”
    然而米莎的话语还没说完,一具深紫色棺柩突然将她关在其中,随即便传来了一阵悲鸣。
    (吉尔斯居然会如此娴熟地使用自在法?!)
    来不及对此进行质疑,察觉到危机的兰迪立刻施展自在法破除了棺柩,一把抱住从中跌落的少女。
    躺在兰迪怀中的米莎此时已遍体伤痕,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各处伤口淌出,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数百刀并没有伤及要害。
    “谢……谢……”
    依靠契约魔王“聖潔闇岚”止住流血的女战士咬着牙艰难地向救出自己的兰迪表达谢意。
    望着瞬间就将“冰封の賢狼”重创的吉尔斯,银发的青年再一次认识到如今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早已不是自己曾认识的“鸢尾花元帅”。
    “迦蒂丝,米莎交给你了,你带着她快点从这里离开!”
    “可是……”
    即使明知眼前的敌人实力强悍,甚至害怕地有些颤抖,但好不容易才和兰迪重见的迦蒂丝还是想要留下来,和自己喜欢的“他”一同进退。
    “放心吧,现在的我们是无敌的!反倒是你留在这里,小心像‘冰封の賢狼’一样哦!”
    “喂,哀伤冰火,能不能别拿俺家可怜的小狼狼做例子啊!太伤人心了!”
    虽然卡斯特拉的劝解令“聖潔闇岚”有些不满,可对于目标对象-迦蒂丝来说无疑是成功的。
    “唔……那兰迪和卡斯特拉要小心哦~”
    弱小的红世少女最后看了一眼守在身前的恋人便抱起受伤的火雾战士,张开翅膀迅速飞离了战场。
    令人意外的是,手捧书典的吉尔斯并没有要追击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看着一切,直至迦蒂丝离开封绝。
    “好了,碍事的都走了,怎么样,现在可以和我说真心话了吧?”
    原来,他之所以不发动攻击只是误以为兰迪刚才的行为是为了在他人面前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只要周围人离开便会立即和自己合作。
    “不可能,我对于迪丝的执念早在那场大战的时候就了结了。”
    “胡说!与我们一起生活了两百余年的迪丝就这样惨死在人类面前,怎么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了结呢!不可能的!你一定是在说谎!”
    兰迪的态度显然令吉尔斯很是不满,他无法理解为何曾经志同道合的朋友如今会和他持有完全相左的想法。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定是这样的,真没想到你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啊!‘银月诗人’,兰迪!”
    于是,他为了说服自己能接受兰迪的改变,因而寻找到了一个借口。
    “居然为了讨红世使徒的欢心而出卖了过去的恋人呢!”
    “!!”
    吉尔斯的这番话起初令兰迪一头雾水,但他很快明白理解了其中的寓意,同时更进一步地确认到眼前这个一袭紫袍的男人已完全陷入了疯狂之中。
    (真是自说自话呢!)
    “嘛,这也不能怪你,毕竟那个红世使徒还真是蛮可爱的呢!要不这样,只要你愿意配合我复活迪丝,我就给你俩主婚。”
    不等兰迪做出回答,沉浸在自我中的吉尔斯已然派出了两名孩童朝着迦蒂丝撤离的方向追去,看来他是打算用自己的方法逼迫兰迪就范。
    只是这两名受制于吉尔斯操控的孩童还未迈出封绝就已然被两束苍蓝火柱烧成了灰烬。
    “不会再让你这样错下去的!‘鸢尾花元帅’吉尔斯·德·韦克斯!”
    “看来只能靠武力说话了呢!‘银月诗人’,兰迪!”
    因为同一起点而踏上完全不同道路的两人在蓝色帷幕筑起的剧场中再次相逢,可惜的是这次的重逢并没有温馨的问候,亦没有感人的拥抱,有的只是彼此强烈意志间的相互碰撞。



第十二章  被棺柩封印的枪的颂歌
第①幕  银月诗人的歌谣祭

    在被异色薄暮笼罩的椭圆空间内,冰蓝与紫蓝两团火焰竞相追逐,每当一方即将形成称霸之势,另一方总会从他处发起反攻瞬间逆转战局。
    (没想到吉尔斯的自在法在这五百年的时间里精进得如此厉害了。)
    即使是能娴熟施展出各种失落自在法的自在师,“银月诗人”兰迪,也不得不对吉尔斯在自在式方面的成长速度感到佩服。
    可这一走神却恰恰给了在后方不懈追击的吉尔斯翻盘的机会,一座完全由蓝紫棺柩组成的巨大牢笼凭空构筑而生试图将兰迪束缚其中。
    讨灭了无数红世魔王的“银月诗人”怎可能如此轻易被擒,只见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掠,四条蔚蓝火龙赫然出现。
    “而远方龙战于野,咆哮声不自觉,横越过了几条街……”
    伴随着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的悠远唱词,巨龙的咆哮响彻整座牢笼,冰蓝的火焰瞬间从中喷涌而出,仅仅一瞬便突破了棺柩所构建的壁垒。
    “这世界谁被狩猎,谁淌血我却只为,拯救你的无邪……”
    不仅如此,冲破囚笼的飞龙并未消失在硝烟之中而是径直飞向了一袭紫袍的吉尔斯。
    或许五百年前的兰迪会念及同伴之情就此收手,但是,现在的他已不是会做出如此幼稚之事的毛头小伙了。
    一幕幕生死离别让他看清了自己要守护的是什么,一场场凶恶战斗令他知道了什么该舍弃,一次次懊恼与悔恨使他了解了自己所背负的是什么。
    因而才有了如今站在这里的“银月诗人”,一名通过精湛华丽的自在法消灭了无数强敌的战士,一个被对手恐惧而称其为“银发死神”的男人。
    “低吼威胁,那些龙形的傀儡 ,它们发不出的音叫心碎……”
    趁着吉尔斯防御龙袭的刹那,兰迪轻勾琴弦施展出了新的自在式,顷刻间巨龙碎裂化为无数利刃,从四面八方刺向敌人,转眼间猎物与猎人位置互换。
    (虽然扭转了颓势,但依旧不可大意。)
    正如契约魔王“哀伤冰火”所警告的,吉尔斯在受到了兰迪的反击后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一边利用数名孩童的身体作为盾牌抵挡住剑雨,一边已开始谋划发起更为猛烈的攻势。
    好不容易获得主导权的诗人虽于心不忍但也不能退却,一旦在这里转为守势或减弱攻击力度的话,先前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战局又将朝着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为了能将压制进行到底,素来奉行步步为营的兰迪并没有如往常那般选择在构筑完毕防御工事的基础上再发动攻击的被动策略,而是鲜有地采取了颇为冒险的对攻策略。
    依靠丰富的战斗经验以及身为自在师的天赋,“银月诗人”敏锐地捕捉着存在之力的流动,由此锁定敌人自在式的攻击位置继而先一步避开,同时在周围布置下最低限度的防御自在式以便在遭遇最坏情况时可以做个缓冲。
    在夺命火弹与死亡棺柩的夹缝中来回穿梭的诗人不断重复着上述流程,只是手中的银蓝竖琴却从未停止演奏,同样还未停歇的是冷风过境般的低吟浅唱。
    “この変わり果てた 大地の空白に”
    在他的无声之歌下,周围不断亮起簇簇冰蓝火焰,从中传出阵阵铿锵有力的乐音以及歌声。
      “言叶を失って 立ち尽くしていた”
    尽管一切顺利,可脚下所发生的异变不由令兰迪警觉起来,以余光扫视周围的地面,无数的紫黑棺柩正不断从每一寸土地中钻出,缓缓展开四壁宛若一朵朵正在绽放的幽冥之花,原先的柏油路面转眼间染成了一片暗紫。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自在式,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自在式极度危险。)
    铺满整个大地的死亡之花逐渐闪出不祥的紫光,随即一道巨大的蓝紫色光柱拔地而起,一举撕破了冰蓝封绝的限制直冲天际。
    “啊呀呀,这下可糟了呢!没了‘银月诗人’要怎么复活迪丝酱呢!”
    当巨大的光柱分解为点点存在之力重又回到吉尔斯身边时,原本存在于他周围的一切已荡然无存。
    没有行人,没有车辆,没有建筑,甚至连废墟都没留下,仿佛这里原本就是一片荒地一般。
      “それでも未来へ 风は吹いている”
    毫无征兆,毫无预警,虚无缥缈的唱词再次随风飘荡在整个夜空,一同回归的还有无数的冰蓝火苗。
    “!!”
    正处于兴奋中的吉尔斯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身处在了由无数自在式构筑的球体中,原来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象,他的自在法在还未发动时就已被兰迪先一步瓦解。
    其实兰迪的第一句吟唱启动的正是将敌人隔绝的自在式,而过于沉浸在自己的布局中的吉尔斯压根儿没能察觉,也正是基于这第一步的成功,才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温もりの中で 梦を语ろう”
    斜坐在屋顶的“银月诗人”背着虚幻的皎月优雅地弹奏着竖琴,周围的蓝色火焰缓缓颂出最后的诵词,与此遥相呼应的是用以围困吉尔斯的自在式开始逐条燃烧,不一会儿球形牢笼已然变为了熊熊燃烧的火球。
    “哈哈,不愧是‘银月诗人’,果然厉害,果然厉害!!”
    即使被囚禁在燃烧的自在式束缚中,吉尔斯依然没些许慌张,反倒是愈加显得兴奋。
    “很好很好,我还一直担心你会不会实力衰退了呢!”
      “そこに忘れられた 希望を拾って 始めようか?”
    丝毫不理会对手的疯言疯语,孤高的诗人继续用音乐歌颂诞生于绝境中的希望。
    如同是将这份决意具象化一般,一尊被粗壮麻绳束缚的怪物雕塑缓缓升起。
    “前をふさいでる ガレキをどかして 今を生きる!”
    响应着歌词的号召,封印用的绳索一条条断开,巨大的长毛怪物渐渐睁开了双眼。
      “もしも风が 止んでしまっても 风が消えた世界はないんだ どんな时も呼吸をしているように 今日という日がそう つらい1日でも できることを 始めようか?”
    在最后的颂词中,黑毛的类狗怪物张开巨嘴,从中喷射出一条冰蓝色的火舌,直扑困有吉尔斯的球形牢笼。
    兰迪默默注视着燃烧的光球,眼神中透着浅浅的悲哀,毕竟两人曾一同欢笑、一同愁闷、一同战斗,相伴走过了两百余年。
    (没想到与吉尔斯的分别竟是这种方式。)
    炽烈灼烧过后,以数百自在式编制的光之囚笼重又从污浊的深紫变为了清澈的湛蓝,继而逐渐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一具被烧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回忆起那时候三人一同欢声笑语的日子,迪丝的天真无邪,吉尔斯的耿直忠义……
    如今继迪丝不幸殒命于人类之手,吉尔斯也已不存于世,唯有自己孑孓一人空对孤月,这怎能不令人心生伤悲。
    一直压抑着内心情感的诗人在无人的封绝中终于卸下了冷酷的面具,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执念早在那场大战的时候就了结了”什么的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时至今日,与迪丝、吉尔斯携手同行的回忆片段依旧会不时浮上心头。
    但就是这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却没能逃过伫立前方的孩童的火眼,更糟糕的是,这名孩童并非普通的人类孩童,而是被吉尔斯改造过用于战斗的工具。
    “果然,果然啊!哈哈哈~我真是太傻了!”
    可能是对发现了昔日战友的秘密而感到兴奋,从迎面而对的孩童体内传出的声音异常高亢。
    “一直被迪丝叫做大哥哥况且又是最重感情的‘银月诗人’怎可能轻易就淡忘了那份羁绊呢?”
    “!!”
    在兰迪与卡斯特拉的诧异中,身着华丽衣饰孩童的身躯逐渐扭曲,仿佛因波纹而崩坏的镜像一般,待到一切停止时只剩下了从棺柩中徐徐走出的吉尔斯,孩童早已不知去向。
    意识到其手法的兰迪立即与倒在一边的焦尸拉开距离,不出所料,尸体已然缩小为了孩童的身形并在两道蓝紫色的自在法环绕下迅速恢复了消失孩童的模样。
    (呀嘞呀嘞,被敌人掌握了内心的真实情感,这可不太妙啊!)
    死而复生的魔术师拖着紫色长袍一步步走向昔日的同伴、如今的敌手,消瘦而又惨白的面庞挂着捉摸不定的笑容,令人不由得提高警觉。
    “既然如此,那又为何拒绝我的提议呢?明明对迪丝公主那么难忘!”
    相同的问题一再被提及,只不过这次兰迪已无法再用先前的说法作为搪塞了,银发的诗人一时语塞陷入了沉默。
    这短暂的沉默本可以成为双方恢复交流的基石,可过于沉浸在自我幻想中的吉尔斯却肆意挥霍了这个机会,更说出了彻底惹怒兰迪的话语!
    “相信只要和我们之力,复活公主简直易如反掌,到时候我们就又能在一起了。”
    “够了!别说了!我是不会与你合作的!你的话语里,我所能感觉到的只有无限的私欲,肆意地翻弄他人的生死,这是对生者的嘲弄,也是对死者的亵渎!”
    短暂的言语交错已使兰迪看透了本质,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顷刻间,无数条蔚蓝蛟龙从他身后跃出,照亮整片封绝,仿佛流星陨落一般纷纷砸向神色得意的吉尔斯。
    “亵渎?!我这么做也是亵渎吗!让歼灭了无数强敌的英雄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了肮脏而又弱小的人类手上,这才叫亵渎!”
    契合吉尔斯的怒吼,一具无盖的紫黑棺木横空出世,犹如黑洞似的瞬间将兰迪的攻击悉数吸入其中。
    “所以,我要让那些卑民付出应有代价,让他们知道‘棺柩裁缝师’的恐怖,让这些家伙明白救世主是需要他们匍匐在地跪礼膜拜的对象!”
    似乎是在响应紫衣魔法师的呐喊,无数火焰之龙改头换面从巨大棺柩中喷涌而出咆哮着扑向银发的诗人。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这牛角尖也钻得太深了吧。)
    受到压制的兰迪迅疾向后滑行,吉尔斯的攻击不断在他眼前爆裂,距离甚至不超过十厘米。
    (嘁,有点本事嘛!)
    对于契约人的故作镇定,卡斯特拉可是苦恼万分,似乎隔着宝戒就能窥见他一脸无可奈何的姿态。
    (别逞强啦,这哪里是有点本事啊!是时候使出全力了!)
    (开玩笑!我还不至于被吉尔斯这样的家伙逼到要使用“八生月相”的地步!)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身的实力,前一秒尚处在防御架势的兰迪突然急停,翻身直面对手的攻击。
    当然了,历经无数恶战的“银月诗人”也并非是毫无根据地逞一时之勇。
    “哼,吉尔斯,你的手法,我已经全部看穿了!”
    发布如此宣言的同时,兰迪迅速向后退了两步,避开接踵而至的火焰袭击,随即用右手中指轻勾银色琴弦。
    看到这一幕的吉尔斯第一时间在身边布下重重防御,可“银月诗人”此次的攻击并非是针对他,真正的目标是不远处由他所操控的一名孩童。
    没有一丁点犹豫,数条银丝随音乐将孩童紧紧勒住继而收紧,直至其被这些细线割得支离破碎,血肉飞溅。
    几乎同时,挡在吉尔斯面前的巨型棺柩以及从中涌出的无数炎龙消失了。
    对于这一切,“鸢尾花元帅”并没有过于惊愕,而是立即祭出新杀招,似乎对方的行动早在他预料之中般。
    “不愧是自在师‘银月诗人’,还以为能再多拖延会儿时间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了啊!”
    尽管言语充满无奈,可吉尔斯的脸上却挂着享受般的笑意,随着他轻轻向后一跃,原先的土地纷纷碎裂向着天空慢慢浮起。
    “这是……!”
    敏锐的银发讨伐者立即察觉到了危险,但致命的自在法已然发动,大量的碎岩骤然袭向处于中心位置的兰迪将其牢牢困在中央,随即堆积在一起的碎岩相互研磨压缩渐渐拼凑成了一具岩质棺柩。
    “又失败了吗?果然棘手呐!”
    如同先前的袭击一样,兰迪再次使用幻象致使攻击失效,随后将操控该自在法的孩童抹杀。
    由于施术者的凋零,聚合在一起的岩土啪啦啪啦地成片脱落,露出了被压榨在其中已不成人形的替身磷子。
    “呵呵,没想到你现在对人类意外变得能下得了手呢!”
    “……”
    面对昔日战友的调侃,不擅言辞的诗人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反倒是作为契约魔王的卡斯特拉鲜有地回应了吉尔斯的话语。
    “人,总是会成长的。”
    “时间真是瓶可怕的成长剂啊!”
    “时间也是瓶可怕的毒药啊!把你毒害成了这幅模样!”
    短暂的言语交锋间,双方各又进行了数回合的自在法较量。
    冰蓝封绝下,银蓝与紫蓝火焰轮流绽放出朵朵绚烂而又致命的花火。
    (要小心,那家伙的契约魔王至今没露面,但她的气息却一直萦绕在周围,不知道会有什么阴谋。)
    对于卡斯特拉的提醒,身为自在师的兰迪同样深有感触,自从开战至今一直能隐隐感到红世魔王“蓝血之印”的存在,可却始终不见其形,亦未闻其声。
    另外一件令兰迪颇为费心的便是在封绝中对他展开包围之势的数十名孩童,这些面无表情的孩子们身上每一个都被刻下了一种高级自在法,倘若这些自在式同时被施展,恐怕连闻名遐迩的自在师“螺旋风琴”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必须在“鸢尾花元帅”决定动手前先把这些自在式人偶清除掉。)
    为了能在不被敌人看透如此意图的前提下执行契约魔王的方针,兰迪率先向吉尔斯发起了攻击,尽可能地牵制住对方的注意力。
    伴随着令红世之辈钦慕却又畏惧的歌声再次响起,标志着“银月诗人”的总攻正式拉开了序幕。
    “Wishing I’d realized what I had when you were mine”
    悠缓带有些许悲伤的歌声缓缓飘至,仿佛一位失恋的少女在独自哭泣。
    与之呼应的是本应与外界隔绝因缘的封绝内却突然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好似上天亦为其感到悲伤。
    “And I go back to December, turn around”
    可惜如此动人的歌声依旧没能打动一袭长袍的吉尔斯,作为曾与“银月诗人”并肩作战百余年的火雾战士,他自然明白歌声响起意味着什么,因而他的双眼自始至终都紧盯着袭来的兰迪。
    纵然这般警惕,吉尔斯还是没能完全防范住银发歌者的攻击,就在第二句唱词传出的刹那,兰迪竟神奇地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随即从其背后猛地砍出一刀。
    “And make it all right”
    受到重创的“鸢尾花元帅”亦如同之前一样被调换成了那名专用于替身的孩童,只是这次的情形有些不同,本该毫发无伤的吉尔斯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鲜红的血液不停从他背后汩汩淌出。
    (原来是就算攻击到假象也能对本体造成伤害的自在法吗?“make it all right”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了解到替身战法已无用的吉尔斯立即调整战略,一边治愈自己的伤势一边凭借过往无数战斗所累积的经验全力躲避攻击。
    “I go back to December, turn around”
    相似的诵词再次咏出,只是这回蓝光闪烁后,兰迪并未消失。
    “And change my own mind”
    因为如今所施展的自在法并非是改变封绝内的时间,而是改变了自身的作战方式。
    这一变化令向来对近身战颇为得意的吉尔斯措手不及,就好比眼前弱不禁风的文人转瞬变为武艺高强的将领一般,本就带伤抗衡的身躯不由得又增添了几道伤痕。
    “I go back to December all the time”
    虽然表面占优,但兰迪此番作战的根本意图并非是针对吉尔斯本人,更重要的目的是全歼那些被用作储存自在法的孩童。
    “All the time”
    伴着最终的唱词响起,一切即将结束。
    几乎同时,受到压制的吉尔斯也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决意一次性解决这场战斗。
    只不过一切已晚,因为正当他准备操纵所有人偶同时释放自在式攻击兰迪之时,对方早已抢先一步下手,他再次被囚禁在了由无数自在式构筑的球体中,历史再度重演。
    “嘁,你还真以为这东西能关得住我吗?!”
    愤怒的吉尔斯亮出长枪,猛的一扫,原本牢不可破的自在式牢笼顷刻瓦解。
    “呵呵——”
    不费吹灰之力便闯出兰迪的自在式令吉尔斯有些得意,然而紧接着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却让其一时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他最为自豪的王牌,那数十名储存着各式自在法的孩童,竟在一瞬间全被腐蚀得面目全非瘫倒在地,完全失去了战斗价值。
    “这段自在式本来就不是为你准备的,我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这些。”
    卡斯特拉的说明令吉尔斯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阴谋,这封绝内的雨水根本就是一种针对磷子的破坏自在法,之后的一切只是为了掩盖他们的真正目的。
    “呵呵……呵呵……真有你的啊!兰迪·绝”
    辛苦了数百年所积累的王牌被毁令吉尔斯恼羞成怒,手持长枪的骑士不由分说地冲向了兰迪。
    ……



第②幕  炽热的七弦琴


    俯瞰璀璨灯火的夜都市,迦蒂丝努力地煽动翅膀向前疾行,在她的怀中是浑身伤痕的少女,虽然血渍已用“洁净之火”消除干净,但细嫩的肌肤上还是赫然留有数十道大小不一的刀痕。
    “可恶,咱可从没受过这种屈辱!”
    被“蓝蝶”迦蒂丝怀抱的少女捧着因敌袭而毛发凌乱的尾巴细细梳理,脸上充满着不悦的神情,如同一名被人抢了心爱玩具的孩童般。
    “唉……真没想到俺家的小狼狼居然会被人欺负成这样~”
    “咱可是贤狼呐!”
    虽然身上挂满伤痕,但不服输的少女还是挺起胸膛自夸道。
    “怎么可能被人欺负!咱只不过是想试试那家伙身手而已,没想到居然下手这么狠!把咱最尊贵的尾巴都被弄得一团乱了!”
    似乎是在故意逗自己娇嗔的契约者,红世魔王“聖潔闇岚”芬里尔不仅没有为其铺好下台的阶梯,反而还在不依不饶地数落着受创的少女。
    “同样是火雾战士,咋差距就这么大呢?”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不经意的一句话竟极大地动摇了另外一人,抱着他们两人艰难飞行的迦蒂丝。
    由于过度惊讶,挥着翅膀的少女竟松开了手,若非米莎反应迅捷,及时在脚下生成蓝色火焰托住自己,威震一方的红世杀手“冰封の賢狼”恐怕又要受一次磨难了。
    “咦~~~~那、那个人是火雾战士吗?!!怎么会……”
    瞪大双眼的红世之徒一脸狐疑地望着环绕在米莎腰间挂满香囊的七彩锦缎腰带,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芬里尔刚才的话语,一对尖耳朵不停地上下抖动。
    “喂喂,你这傻丫头不会刚反应过来吧,平常对于气息不是感觉挺敏锐的吗?”
    “呜~~迦蒂丝太过惊讶了嘛~都没来得及反应的说~”
    “额~俺愈发佩服你能活到现在了。”
    “唔……”
    观察着迦蒂丝因“聖潔闇岚”的捉弄而露出的可爱表情,米莎似乎十分享受这一幕似的抿嘴咯咯地笑着。
    “芬里尔和米莎都是大坏蛋!总是趁兰迪不在的时候欺负迦蒂丝!”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收到契约魔王提醒的“冰封の賢狼”一把拉住尚在闹脾气的红世之徒,一个侧身躲开了突袭而来的两把利刃。
    (真是麻烦,俺家的小狼狼又被盯上了?)
    或许是深知此刻的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正处于虚弱之时,袭来的利刃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以惊人的速度增加。
    (居然没有发动封绝!)
    出于保护下方普通人类的考虑,拥有异能的少女重重砸了下舌,随即双脚猛地一蹬化为狼形,迅速跃上云霄。
    埋伏于此的敌人自然不会就此罢手,数量庞大的利刃犹如出水蛟龙般死死咬在米莎身后。
    (喂喂,俺们要被吃掉了,要被吃掉了啊!)
    就在此时,一直倚靠近身白刃战消灭强敌的嗜血灰狼展示出了其惊人的身体能力,突然减速下沉的她单凭重伤未愈的身躯硬是于乱剑中来回穿梭,即使背着迦蒂丝也依旧以不可思议的应变能力避开了所有的攻击并来到敌人身前予以狠狠的一击。
    然而发动此次袭击的并非一人,就在不远处还有一名儿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
    “糟了!!”
    随着敌人的陨落,米莎突然感到自己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不由自主地拉向后方,回头望去,在离她不足一米的地方有一个只有乒乓球大小的黑色空洞正贪婪地将附近的一切吞食其中。
    “怎么办,米莎前辈——”
    娇弱的迦蒂丝无论如何奋力地煽动翅膀依旧不能使两人稍稍远离黑洞一步,唯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逼近黑洞。
    至于“冰封の賢狼”同样束手无策,不管使用怎样的火焰攻击均会被黑洞吸收于无形。
    “啊——”
    身处米莎后方的迦蒂丝率先感受到了超越想象的痛苦,随着离黑洞越来越近,仿佛有无数只手使劲地将她往一点压缩。
    “呜呜……迦蒂丝好痛苦……兰……兰迪……救救……”
    “真是个爱撒娇的丫头……唔……”
    前一秒还表现得颇为泰然的红世魔王芬里尔很快也尝到了被莫名力量压榨所承受的剧烈痛感。
    眼看着相互扶持的两人即将被卷入黑点之中,一名体型硕大的赤焰巨人突然横空出现。
    几乎在同时,伴随天空被赤红薄膜所笼罩,那可怕的能将周围一切吸入其中的黑洞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真是的!不要随便叫大哥哥的名字啊!”
    位于米莎与火焰巨人连线的中垂线一段,一位橙发少女正端坐在楼顶轻轻弹奏着身前的五弦琴。
    琴声时而舒缓时而急促,惹得少女身旁油灯中的火焰不停摇曳,仿佛闻歌起舞一般。
    “呵呵,‘旖旎之弦’朱襄,好久不见了呢!”
    “哪里好久了,不是前几日刚见过吗?而且每次见你总没好事!”
    就在红世魔王“旖旎之弦”抱怨的同时,由赤红火焰构筑的巨人又朝着地面狠狠揍上了几拳。
    而已然幻化成狼形状态的火雾少女在将迦蒂丝甩向橙发少女后便迅速扑向地面,将刚刚起身的敌人瞬间撕成了碎片。
    分别将奇袭之敌彻底消灭的米莎与芮伊再次汇合,同时靠过来的还有一名的红世之徒,“蓝蝶”迦蒂丝。
    “那、那个,刚才的是什么啊?好可怕的说~”
    “嗯——感觉似人非人,又不像火雾战士,居然还能操纵如此强悍的自在法!”
    针对迦蒂丝与米莎的提问,以一己之力拯救她俩的少女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呐~感觉……唔……有点像磷子。”
    “磷子吗?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相似,只是……”
    米莎的话还未完,本已消失的利刃之龙又再次袭来,而且先前被消灭的黑洞亦同时出现在另一侧,对三人形成包夹之势。
    只是和前一次不同,如今的三人早有准备,只见操控利刃之龙的孩童刚一举手,五匹凶暴的灰狼就猛地扑上前去,将其撕扯得四分五裂。
    另一方面,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的孩童才发动形如黑洞的自在法,由火雾战士“彩弦博学者”芮伊所操控的火焰巨人就已出现在了其身后,随即便是一顿乱拳相加,将尚未做出任何反应的孩童打得几乎不成人形。
    “说实话,这感觉真不怎么好。”
    “就是就是,明明那么危险,但是他们的身体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改造,弄得我们像是在虐杀儿童一样!”
    即使明知这两名貌似孩童的敌人极端危险,可面对着血肉模糊的两具尸体,一股内疚与不忍的感情还是不由自主地弥漫在两位少女心中。
    毕竟在这几乎一边倒的搏斗中,无论是鲜血四溅的画面亦或是肉体破坏的触感都与在残杀一名普通的孩子无异。
    或许正是这股强烈的负罪感作祟吧,当支离破碎的敌人第三次复苏时,本应第一时间出手剿灭的米莎与芮伊竟同时犹豫了。
    “唔——”
    在战场中容不得一丝怜悯,刹那的迟疑极有可能会要了战士的生命。所幸“冰封の賢狼”与“彩弦博学者”均是久经沙场的强者,她们所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擦伤而已。
    仰仗红世魔王所赐予的强大力量,两名看似娇弱的少女第三次将敌人虐杀于瞬间。
    “真是个厉害的家伙呐!仅凭两个如同磷子一般的存在就将我们牢牢困在了这里。”
    对于红世魔王“旖旎之弦”朱襄的感叹,另一名少女的契约魔王“聖潔闇岚”深有同感:
    “不仅如此,恐怕还想将俺等活活耗死呢!”
    芬里尔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先前受到重创的米莎此刻已气喘吁吁,亮丽的褐色长髮也因为汗水而黏在了一起。
    另一边的芮伊虽没有露出明显的疲态,但按如此战况发展下去,体力透支也是迟早的问题。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已不知是第几次复原的孩童又发起了攻击,其手段依旧还是利刃所组成的巨龙以及犹如黑洞般将周围一切吸收殆尽的自在法。
    “看来他们也只会这两种自在法而已。”
    “喂喂,俺家的小狼狼,别轻描淡写地把这么可怕的事说出来啊!如果他们还会新玩意儿的话,俺们可就真要玩完了。”
    “呜哇!”
    显然,比起两位经验老道的战士,仅仅只是红世之徒的少女可就要逊色许多,光是为了躲避利刃巨龙就已经令她使尽浑身解数了。
    “唉,大哥哥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笨使徒的!”
    相比起笨拙地躲避敌人攻击的迦蒂丝,橙发少女要显得轻松许多,不仅灵巧地避开了利刃的攻击,同时还将位于背后正欲发动“黑洞”自在法的孩童再次毁灭于弹指间。
    “不许说迦蒂丝笨!迦蒂丝不笨啊!”
    “呵呵~这么可爱的迦蒂丝,咱最喜欢了!”
    伴随话音突然落在迦蒂丝背上的米莎瞬间恢复人形,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微微鼓起脸颊的少女,一条不安分的红舌更是在迦蒂丝因生气而竖起的尖耳朵根部轻轻舔了下。
    “咿呀——”
    禁受不住突然袭击的迦蒂丝一时浑身酥软坠向地面,见状不妙的米莎急忙抱着她顺势一滚,随即背向大地的“冰封の賢狼”倚靠局部化为狼形的双足强悍的弹跳力再次回到空中。
    “哎呀呀,真是好纯情的丫头。”
    “呜~~~别玩了啦~米莎前辈~刚才吓死迦蒂丝了!”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芮伊尽管不发一语,但在弹奏五弦琴时不经意的错误还是流露出了她内心的动摇。
    (我才不会就这样认可你呢!虽、虽然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即使主观意识再如何拒绝,但橙发少女内心对待“蓝蝶”的态度还是悄悄发生了变化,因为遭受“冰封の賢狼”骚扰的迦蒂丝的反应实在太过可爱。
    不过,和易受可爱事物影响的契约少女不同,红世魔王“旖旎之弦”可不会轻易动摇,毕竟此刻在他们面前还有两名难缠的敌人需要对付。
    “我说,‘聖潔闇岚’,能不能让你的契约者稍微收敛下,拜托别在这种场合调戏未成年少女啊!”
    “嘛嘛,别这么说嘛~俺家的小狼狼自会掌握分寸的。”
    “哪里未成年了啊!迦蒂丝都活了……嗯……一、二、三……”
    为了用事实反驳朱襄的谬论,不服气的红世之徒居然在战场中侧着脑袋、认真地掰起手指数了起来。
    趁着这一档口,“冰封の賢狼”迅速击溃了袭来的利刃之龙,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瞬杀了负责施展自在法的孩童。
    (我说这红世之徒是有多天然啊!)
    纵然是见多识广的红世魔“旖旎之弦”也不得不在迦蒂丝的纯天然面前甘拜下风。
    “对了对了,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脱困!”
    似乎是“蓝蝶”不可思议的单纯行为给予了芮伊灵感,在以旁人无法窃听的声音将设想传达给契约魔王后,她身边原本黯淡的第二盏灯悄然点亮。
    (解决完这里后,立即去帮大哥哥的忙!)
    同一时间,还在为自己的年龄斤斤计较的迦蒂丝周围,几簇如夕暮般亮丽的橙色火焰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点燃了。
    “小妹妹,借你的存在之力用下哦~”
    “啊?!!”
    尚未得到迦蒂丝的同意,迫不及待的火焰们已强行窜入了她的躯体。
    “什么?发生了什么?”
    然而当少女诧异地望向自己的身体时,这些调皮地火焰却又如孩童般一齐逃了出来,只是内焰却幻化成了似大海一般美丽的蓝色。
    望着不远处深怕自己少了什么而不安地四处检查身体的红世之徒,透过契约者感知一切的红世魔王“旖旎之弦”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有没有搞错啊!居然连宝具“银月”最基本的防御能力都不会发动吗?嘛~也托她的福,我们的自在式“借神”总算是完成了!)
    “形神聚现!”
    伴随“彩弦博学者”芮伊与“旖旎之弦”朱襄异口同声的话语,辅以五弦琴变幻莫测的乐音,裹挟着蔚蓝色存在之力的火团径直冲入火焰巨人体内。
    “这是……”
    在众人的注视下,赤红人偶的躯体渐渐发生了异变,深蓝之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其体内蔓延直至冲破其躯壳伸展出一对靓丽的蝴蝶翅。
    不仅如此,构筑赤红巨人的外围火焰逐步崩塌,原本犹如壮汉似的火之战士没过一会儿就成功脱变为了一名炎之少女,头部两侧更是生出了一对可爱的尖尖耳朵。
    “欸?!!这、这是迦、迦、迦蒂丝吗?!!”
    没错,如果要问这么个庞然大物像谁的话,答案是毫无疑问的,因为这就是芮伊通过提取迦蒂丝体内的存在之力所幻化的巨大版“蓝蝶”。
    而且仿制的并非只有外形,连同攻击方式也是与本体其如出一辙,只见放大版的“蓝蝶”微微煽动翅膀,无数夹着深蓝火粉的火焰弹纷纷袭向复原完毕的孩童,宛若流星行错了轨道,一时将整个静止的街区照得好似白昼。
    毫无防范之力的磷子机关瞬间被射成了蜂窝,但这招的真正威力远不止于此,孩童身上尚未燃尽的火焰开始逐步向其余完好的身体部分蔓延,没过多久整个身躯就被赤蓝相间的火焰紧紧包裹。
    (原来如此,以火巨人为形,以“蓝蝶”存在为核,进行同调,使其融合,最终利用“蓝蝶”的招数将敌人燃烧殆尽,真是好手段啊!)
    正值芬里尔感叹战友之际,施展“黑洞”型自在法的孩子已化为一堆烈焰,不时迸发出点点火星,飘向天际。
    “迦蒂丝好厉害~变大了的迦蒂丝好厉害呐!”
    在迦蒂丝的欢呼下,拥有“蓝蝶”外形的火焰巨人又趁势将另一名孩童同样烧成了灰烬。
    ……



第③幕  蓝血之印的秘密


    时间被停止的繁华都市上空,手握屠杀兵刃的骑士与唱着毁灭颂歌的诗人激战正酣,曾经并肩作战的两人此刻却成了水火不容的敌手。
    “你的所作所为才不是为了迪丝!只是以此为借口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迪丝,“棺柩裁缝师”迪丝,这个曾令兰迪与吉尔斯都十分钦慕的火雾战士少女的名字,如今却成为两人战斗的导火索。
    作为讨伐者先驱的一员,歼灭了无数强大魔王的“棺柩裁缝师”迪丝无疑是优秀的,可就是如此令红世使徒忌惮的强者却因为对于人类的过度亲近招致了杀生之祸,而她的死也彻底改变了“银月诗人”与“鸢尾花元帅”两人之后的轨迹。
    “私欲吗?!哈哈……不错的说法,就算私欲又怎么了!只要能将迪丝重新拽回这个世界就可以了!难道要像你这样窝窝囊囊地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一直逃避下去吗?”
    银蓝与蓝紫的火焰象征着各自的信念在只属于异能者的战场中相互碰撞,迸发出夺目的光芒。
    “逃避?居然说是逃避,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一边忍受着世界的不公一边还要保护他们好受吗?!”
    怒吼的兰迪疯狂地弹奏着手中的竖琴,将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情感全部爆发,繁华璀璨的街道在激荡的音符所掀起的银蓝风暴中顷刻夷为平地。
    “只是,长久的岁月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一味像你这样用红世力量去强求已逝之物、去报复这个无情的世界,也不可能令情况好转,只会让更多的人陷入不幸……”
    伴随小小竖琴奏出的音色渐趋平静,兰迪的表情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剧烈的火焰攻击亦重又化为了如和煦暖风般的自在式,试图阻止对手再继续肆意妄为。
    然而固执的骑士丝毫不理会昔日同伴的劝说,全身迸发出蓝紫火焰的他十分干脆地挣脱了束缚,随即长枪一横仰天大笑: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崇高,当初在大战之前是谁屠杀了无数的人类以及前往该地调查的众多火雾战士!”
    柔和平缓的琴声骤然停顿,吉尔斯的话精准地戳中了兰迪尘封已久的往事,那一段被众多火雾战士忌惮与敌视的黑暗历史。
    残垣断壁的城镇之中,年轻的银发歌者唱诵着夺人存在的悠悠冥歌,背后的巨大堕天使喷吐出玄青的幽幽之火,无数燃着蓝色火焰的躯体痛苦地扭曲挣扎,奋力阻止这一切的战士们则纷纷血溅当场化为各色火粉消失于这人间地狱。
    闭上眼,曾经血腥的一幕幕依然清晰地印刻在脑海深处,即使想要忘却,人们临死前的苦痛表情还是牢牢刻在记忆面板上,久久挥散不去。
    睁开眼,即使时隔数百年,那双曾沾满同伴鲜血的双手依旧无法洗净,屠戮数千生命的罪业没有丝毫的减轻。
    再次举起琴,银发的诗人目光平静,明澈的双眸中没有一丝回避,暂停数秒的乐音中不曾感到任何动摇,奏出的自在式不仅没有支离破碎,比起先前反而更趋稳固。
    这就是被誉为“银月诗人”的男人的器量,对于自己过去犯下的重罪毫不避讳,因为他早已勇敢地直面了错误,并背负着这沉重的内心枷锁继续前行,直至今日。
    “正是基于我自身曾经的迷惘,所以才不希望你步上我的后尘!”
    “哈哈哈……你在开玩笑吗?自己发泄完了却要苛求别人清心寡欲吗!”
    显然,一意孤行欲实现自己愿望的吉尔斯根本不会去认真听从兰迪的劝解,此刻在他眼里甚至已然将对方视为了只顾自己快活却阻挠别人享乐的伪君子。
    兰迪自知在这种情况下再怎么说明也只是浪费口舌,当务之急是先将其控制住,唯有这样才可能进行后续的对话。
    纤细的五指在琴弦上飞快地滑动,美妙的音符伴随精湛的弹奏不断涌出,同时浮现的还有一个个闪烁着冰蓝的亮点。
    作为兰迪曾经的战友,再次与其对峙的“鸢尾花元帅”自然十分明了这些光点所昭示的威胁。
    (又打算使用自在法了吗!)
    识破诗人意图的骑士毫不犹豫地举枪冲向施术者,同时从枪柄处喷射出大量的存在之火用以提速以便在刺中时给予更大的伤害。
    与之相应的,面对攻击,作为防守方的“银月诗人”也在周身做好了万全的布置,没有丝毫的怠慢。
    通过先前的交战,他深深体会到了对方即使现今已堕入了魔道,但依旧具备着身为近战者所拥有的超人力量与敏捷度。
    尽管双方的接触只发生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造成的冲击却是几何级别的,巨大的火焰几乎吞噬了两人周围近十平方公里的土地。
    (幸好被击中的只是镜像!)
    从火团中率先脱出的是早有准备的诗人,成功利用对手熟知自己战斗风格这一点,预先布下陷阱诱使其攻击镜像,随即引爆。
    只不过同样知根知底的吉尔斯也做了两手准备,在确认自己击中的并非本体后,他立即甩出聚集在枪尖的大量存在之力,通过火焰弹予以先一步逃离的敌人追加攻击。
    “和故友对战就是这点麻烦。”
    在卡斯特拉的抱怨中,兰迪侧身轻松避开了火焰弹的追击,但真正的危险并未就此远去,紧追不放的吉尔斯趁此机会已经逼近到了近在咫尺的距离。
    (是时候了!)
    几乎就在吉尔斯欲举枪刺向兰迪的瞬间,他的动作却忽然静止了,原来弥留在空中的光点并非只是吸引注意力的摆设,一条条由自在式构筑的极细光丝从光点引出,紧紧缠住了持枪的骑士。
    “吉尔斯,希望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否则我将作为一名火雾战士彻底歼灭你!”
    悬停在高处静静注视着被束缚的昔日战友,“银月诗人”的最后通牒是这般的义正言辞,可一双冰蓝明眸中却依旧流露着对于曾经过往的缅怀。
    然而出乎其预料的是吉尔斯的回话既非针对自身行为的辩驳,亦非对于他不经意泄漏出的情感的嘲讽,而是对于他实力的质疑——
    “哦?你真以为你有这个能力吗?”
    “注意周围!”
    在契约魔王发出警告的同一时间,兰迪已然留意到了四周发生的剧变,本应被悉数歼灭的孩童几乎在顷刻间全部复活了,而且还对自己形成了包围之势。
    (这可是最糟情况啊!)
    计策得逞的吉尔斯抬起头,消瘦惨白的脸上洋溢着狡诈的微笑,一对曾经正气凛然的明瞳如今却充满了阴谋的气息。
    (搞了半天,是我们掉到“鸢尾花元帅”的陷阱里去了啊!)
    意识到自己身陷囹圄的银发诗人立即向后撤离,试图脱离自在式人偶们的包围圈,同时在心中飞快地计算着如何摆脱现在的窘境。
    如同追逐着猎物的猎犬,念叨着各种自在法的孩童们也纷纷起飞,其阵型丝毫没有错乱,牢牢将兰迪围困在其中。
    (看来这回真是打算将我们赶尽杀绝啊!)
    正当兰迪忙于应付眼前危机之时,一名身着靓丽服饰的孩童来到了吉尔斯的身边,只见她双手一合,原本缠绕在骑士身体各处的细线纷纷脱落。
    经由帮助好不容易挣脱束缚的“鸢尾花元帅”立即展开追击,手上的长枪再次蓄起大量的存在之力。
    “呼呼……”
    遭遇数十名孩童围追堵截,兰迪光为了能避开各式自在法就已几乎竭尽全力,可是局面却没有丝毫的好转,那些目光呆滞、失去自我存在的孩子依旧在机械地释放着储存在他们体内的自在式。
    但真正危险的还是吉尔斯本人,这位操控着这些孩子且拥有出色格斗技的骑士已然逼近,兰迪知道一旦自己被逼到了他的有效攻击范围内,形势将会变得万分凶险。
    “你以为我会接近你,然后展开近身战吗?”
    似乎屡次的近身攻击受挫也使吉尔斯变得更为谨慎了,素来都是以正面近战格斗著称的“鸢尾花元帅”此番居然采用远程攻击。
    一直将兰迪围在中央的孩童们突然退去,只留下八名孩童仍然守在自己的位置上施展自在法。
    “!!!”
    对于自在法颇为在行的兰迪与卡斯特拉立即发现了其中的端倪,留守的孩童利用他们自身作为顶点巧妙地围成了一个矩形。
    也就在这一瞬,兰迪的视线完全被一片深紫所遮蔽,不用说,自己必然是被关在了这一巨棺的中央。
    “呵呵,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会被关在这棺柩之中啊!”
    冰冷戒指中传出了契约魔王“哀伤冰火”颇为无奈的自嘲。岂料,这番感慨却引来了一个意外的声音。
    “所以说嘛,真理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这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开战以来始终没有露面、也没有发声的红世魔王“蓝血之印”贝莉娅。
    “而你们,就和那些忤逆真理的家伙们一样,好好接受审判吧!”
    (怎么会这样!)
    令兰迪感到震惊的并非是对方的话语,而是声音传出的位置,居然是从组成棺柩的八名孩童的体内传出的。
    历来与人类签订契约的红世魔王都会让自己的火雾战士选择一种神器用以传达自己的意志,并将其具现为可以随身佩戴的物品,诸如手镯、雕饰、耳环、甚至勋章……可从未听闻过利用他人躯体的,而且还分散在这么多人体内!
    错愕中,蔚蓝明澈的双眸映射出了毁灭的火焰。
    嘭——嘭嘭!
    连续数声闷响打破了这片孤立于现世空间的寂静,一尊深紫巨棺静静悬浮于被异世之色裹挟的暗夜之中。
    从其内部不断传出剧烈的爆炸声,而且由于完全的封闭,爆炸所造成破坏力无法向外扩散,只能在内部逐步堆积。
    “喂,这样会不会把他炸死啊?”
    正如吉尔斯所担忧的,在这密集的爆炸之中,即使是微小如虫蚁般的生物恐怕也不可能幸存下来。
    “如果死了,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尽管话是这么说的,但为了避免又像先前那般空欢喜一场,吉尔斯不仅没有停止自在式,反而还利用其他孩童所拥有的自在法对棺柩内部进行了侦测。
    在确认攻击对象确实在棺柩内部后,堕入魔道的骑士依旧让棺柩内部继续着爆炸,直至维持棺柩的孩童们的存在完全耗尽。
    (这回应该差不多了。)
    似乎对此次攻击的成果相当满意,吉尔斯决意解除自在式,而八名维持棺柩存在的孩童终于可以不再持续地输出存在之力了。
    只可惜这些完成了被赋予的使命后的棋子最终所迎接的命运却是被丢弃,由于用以彰显他们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力量已然被悉数耗尽,八名无端地被改造、以存在之力与自在式填满其原有存在的孩子缓缓坠向地面,失去存在的身躯一点点消散于空中,很快将不留存于这世界的任何一处。
    “这就是你说要令迪丝转生的容器最后的结局吗?”
    硝烟之中隐隐现出一个身影,虽然滚滚烟尘阻碍了其真容的显露,可这熟悉的语调与声音还是令人很容易就获悉了他的身份!
    “!!”
    “罪不可恕!”
    似乎是被红世魔王“哀伤冰火”的威严所震撼了一般,围绕在兰迪身边的烟雾纷纷退散,摆脱了窘境的诗人再次登场。
    浴火重生后的兰迪与先前大相径庭,原本华贵的苍蓝长袍因为被卷入爆炸而显得破烂不堪,失去了衣物遮蔽的手臂、腹部等处也残留着明显的灼伤痕迹.
    “月相各异!”
    契合卡斯特拉低沉的声音,八簇冰蓝色火焰在兰迪身后骤然燃起,隐匿于其中的则是七枚闪烁出阵阵寒光的银色月盘:最底端空无一物、独自燃起的无名之火预示着拉开一切序曲的月相——新月,左下端幽幽之火萦绕的是象征娥眉月的纤细银牙,之后按顺时针数来依次是代表上弦月、凸月、望月、凸月、下弦月、残月的月相。
    “映人心境!”
    月相的呈览标志着名为“银月诗人”的火雾战士正式进入了战斗姿态,铿锵的念词声中,兰迪周身慢慢浸出的雪水逐渐化为一层晶莹的薄冰,一把无形的刻刀在剔透的冰面上徐徐镌出银月与星辰的图案,一行行以各种文字抒写的诗篇伴随画卷的逐步完成而缓缓浮现。
    优雅而神秘,这正是“哀伤冰火”卡斯特拉的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兰迪·觉的战斗着装。
    理应遭受重创、甚至可能无法战斗的对象竟威风凛凛地阻挡在自己面前,这一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状况不禁使自认为大局已定的吉尔斯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居然只是受了点轻伤?!!)
    耗费了八名孩童却没能对兰迪造成任何可以阻碍其行动的伤害,对于吉尔斯来说,这场赌博可谓是输大了。
    “嘁,天不遂人愿吗!”
    自从开战起便一副胜券在握模样的吉尔斯第一次露出了焦急的表情,显然这一次的失败确确实实地超出了他的预期范围。
    尽管如此,但为了避免再遭受更大的损失,红世魔王“蓝血之印”还是按捺住这份急躁,立即将剩余的改造孩童召集在契约者身后。
    眼见对手一反常态的谨小慎微,换上一身素裹的兰迪亦没有贸然发起攻势,而是在足够安全距离外默默注视着,因为他必须要证实心中的某个揣测。
    此刻的封绝之内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唯有四周不断燃烧的火焰还在孜孜不倦地发出噼噼啪啪的燃烧声。
    先前数度不分伯仲的交锋,令彼此都深切体会到了对方的强大,故而两人都需要与各自的契约魔王好好谋划一番。
    (真是麻烦,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似乎是为了诱使敌人掉入自己事先编织好的陷阱,素来奉行以静制动的银发诗人竟率先采取了行动。
    (那干脆我们出先手吧。)
    一旦下定决心立马就付之于行动,缕缕银丝随风起舞,身后环绕“残月”月相的幽兰之火熊熊燃烧,不断有火星冒出化为零星火点飘向苍穹。
    不愧是被誉为自在师的男人,实力全开的兰迪毫不费力地便发动了规模巨大的自在式,甚至连咏唱都不需要。
    顷刻之间,悬浮在空中的火苗骤然点燃,由此形成的蓝色火团突兀地从空中陨落,以极高地速度砸向地面,当然也包括身处半空的吉尔斯,其密度与范围宛若一场声势浩大的流星雨。
    似乎是在配合这股火焰之雨,一条条蓝色火舌不断从地表喷射而出,犹如一条条蛟龙出海吞噬着阻挡的一切。
    针对这种不利局势,同为火雾战士的“鸢尾花元帅”当机立断地指挥几名精干的孩童担当防御自在式的编织者,同时另派出相近数量的孩童对兰迪进行一定程度的牵制。
    “唔……什么情况!!”
    令“蓝血之印”贝莉娅所料不及的是肩负骚扰职责的孩童们竟在师叔秒内全部失去了控制,伴随火粉不断从他们的躯体内溢出,这些填满存在之力的孩童好似泄了气的气球般无助地坠向地面。
    (难道被识破了吗?!)
    无法接受这一局面的红世魔王不甘地继续尝试,试图重新获得对于陨落孩童的控制权,可惜那终究只是无谓挣扎。
    看准时机,卡斯特拉用言语给出严厉的一击,彻底粉碎了对手最后的希望。
    “别白费力气了,你的作战方式已经被我们看穿了,伪装成骑士的术士小姐,我可以这么叫您吧?”
    久经沙场的红世魔王用听似谦逊之音一语道破了贝莉娅隐藏百年的玄机。
    正如卡斯特拉所言,红世魔王“蓝血之印”将自己的存在分为数份,分别与多人签订契约,再欺骗主体以外的契约者吸收大量的存在之力将其逐步变为储满存在之力却失去自我意识的傀儡。
    由此,刚才贝莉娅所采取的谨慎行动就不难理解了,毕竟那损失的八名傀儡中蕴藏着组成其存在的一部分。
    在被关押于黑棺的期间内,“银月诗人”兰迪通过自在法对那八名使自己陷入绝境的孩童进行了细致的研究,因而他充分了解了这个系统的奥妙,同时也参悟出了破解之法。
    “这个自在式一方面能使你们用于抑制存在之力外泄的印记崩坏,一方面能破坏贮存在孩童体内的存在之力的稳定状态。”
    此刻,缠绕在兰迪右手上的自在式正是顷刻间扭转战局的关键。
    “不愧是专门钻研与解答各种自在法的自在师啊!这么快就将贝莉娅用于封闭存在之力溢出的自在式琢磨透了。”
    吉尔斯望着面前这位短短时间内就破除了自己契约魔王隐藏了百余年的秘法,不由得露出了微笑,仿佛先前的焦急表情都是演技似的。
    在他下方的道路之上,正躺着一名因紫色纹章崩溃致使身躯一点点消散的孩童。
    即将消失的孩童没有丝毫的恐惧与不舍,一双无神的大眼睛只是呆滞地盯着这片没有星空的黑夜。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既然无法救赎那就只有助其解脱了。)
    俯瞰这些凋零在盛夏的孩子们,兰迪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悲悯,其实无论“蓝血之印”的诅咒是否被破解,自从他们被卷入到红世之争时便已注定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第④幕  过客匆匆


    在这片因缘停滞的大地,两位异能者肆无忌惮地使用各自的力量誓将对方击溃。
    ——大哥哥,快看快看,那位老婆婆好幸福啊!有那么多孩子围在她身边听故事。
    循着迪丝所指的方向望去,一位白发苍苍地老妇人安详地坐在摇椅上,在她身边围绕十来名孩童专注地望着她,无论老婆婆还是孩子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亚西斯,迪丝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这样幸福的老婆婆呢~
    (吉尔斯,你不知道吧,迪丝最喜欢的就是孩子们脸上的笑容了!)
    攥紧滴血的心,战场中的诗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悲伤,只是不断地运用缠绕在右手上的自在式令被吉尔斯剥夺了未来的孩童逐一陨落。
    鉴于对手的破坏性自在式对于孩童型傀儡的巨大杀伤力,吉尔斯不得已只能亲自上阵,以自身高超的武艺牵制住对手。
    只是,面对战斗着装的“银月诗人”,光凭“鸢尾花元帅”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阻拦,辛苦积攒的傀儡正以令人恐惧的速度急剧递减。
    “啊——这是神赐予我的又一次试炼吗?!”
    透过鸢尾花边缠绕的盾牌型宝石纹章所传达出的,是贝莉娅高亢的声音,从中可以明显地感觉出某种近似于自我沉迷的疯狂。
    突发的状况令兰迪不由谨慎地拉开一定的反应距离。
    “那么敬请欣赏我,‘蓝血之印’贝莉娅最为美妙的表演吧!”
    贝莉娅的话音刚落,原本躲在她契约者身后的孩童们竟齐刷刷地抬起头,好似虔诚的朝拜者一般,随即整个身子也跟着慢慢上浮,仿佛有一根看不见地丝线正在将他们缓缓拉起。
    (快看,“蓝血之印”刻下的印记移到到头顶了!)
    卡斯特拉的提示令兰迪的注意力从吉尔斯身上转移到了孩童们的头部。在那里,他惊愕地发现本应存在于他们胸前的印记不知何时已然迁移到了眉宇之间。
    “这是……要干什么!”
    陌生的故友、诡异的自在式……面对这一切的未知,兰迪只能在一边接受的同时,一边思索着答案。
    渐渐地,渐渐地,从吉尔斯的背部向外延伸出四根由紫色火焰构筑的藤蔓,由此所勾勒出的曲线下垂得恰到好处,既不使人感觉过于生硬,又不令人觉得过分怯弱。
    与之相呼应的是移动到孩子们眉间的印刻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一束蓝色火柱由此缓缓而出,如同新出土的嫩芽般美丽。
    数秒过后,紫藤与蓝芽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如同挂满了花苞的细枝,又仿佛失去了羽翼的翅骨。
    只是……只是那些被“蓝血之印”扭曲了命运的孩子们在完成这一仪式后纷纷凋零陨落,曾经寄予厚望的契约最终只是令他们化为了成全他人的垫脚石而已。
    “这才是你真正的姿态吗?‘蓝血之印’贝莉娅!”
    “真正的姿态,就这样?卡斯特拉前辈还真会说笑呢,怎么可能就这样呢!”
    与百年前的初次见面不同,如今的红世魔王“蓝血之印”完全摒弃了过往的谦逊与端庄,留下的只有疯狂与自我陶醉。
    伴随蓝色花苞齐齐绽放,飘散出的紫蓝火粉瞬间在吉尔斯周围刮起一阵旋风。
    “这就是为何我的契约者被称作‘鸢尾花元帅’的缘由!”
    风雾消散,手执长枪的吉尔斯已然骑上了高头大马,一身银亮的盔甲颇具骑士风范,尤其是胸甲前所镶鸢尾花更为其增添了几分贵族气质,在他两侧则由数十名紫蓝火焰所构筑的士兵整齐地守卫在旁。
    (这就是“蓝血之印”所赋予的力量体现吗?)
    四根藤蔓在花苞全部绽放后渐渐集束,在骑士拽着缰绳的左臂处纠结成一面刻有鸢尾花的紫色方盾。
    发生在吉尔斯身上的异变令兰迪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昔日的战友,如今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力量与曾经不可同日而语,至于其作战方式会有如何改变更是无法预测。
    面对敌人的骤然增强,银发的诗人冷静地思考应对,同时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成为突破口的细节。
    (仔细看看,这些守在一旁的士兵似乎都是按曾被“蓝血之印”利用的孩童模样所创造的,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正当“银月诗人”思忖对策之际,一道金绿色的亮光忽然从天而降,掀起一片烟尘。
    “哟呵~”
    循声望去,一名周身被电光缠绕的男子威风凛凛地站在吉尔斯的阵前,金绿色火花不断从中噼啪噼啪地跳跃而出。
    (“电掣の利齿”朝英及其契约者“金绿の豹王”范勋啊!)
    不同于兰迪的谨小慎微,这位装扮张扬的火雾战士似乎根本不在乎对手的强大,自强行闯入对峙中的他始终双手插于裤袋中,霸气满溢但又不失飘逸。
    一团熊熊烈火般的金色短发在晦暗如夜的封绝中显得尤为夺目,在衣领处镶有金色丝纹的白色衬衣向外敞开,毫不避讳地裸露出其刻有墨绿纹身的宽厚胸膛。
    “哦——怎么又是The Knights啊!让我来说声hello吧!”
    谈话间,范勋将重心压低,身子微微前倾,好似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只是他依旧没有使用双手的意思。
    几乎就在眨眼间,“金绿の豹王”一跃而起,原本站立的地面顿时被金绿火焰完全吞噬,其势若与迅雷相比亦毫不逊色。
    只见得空中一道光影划过,众人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范勋已然抵达了吉尔斯军阵的上方。
    “Too slow!”
    高高在上的“金绿の豹王”一个前空翻,五枚金绿火弹顺着右足划出的弧线而出,在空中逐渐延展化为足以割断摩天大厦的天剪,飞速砍向正下方的吉尔斯。
    即使如此迅猛的攻势也并未能一举击溃吉尔斯,位于阵前方阵中的一名孩童双手合十,一道深蓝幕屏及时构筑在军队上方。
    (果然呐,刻在那些孩子身体中的自在法被一起抽取了。)
    豹王的利爪与元帅的障壁猛烈地碰撞在一起,一时响声震天,火花四溅。
    然而吉尔斯与范勋都没有对第一击的结果而过分关注,双方的第二击已然蓄势待发,只是这回更快的是“鸢尾花元帅”。
    “攻击!”
    吉尔斯长枪一指,左侧一名孩童突然溃散化为无数弓兵,其数量足有百余人,射出的箭簇恍如倾盆大雨似的飞向在空中正欲发动第二击的火雾战士“金绿の豹王”。
    (危险!)
    比兰迪率先一步做出反应的是无数梅色花瓣,这些花瓣在范勋身前形成了一层厚厚的花墙,试图穿越的箭簇在花瓣中无一不化为点点细粉。
    “连‘剑花挥舞者’虞轩都来了吗?”
    在繁花簇拥中,西装革履的虞轩随彩霞款款而至,其身姿或许不比神话传说中的仙女那般嬛嬛一袅,但却将女性的娇柔与战士的力量结合得恰到好处,既不会令人觉得过分羸弱又不失娉婷之姿。
    成功为同伴防御住攻击后的花瓣倏地收敛在主人身后,形成一条华美的霓裳绶带,伴随其行动轻轻飘舞。
    “‘鸢尾花元帅’,真没想到你会堕落至此啊!”
    “‘剑花挥舞者’啊!你果然还是那般地高高在上呐!”
    望着自己与吉尔斯以及虞轩时隔数百年的再次相会,兰迪不禁感慨万千,尽管大家的模样并未有太多的变化,然而周围的一切已然物是人非。
    曾经泥木砖瓦所砌的楼阁化为了一幢幢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身边的故人也已随时光纷纷远逝。
    ——大哥哥,在想什么呢?
    回头张望,俏皮的迪丝正睁着一双扑哧扑哧闪动的大眼睛盯着自己,两人间的距离近在咫尺,甚至可以看见彼此间瞳眸中自己的映像。
    ——没、没什么,话说我不是说了不要靠这么近吗!
    害羞的青年不禁向后挪了些许,岂料河畔的斜坡令他一失足,险些掉入刚刚回暖的春江之中。
    ——喂喂,你俩在玩啥啊!
    其他几名隶属于『傀轮会』的火雾战士同伴对于这情形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纷纷前来调侃两人,唯有高高在上的“剑花挥舞者”依旧端坐原位,品味着杯中佳酿。
    ——好了好了,大家别拿他们开涮了……
    眼前的吉尔斯棕色双眸中充满了对于迪丝的爱护以及对于兰迪的些许羡慕?
    (原来,从那时就已经开始了啊!)
    时光荏苒,往昔三人初来此地拜访时与『傀轮会』诸位一同举杯畅饮的日子一去不返。
    (现在只剩下我、吉尔斯与虞轩了吗?唉……昔日宾主河畔迎,风花雪月杯中抿。今夕繁城再相聚,旧情不复兵刃亲。)
    “Renegade,来与我一战吧!”
    范勋的宣战将兰迪思绪又拉来回到了紧张的对峙之中,或许是切身感受到了敌人的强悍,始终留有一手的他终于摆出了认真的表情,亮出了作为“金绿の豹王”最致命武器——双爪。
    “等等,‘金绿の豹王’。”
    正当范勋准备全力出击之际,兰迪一反常态地出声制止他。
    “这是我和吉尔斯的私人恩怨,希望你们不要插手。”
    “What?”
    来自“银月诗人”的特殊请求着实令深感意外,作为一般的讨伐者来说,对于棘手的敌人自然应该群起而攻之。
    不过真正令范勋感到讶异的是提出这个要求的对象居然会是“银月诗人”兰迪,这个与几乎可以认定为最怕麻烦的契约魔王所签订契约的男人。
    (没想到最厌恶麻烦的人居然会选择最麻烦的解决方式。)
    但是,当他在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表情后,素来好战的“金绿の豹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露出一抹坦然的微笑。
    “看来今晚的stage并不属于me啊!”
    尽管对于错失与如此劲敌一较高下的机遇而略感遗憾,但范勋毕竟跟随在虞轩身边久矣,所以他并没有像一般武夫那般执着于个人的私斗。
    “May the light be with you。”
    临别之时,这位金发的战斗绅士还毫不吝啬地向同伴传达了祝福之声。
    “走了,后会有期”
    在红世魔王“电掣の利齿”的告别声中,如豹一般的男子一跃而起,窜入苍穹,随即便如来时一般化为一道光影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范勋颇具绅士风度的举动不禁为他赢得了兰迪的好感,在这个随时都能经历生死之战的世界中,一味地沉迷战斗的武痴有很多,谨慎地审时度势的智士也有不少,但能在享受战斗的同时依旧不忘顾全大局的几乎没见过。
    (不愧是“剑花挥舞者”身边的人,果然与众不同!)
    “走了一个,接下来该谁了?还是说你们一起上!”
    面对吉尔斯的狂妄叫嚣,虞轩无言地向前踏出一步,认真地审视了对方几秒,随即失望地摇了摇头。
    “既然是你的故人,就交由你处理了,‘银月诗人’!告辞。”
    不等当事双方做出任何回应,全身散发出巨大压迫感的女子已然拔出佩剑,轻轻一甩,掀起一片梅色花瓣。
    在梅色风暴中央,虞轩缓缓举起右手向身后的兰迪告别,同时留下话语:
    “解决完一切后来一趟支部吧,有事商议。”
    继“金绿の豹王”范勋退场后,作为东南亚一带火雾战士的霸者“剑花挥舞者”虞轩也借故离开了封绝,这片因缘停滞的大地再次成为了只有兰迪与吉尔斯两人的战场。
    ——大哥哥,为什么总是那么悲伤呢?
    默默坐在山腰巨石的诗人悲伤地望着山下的村庄,同样坐在岩石上的少女漫不经心地踢着腿,眼中却洋溢着希望之光。
    ——这个村子总有一天也会消失不见吧?
    银发男子看了一眼指间的戒指,随即再次眺望远方。
    ——人的寿命是那样地短暂,转眼就会消逝的吧。
    ——放心吧,迪丝会一直陪在大哥哥身边的。
    (最终,还是只剩下我孤独一人了啊!)
    寂静的城市之中,历经沧桑的诗人孤独地面对着敌人,这名因为某位少女而走上歧途的昔日战友。



第⑤幕  毁灭之歌


    深切感受到了在这般姿态下的吉尔斯的实力,即使是同样战力全开的兰迪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身后八团包裹着各色月相的火焰不安分地摇曳着,不知是在警惕着对手呢,还是在跃跃欲试想要展示自己的力量。
    与兰迪的“主静从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吉尔斯的“从静主动”,守候在元帅周遭的孩童们一个个面无表情,若不是偶尔飘散出的点点火粉,简直与雕像无异,然而位居中央的吉尔斯比起身边的随从则要明显躁动许多。
    “哟,怎么不攻过来,难不成被震慑了吗?”
    谈话间,“鸢尾花元帅”军团两侧各有一名孩童悄悄幻化成了数百骑兵,只待吉尔斯一声令下便可对敌人形成夹击之势。
    “说什么为了复活迪丝,到头来还不是把所有孩童都牺牲在了你的战斗姿态中了吗!”
    无视对手挑衅式的提问,银发的诗人直接利用足以触及对手底线的质问将谈话节奏夺回到自己手中,同时在封绝的各个要点布下自在式。
    “这么关心‘棺柩裁缝师’可以吗?这可不像之前还说已经和过去告别了的人该提的问题啊!”
    吉尔斯也不是省油的灯,转眼便又将问题抛回给了兰迪。
    “繁花硕果皆归尘,枯骨腐肉聚一身。虚情假意为伊人,私心己欲是根本。
    银发的讨伐者在以诗词怒叱对手的同时迅速采取了行动,一头全身包裹着冰蓝烈焰的孤狼猛然从新月的月相中蹿出,如流星般直扑吉尔斯而去。
    然而拥有军团庇护的元帅怎可能被轻易近身,只见得站在最前端的一名孩童嘴中念念有词,一道残壁便突然横空出世将炎狼阻挡在外。
    几乎同一时间,位于吉尔斯两侧处于待命状态的骑兵队终于开始了行动,跃上高头大马的士兵们挥舞着兵刃,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向兰迪。
    刹那间,军号声、奔跑声、厮杀声响彻天际,都市寂静的夜空瞬间变为了飞沙走石的战场。
    四周军队的嘈杂使得被困在中央的狼形猛兽渐渐从猛然撞上厚墙的闷绝中恢复了过来,战意更浓的它甩甩头重又对准了目标。
    似乎是明白了正面无法突破,浑身燃着怒火的战狼突然侧跑试图从“鸢尾花元帅”的左侧发起攻击,可惜位于阵前的少年又一次及时构筑出自在式壁垒漂亮地守住了主帅。
    除了承担防御任务的孩童,“鸢尾花元帅”的骑兵队同样出色,迅捷的出击令他们很快便对兰迪形成了包围之势。
    (真是麻烦,又玩这招啊!)
    背负了八月之相的“银月诗人”自然不同于先前,右手轻轻拨动琴弦,无数尖针从满月月相中射出,正欲一口气歼灭敌人的大军瞬间遭遇到灭顶之灾。
    另一边,久攻不下的焰狼不断地在楼宇间跳跃、奔跑,似乎是想利用速度与敏捷来撕开对手固若金汤的防御。
    负责防卫的孩童同样也不含糊,每当狼型猛兽接近,一堵厚墙便会迅速屹立在前方,逼得其只能在军队的周围四处乱窜。
    “你的狼似乎有些着急了呀~”
    正如吉尔斯所言,屡战屡败的战狼似乎略有焦躁,不停地在吉尔斯大军周围的大厦间穿梭、撕咬,仿佛是在拿这些钢筋水泥的建筑发泄般。
    “……”
    沉默的诗人依旧不把过多的口舌浪费在这无关紧要的话题上,身后的满月之相继成功清剿骑兵后再次以镜像之姿将弓手的箭簇悉数返还,令“鸢尾花元帅”的军团再次遭受重创。
    之后的几轮交手中,借由预先布置在周遭的小型防御自在法,兰迪总能早一步躲开鸢尾花大军的攻击。
    当然了,作为曾经名号响彻一方的讨伐强者,“银月诗人”绝非甘心一直处于被敌人压制的状态,哪怕对方是昔日与他并肩作战的强手。
    (是时候开始我们的演出了!)
    在不停地回避与反击中,不断地有细小的月牙型火粉从残月之相中诞出飘向空中,不知不觉竟在这片虚假的夜空之中勾勒出一轮狭长的勾月。
    与通常人们所看到的月相不同,这轮残月显得分外诡异,弯刃朝下的月牙宛如死神咧嘴微笑,又仿佛一把巨大的断头铡刀悬在高空,通体所展现出略显古旧的淡黄色中却又隐隐暗藏着一抹寒光。
    “缓缓绕过武馆,正上方的月亮,那颜色中国黄……
    充满异域风情的歌声中,如同镰刀般的皎月毫无征兆地坠落,径直砸向蓝紫火焰铸就的大军。
    尽管军中拥有可以施展防御自在法的孩童,但面对这足有球场直径长度的月刃,吉尔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立即指挥大军向前疾行。
    “喂喂,兰迪先生,你该不会以为就凭这东西也能消灭我们吧?!”
    不理会红世魔王“蓝血之印”贝莉娅的嘲讽,充满民族特色的配曲依旧通过密布在各处的自在式持续演奏,先前还谦和礼让的歌词渐渐开始展现出其原有的霸气。
    “恐惧来自退让,双刀的正前方,我杀气不转弯,背对我的力量,它自己却受伤……
    “!!”
    吉尔斯通过歌词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但一切为时已晚……
    由于鸢尾花大军的前进,按理巨型月刃应坠落在军队后方数米处的街道上。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月型巨刃出人意料地在空中径自炸裂开来,喷射出的蔚蓝色锥形火焰裹挟着无数细小刀刃从后方直扑而来,一时间军中阵脚大乱,刻有自在式的孩童们立即各显神通防御这突然而至的灾变。
    被迫匆忙应战的“鸢尾花元帅”的兵士自然损伤惨重,数名来不及施展自在式的孩童当即被割得伤痕累累,有些及时化作军团四散躲避的孩童亦留下道道伤疤,只有极少数的孩童得以毫发无伤地躲过了此次逆袭。
    “真不愧是自在师‘银月诗人’啊!”
    吉尔斯环顾四周,兰迪仅仅只用一击就使得其引以为傲的鸢尾花军团落得如今这般狼狈不堪,不免又一次心生敬佩,然而这等打击还是没有让他放弃令对手臣服于自己的妄想。
    “真是让我越来越想要看见你不甘的……”
    “双刀的右下方,我挥刀去了断,将恩怨全看穿,丹凤眼的目光。
    瞬间出现在吉尔斯背后的一双丹凤眼令这位大放厥词的元帅赶紧闭嘴,以便集中全部精神应付从中涌出的无数短刀。
    “唔!”
    纵然如此,他还是因为蕴藏于兵刃中的火焰弹突然爆炸而身受轻伤,紧随而至的恶狼在一次次的啃食中已化为了足有一个小型篮球场大小般的庞然大物,轻松一击便将“鸢尾花元帅”刚略作恢复的军队再次砸得支离破碎。
    第二回遭遇灭顶之灾的军队依旧没有就此溃散,凭借着隐蔽在他处的孩童的自在法,这支千疮百孔的军队竟奇迹般地迅速重组成了一名足有数百米高的蓝紫色巨人。
    即使对手瞬间从渺小矮人化为了擎天立柱,可随乐而舞的贪狼亦不是寻常之物,面对如此劲敌丝毫不怵,只管以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快攻,在这位立足未稳的巨人身上留下多道伤痕。
    被先下一城的巨人立即着手反击,不停地挥舞着他犹如棒槌般的巨手,试图掐住这只将咬伤自己的恶狼。
    只不过在巨人每次即将碰触到时,狡黠的灰狼总能先一步跳离危险境地。
    “呵呵,这狼还真是有你的风格啊!只可惜……”
    伴随吉尔斯的一挥手,宏伟的巨人轰然崩塌,一名名手持利矛的士兵从高空向着地面跌落。
    正当兰迪还在思考对手意欲何为之时,这些向下坠落的长矛兵们已然将矛头指向了他。
    (危险!)
    几乎在红世魔王卡斯特拉发出危险信号的同一时刻,银发的诗人本能性地向后滑行以作退避。
    只是兰迪的这一后撤却正好到达了吉尔斯长枪的最佳攻击距离,意识到这一点的诗人立即弹奏出适合“峨眉月”月相的曲调,倾泻而出月牙不给敌人任何反击的机会。
    刹那间,无数高速盘旋的冰蓝弯刃将正欲追击的“鸢尾花元帅”团团围困在中央,竟逼得这位抢手一时进退两难。
    呜~
    熟料,孤狼的一声哀嚎打破了僵局,就在兰迪专心应付吉尔斯的不足一秒的时间内,自始至终处于优势的狼形野兽却突然被对手贯穿,化为一团火粉。
    (嘁,那些铭刻有自在法的孩童磷子还真是麻烦呐……)
    正如“哀伤冰火”所言,在没受到先前攻击影响的部分军队中,两名孩童模样的人形火焰先后用“禁锢”“贯穿”两种自在法成功击杀了因主人-兰迪分心而行动变缓的冰焰狼。
    “哈哈哈,没想到吧~我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你!”
    以精湛的枪术将十数枚月牙弯刃悉数击落的吉尔斯从容地来到兰迪面前,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宣告:
    “正义是站在我这边的!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我要让全世界都明白谁才是强者,我要让那些愚昧的人类深切体会到失去挚爱的痛苦!”
    “恐怕这些话你不会有机会说第二次了!”
    以一串五光十色的火焰连珠炮拉开彼此间距离后,身着轻质银铠的诗人轻挑了下刘海,再次弹起银蓝竖琴。
    “what about sunrise……
    乐音迷城,幽火乍现,“银月诗人”的弹唱预示着又一场足以颠覆天地的灾变即将到来。
    在过去并肩战斗的峥嵘岁月里,曾多次目睹讨伐者“银月诗人”大型自在法骇人威力的吉尔斯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立刻号令全军展开猛烈攻击,试图中断对方的弹唱。
    可无论“鸢尾花元帅”军队的攻势多么凌厉,奏琴低吟的诗人都能轻松躲过宛若事先预知一般,而吉尔斯好不容易刺中的目标也只是区区幻影而已。
    同时开始改变的还有整个遭受封绝包裹的区域,曾经人们熟悉的一切开始慢慢模糊,逐渐幻化为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what about rain……
    歌声还在蔓延,绝望愈发深重……
    在蒙蒙细雨的帮衬下,整幅画面显得愈加飘渺,兰迪的身影依旧在前方不远处轻盈地游移,似乎是在嘲笑着无法触碰到他的追兵一般。
    尽管吉尔斯不停叫嚷着“有趣!”,尽管明知眼前的并非对手真身,但他却束手无策,只能被迫追逐着这一虚像。因为无论是区域性攻击自在式、广域型感知自在式亦或是分队搜索都没能寻到“银月诗人”的半点形迹,更别说打断吟诵了。
    在不停追逐间,由小小竖琴奏出的乐音正不知不觉地改变着战场上的一切,钢筋水泥的高楼渐渐变为了直指苍穹的大树,满是油污的柏油路化为了淌着清澈流水的小溪河,被切断因缘而静止的平凡人类也因乐曲的推动成为了一只只辛勤忙碌的昆虫,停在路边的车辆亦被悦动的音符染成了各色奇珍异石……总给人以灰褐色调的城市一角在妙音的篡改下竟呈现出了一副五彩缤纷、生机盎然的画面。
    面对霎那间改头换面的战场,身处其中的士兵们反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乎不少兵卒毫无准备地就被拔地而起的树木刺穿,没有征兆地被湍流而下的溪水冲走,不可思议地被成群结队的昆虫吞食……
    “what about all the things that you said we were to gain……
    时间无情地在流逝着,空间无声地在变化着……
    当这支由蓝紫火焰组成的大军好不容易适应了这一变化时,场景在渐入高潮的乐曲声中却又一次被颠覆了,令人舒畅的自然景色竟在一秒之内恢复成了歌声响起前的城市街景,就好比是特效出了故障的拍摄一般。
    只是这幅看似平凡的场景并非简单地将真实环境再现,因为明明受制于封绝内,可道路上的行人亦或是车辆却依旧在有序地行动着,丝毫没有受到隔绝因缘的自在法影响。
    自然而然的,又一批没能适应变化的士兵或遭疾驰而来的车辆碾压,或莫名从高楼跌落,死于非命。
    “what about killing fields is there a time……
    繁华散尽,杀机立现!
    场景的切换过于迅速,即使是一军之帅的吉尔斯也只能做到勉强跟上这节奏而已,更不用说其手下由存在之力构筑的虚拟军队了。
    当众人还在诧异时,城市街景已在风沙中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自然风光,但不同于先前的春色,此刻所要呈现的是满目疮痍的荒漠。
    曾经的苍天古树腐朽为了一根根干枝,不甘就此谢幕的枯叶迟迟飘落,直至掉以轻心者来到树下,她们才愿化为毒镖顺势而下,令其陪葬。
    过去流淌着涓涓细流的大地沦落为了一望无垠的沙海,隐匿其中的流沙圈不断吞噬着胆敢踏足此地的冒险者。
    同样不断被风沙掩埋的还有静静躺在其中的动物尸骸,无数试图起飞逃避流沙的士兵皆因这些白骨所困而沉入沙底。
    “what about all the things that you said was yours and mine……
    伴随曲调的改变,场景亦再次切换,一批又一批的磷子士兵埋葬其中……
    高耸的摩天高楼轰然倒塌化为废墟,躲避不及的大军被拦腰截断,化为零星火粉。
    停靠在旁的车辆仿佛一个个定时炸弹接连爆炸,一次次地从吉尔斯手中夺走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本应平整的柏油路面也不再安全,不知埋设在何处的地雷在“鸢尾花元帅”的军队中盛开出一朵朵烈焰之花。
    从烟囱中冒出的浓烈黑烟遮天蔽日,被其侵入体内的空中部队悉数坠落,阵亡。
    不久前还是一派祥和的城市,在悲伤乐曲的伴奏下渐渐成为了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
    “did you ever stop to notice all the blood we’ve shed before……
    轻声质问,透过幽幽之火响彻整个封绝;阿鼻地狱,经由悠悠琴音遍及整片战场。
    茫茫沙海瞬间血红一片,从中不断涌出的怨灵亡魂试图将触手可及的一切都拉入其中,令人仿佛置身于阿刻戎河。
    即使是看似平凡的水中礁石似乎也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每当有活物接近便会骤然炸裂,升腾起一团团各色火焰,为命丧于此的祭品献上美丽的花火。
    抬头望天,一只只形态各异的昆虫们不知疲倦地在上空盘旋,然而细细审视便可察觉,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昆虫,而是人与虫共生的混合体,狰狞的面容下是一团将周遭的一切全部啃食的怒火。
    “did you ever stop to notice the crying earth the weeping shores……
    妙如天籁的空灵歌声问出人们心中所忘,美若莺啭的清亮弦音奏出人们心中所欠,美妙绝伦却又苦涩无比。
    随着节奏渐渐加强,悬停于空中的幽火纷纷坠落,形成一股无名业火,由此而生的火海刹那间将令“鸢尾花元帅”军团损失惨重的血池连同土地上的一切全部燃成灰烬。
    见状不妙的吉尔斯立刻高高跃起,从高处俯瞰被灼烧后的整片大地,这把烈焰竟在大地上刻画出了一张表情痛苦的少女面庞,而他自己正位于这幅化作的中心位置。
    悲愤的辞令一点点聚集着毁灭的力量,渐强的节奏一丝丝蚕食着维系的纽带,灾变正在酝酿,爆发即将到来。
    “aaaaaaa~
    电光火石间,歌声变为了呐喊,巨大的冲击波由下而上直击吉尔斯,大地为之崩裂,就连空气也随之震动,仿佛整个星球都在哭泣。
    虽然强悍的骑士对此早有所防备,然而面对这变化无常而又威力惊人的自在法,任何的防御准备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仅仅就这么一击,封绝中已失去了所有色彩。
    没有高楼、没有行人、没有鸟兽、亦没有声势浩大的军队,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孤单燃着火焰的大地。
    其实,自从歌声在这片死亡迷宫响起的那刻起,就注定了这里的一切终将不复存焉的结局。
    “麻烦了,这个修复工程,规模略大啊!”
    轻抚琴弦,结束自在法的银发诗人悠然落地,从戴在他指间的戒指中传出了卡斯特拉一如既往的抱怨声。
    “这时候如果能有个替罪羊帮忙修复就……”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
    红世魔王的话还未完,一个浑身污秽的男子突然从废石堆中破土而出,放声大笑。
    “居然还活着吗?真是个命硬的家伙啊!”
    但是簇拥在男子身边的军团已经荡然无存,就连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银抢也变得破败不堪,只剩下紧握在手心中的一小段枪柄。
    “这点攻击是不能阻止我的!我、我一定会把属于我的迪丝抢回来的!我才不会输给命运什么的!也不会允许迪丝输给他的!”
    滚滚烟尘,吉尔斯一人艰难地行走在焦土上,战斗行装早已因先前的攻击支离破碎,可棕色瞳眸中透出的坚毅却是从前未曾有过的。
    “看来吉尔斯那家伙是认真的啊!那我也必须报以相同程度的认真才行!”
    明明只需以自在式给予最后一击便能就此结束战斗,然而执拗的兰迪却没有这么做,而是主动解除了战斗着装,甚至将竖琴也摆放在了一边,以同样赤手空拳之姿上阵。
    “唉,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2-10-6 20:5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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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⑥幕  拳の正義


    吉尔斯与兰迪赤手空拳地在荒芜的焦土上互殴着,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两位拥有改变万物存在之力的火雾战士。
    明明被赋予了只要挥一挥手就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力量,可他们却偏偏选用如此原始的方式进行搏斗。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协助我,为什么要阻挡在我的面前!”
    夹杂着悲伤、裹挟着愤怒,吉尔斯的拳头重重击打在对手的左脸颊。
    没有躲闪,没有防御,兰迪堂堂正正地承受了这一拳,随后用同样包裹着炽热信念的拳头予以还击。
    “你这家伙,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废话,当然是复活……”
    “复活迪丝、复活迪丝、复活迪丝,你到底还要以迪丝之名来掩盖你的自私多久?”
    不等吉尔斯把话说完,兰迪充满愤怒的一拳已经在他的眼角处打开了一道口子。
    “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迪丝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紧随而至的质问与其说是怒吼更近乎于悲鸣。
    不知是因为这一拳的威力,亦或是言语的冲击,吉尔斯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但他心中的坚持却没有丝毫的退让。
    “别说的你很懂似的!迪丝想要什么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不理会眼角处的伤口,不理睬对方的劝说,满腔悲愤的“鸢尾花元帅”向前一步,对着眼前的敌人就是一拳。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我才想让迪丝复活啊!让她能再有机会实现她的梦想!”
    素来以近身格斗为作战方式的吉尔斯这一拳十分凶狠,遭受重击的兰迪半转身几乎跪倒在地。
    但此刻,为了能将迪丝的心意传达给对方,银发青年摒弃了文人外在的柔弱,展现出了热血男儿的坚持。
    任由鲜血慢慢从嘴角渗出,无视姿势有多么的狼狈,转身就回敬了对方一击勾拳。
    “当然知道啊!怎么可能不知道!迪丝自己说过的啊!”
    “什么?!”
    正欲反击的吉尔斯因为出人意料的话语而愣在原地,进攻停止又毫无防备的他犹如木桩般被兰迪打得连连后退。
    “你对于迪丝的执着就这点程度吗?!”
    趁着这股气势,诗人充满羁绊的第二击接踵而至,防备不急的骑士被一拳打翻在地。
    “伦敦的那个雪夜,你忘记了吗?!”
    “!!”
    那是距离迪丝被害半年前的某次谈话……
    ——看来那个红世魔王就潜伏在附近。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得快点将其讨伐,免得又有城市惨遭厄运。
    ——可是已经有不少同伴都丧命在他手上了,大家要小心啊!
    ——大哥哥是在担心我们吗?
    迪丝轻盈地跃下椅子,毫无征兆地靠向吉尔斯,随后调皮地注视着兰迪。
    ——怎、怎么可能?!我只是稍微介绍下这次要面对的敌人而已。
    ——嗯嗯,就是就是,这家伙自己还是个需要别人担心的新手呢~
    ——喂,卡斯特拉!
    ——其实没关系的,没必要担心迪丝的。
    谈吐间,迪丝忽然起身,双手合十,宛若虔诚祈祷的天使一般,娇小精致的面庞散发出幸福的表情。
    ——迪丝只希望人们都能过上幸福、安心的生活,这样迪丝就满足了。
    只不过当在场所有人都在称赞迪丝高风亮节之时,唯有一人注意到了少女脸上鲜有地露出羞赧了的表情。
    ——如果能再加上亚西斯大人,还有孩子们一起的话就更好了。
    通过迪丝嘴唇的微微变化,兰迪敏锐地捕捉到了少女的真心。
    (这句就没有必要告诉他了吧。)
    ——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早点到来啊~
    (现在想来,一向乐观的迪丝在那时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伤感话呢?或许已经预感到了某种不祥吧……)
    …………
    身心均受到严重打击的吉尔斯静静坐在地上,鲜血从由于悔恨而攥紧的拳头缓缓淌出。
    “快点起来啊!吉尔斯,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起复活‘冥奥之环’和他的契约者的吗!”
    然而经由兰迪的提醒重又浮现的话语却深深动摇了吉尔斯行动的基础,无论“蓝血之印”贝莉娅如何呼喊,骑士依旧如失去动力的汽车般停滞不前,深陷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
    “喂,少年,你的认真就这点程度吗!你对那小女孩的爱就这点程度吗!”
    “!!”
    “!!”
    卡斯特拉的话语过于唐突,贝莉娅与兰迪瞬间都被其震慑住了。
    “什……么!!”
    红世魔王的话令吉尔斯犹如触电般身体一颤,他缓缓抬起头,早已被悔恨泪水浸湿的棕色双眸狠狠瞪向兰迪。
    如果说迪丝是乐观的象征,吉尔斯就是坚毅的化身,可是今天兰迪第一次从这样的男人身上看到了软弱,愤怒、悲伤、不甘而又后悔的负面情绪不断萦绕着他。
    “你还真敢说啊!”
    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吉尔斯单手撑地一点点站立起来,再次挡在了兰迪的前方。
    “没错,我就是喜欢迪丝,喜欢得想要拥她入怀!”
    (切,终于肯承认了吗?所以说口是心非的家伙就是麻烦……)
    随即再次燃起斗志的骑士以最快的速度奔向目标,同时右手握拳向后摆去,准备跳起后狠狠给予对手迎头一击。
    “所以我要复活她,绝不会允许她就这么被人类抹杀!”
    尽管曾允诺会直面对方的一切,但这并不等于傻傻站在原地挨打。
    因而在拳头即将碰触到自己的刹那,兰迪巧妙地侧身避让,已然撩起的右拳蓄势待发。
    岂料第一拳扑空的吉尔斯忽然抬起左脚向后一蹬,正中兰迪腹部。
    受到意料之外攻击的诗人向后退了几步,但吉尔斯并未就此追来,而是站在原地恍如宣誓一般。
    “这就是我的认真,为了迪丝,即使与整个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双信念满溢的棕色瞳眸直视前方,鸢尾花骑士终于不再逃避,此刻的他不再为虚假的大义而战,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真爱!
    “那么,赌上我的一切,誓将你阻止在这里!”
    抹去嘴角的血渍,冰蓝双眸中饱含着不可动摇的决心,银发的诗人已然认可了对手,此刻的他不再为火雾战士的使命而战,只是为了了却这跨越百年的爱恨。
    大声喊出誓言的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各自将剩余的力量以及自身所坚守到底的信念全部注入到紧握的拳中,无所畏惧地奔向前方……
    “来吧!”
    “上吧!”
    双拳交错,但谁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防守之上,任由沉重的拳头毫无阻挡击打在自己身上,酸涩苦痛而又炙热率真。
    (啊,这就是此刻兰迪/吉尔斯的内心呐!)
    化为焦土的城市寂寥无声,尽全力使出最后一击的两位战士背对彼此静静伫立在战场中央。
    “在近身战中败给你,这还是第一次呐……”
    面带微笑,鸢尾花元帅倒下了……

    ——吉尔斯老大,达拜亚与蒂埃里被布耶的人抓走了!
    ——什么!可恶的布耶居然敢趁人不备!
    ——等等,老大,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如果是陷阱,就用我的拳头把它打碎!
    朦胧中,吉尔斯仿佛又置身于曾经的过往之中,那时的他还没有成为火雾战士……
    ——哈,你是傻瓜吗?为了区区两个小卒,竟不顾自己的身份鲁莽地闯入了敌人准备万全的老巢。
    ——那又怎样?!我可是他们的老大,老大保护小弟,这就是我的正义!
    双方一言不合即刻动起手来,经过一番苦战,吉尔斯以顽强的毅力和出众的实力成功取得了胜利,但其自身也早已伤痕累累。
    正值大家处于休整之际,一列训练有素的士兵默默包围了双方爆发冲突的废旧碉堡。
    ——玛格丽特公主……
    少女挥手示意身边侍卫不必担心,便只身进入了其中。
    ——就是你吗?带着十几个人就把布耶近百人的军团击溃。
    对于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异性,吉尔斯并未有太大的反应,似乎早就掌握了对方的行踪一般。
    ——不错,怎么了?
    ——能问下是什么原因吗?
    ——身为男人,总有些事不得不做!
    ——比如保护身边人吗?
    ——当然!
    ——很好,那你们从今天起就是我的近身侍卫了!
    时光流转,当初的少女因父母兄长的亡故已然成长为了端庄贤淑的一国之主,曾经莽撞的少年头目也已晋升为了一名合格的骑士长。
    ——抱歉,玛格丽特公主,我们败了。
    ——这不是你们的错。
    ——可恶,明明答应了莉丝会善用整支大军的,可是……
    (可是我却将他们全部都用在了替你报仇的战役中去了,抱歉呐,莉丝……)
    ——不必自责,若非大臣们从中作梗,又怎会导致如今的局面。
    ——这些国家的蛀虫,看我不把他们都宰了,然后再把侵略者赶出去!
    ——算了,就这样吧,你们就此解散吧!
    ——什么?!
    ——只要我答应他们的条件,一切都会结束的。
    ——可是……
    温柔的公主用手指封住忠诚的骑士的嘴。
    ——持续的战争只会让黎明百姓遭逢苦难。
    随即玛格丽特紧紧握住了吉尔斯的一双大手。
    ——你的拳头已然炽热,比起为了温暖我一人而夺去众人的幸福,我宁愿希望你用它照亮更多的人!
    伴着公主的背影渐渐远去,印刻在吉尔斯胸前的鸢尾花开始变得模糊。
    (抱歉了,玛格丽特公主,我最终还是没能听从您的话,握在我拳中的这份正义太过炙热,不仅烧毁了我的理智,也燃尽了无数人的幸福。)
    “吉尔斯,你想干什么?!”
    隐约察觉到了契约者的异样,“蓝血之印”贝莉娅的口吻中流露出一丝不安。
    “对不起,我似乎不能再陪贝莉娅走下去了。”
    “你是要放弃复仇吗?你难道不想复活‘冥奥之环’的契约者了吗?!你难道不想手刃那些愚昧人类了吗?!”
    不甘就此结束的红世魔王试图以契约者心爱之人重新唤起他的斗志。
    “嗯,已经足够了。”
    (迪丝,抱歉,让你的名字染上了这么多不必要的杀戮。)
    可惜契约者犹如死灰的心未能如贝莉娅所愿复苏,回顾历次的别离,吉尔斯第一次看清了,原来自己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太远。
    “哦,是吗?果然自身的夙愿还是要靠自己来实现啊!”
    “你是要显现吗?”
    “不,我会带着‘冥奥之环’的残焰回红世,等找到新契约者后,我还会回来的!”
    不知是由于吉尔斯解除契约的打击,亦或是战斗失败的疲惫,因爱痴狂的红世魔王似乎恢复了些许理智。
    “哦,那再见了……”
    吉尔斯缓缓闭上双眼,这位过分努力追逐逝者的骑士终于停下了脚步,曾经滚烫的双拳渐渐冷去。
    “很高兴能在最后与你再相见,挚友……”
    “我也是,挚友……”
    幽深得有些压抑的虚假夜色下,银发的诗人独自守望着昔日战友最后的身姿,尽管脸上依旧保持着战士般坚毅的表情,然而紧握的双拳中却蕴藏着太多的遗憾。
    ——为了让人们以后能一直露出幸福的笑容,这个世界就由我们来守护吧!
    ——哦!
    ——我说,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啊?
    ——才不幼稚呢!这个在某岛国叫做円阵,是战斗前用来鼓足士气的哦!快来嘛,大哥哥~
    ——哦……
    回忆曾经的青葱岁月,当初三人热血宣誓的情景依稀可见,而如今漫长的征讨之路上,只剩自己一人孑孓而行。
    孤寂的封绝中,兰迪漫步其中修复着因战斗而变为残垣断壁的城市一角。
    翻手为星,覆手为雨,满目疮痍的街道在他精妙的自在法操控下逐步恢复原有的模样。
    (如果说迪丝用战斗来塑造希望的未来,吉尔斯用拳头来行使自身的正義,那我呢?我所坚信的又是什么呢?)
    ……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3-2-1 19:3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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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サョナヲのカナシバリ

      初秋的清晨,一名银发的青年独自欣赏着冉冉升起的朝阳。
      “旭日东升华光覆,秋风乍起朝露拂。卿卿性命薄如翼,弹指之间悄殒去。”
          眼前感怀着生命之脆弱的男子正是在一个月前亲手斩断故友执念的讨伐者——“银月诗人”兰迪·觉。
      面露哀伤神色的诗人依旧横坐在他最为安心的屋檐之上,微弯的左臂轻轻地搭在竖着的左腿上,双眼静静凝望着远方。
      略带一丝凉意的秋风轻轻拂过面庞,牵起被朝日映染成金色的烦恼丝。
      或许是想与过往的自己告别,或许只是想换种心情,今天的兰迪并没有穿着那件与他一起征战过无数沙场的苍兰长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极为普通的蔚蓝色运动衫。
      只是,纵然多愁的诗人改变了着装也依旧无法掩去从其身上所散发出的浓浓忧郁,敞开的衣衫随风轻摆,好似摇曳的冰蓝火苗,徐徐唤出久远的记忆。
      算起来,距离第一次与红世使徒交战已经过去六百余年了,在这期间,兰迪已然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蜕变成了一名出色的战士。
      依稀记得初次面对红世使徒的自己,凭借一腔热血便毫无畏惧地以肉身凡胎与拥有足以毁灭整个城市力量的异世来者展开了白刃战,现在想来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那时候的我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呐……)
      想着想着,念旧的诗人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似的,从他冰蓝的瞳眸中缓缓映出一名少女。
      “宛棠……”
      即使见证了无数生命的消逝,即使剿灭了无数的红世使徒,但昔日表妹的惨死仍然是他心中不可触碰的痛。
      曾经出双入对的才子佳人仅仅因为红世魔王的一时兴起永远地相隔两界,明明曾经许下了相伴终身的约定,最终却只能留下两首憾词。
      ——情缘薄,身躯弱,雨打娇枝花尽落;痛依稀,泪空滴,孤窗独守,悲苦无依,戚、戚、戚。因生果,今非昨,满身污秽清魂堕;爱相思,却别离,难割情愫,含泪诀辞,凄、凄、凄。
      ——春光晔,鸳鸯悦,锦攒花簇皆欢惬;红徒横,凡夫纵,伊人消殒,泪湿香冢,痛、痛、痛。秋风冽,繁花谢,断弦独奏空悲切;心尘封,情冰冻,孤狼哀月,几人能懂,恸、恸、恸。
          细细咀嚼着彼此最后的留言,过往的点点滴滴又全都涌上心头,一时泪眼婆娑。
      以前每每想到这里,兰迪心中总是悲愤难耐,恨不得将所有的红世使徒全部歼灭,然而如今的他已经不会这样了。
      这种变化并非是源于对表妹的情感逐渐淡忘,而是百余年的岁月磨砺在他心中刻下了太多,目睹了各种生离死别、悲欢离合后的一对冰蓝色瞳眸已不会再只盯着自己心中的那个窟窿。
      纵然悲伤,纵然憎恨着“冥土尘牌”,但已经不会将这种情绪转嫁到其他对象身上了。
      (那时的我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因为和红世使徒走得太近而被其他火雾战士排斥……呵呵,该说是造化弄人吗?)
      彻底改变了他对于红世使徒看法的正是与『虫群风暴』的两次交锋……
      原先印象中的红世使徒都是自私自利,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肆意妄为的邪恶之徒,可『虫群风暴』中的红世使徒似乎并不是这样,他们不仅牢牢遵守着军团领袖的命令,甚至还会不惜自己的性命去搭救同伴,就像人类一般生存着。
      ——曾经我有一个梦想:为饱受欺凌的大家创造一个容身之地,但是在看见众多同伴遭遇讨伐后、在被越来越多的同伴寄托希望后、在与火雾战士对抗中一次次胜利后,我渐渐迷失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开始从拯救保护变为复仇争夺,最终带领着那些我本应守护的同伴们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红世魔王“七星”媞坦妮娅最后留下的话语中充满了悲伤与自责,试图开拓出一片理想乡的红世少女最终还是被同伴们的期望与火雾战士们的仇恨所吞噬,让人感到格外揪心。
      (如果再晚几百年见面的话,媞坦妮娅、阿姆菲斯巴纳,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吧?)
      自从『虫群风暴』事件之后,兰迪不再一味盲目地讨伐红世使徒,甚至还结交了不少红世使徒作为朋友,也由此他看到了更多如人类那般活着的红世使徒。只是与此相对应的,“银月诗人”这个曾经的英雄称号逐步变为了同僚们口中的怪人以及“变节者”。
      如果说与『虫群风暴』的交战改变了他对于红世使徒的看法的话,迪丝的死则无疑颠覆了他对于人类的认识。
      明明对任何人都亲切有爱,明明在讨伐战场上攻无不克,明明……还有着她自己未实现的梦……
      可是,在一个午后,在视线刚刚离开的一刹那,少女却倒下了,倒在了她一直以来拼尽全力守护的人类手上!
      在那个节点上,兰迪恨透了人类,这群本是自己发誓要一生守护的生物。
      恨他们的弱小,恨他们的愚蠢,恨他们的猜忌……
      只不过,当最初的怒火平息后,他就无法继续憎恨他们了。
      曾经也作为普通人类一员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青年明白:正是基于认识到自己的无力,他们才会刺死了迪丝。
      由于无时无刻体会着自身的弱小,人们才一直在战斗着,与恶劣的环境、与强大的捕食者、与自身的软弱……
      其实那群人只是搞错了战斗对象,他们错误地以为只要杀死了拥有强大力量的迪丝就可以获得幸福了,殊不知他们真正贫穷的不是外在,而是自己的内心!
      当然,并非所有人类都是失败者,其中也不乏成功战胜自己的,而他们在克服了巨大困难后所展现出的光芒也是格外璀璨耀眼。
      为保护红世使徒而牺牲的人类少女-娜乌西卡、克服重重阻力最终走到一起的恋人-朱丽叶与杰罗姆、失去母亲又身染重病却依旧向着梦想前行的少年-亚姆,这些旅途中所邂逅的人们身上所迸发出的光亮一次又一次地震撼着兰迪的心灵。
      人们就是这样在不断地与自己的弱小战斗,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也包括心理上的。
      因而如今的兰迪不是不能理解普通人初次见识到红世来客时的惊愕与恐惧,无论是纯粹的红世使徒,还是拥有红世力量的火雾战士。
      (在他们看来,我们和那群家伙没什么区别吧?都是怪物……)
      话虽如此,但要他真正去原谅那些被迪丝所守护却最终杀死她的人们,无论过多久,恐怕都无法做到。
      毕竟这道口子伤得太深,已经深入骨髓。
      也许对于其他人来说“棺柩裁缝师”只是一名出色的火雾战士,但是对于与她共同走过了数百年的兰迪来说可不单单只是同伴这么简单。
      在他初出茅庐时,是迪丝教会了他如何合理地战斗;
      在他陷入低谷时,是迪丝用笑容驱走了心中的阴霾;
      在他感到迷茫时,是迪丝的直率指引他走出了困局;
      在他遭遇危机时,是迪丝以其雄厚的实力化险为夷;
      在他不知所措时,是迪丝温柔地守护他一步步向前;
      ……
      不知何时,只要身边有迪丝的陪伴,兰迪就会感到安心。
      而且不单他一人,吉尔斯、外界宿的协助者们、甚至普通人都能感受到这份温馨,仿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又仿佛沉浸在和风环绕的花园中一般。
      就是这样的温柔!
      就是这样的善良!
      就是这样的可靠!
      可是她所迎来的却是最残酷的结局:她死了,死在了自己一直在守护的人类手里!
      秋风中,悲伤的诗人默默念道着三名少女的名字:
      “宛棠、媞坦妮娅、迪丝……”
      曾经心爱的表妹被红世使徒残忍杀害。
      一度钦佩的红世魔王惨遭疯狂的火雾战士利用。
      携手走过百年征途的火雾战士少女却又死在了人类的手中。
      这一幕幕逝去的过往构成了一个无解的循环,曾经秉持的信念一点点在崩解,曾经认为的正义与理想到头来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何为善?何为恶?最终只不过是大多数人的主观聚集而已,就好比大部分火雾战士以及协助者们都认为红世使徒是恶,红世使徒们则认为火雾战士是恶!那么,普通人类呢?又有多少人打从心里恐惧着拥有着异能的火雾战士们?
      红世使徒为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而以人类的存在之力为食;
      人类为了能够继续维护自身所处世界不再被肆意改写而不断反抗异世的来访者;
      以自身存在为交换获得异能的火雾战士只能通过复仇与狩猎来不断表明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存在;
      其实大家都没错,都在为了活着而拼尽全力,可悲的只是彼此的生存方式却相互矛盾。
      于是,不断有人在行进的路上黯然离场,其中有实现了自身夙愿含笑而去的,有追寻前人却误入歧途迷失初衷的,有未能实现抱负饮恨而终的,有幡然醒悟释然撒手的……每个逝去的生命都有自己的故事,无论是人类、红世使徒亦或是火雾战士,但他们的汗水与血泪又有多少人会注意到,更多的时候大家都只是更为关注结果,而非初衷与过程。
      “怎么了?似乎今天的情绪波动很大啊!”
      象征与红世魔王契约的蓝宝石戒指中,冰蓝色的火焰左右摇曳,倏尔膨胀倏尔收缩,仿佛在闻歌起舞般。
      “红尘漫漫多变幻,过客匆匆未细端。一生悬命向前行,又有几人终遂愿?”
      透过契约者的诗词,总是喊着“麻烦”却异常敏感的红世魔王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可他并没有将契约者往积极方面引导的意向,谁让他是“哀伤冰火”呢?
      (开始考虑整个世界的事了吗?)
      从红世远古就一直存活到如今的魔王所见证的生离死别自然不是才活了区区几百年的青年所能比拟的,在这期间所遭遇的背叛、所经历的别离、所怀揣的懊恼最终铸就了现在的“哀伤冰火”。
      不过分地袒露心扉,不过分地抱持期待,不过分地投入真情……
      总是将“麻烦”挂在嘴边,总是以“任务”逃避困难,总是把“合适”作为准则……
      曾经洞察世事的眼睛缓缓闭合,从前聆听万籁的耳朵渐渐堵塞,昔日讴歌一切的嘴巴不再发声……
      不知不觉中,他封闭了过去的自己,舍弃了自己本应承担的职责,甚至连同那个拥有强大权能的名号“哀琅朧燹”也一并尘封在了遥远的过去。
      (麻烦了~怎么连我都被感染了呢?难道说,我还想着要再认真一回?)
      依旧处在哀愁中的银发青年自然不会知晓自身契约魔王此刻的心思,然而不知是不是由于长期以来共同生活所形成的默契,两人竟奇迹般的想到了一起:
      (我啊,是不是应该再次认真地审视下这个爱着、恨着、守护着、战斗着、寄托希望而又深深失望的世界呢?)
      通过与吉尔斯的一役,银发的诗人再次确认到了自己的心意。
      自从『葬式之钟』覆灭、“冥奥之环”被讨伐后,他就一直以协助者的身份帮“剑花挥舞者”守护着这座城市。
      尽管嘴上说着守护这个世界存在之力的平衡不被打破的大义,可心中却无时无刻不谋求着要改变,然而数百年间获得的知识与经历却又时时刻刻在告诫着他不能轻易改变。
      这份矛盾螺旋没有人替他解开,也没有人能替他解开,最终的答案还是必须由他自己来抉择:是遵从法理继续守护?还是顺应内心选择变革?
      如今的兰迪正走在两种心情的中间地带,一边掂量着左右两边的重量,一边摇摇晃晃地勉强向前。
      当然,没能做出选择的远远不止他一人,维持现状或是贸然变革,这是每个人、每个国家、每个时代都会面临的问题。
      (年轻人,让我和你一起再度看清这个世界吧!)
      甚至连已经活过了久远岁月的红世魔王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得出自己的答案。
      (或许那时候我们彼此都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答案。)
      略带一丝凉意的秋风再次拂过,将挂在青年脸上的浓稠忧伤轻轻吹散,忧郁色的双眸再次焕发出了刚缔结契约那会儿的明亮光彩。
      迎着曙光,兰迪站起身,将敞开的运动衫下摆收拢,随即一跃而下,扬起的银色发丝在旭日照耀下折射出璀璨的色泽,在空中留下一道金色光影。
      “这次,不能再逃避了!”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3-2-23 14:36 编辑

後记

    小生,月牍兰迪。
      经过将近3年半的连载,《月蝶-玄》的第三卷终于在各位的支持下顺利完结了。
      在此,先要向一直默默支持鄙人的各位读者说声感谢。由于本卷故事篇幅较长、信息量也较大、时间跨度也较大,对于能孜孜不倦地一直等待本文更新的大家报以真诚的感谢。
      第三卷的故事分为上、中、下三部分,从兰迪与迪丝的初次相遇一直叙述到了迪丝的亡故以及吉尔斯与兰迪600余年后的决斗,可以说较好地描写了对兰迪来说极为重要的一个人物——“棺柩裁缝师”迪丝。
      其实为迪丝这个人物单独写一卷是咱最初就设定好,当初在看《灼眼的夏娜》时就很想为亚西斯与迪丝的羁绊留下些什么,因此补完迪丝的生平也是咱写《月蝶-玄》的几个初衷之一。
      另外值得一说的是在跨度颇长的第三卷中几个独立成章的小故事:
      这一个个小故事由兰迪与迪丝共同经历,慢慢推动着剧情的发展,但咱自认为即使拆开来单独来看也是相当不错的。
      比如「沙漠之珠-葛达姆斯」以及「湮灭」这两章主要描写了“虫群风暴”这个红世使徒组织逐渐被剿灭的过程。其实在这个故事里,咱特意突出了“虫群风暴”的悲剧性,至于“七星”媞坦妮娅的塑造则多多少少是为了缅怀《虫之歌》中立花利菜,同样作为组织领袖,同样是意气风发的少女,同样经历了各种打击最后为了其他同胞的幸福而战死,可以说“虫群风暴”的故事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向岩井老师的《虫之歌》致敬。
      「白色的爱情」的出炉是因为受到了《文学少女》的影响,记得当时刚看完“迈向神境的作家”这一故事。由于一时技痒,于是乎也来了番山寨,不知有多少人看出这个故事同样也是借用了《窄门》。
      「希望之城」的初衷是为了令迪丝最初的设定(毕竟刚开始写的时候只能参照原作的插画)与后来漫画中公布的迪丝形象相符,所以借这个故事除去迪丝背后的棺材。另外,如果大家细心看到话,应该从对话中猜出特蕾萨这个人物的角色设定来源于《大剑》。
      接下来要说的是迪丝的死:这个真可谓一波三折,原本的预想是完全复制贞德的事迹烧死,但如此设计势必会牵扯到红世使徒,这样恐怕兰迪再也不会对红世使徒产生感情(毕竟两个最重要的女人都死在红世使徒手上了),吉尔斯的仇恨对象也不会是人类了,所以最终改为了现在的模样。
      另外,吉尔斯的角色也是在一开始就构思好的,兰迪选择沉寂,吉尔斯走上歧途,一白一黑在卷末来一番决战。而他的设定则参考了著名黑魔法师吉尔·德·莱斯的故事,原本的大元帅因为贞德的事而成了杀戮无数孩童的黑魔法师。
      第三卷的故事也就这样在一个接一个的灵感迸发中逐步成型,最终以如今之姿呈现在各位读者面前,希望大家能喜欢。
      最后,感谢大家一直以来不离不弃地支持,接下去的第四卷咱也会继续努力的!



PS1:
在这里要说个小插曲,其实在写第三卷的过程中,咱不小心跌进了AKB48的坑里,所以其中会有了以“鼠女”形象登场的雪村麻友,以及最后几章以公演曲目命名的标题。
由于咱对AKB的爱,接下来的故事中还会有更多的AKB成员登场。
当然,这个故事的主线还是不会改变的,依旧是兰迪与迦蒂丝的红世故事;所反映的主题也依旧是人类、红世使徒以及火雾战士的共存。
但是,随着剧情的推进,登场角色的增加,会不断有更名改姓的其他动漫人物或者AKB成员前来串场。
所以,如果你是AKB饭,又是二次元宅,请不要错过哦~



2013年
月牍兰迪




PS2:以下是本卷人物名出处
火雾战士&红世魔王
契约魔王:“冥奥之环”亚西斯
亚西斯:基督教里的堕天使,原迦南地区的沙漠之神。
神器:金色的箍环“斯戈普格特”
来源于阿撒兹勒 Azazel是《圣经旧约-利未记》代罪羔羊(Scapegoat)的意象恶魔化。
第一任契约者:“棺柩裁缝师”圣·特蕾萨
圣·特蕾萨:源于著名艺术家贝尔尼尼的雕塑《圣特雷莎的沉迷》。
第二任契约者:“棺柩裁缝师”迪丝(原著角色)


契约魔王:“灾厄绛纱”阿羅琪什密:
阿罗乞什密:来源于印度传说中与司掌福德的女神罗乞什密(Laksmi,即吉祥天)相对的女神,为罗乞什密之姐,意为不吉祥天阿罗乞什密。
神器:半透明的绛红色面纱型“密尔德蕾特”:
来源于海伦·凯勒的妹妹的名字密尔德蕾特
契约者:“吞噬幸运の魔女”维纳斯·VI·凯勒:
维纳斯:出自陈列于巴黎卢浮宫内的著名雕塑断臂的维纳斯。
VI:出自《反叛的鲁鲁修》原阿什弗德学园中学部二年级生,不列颠帝国皇女,11区总督娜娜莉·VI·布裏塔尼亚
凯勒:出自19世纪美国盲聋哑女作家和残疾有障碍的教育家海伦·凯勒。


契约魔王:“蓝血之印”贝莉娅
来源于《死海文书》之《光之子与暗之子之战》,名字为“无价值”、“无益处”等意。以身为第一位诞生的天使而自负,自称原名 Satanail,是所有堕天使中最危险、凶恶的一名。
神器:镶在左胸的黄底黑色十字、鸢尾花边的盾牌型宝石纹章“拉瓦尔”:
来源于吉尔斯·德·莱斯曾被封为“拉瓦尔男爵”。
契约者:“鸢尾花元帅”吉尔斯·德·韦克斯
吉尔斯·德:来源于百年战争时期的法国元帅,吉尔斯·德·莱斯男爵。
韦克斯:来源于德国B集团军群总司令马克西米利安·冯·魏克斯大将、男爵。


契约魔王:“拂浪逆鳞” 沃加诺伊< Vojhanoy >
来源于斯拉夫传说中的一种水精,据说是捕捉人类作为它的奴隶的水怪,是同为水妖的由溺死少女化成的水精——露萨尔卡的丈夫,体型比人类要大一号,类似鱼人或蛙人的形状。当然,它也有变身能力,可以变化成人类的形状。
契约者:“泫沄扬涛者”阿丽莎
来源于法国作家安德烈·保尔·吉约姆·纪德《窄门》主人公表姐阿丽莎。


契约魔王:“暗之伊甸”桑达尔丰
来源于犹太教神秘主义学派中天使长梅塔特隆的孪生兄弟“暗之天使”桑达尔丰。
神器:惨白中略带青紫的骷髅勋章“马克斯”
马克斯-因在伊松索河前线并因在夺取蒙特山和隆格诺恩的突击行动而荣获德意志帝国最高荣誉——“蓝色马克斯”勋章
契约者:“幽冥军事家”埃尔温·沃尔夫
埃尔温:出自德国二战名将“沙漠之狐”埃尔温·隆美尔
沃尔夫:德国传统姓氏


契约魔王:“放荡形骸”伽萨·朵库罗
来源于《日本灵异记》中登场,野原上由众多无主枯骨和死体等怨灵聚集起来,变成的巨大的骷髅魔物。
神器:戴在头顶的白金冠“卫”
来源于唐高祖李渊第四子李元霸死后被追封为卫怀王。
契约者:“白竹の舞姬”栗渊魃
栗渊魃:来源于《说唐》中传说人物李元霸的原型,唐高祖李渊第四子,李元霸。


契约魔王:“逆语之钥”奥格玛
奥格玛:来源于爱尔兰凯尔特神话中的雄辩和语言之神,发明了文字ogham。
神器:淡黄色光芒的钥匙“阿基里斯”
来源于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英雄。
契约者:“反转咒者”芝诺
来源于古希腊数学家芝诺,其所提出的一系列关于运动的不可分性的哲学悖论被称作“芝诺悖论”。


契约魔王:“缥缈幻乐”阿普萨拉丝
阿普萨拉丝:来源于印度神话中水的精灵,乐神乾达婆的妻子阿普萨拉丝。
神器:钉在鞋跟上用以发出响声的扣环“乾达婆”
来源于印度神话中的乐神乾达婆,佛教“天龙八部”之一,阿普萨拉丝是其妻子。
契约者:“翩緜奏者”雪村麻友
雪村:来源于动画《D.C.初音岛》中的角色雪村杏。
麻友:来源于日本当红少女团体AKB48成员-渡辺麻友。


契约魔王:“无名之雾”犹格·索托斯
来源于克苏鲁神话中知晓一切的时间和空间,身为银之门钥匙的存在。
神器:银色钥匙“乌姆·阿特·塔维尔”
来源于克苏鲁神话中犹格·索托斯化身之一银钥之门的永恒守护者:乌姆·阿特·塔维尔。
契约者:“秘银之技师”斯宾塞·科曼切
斯宾塞:源于英国电影喜剧演员,导演,制片人,反战人士-查尔斯·斯宾塞·卓别林。
科曼切:源于《钢之炼金术师》银之炼金术师:德文斯克·科曼切。科曼切,这名字出自北美印第安游牧部落,怀俄明肖肖尼人的一支科曼切人。


契约魔王:“怒鸣槐鸟”亚伦
来源于菲律宾传说中淘气对人却很友好的半人半鸟怪。
神器:暗金槐型链坠
契约者:“咆哮怒槐”卡门妮雅·瑞德
卡门妮雅:源于著名葡萄酒品牌。
瑞德:源于美国女影星薇诺娜·瑞德。


契约魔王:“圣辉浮烟”卡拉苏·田古
来源于日本传说中的鸦天狗。
神器:鸟嘴型打火机
契约者:“浮云行者”赤木初辰
赤木:源于动漫《新世纪福音战士》中赤木律子。


契约魔王:“大地制作者”帕查卡马克
来源于南美古代文明——印加人的太古之创世神,从海里以鱼人的形态出现,被称作“制作大地者”。
神器:挂在腰间的铁锹
契约者:“辉之挖掘师”李维·皮尔逊·董
李维:源于第一条牛仔裤的发明者李维·施特劳斯。
皮尔逊:源于第一条地铁的提议者查尔斯·皮尔逊。


契约魔王:“历战之躯”特罗尔
来源于北欧神话和北欧民间传说里长着长鼻子的丑陋巨人。
契约者:“不屈力士”保罗·穆托姆博
保罗:源于太阳大力士保罗·安德森。
穆托姆博:源于NBA著名球星迪肯贝·穆托姆博。


契约魔王:“骁勇炽熊”海姆达尔
来源于北欧神话中的守护之神,门卫之神。阿斯神族十二位正神之一。
神器:带有熊皮的纯白色腰带“巴萨卡”
来源于北欧海盗维京人中披着毛皮的战士,也是主神奥丁配下骁勇善战的战士。名字(berserker)的语源是古代北欧语“穿着熊毛皮者”。
契约者:“白壁守卫”哈根·克努特
哈根:来源于12至13世纪德国民间史诗《尼伯龙根之歌》里登场的武将。
克努特:德国柏林动物园的小北极熊Knut




红世魔王:
"七星"媞坦妮娅
来源于在《真夏夜之梦》里登场的妖精的女王,奥伯龙的妻子,意思是大地的女儿。名字来自希腊神话的狩猎女神阿尔忒密斯和罗马神话里同样身份的女神戴安娜的结合——提坦尼亚。

"百足"阿姆菲斯巴纳
来源于希腊传说中的双头蜥。希腊语“Amphisbana”的意思是“双管齐下”,双头蜥的两个头并非长在一起,而是身体前后两端各一个,并且拥有两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黯祭血蜂"潘娜恩伽尔
来源于马来西亚地区住在灌木丛顶的守护妖精——蜜蜂精。

"火焚狮蚁"米尔麦考利奥
来源于《旧约》的古希腊语译本,前半身是狮子,后半身是蚂蚁的合成兽米尔麦考利奥。

"岩槌居"埜頭地
来源于日本神话中的土地神的一种ノズチ(汉字写作野槌),被认为是祖神伊歧那邪和伊歧那美所剩的后代之一。

"三首将"拜朗
来源于所罗门王72柱魔神中排第51位的魔神,位阶为王,统帅40个军团。有三个头颅,分别人头、公牛头以及公羊头,炎目蛇尾,骑乘着一头狂暴的熊,声音似马。


"糜乐燧熊"阎波梵(完善《灼眼的夏娜》漫画版中某炮灰角色)
来源于印度史诗《罗摩衍那》中的熊王。


红世之徒:
"绝尘孤狼"莱卡蓊
来源于希腊神话中被宙斯变为狼的阿卡迪亚国王莱卡翁。

"鸣音碧蝉"席琳
来源于斯拉夫神话中的传说生物席琳,据说她拥有人类的头,女人的胸脯,然而身体却是鸟的身躯,通常是猫头鹰。

"怒之蛇"穆舒苏
来源于古代巴比伦神话中登场的蛇形怪物之一,穆舒舒(Mushussu)。他的头、身、尾都是蛇形,狮子的前肢,鳄鱼的后肢,头顶上生有一对角。苏美尔语是“怒之蛇”的意思。


人类:
娜乌西卡:
来源于希腊史诗《奥德赛》中出现的派阿基亚公主的名字,亦是《风之谷》中的主角ナウシカ。

杰罗姆:
出自法国作家安德烈·保尔·吉约姆·纪德《窄门》主人公杰罗姆。

朱丽叶:
出自法国作家安德烈·保尔·吉约姆·纪德《窄门》主人公表妹朱丽叶。

萨伊娅:
出自“雏妓门”事件女主角萨伊娅·德哈尔。

亚姆·宾:
亚姆——位于英格兰德比郡的“瘟疫之村”。
宾——英国演员肖恩·宾。

达拜亚:
法国举重选手。

蒂埃里:
被视作过去十年来世界足坛最出色的前锋之一,蒂埃里·亨利。

莉丝:
出自《超级女特工》主角路易丝的原型,二战期间英国女间谍莉丝·维拉莫赫莉丝·维拉莫赫。

雅克·布耶:
出自法国西南部东比利牛斯省圣·西普里安市因挪用公款并收受贿赂被逮捕入狱后自缢的前市长雅克·布耶。

玛格丽特·德·拉弗拉姆:
玛格丽特·德——出自法国瓦卢瓦王朝的国王亨利二世女儿,玛格丽特·德·瓦卢瓦。
拉弗拉姆——出自法语“火焰”。




第四卷

序章 命运


      人,总是寄希望于付出的努力能换回相应的报酬。
      然而名为“命运”的巨人却总是如此的无情,不仅丝毫不回应人们的期待,有时候更是喜欢用残酷的现实将人们的期待撕得粉碎。
      ——妈妈,您可以享福了,这边房子我已经买好了,下个月就把您接来一起住。
      然而就在第二天,他的母亲却因为脑溢血住进了医院,从此成了植物人。
   ——亲爱的,这是最后一仗,等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们一家三口找块地一起过着自给自足的隐居生活。
      结果,那个男人再也没能从战场上回来,只留下一对妻儿孤苦无依地艰难度日。
      ——别玩了,现在刻苦一点,将来有的是好日子让你过。
      眼看着即将硕士毕业、一份年薪丰厚的工作也在不久前敲定,可一场车祸却无情地将这个孩子还没能开始的好日子彻底夺走。
      ——得快点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顺便给他一个surprise。
      正当这位在国外深造两年的女性着急往家里赶时,他的丈夫正在家中和另一名年轻女子翻云覆雨,好不快活。
      ——没关系的,现在的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一定会告白成功的!
   为了心爱的对象默默努力,如今终于有所成果的少女满怀揣着初恋的悸动来到对方班级前,看见的却是意中人一脸幸福地接受了其他女孩子的表白。
   ……
      诸如此类的剧目无时无刻不在我们周边上演着,或被我们察觉,或被我们忽视,或终有一天落在我们自己身上。当然了,付出努力、寄存希望却最终没能得到回应的不仅仅是人类,也包括红世使徒以及火雾战士。这与力量的强弱无关、也和种族的优劣无关,所有的所有都被一双巨手玩弄于鼓掌之中,其名曰:命运!
   至今,能完全摆脱这股洪流操控的勇者一个都没有,汉尼拔数次击败罗马帝国但最后还是在对方的逼迫下服毒自尽、掌握着最高权力的一代枭雄多尔衮却在狩猎时坠马而亡、曾赢得了五次对反法联盟胜利的拿破仑最终还是被流放圣赫勒拿岛孤独而终……不仅个人无法与名为“命运”的怪物抗争,有时候甚至连一国都无法抵挡“命运”之手的摆布,实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无敌舰队”在英吉利海峡大海战中却惨遭溃败、先后灭掉了关东六国并北击匈奴南服百越所建立的秦朝短短15年就被颠覆。
   即使是在普通人无法察觉的异世界,相同的情形也不断上演着,无论是祭礼之蛇的“大缚锁”,还是媞坦妮娅与娜乌西卡的“镜位融合”、亦或是亚西斯与迪丝的“两界子嗣”以及约翰与菲蕾丝的“零时迷子”……不管他们自身实力如何强大,不管当初是如何地被寄予希望,但不被名为“命运”之巨人所认可的剧本,所得到的结果终究只有失败而已。
   只不过,如今又有两位敢于挑战“命运”的新勇者诞生了,他们的名字分别叫做坂井悠二以及兰迪·觉。他们一个是喜欢上了火雾战士的密斯提斯,一个是喜欢上了红世使徒的火雾战士,最终他们所编撰的钥匙能令命运之门开启吗?是倒在“命运”之墙前面?还是斩断“命运”的枷锁呢?



第一章 两人间的游戏


  将电脑包随意地塞入课桌,从中取出待会儿要用的书本摊放在桌上,兰迪习惯性地以手托腮欣赏着窗外的景色。由于已经是九月下旬,曾经绿绿葱葱的树木都开始逐渐泛黄,一阵强风刮过,几片秋叶悠悠然地飘落而下。
  距离上次坐在这里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月,虽然对于一个学生来说缺席这么长时间必然会引起学校以及周围同学的高度关注,但兰迪不同,他并非普通人类,而是能自由操控彰显存在感力量的火雾战士,所以即使在经历了四个月人间蒸发后再次复归,也并没有因此而陷入到被同学老师反复追问的尴尬境地。
  “革兰氏阴性菌细胞壁中肽聚糖含量低,而脂类含量高。”
  讲台前,老师面无表情地讲授着课本上的内容,毫无拓展与新意,仿佛机器一般地照本宣科,实在无聊。讲台下,宽敞的教室中只坐着一半的学生,很明显有不少人选择了逃课。
  (果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只是兰迪很不幸地成为了眼睛没擦亮的那一撮人,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这学期开学至今已过了2周,而他却是第一次出席。
  百无聊赖之中,兰迪进行了存在之力的感知,但没能在校园中发现吉诺的身影。
  (还是没来啊!)
  其实这样的结果,他早有预料。就在前几天,为了探查莉媞的情况,他特意单独去了趟吉诺与莉媞的共同居所,结果在那里发现了喝得酩酊大醉的吉诺。
  (失恋这自在法真是厉害呐!)
  通过迦蒂丝的口述,兰迪已然得知了那晚发生的事情,为此,他不免感到一丝内疚,因为正是自己与迦蒂丝的闯入才彻底改变了这对兄妹的日常。
  莉媞虽然如普通学生一般保持全勤,回答问题、提交作业、考试成绩也都无懈可击,可是由于她的存在之力早已被红世魔王“爆炸师”喀颼完全夺取,借由火炬暂时保持存在的她正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出,有时候就连她的同班同学都会一时将其忘记。
  (可恶!)
  一想到这里,兰迪不由地低下头,双手紧紧相握,毕竟当时的自己就在少女身前,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为什么没能将少女救出?宛棠、媞坦妮娅、迪丝、莉媞……一名又一名少女倒在自己面前,悲剧总是在不停地在自己眼前重复上演,有时候兰迪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就此远离人群,以免再牵连周围人遭遇不幸。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契约者内心不断孕育出的歉疚与悲伤,红世魔王“哀伤冰火”毫无征兆地将话题引向了一旁同样沉默不语的红世少女:
  “今天的小姑娘很是安静呐!不会有什么事吧?”
  卡斯特拉看似无心的询问立即吸引了兰迪的注意,先前还沉沦在独自背负所有过错深渊中的火雾战士此时正不断用余光打量着身边的蓝发少女,由此可见迦蒂丝在他心中的位置。
  不带一丝杂质的纯真眼眸如一泓湖水般透亮,玲珑的鼻翼一翕一张惹得任何异性都会心跳加速,微侧的面庞在阳光映衬下显得白皙俏丽,纤纤玉指微微紧扣托在腮帮处,海蓝色的长发优雅地披在身后。
  (怎么突然有了种大家闺秀的感觉?)
  不知何时,悄悄的窥视已然成了怔怔的注视,宛若欣赏一副绝世艺术品般不自觉地就入了迷。回忆起这名红世少女平素总围绕着自己时而充满了好奇心地问这问那,时而又毫不遮掩地用言语传达出内心喜怒哀乐的情景,深情的诗人不由自主地赞叹起女生的多变,如此活泼的“蓝蝶”竟也有着这般端庄的一面。
  (咳咳——)
  当然,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本应元气满满的迦蒂丝竟从开始上课到现在将近中午时分依旧一言不发,的确有些不太寻常。
  “没事吧?”
  兰迪突然探过头来的询问似乎是吓着了正在思考着什么的少女。
  “没、没事,迦蒂丝没事……”
  不自然的应答以及刻意回避的视线毫无疑问地表明了迦蒂丝有心事,随后迅速用手拭了下眼眶的动作以及脸上挂着略带勉强的笑容令兰迪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确信了。
  (看来学校这地方让她想起了与吉诺兄妹的初次见面,恐怕在想和我一样的事吧……)
  但谨慎的诗人并没有贸然去安慰眼前的红世少女,毕竟那只是他的主观臆测,倘若并非如自己预料的那般,这么做只会令迦蒂丝徒增伤感。
  “是吗?如果有事的话一定要和我商量哦!”
  正因为这份过于在乎对方感受的温柔与体谅,使得他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最终只是留下了一句无关痛痒的体贴话而已。
  “嗯~迦蒂丝知道了~”
  尽管在外人看来似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红世少女还是能从中感受到对方蕴藏其间的满满暖意,毕竟她所熟悉的兰迪并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经常将浓情蜜语挂在嘴边的人,所以这偶尔透出关心之情的只言片语才让人倍感温馨。
  (迦蒂丝真没用!明明想着要让吉诺先生振作起来,要帮莉媞开心地度过最后的时光,要帮上兰迪的忙,结果反倒是让兰迪担心了。)
  “革兰氏阴性菌的病原能力通常与其细胞壁组成相关,具体说来有脂多糖层……”
  枯燥的授业还在继续,同学们似乎已经到了忍耐极限,纷纷开始与周围人窃窃私语,唯有理应话语最多的迦蒂丝与兰迪却始终沉默不语。因为吉诺兄妹的不幸,因为顾及对方的心境,两人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唉,真是让人操心的一对笨蛋情侣啊!)
  “喂喂,你们这是要闹哪样啊!别搞得像被第三者插足一样。”
  终于无法再忍受这沉闷的氛围,明明不擅插科打诨的红世魔王居然率先开口打破僵局,只是他的话正如兰迪所担忧的一般成了红世少女自责的新理由。
  “可事实上迦蒂丝是第三者啊!”
  对于如此言论,兰迪实在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能单手扶额以示无语,可迦蒂丝似乎并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依旧继续着自己的观点:
  “如果不是迦蒂丝的介入,莉媞和黎晨、吴伊与吉诺先生的恋情一定都能够顺利的!”
  也正是这番话语令兰迪突然意识到先前自己的苦闷是多么地自以为是,有时候过度的善良就会变为自负,自负得想要把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固执地以为是自己才导致了一切不幸的发生。
  “笨蛋迦蒂丝,别乱说,人和人之间的恋情不是你说成功就能成功的!”
  先前还情绪低落的少女在听到“笨蛋”时,藏在长发中的一对尖耳略微颤动,随即便转身面朝兰迪发表抗议:
  “呜~~兰迪又叫人家笨蛋了,迦蒂丝才不是笨蛋呢!不许叫迦蒂丝笨蛋!”
  不知为何,迦蒂丝似乎对“笨蛋”两字特别敏感。熟知这一点的兰迪为了将其从自我厌恶的泥沼中拽出,这才故意如此称呼她。
  只见迦蒂丝白皙的娇小脸庞微微泛红,瞪着兰迪的赤红双眸中充满了认真的神情,而且不知是少女的眼睛过于明亮,还是因为被叫做“笨蛋”而伤心,透澈如镜的瞳眸中隐隐泛出些许闪光,宛若两颗会动的红宝石般,灵气逼人。
  然而红世少女抿嘴生气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即使外在冷淡似冰的“银月诗人”也不由得想要捉弄她一番。
  “可是堂堂红世使徒,居然被面包噎住了,真的智商堪忧啊!”
  “唔……兰迪一大早就欺负迦蒂丝啊!”
  迦蒂丝红着脸,虽然努力想要反驳,但面对今早刚发生铁一般的事实,无力的她只能嘟起小嘴、扭过头去,不再理睬身边的诗人。
  不知不觉中,先前萦绕在两人周围的沉重氛围已经荡然无存,唯有只在情侣间才会洋溢出的浓浓甜蜜在四处飘散。
  “哟哟,小两口又在秀恩爱了,打情骂俏什么的最讨厌了!”
  “就是就是,当众晒幸福的应该火刑!”
  ……
  鉴于兰迪与迦蒂丝所散发出的恩爱指数过于耀眼,四周数名“去死去死团”成员似乎坐不住了,纷纷出言表示不能接受。当然咯,虽然他们的言论看似过激,但兰迪并没有过分在意,因为他明白,这些话终究都只是玩笑,放出如此狠话的同学们也并非真心要拆散天下的情侣,这终究只是一种排遣寂寞以及表达羡慕的方式。
  不过,接触现代都市时日尚短的迦蒂丝似乎并不知晓这些话的真意,要不是兰迪及时安慰她,胆小的红世少女差点夺路而逃。
  “兰迪真厉害!什么都知道耶~”
  迦蒂丝一双灵动的瞳眸由下而上直直地盯着兰迪,从中流露出的是红世之徒满满的钦佩之情,这一弥漫着少女独有的可爱气息的夸赞令向来不善于应对异性的兰迪又一次手足无措了,尽管对方是已与自己朝夕相处了近半年的对象,但腼腆的青年还是习惯性地扭过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才不是这么回事!”
  (看来,纵使经过了数百年的磨练,也依旧没能让这笨蛋改变无法坦诚地接受别人称赞这一缺憾。)
  借由宝石戒指而与青年一体同心的古老魔王不由为契约者的心口不一而深深叹了口气。
  “只是……迦蒂丝太笨了嘛!”
  (咦?!)
  兰迪此次的回答,可以说是完全出乎了卡斯特拉的预判,这位古老的魔王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熟悉了共同奋战了数百年的同伴的秉性,但由迦蒂丝所带来的改变显然大大超过了他的估算,顷刻之间就颠覆了红世魔王“哀伤冰火”对于自身契约者长达百年的认知。
  “嗯……咦?不对不对,又说迦蒂丝笨了!迦蒂丝才不笨呢!!!”
  然而天性纯真的少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每一句话语、每一个动作正在无形中一点点地改变着眼前的男子。从最初故意与人保持距离的冷漠诗人,慢慢转变为了口是心非的羞涩情人,直到如今可以肆无忌惮地捉弄恋人的恶魔男友。
  “就知道欺负迦蒂丝!不管,这次不管兰迪说什么都不理你了!哼!!”
  红世少女撂下狠话后便赌气地侧过身,背对兰迪,同时微微抬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位于四十五度角方向的吊扇,却不时用余光瞥向斜后方,似乎在观望身后人的反应。一对尖耳朵更是不安地在发丛中转动,不放过任何一个道歉的词句。
  对于超出自己剧本的神展开,卡斯特拉没有任何的不悦,反倒是着实松了一口气。
  (先前的一番辛苦总算起作用了啊!)
  虽然这位总是嫌麻烦的红世魔王并不知晓自己的契约者在失去表妹唐婉之前的待人处事如何,但他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兰迪自从契约那天开始就故意与他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绝不轻易透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也不随意涉足他人的内心世界。即使是迪丝、吉尔斯这样的莫逆之交,亦或是虞轩、埃尔温这般的百年挚友,兰迪也从未将心中那堵隔绝之墙彻底拆除。
  (明明已经有所觉察,明明已经有所考虑,却总是由于害怕改变现状、过于顾及对方、不愿过分亲近等原因故意选择回避,没能继续深入、没能贯彻执行,然后独自懊恼。真是个十足的笨蛋啊!)
  因为是时刻都待在一起的契约魔王,所以才最了解他。也正是基于如此,卡斯特拉才故意安排了那场穿越戏,以期望自己的契约者能改变这种状态,敞开心扉地与人交流。只是,他的辛苦筹划或许在改变兰迪的言行上有一定成效,但远不及迦蒂丝招人怜爱的一颦一笑来得迅速、显著。
  兰迪欣赏着少女单手托腮、鼓着脸、小嘴微微撅起的娇嗔模样,同时高速转动大脑,寻思着怎样可以在不过分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哄对方开心,以及,接下来又该如何继续捉弄对方。
  “不知道学校旁边新开的那家意面店如何,要不中午去吃吃看吧~”
  “呜呜~~~”
  兰迪看似不经意的自言自语正中迦蒂丝的软肋,此刻明明应该是需要保持沉默故作冷淡的时候,可贪吃的红世之徒又实在经不住美味食物的诱惑。
  正当迦蒂丝因犹豫不决而蹙眉之际,兰迪又适时地抛出邀请:
  “怎么样,一起去不?”
  尽管肚中的馋虫早已被勾引得蠢蠢欲动了,但敏锐的红世之徒及时察觉到了陷阱。
  (总觉得一旦答应了会失去什么……)
  在咽了一大口口水后,迦蒂丝还是艰难地维护住了少女的矜持。
  “迦、迦蒂丝才不会这么简单就被食物就收买了呢!”
  (唔……居然没成功,本来还想说原来迦蒂丝和一盘意面一个价啊!)
  不死心的银发青年一计未成又生一计,继续以食物为饵诱惑着眼前的红世少女。
  “那算了,待会儿发个短信给米莎,让她一起尝尝味道~”
  “呜~~可恶的兰迪!人家就想听好听的话啦~一点都不配合!哼,不理你了!”
  这次迦蒂丝给出的反应不仅迅速而且相当剧烈,原本精致雪白的娇小脸庞因为焦急而涨得通红,活像个熟透了的苹果,一张樱桃小嘴高高嘟起,很明显少女是真的生气了。
  “好啦好啦,待会儿带你一起去啦~我也只是逗逗你而已,毕竟迦蒂丝太可爱了嘛~别生气,别生气了。”
  如今的银发青年完全不在乎周围人的视线,借由火雾战士的便利,他巧妙地淡化了自身的存在,继而使得自己即使在众目睽睽下抚摸少女的头也不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以前的我总是顾虑的太多,有太多太多的话语和心情都没能表达出来,每次都到了失去方才后悔为何没有尽力。)
  “哼~~”
  迦蒂丝倔强地将兰迪的手从自己头上挪开,脸上依旧挂着“想听好话”的表情,但较之刚才似乎缓和了不少,显然故作生气的少女还想要再多听一些甜言蜜语,这一鲜明的表态自然不会被眼尖的诗人所错过。
  “好了啦~待会儿你想吃什么,我通通都满足,可以不生气了吗?”
  虽然兰迪正努力地将心中那堵墙上的砖块一块块搬走,但太过肉麻的情话绝不是短时间内就能习惯说出口的,所以他选择打一击以美食来诱使迦蒂丝原谅自己的曲线球。
  “唔……既然兰迪都这么说了,那迦蒂丝也就不计较了~”
  早已对佳肴垂涎三尺的红世少女在稍许犹豫了片刻后,虽然仍然挂着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但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毫无疑问地表明青年的策略十分成功。
  (哎呀呀,没想到沉默的诗人解开束缚后居然这么可怕,可怜的红世小姑娘。)
  兰迪在捉弄迦蒂丝时进退有序的娴熟技巧就连其契约魔王也不禁暗生感叹,同时为不幸坠入虎口的小绵羊默哀。



第二章 彩弦博学者的请求


  当兰迪正与迦蒂丝在学校打情骂俏之际,另一名火雾战士米莎则独自坚守在他们位于四川北路商业街边的花园小洋房内。
  不同于一般即使拥有异能也不刻意改变自身外貌的火雾战士,名为“冰封の賢狼”的少女却极为张扬地为自己构筑了一对毛茸茸的灰蓝色狼耳以及一条同样毛色的大尾巴。
  系上白色围裙的米莎·卡玛拉犹如一名专职女仆般细致地打扫着房间的每一个细微角落,嘴中不时哼唱着轻快的歌谣,身后一条漂亮的大尾巴有节奏地摇摆着,心情似乎相当不错。先前战役中所遭受的重创在红世魔王“聖潔闇岚”芬里尔的恢复以及迦蒂丝的悉心照料下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哈哈,俺尊贵的小狼狼居然心甘情愿地沦为‘银月诗人’和‘蓝蝶’的女仆了啊!”
  “多嘴!才不是沦为女仆呢!只是帮忙收拾而已,毕竟咱也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的。”
  擦拭完桌面,米莎将镶有兰迪与迦蒂丝在游乐园所摄合照的相框轻轻放回。
  “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啊……”
  似乎是被画面中洋溢着幸福笑容的面庞所吸引,米莎并没有立即着手进行其他地方的清洁,而是缓缓蹲下身子,静静地注视着相片,一双朱红瞳眸竟透出几分羡慕与忧伤,先前还愉悦地晃动着的大尾巴此刻亦无精打采地垂在身后。
  (小雪……)
  小小的照片不断勾起已然逝去的往昔,米莎的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数十年前,那段尚未接触红世、和妹妹一同无忧无虑生活的时光。
  “哦~~?俺家的小狼狼要在这里留宿一段时间啊……是打算和‘银月诗人’LOVELOVE呢?还是继续和‘蓝蝶’小妹妹玩姐妹爱呢?”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作为契约魔王的“聖潔闇岚”用他一贯轻佻的口吻调侃着自己的搭档,第一时间阻止了悲伤的蔓延。
  “色狼芬里尔,都在想啥呢!难怪外界一直对咱口碑不好,都是被汝害的啊!”
  一旦从悲伤泥沼中脱身,火雾战士少女即刻又恢复到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还有,都说了多少遍了!汝是咱的,但咱可不是汝的!”
  说罢,米莎狠狠地捏了下挂在腰带上的香囊,似乎这么做就能惩罚得了这位健忘的魔王。与平素在战场上以凶猛著称的“冰封の賢狼”不同,日常生活中的米莎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她这个年纪女生应有的可爱。
  忽然,米莎头顶的一对狼耳抖动了一下,快速翕动的鼻翼警惕地嗅着周围气息,身后尾巴上的狼毛陡地竖立起来。
  “嗯……??”
  经过一番确认,狼耳少女大大舒了一口气,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拿出来显摆的大尾巴亦恢复了蓬松,就这样带着安心的笑容,米莎打开了门。
  “打扰了~”
  站在面前的是一名个子娇小的女孩,然而从她身上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却让人小觑不得,这就是『傀轮会』的重要作战指挥官之一,名唤“彩弦博学者”的火雾战士。
  “欢迎光……”
  或许是同为女生的关系,米莎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芮伊在发型上的改变,一对充满活力的双马尾替代了原本俏皮而又不显得过于甜蜜的圆弧形彭松短发。
  “芮伊酱的头发……?”
  “嘿嘿,一直想梳次双马尾~”
  橙发少女心满意足地卷着自己一侧的马尾,似乎十分喜欢今天的发型。
  由于初次见到以长发造型示人的“彩弦博学者”,好奇的米莎在陪其进入客厅途中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了下对方的秀发,随即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火雾战士自从契约那刻起就不再是人类了,他们的身体仅仅作为一个承载着红世魔王的躯壳而已,已失去了原有的生理机能。所以,若契约时是短发,便永远失去了自然生长为长发的可能,除非像“冰封の賢狼”那般以存在之力自己构筑,可惜那终究只是虚幻之物,一旦在战斗中失去意识或者存在之力消耗过大便会消失。
  “咱一直都以为芮伊酱是短发啊!”
  但通过触碰,米莎可以十分确定芮伊的长发并非赝物,而是货真价实的真发。
  “只是为了方便战斗,平时故意打理成BOB头的样子而已~”
  谈话间,芮伊用手轻压住裙子后摆缓缓坐下,整个动作显得优雅得体,与她年幼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这或许是缘于自幼就接受的巫女训练所造就的结果。出身巫女世家的芮伊在尚未成为火雾战士的时候,每天被隔绝在神社除了学习巫术相关知识便是接受礼仪训练,直至某天一只巨兽将整个村子的人全部吞噬,而她则在那场大火中成了一名讨伐者,亲手消灭了这只魔物。
  “不过最近应该不会有什么需要战斗的情况出现~”
  正如芮伊所言,如今的确是这座城市最为安全的阶段,不仅有『傀轮会』的大量精锐驻扎在此,还有诸如“银月诗人”、“冰封の賢狼”等少数非组织内的作战力量协同守护,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倘若红世使徒们真要想攻克这里,除非派出一支由数百乃至数千名红世魔王组成的大军才有这个可能。
  芮伊的解释令坐在她身边的米莎不由得再次伸手抚摸这难得一见的马尾辫,细细感受着对方如丝一般的柔顺长发,心中不免为这一缕缕不能时常露面的秀发感到可惜。
  “真是好漂亮啊~”
  出于对美好事物的珍爱,米莎在不绝发出赞赏的同时,轻轻提起一绺秀发放在鼻前,随即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面而来,仿佛置身于绿意盎然的茶园之中。
  (喂,小狼狼,你这动作可不雅观啊!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变态大叔~)
  无视契约魔王芬里尔的吐槽,对美好之物异常喜爱的狼耳少女依旧没有放手,而是帮对方将马尾末梢略有凌乱的细发一点点捋顺。
  “芮伊酱,以后还是把头发放下来吧,这么美的头发一直藏起来太暴殄天物啦~”
  不知是因为不太适应对方的亲密举动,还是因为第一次的双马尾造型就被极力赞许,名为“彩弦博学者”的火雾战士少女似乎有些羞赧:
  “谢谢~”
  或许是觉得彼此间好感度已然夯实,米莎渐渐放松了身心,那条压抑许久的大尾巴也不甘寂寞地晃到了身前,安逸地躺在少女腿上接受着主人的梳理。
  “米莎姐的大尾巴也好漂亮啊~”
  受到夸赞的尾巴微微抖了两下,由此可见米莎的心情十分不错。
  “能让我摸下吗?”
  “嗯~”
  在橙发少女充满渴望的注视下,米莎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这一要求。
  “芮伊酱可是第一个摸咱尾巴的人哦~”
  (这就是人类所谓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用在小狼狼身上好像有点微妙呢!)
  “好高兴呀~谢谢米莎姐~”
  虽然芮伊已经度过了千余个春秋,但亲手触摸狼尾巴还是有生以来头一回。
  (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抱持着满溢的喜悦与好奇,少女调整坐姿,身子微微前倾,同时伸出手小心地顺着狼毛的走向抚摸,深怕弄伤了对方视为珍宝的大尾巴。
  掌心所触摸到的是蓬松柔软的舒适感,内心所涌入的是温暖甜蜜的幸福感,让人不禁有想要枕靠上去的冲动,然而芮伊毕竟是个注重礼节的孩子,所以只是微微想象了一番如此画面而并没有贸然付诸行动。
  “毛茸茸的,好暖和~”
  欣然接受赞赏的米莎用双手遮住泛出丝丝红晕的脸颊,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得偿所愿的芮伊缓缓直起身子,小手亦不舍地离开了给她带来阵阵暖意的大尾巴。基于自幼所接受的艰苦训练,芮伊拥有远超于普通女孩的自制力,因而不会过分地沉浸于当下的享乐之中。
  (是时候提出我们的请求了呢~)
  为了让米莎能感受到自己的诚意吧,芮伊稍稍调整了坐姿。
  只不过比起契约者的跃跃欲试,通过神器“神农琴”表达自身意志的红世魔王“旖旎之弦”似乎并不怎么积极。
  (决定好了吗?不需要再考虑下吗?)
  (嗯!)
  朱襄从芮伊没有丁点迟疑的回答中充分感受到了契约者内心的坚持,故而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因为长久以来的并肩作战让她十分了解这位与自己一体同心的少女:虽然外表看似娇小,但一旦决定了什么必然会坚持到底。
  “芮伊酱找咱是有什么事吗?”
  不愧是被誉为“冰封の賢狼”的火雾战士,凭借如狼一般敏锐的嗅觉,在芮伊尚未开口之际,米莎就已察觉到了对方此行的目的绝非单纯的喝茶聊天。
  “嗯……我希望米莎姐能帮我一个忙……”
  或许是知道自己接下来所提的要求可能会有些强人所难,芮伊的言语有些吞吐,可纵然如此,她还是坚持将它说了出来,并未就此停顿或者退缩。
  “昨天会议结束了,我们计划在这里对红世使徒们进行围歼,所以希望米莎姐能劝说‘银月诗人’以及‘蓝蝶’尽快离开!”
  “!!”
  接到这犹如逐客令一般的请求,米莎当即就愤然站起来身来,身后大尾巴上的毛也跟着全部竖了起来,脸色铁青的她不明白本应作为强大助力的三人为何会反倒遭到了驱离。
  (难道说是风评吗?)
  不过聪明的少女转念一想便迅速领悟到了其中的关键,说到底“蓝蝶”本身就是一名红世之徒,而“银月诗人”曾在百年前帮助“冥奥之环”所率领的红世组织『葬式之钟』手刃了不少火雾战士同僚,作风保守的『傀轮会』自然不敢拿这场事关整个东南亚火雾战士生死的决战做赌局。
  (真是帮胆小鬼!)
  “正如米莎姐所想到的,『傀轮会』并不希望发生决战时‘银月诗人’以及‘蓝蝶’依然逗留在这里。”
  透过米莎表情的变化,芮伊明白对方已然猜到了其中的缘由,因此,为了缓解“冰封の賢狼”针对组织的这份敌意,同时也借此表达出自己的意愿,女孩继续说道:
  “另外,我也不希望他们继续留在这里,因为我知道兰迪先生有不少红世使徒朋友。可是到决战时,这里必然会有大批红世使徒死亡,难保其中没有兰迪先生的至交,至于‘蓝蝶’就更不用说了,当朋友或者同伴惨死在自己面前不会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吧?”
  (原来都已经考虑到了这一层了啊!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既然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米莎自然不好回绝,可是据她所了解的“银月诗人”也不是个会因为其他人的话语而轻易更改决定的人。
  “咱也只能尽力试试了,那个家伙的性格,汝是知道的吧?”
  “嗯~芮伊在这里先谢谢米莎姐了~”
  脸上的紧张感尚未完全褪去,梳着双马尾的女孩便起身作揖,双手合十以示感谢。
  “那么,一切就拜托米莎姐了~”
  “没问题~”
  米莎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一条大尾巴左右摇晃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然而契约魔王“聖潔闇岚”可不像她那么笃定,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喂喂,小狼狼,这么信心满满地答应人家真的可以吗?)
  “呼~~~”
  顺利得到对方允诺的橙发少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先前所积攒下的不安在此时此刻终于得以完全释放,刘海下那张纯净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没有一丝阴霾的笑颜。
  随后卸下心事的两人再次坐下,开始轻松地聊起了各种话题……时间也如坐上了特快列车,无声无息地流逝着,不一会儿已到了正午时分。
  由于下午还有战略会议要商讨,作为『傀轮会』重要作战指挥官之一的“彩弦博学者”只能无奈地中止了少女对谈,起身辞行。
  在被称作“冰封の賢狼”的狼耳少女陪伴下,芮伊依依不舍地到了房间门口: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嗯~有空再来玩啊~”
  米莎目送着两人渐渐走出庭院,挥手告别,完全一副主人的模样,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一名借宿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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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枯叶·车站


  街道
  十月是季节转换的开始,高温已乘着夏天最后的尾巴逐渐远去,一股股冷空气开始频繁袭扰这座镶嵌在长江入海口的繁华都市。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在秋风的催促下慢慢褪去了充满生机的绿色,路上行人们的衣饰也随之悄悄改变着,曾经令城市充满靓丽色彩的夏装正一步步地淡出人们的视野,取而代之的是颜色深沉却足够抵御凉意的秋服。
  “乖~乖~”
  出租车内,米莎就像一位疼爱妹妹的温柔姐姐般轻轻抚摸着迦蒂丝的头,竭力劝导着泪眼婆娑的红世少女。
  “‘银月诗人’也说了,吉诺只是急性酒精中毒,现在已经没事了!”
  可是,米莎的安慰并没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毕竟在迦蒂丝心中,一直认为自己的拒绝才是导致吉诺酗酒的原因,如果当初能语气再婉转些,如果当初能给予对方一个缓冲期,或许就不会变成如今这般,因而一股强烈的负罪感始终充盈在心间,令她久久不能释怀。
  少女努力擦拭泪水却忍不住低声啜泣的模样是任何异性都无法不为之心疼的场景,尤其是像迦蒂丝这般透着纯净无瑕气息的女孩更是惹人怜爱,引得前座的司机不时通过内后视镜密切关注着她。
  “小姑娘,别伤心了,好人会一生平安的。”
  动了恻隐之心的司机在驾驶车辆的同时,试图宽慰坐在后座尚在哭泣的女孩。
  只可惜这些话终究只是自欺欺人的,尤其是对于诸如米莎、迦蒂丝……这些与红世发生无数瓜葛的人来说,这话更是显得苍白无力。因为她们已经见过太多的好人死于非命了,人类这种生物在强悍的红世力量面前完全不堪一击,是仅仅只因为不小心卷入其中就可能被轻易毁灭的微弱存在。
  (唉……)
  遥望窗外,泛黄的枯叶因寒意驱使而不情愿地离开枝梢,在风中孤独地翻滚,最终跌落地面被路过的人们无情践踏。
  “马上就到医院了,别着急啊!!!”
  回首车内,善良的司机正为了让她们早点抵达医院而拼尽全力驾驶,米莎心中不禁为这个无知的好心人感到一丝可怜。
  (说什么好人一生平安,倘若现在红世使徒来袭的话,汝一下子就被灭了哦!)
  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今天所搭载的两位少女是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将他的存在彻底抹消的可怕存在,毕竟他说到底也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是无法察觉到那个隐藏在日常背后的可怕世界的。
  (真是的,咱这是被“银月诗人”感染了吗?怎么也多愁善感起来了!)
  不再去理会那些尘世纷扰,米莎又一次将视线集中到身边的迦蒂丝身上,只见对方十指交叉,握拳摆在胸前,仿佛一位虔诚祷告的修女一般。是在为吉诺的康复祈福?亦或是为自己的拒绝忏悔?她不得而知,也无需知道。
  借由自在式遮蔽的狼耳轻轻抖动了一下,米莎伸出手轻轻拭去迦蒂丝眼角处的泪花,随即一把将其拥入怀中。不管迦蒂丝是祈祷还是自责,她所需要做的都不会变,那就是为对方提供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仅此而已!
  (没想到,俺家的小狼狼有朝一日会和红世使徒相拥……)
  芬里尔的感叹尚未结束,米莎的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下,同时迅速将迦蒂丝推离自己,因为就在刚才,她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自己被怀中的迦蒂丝洞穿的恐怖场景。
  “米莎……前辈?”
  突遭冷遇的“蓝蝶”睁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望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冰封の賢狼”,似乎是在询问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该不会是晕车什么的吧?”
  米莎挤出勉强的笑容,试图为刚才的异举自圆其说。
  “米莎前辈,不要紧吧?”
  “小姑娘,需要开窗透透气吗?”
  从未接触过红世的司机以及心地过分单纯的迦蒂丝轻易就相信了她的谎言,但作为其契约魔王的“聖潔闇岚”芬里尔自然知晓这只是欺骗外人的借口。
  (怎么了?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没有!)
  其实米莎明白的,会出现这种状况完全是源于她长久以来的自我暗示,一直在潜意识中将红世使徒作为憎恨对象的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和对方变得如此亲密呢?
  (果然培养了数十年的仇恨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改变的呀!)
  闭上双眼,米莎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缓缓吐出,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态。
  (这回应该可以了吧?)
  再次确认了自己的状态后,竖着毛茸茸狼耳的米莎勉强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伸手搭在迦蒂丝的肩膀上,一用力促使对方靠向自己。
  “可以再依靠咱些哦~迦蒂丝酱~”
  稍稍犹豫了片刻,依稀挂着泪痕的红世少女最终听从了米莎的建议,枕靠在对方的肩上,脸上担忧的表情在名为“分担”的自在法作用下,渐渐化为了安心的笑颜。
  “谢谢,米莎前辈~”
  只是,温馨的结局依旧无法掩盖米莎内心的不安,因为她明白,自己与红世使徒间的那一层芥蒂是多么地难以剥除,宛若紧紧嵌入在心底深处一般。
  (咱们终会走上怎样的结局呢?)
  窗外,泛黄枯叶依附干瘦枝杈在微风中左右摇摆,好似一对同甘共苦的友人,可是一阵劲风袭过之后,枝叶终究还是选择了分离、不再相依,孤叶孑然地漂泊在风中,独木寂寞地矗立于街头。

  
  医院
  安静的病房中,兰迪独自站在窗前,略带悲伤地俯瞰脚下已渐渐染上秋意的街景,随即深深叹了一口气。
  在他身后,经过医院方面及时抢救终于脱离生命危险的吉诺刚睡下不久,长期的嗜酒以及失恋所造成的心理伤害已经在他的外表上刻下了明显的印记,消瘦的身形以及憔悴的面容与刚见面时简直判若两人,甚至连曾经迷倒无数少女的璀璨金发现今也变得黯淡无光。
  房间的另一侧,正乖巧地书写作业的是吉诺的妹妹,莉媞。
  原本长得娇俏可爱、性格怯生的莉媞应该是个能引得无数异性垂怜的女孩,但在一个雨夜,一名凶残的红世魔王无情地夺走了她的全部:名字、身份、未来、存在感、与周围人的联系……因此,如今存在于此的仅仅是个为了避免其突然消亡所带来的冲击而安置的替代品。这样的莉媞不再会为了心爱的人努力,也不会邀请好友出席生日派对,甚至都不会为了亲人的安危而担忧伤神……就这样,在与周围人的联系逐渐淡薄后默默消失,最终将沦为未曾存在过的人。
  病房中一片寂静,唯有时钟的嘀嗒声与纸笔摩擦的簌簌声不断回响,刺痛着兰迪的心。
  (抱歉,因为我们的介入,害你们受难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数月,但对于吉诺兄妹因此所受到的伤害,尤其是莉媞的被吞噬,银发的诗人至今依旧感到深深的内疚。
   “年少轻狂,征讨四方妖物。焰纷飞、敌军尽覆。轻歌幽曲,葬红徒无数。笑谈间、灭杀强虏。”
  夹带着一抹苦笑,兰迪又一次将视线放向窗外,路上的行人们在风中纷纷加紧脚步朝着目的地而去,在他们之中有一簇蓝色火焰悄然熄灭了,无人知晓,无人察觉,只有不断飘落的枯叶在为其默默哀悼。
   “时光轮转,敌友渐然亡故。瞰秋街、皆为陌路。飘飘枯叶,问前途何去?未出声、已成新土。”
  望着大街上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环顾四周日渐增多的高楼大厦,兰迪不由心生感念。
  在这几百年间,自己不知讨伐了多少红世使徒,也不知送别了多少并肩作战的同伴。
  所以,他明白:无论是普通的人类,还是火雾战士,亦或是红世使徒,大家都在为了活着而拼尽全力,也都有着各自珍视的人、想要实现的梦想以及无法磨灭的过去。但涉及到红世的战斗是残酷的,凡是因此而消失的人类、讨伐者、使徒都将会从这个世界淡去,不会在这里留下一点痕迹。
  (那个女孩的火焰已经很微弱了,看来撑不了几天就会彻底消失了。)
  正如契约魔王卡斯特拉所言,用于构筑莉媞残像的存在之力已经十分稀薄,那个见了生人会羞涩地躲起来的女孩、那个总是害羞地低着头的女孩、那个为了表达爱意而坚持在风雨中等待的女孩……她所能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数天后的世界将再也不会有关于莉媞的任何痕迹。
  带着这份浓浓的哀伤,兰迪缓缓挪动脚步,来到莉媞的身边,温柔地抚摸着对方的头。
  虽然明知道眼前的女孩只不过是个火炬,或许正是因为知道眼前的女孩只是火炬,兰迪忍不住鼻子一酸。
  (真是的,我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啊!)
  不明所以的莉媞抬起头,脸上流露出些许的困惑,双眸尽管还显明亮却已失去了原有的色彩,更不见昔日炽热的情感。
  “没事,学业要加油哦~”
  再次回到窗前,摊开刚才抚摸莉媞的右手,深情的诗人久久注视其中,仿佛在细细聆听这片掌心所诉说的故事一般。
  (我不会忘记你的,莉媞!羞怯怕生却意外勇敢告白的女孩。)
  医院楼下,一片枯叶无力地垂在树枝末梢,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卷走一般……

  
  
  英国,北部小镇的火车站
  位于大不列颠岛北部的某片地区此刻正被一场绵绵秋雨袭扰,冰冷的雨水犹如巨大的帷幕般将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小镇的东侧坐落着一座鲜有人至的古老车站,开放式的布局令人们可以毫无保留地迎接或送别途径与此的列车。
  铁轨两旁的站台竖立着几根灯柱,这些高高耸立的灯杆好似一名名弯腰鞠躬的工作人员。当视野不佳时,他们既可以帮助旅客们快速登车,又能保障列车平安驶入站台。只不过,在今天,他们却集体进行了罢工,无一明亮。
  两侧站台的最外沿是专供旅客们候车的小屋,然而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这两幢充满历史感的候车厅同样也保持着沉默,没有人声的喧嚣,没有灯火的光辉,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任由雨水敲打。
  朱红的天空下,昏暗的车站看不出任何有人候车的迹象,仿佛这一切建筑都只是供人观赏的摆设。
  “别、别过来!!!!”
  突然,一阵凄厉的喊声刺破了小站的安宁,一只有着人类般模样却全身张着血贫大口的怪物正蜷缩在候车室的外墙角落,很难想象这居然会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红世之徒,“啮咬牙”卡密欧拓寇。
  “呐,生气了吗?”
  站在怪物面前的是一名身形纤瘦的少女,身上的青墨色外套已经因为先前的战斗变得破败不堪,可她似乎并不介意,还残留着血迹的脸上写满了喜悦的表情。
  “疯子!疯子啊!”
  卡密欧拓寇一边咒骂一边用手撑地,试图跃起逃脱,但沉重的雨水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身。
  一滴滴雨珠顺着刘海滚落少女的脸庞,将沾染的血迹渐渐洗去,展露出其原本清秀的面庞,一双澄澈的漆黑瞳眸在略显苍白的肤色映衬下显得分外瑰丽,却又透着那么一丝恐怖。
  “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一步步地逼近走投无路的猎物,几缕被雨水浸湿的漆黑长发因为夜风的恶作剧而紧贴在她白皙的面颊上,黑夜中好似是从荧幕中走出的幽魂倩影。
  “去、去死吧!!!”
  完全被恐惧夺取理智的红世之徒胡乱地朝少女发射了数十发火焰弹,然而这些火焰弹尚未触及到对方便已被雨水浇熄,唯一击中的只有以存在之力构筑的数枚利齿。
  少女疑惑地审视着留下深深咬痕的手臂,脸上依旧挂着标志性的笑容,只是这般灿烂的笑颜在她的敌人看来已经绝非毛骨悚然可以形容得了。
  “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呢~”
  少女将刺入手臂的利齿一片片拔出,握在手中,慢慢逼近对方,脸上洋溢的笑容宛如一个找到新玩具的孩子般无邪。
  卡密欧拓寇褐色的双眸中布满了绝望,彻底放弃抵抗的他剧烈地挣扎着,试图逃离眼前的噩梦,可是被冰冷雨水包裹的身躯仿佛陷入了泥沼般动惮不得,终究未能移动一步。
  “啊啊啊啊啊——”
  不理会敌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少女若无其事地将片片利齿逐一插入对方的身体中。
  (那个,是时候结束了吧?)
  契约魔王的话令少女停下了手中的游戏。
  “忒菈洛柯说不好玩呐~”
  仅仅一刹那,杀气已完全弥漫在了先前还纯净如湖的漆黑瞳眸中。
  “那……杀掉吧~”
  不等对方求饶,少女已然伸出了沾满鲜血的左手,在空中轻轻划过,碰触到的雨珠相互聚集,瞬间形成一块琴键般的水幕。
  伴随纤细灵巧的手指在琴键上轻快的舞蹈,滴落的水珠纷纷悬停在空中,随即以惊人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射向被困在中央的红世之徒,“啮咬牙”卡密欧拓寇。
  震聋欲耳的响声过后,卡密欧拓寇甚至还来不及发出最后的悲鸣便连同他身后的候车室外墙一起化为虚有,只留下密密麻麻的弹坑,重归平静的积水,以及散落在四周象征其曾经存在的地衣色火焰。
  “哈哈~哈哈哈哈~~~~~”
  讨伐完红世使徒的少女并没有立即解除名为“雨之舞台”的自在法,而是转身走向了车站入口,收拢的雨伞在地面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被发现了吗?)
  就当目标还在犹豫之际,数滴雨珠已然割裂了圆球状的隐形伪装,躲藏其中的男孩当即腿脚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少女在距离男孩不足一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仔细地打量着对方,不自觉地开始啃咬起指甲,三枚戴在左耳畔的耳钉不时在这个无光的夜晚折射出金属特有的冰冷光泽。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全都坏掉就好啦~”
  寒风不停地将她被割破的外套扬起,冷雨不断从她被刺穿的长靴渗入,但少女却丝毫不在意,一边以染满鲜血的右手不停转动着破败得只剩骨架的透明伞,一边陶醉般地笑着。
  “哈哈哈哈~”
  只不过,这次少女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摇摇晃晃地从他身边走过。
  (这就是‘霡霂樂玢’和她的契约者‘雨之钢琴师’吗?)
  望着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听着慢慢远去的笑声,即使同为火雾战士,但残留在男孩心中的依旧只有恐惧。
  (居然一个人就把前来袭击的众多红世使徒以及反叛的火雾战士们全部解决了!!!)
  伴随少女的离开,淅淅沥沥的雨声终于得以停歇,覆盖整个小镇的朱红色也逐步退去,害羞的星星们重又睁开了闪烁的眼睛。
  璀璨的星空下,偏远的小镇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她的宁静。曾因战斗被损坏的建筑经由存在之力的修复,看不出一丁点儿的裂痕,被吞噬的人们也都以火炬的形式再次回归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不久前在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也不会有人知道在这停滞的时间内有多少生命就此消失。
  列车疾驰而过,带起片片落叶,飘向远方……

  
  
   人物介绍:
   红世之徒:
   卡密欧拓寇:真名为“啮咬牙”的红世之徒,『化妆舞会』的一员,显现浑身长满嘴巴的男青年。虽然只是名红世之徒,但由于其特殊自在法“啮齿”的特殊性,经常担任巡回士的角色。火焰颜色为地衣色。
   火雾战士:
   范妮·玛祖伊·蕾娜:拥有“雨之钢琴师”称号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霡霂樂玢”忒菈洛柯·贝斯,神器是挂在脖颈处以皮绳串起的银色吊坠“ROCK”。范妮·玛祖伊·蕾娜契约时离19岁还差4个月,由于从小就身材纤细、皮肤白皙,曾遭受过严重的孤立与欺凌,最终好友的背叛使其性格大变,一旦见血后便会诱发出强烈的破坏欲。正因为如此,战斗时的蕾娜经常会变得疯狂而凶残,加之十分能吃辣,故被称作“激辣”。
   忒菈洛柯·贝斯:真名为“霡霂樂玢”的红世魔王,是一位十分喜欢音乐而又有点怕生的魔王,一旦熟络后会发现其实忒菈洛柯十分好相处,因而有了“微甜的忒菈洛柯”的叫法,通过挂在蕾娜脖颈处以皮绳串起的银色吊坠“ROCK”传达意志,火焰为辣红色。
   自在法:
   啮齿:红世之徒“啮咬牙”独具的自在法,将利齿以极快的速度射出,对手通常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上便已出现了卡密欧拓寇的齿痕,之后再操控刺入敌人身体的利齿将整个被咬部分抽离,形成真正的撕咬伤口。
    雨之舞台:火雾战士“雨之钢琴师”独创的自在法,可以说是封绝的改进版,雨之舞台在隔绝外在因缘的同时,利用封绝内的游离存在之力构筑出不断下雨的气候,这些雨水能有效地阻碍敌人的行动。


  
第四章  再见,莉媞……


  十一月的第一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子,然而对于某名少女却不同,这天将是她留存于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天,再过几个小时,她将不再存在,不是一般人们所理解的死亡,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变为从没诞生于这个世界的存在……这对于一个个体来说是何其哀伤的结局,可周遭的世界并不会因为这份悲恸而停止运转。
  天空中,鸟儿自由自在地翱翔于苍穹;大地上,虫儿不紧不慢地攀爬于草木;湖面下,鱼儿无忧无虑地游弋于碧水……世间万物依旧遵循着大自然设定的节奏而行动着,唯有与红世密切相关的三人因为少女即将消失而改变了活动轨迹。
   “莉媞酱,来这边,这里有好多小鱼呀~~~”
  一袭蓝发飘飘的迦蒂丝拉着名为莉媞的女孩一路跑向湖边,这本应欢乐的场景如今却弥漫出阵阵悲伤。莉媞的眼神中没有半分生气,在她娇小的身躯内,一簇淡蓝色的火苗微弱得似乎只需微风拂过就会熄灭似的。
  在她们侧后方的不远处,“银月诗人”兰迪与“冰封の賢狼”米莎一语不发地坐在长椅上,默默注视着两人。
  清风盈盈,轻轻撩起银丝缕缕,遂刻画出诗人哀伤的面容。
  (唉……没想到最后是如此结局……)
  玉指纤纤,细细抚平灰毫簇簇,却理不清贤狼惆怅的思绪。
  (要怎么和“银月诗人”开口呢?)
  尽管银发诗人与狼耳少女都面色凝重,但心中所思虑的事却大相径庭。
  “莉媞酱,快看,那边的枫叶好美哦~~~”
  (小姑娘真是拼命啊!)
  正如契约魔王卡斯特拉所感叹的那般,似乎是想让莉媞在离开前能尽可能多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迦蒂丝拉着已经形如木偶般的金色少女四处奔走……
  一双坚毅的冰眸紧紧追随着两名少女的身影,一颗敏感的心却疼得犹如刀绞,或许这就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曾经誓言要保护人类,数百年前却帮助红世魔王“冥奥之环”,以至于无数人类消失在了自在式“吞食都市”中;曾经承诺不再让自己身边的任何人遭遇不幸,结果迪丝、布丽塔、莉媞却先后倒在自己眼前……
  “看来迦蒂丝酱很是舍不得呐~”
  由于一时也想不出以何种理由来说服兰迪接受芮伊的请求,抚摸着漂亮狼尾的米莎只能循序渐进,由发表眼前事物的感想拉开序幕。
  “嗯”
  带着一丝沮丧,揣着一点悲伤,兰迪的反应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又不同于寻常的冷静。
  “好不容易才成为朋友的,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随着两人的关系日渐亲密,迦蒂丝不时会主动向米莎袒露一些心事,其中自然也包括有关吉诺兄妹的点滴。
  (明明就在眼前,却没能守护住……)
  米莎的话语犹如一根深入兰迪心中的刺,愧疚与懊恼不断由此涌出,脸上的悲伤表情也随之愈加浓烈。
  或许正是观察到了这一变化,被称作贤狼的火雾战士少女不由灵机一动:
  “现在就这幅模样了,一旦莉媞消失了,不知道迦蒂丝酱撑得住吗?”
  虽然明知道这么说会严重伤害到对方,但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米莎·卡玛拉还是选择不加修饰地将最恶劣的情况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兰迪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便陷入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毕竟造成了如今这局面的正是自己的一时大意。
  “如果迦蒂丝酱一直消沉的话,咱打算带她离开这个伤心地,去其他地方散散心,到时候汝也一起来吧?”
  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同时也是基于趁热打铁的道理,米莎故意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试图占据道德的高点并利用对方的愧疚心来说服其接受芮伊的请求。
  (呼~终于说出来了,不知道“银月诗人”会不会同意咱的提议呢?)
  “也罢,这个城市的确待得够久了,是该出去走走了。”
  兰迪若无其事地答应了这项提议,只是这并非是因为米莎的作战成功,而是——
  “正好『傀轮会』那些家伙也不欢迎我们。”
  原来,就在芮伊前去拜访米莎的同时,某名『傀轮会』成员自作主张地找到了兰迪并义正言辞地向他转达了元老们的决定。
  银发诗人看似不经意的陈述却重重地将米莎好不容易摘得的胜利之果砸得粉碎。
  (“银月诗人”,汝也太过分了!搞得咱像个小丑似的在那儿一个人瞎忙活!)
  尽管米莎明白眼前的男人并非刻意隐瞒,可回想自己这几天以来所做的辛苦努力,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小小地抱怨下对方。
  (哈哈,这对情侣还真厉害呢~每次都能把俺家的小狼狼耍的团团转。)
  多嘴的契约魔王芬里尔无疑给了正在气头上的少女一个发泄怨气的对象,于是她狠狠地捏了下挂满香袋的腰带。
  只不过,坐在一旁的兰迪却完全没有理睬他们,此刻能映入他眼帘的只有迦蒂丝覆盖在悲伤之上的苍白笑颜以及莉媞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的淡淡微笑。
  “快呀~莉媞~它要飞走了呀~”
  努力掩藏起心中的不舍,迦蒂丝牵着莉媞的手沿着湖畔全力奔跑,迎风追逐着受惊的水鸟,尽情地挥霍着她们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与活力。两人手腕处的红色串珠手链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出炫目的光彩,也许这就是跨越种族的友谊之光,亦或是生命即将消散的最后闪光。
  不知是兰迪一时的错觉还是真的发生了奇迹,莉媞无神的双眸在迦蒂丝的感染下似乎注入了些许色彩,毫无生气的脸庞也慢慢浮现出了浅浅的笑容,甚至连那抹在风中不断摇曳的残焰亦隐约燃烧得更加旺盛了一些。
  (不去陪陪她们吗?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红世魔王“哀伤冰火”的提议瞬间点醒了沉浸在幻想中的银发诗人,其实这并非是什么上天赐予的奇迹,而是残酷现实即将降临的信号,在这转瞬即逝的存在再现过后,莉媞便将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或许这就是通俗意义上所谓的“回光返照”吧。
  “……”
  正当无法坦诚自己心意的诗人尚在犹豫之际,少女的终幕已悄无声息地到来。
  湖畔,紧紧相牵的手毫无征兆地松开,已然感觉到了什么的迦蒂丝不情愿地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望着沐浴在夕阳下的莉媞,多么美丽,又是多么飘渺。
  “这里……”
  迦蒂丝想说些什么,但是浓郁的悲伤却将千言万语全都堵在了喉口,此刻的莉媞离自己是如此地近在咫尺,只要向前一步就能重新握紧她的手,眼前的莉媞离自己又是如此的遥远,似乎只要轻微碰触就会形神溃散。
  当然了,作为普通“火炬”的莉媞并不知晓自己即将消失这一事实,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想要感谢的冲动。
  “谢谢,伊姐姐,能看到这么美的景色真是太好了……”
  尽管声音微弱得如蒲扇吹风,但不知为何,迦蒂丝却能清清楚楚地明白每一个字,甚至这些字后的真挚感情。
  “莉媞!!!”
  始终躲在一旁远远观望的诗人终于决定不再压抑心中的情感,顺从樊黎晨留下的深深羁绊,放纵弥漫在心间的深深不舍,兰迪大声呼唤着即将消失的少女,似乎这样就能留住对方一般。
  “对不起……”
  最终,兰迪还是无法背叛自己的真心,比起献上虚伪的甜言蜜语令双方都能安然释怀的做法,他选择了告诉少女真相直面彼此的痛楚。
  “谢谢……”
  被呼唤名字的少女缓缓回过身,向着兰迪微微一笑。
  “谢谢黎晨学长这么认真地回应了我的心意……”
  尽管自己被心仪对象拒绝了,可莉媞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只是眼角悄然滚落的泪水却是那么的酸楚,那么的落寞,那么的不舍……
  “即使如此,我也依旧好喜欢好喜欢……”
  蓝色的火焰骤然升起,顷刻间吞噬了莉媞的全身以及未能传达出的言语,继而化为点点火星,夹带着少女未完的爱念向着远方飞去……
  纵然莉媞的表白又一次被命运无情夺走,可是那份炽热的心意却已经清楚地传达到了兰迪的内心深处。
  “我知道……”
  无法接受这份爱意的诗人怔怔地站在原地,抬起头望向火粉飘散的远方,轻声回应着这份已不复存在的期待。
  在他的对面,迦蒂丝缓缓松开拳头,手掌中仅剩的一缕蓝色火焰也在瞬间化为了点点火尘,两行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滑落脸庞。
  (莉媞酱……)
  无论红世少女如何不舍、如何想要挽留住对方,终究还是无法改变莉媞化为零星火尘、以存在之力的形式重归世界这个结局。
  另一边,与莉媞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的米莎远远注视着一切,晶莹的泪水不断在米莎眼中翻滚,同样翻滚的还有心中的万千思绪。
  自从成为了火雾战士后,自己已经有太久没有为他人落泪了,每天都在为了讨灭红世使徒而战斗,有时甚至不惜利用人类或者火炬,不知不觉中竟渐渐习惯了生命消逝的场景。
  (难怪咱们会被称作讨罚工具啊!)
  ……
  这个世界就是这般的无情,由于是令自身合理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根本力量遭到破坏,因而普通的人类自然不会对莉媞的消失有所察觉,不,应该是他们的世界中从一开始就没有莉媞这个女孩。曾经的合照上没有了她的任何身影,档案文献中不曾载有她的一丝记录,甚至连其父母与哥哥的记忆中也不会有关于她的些许片段……莉媞·李,已经彻底成为了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了!
  微凉的秋风依旧不断地将寒意渗入大地,夕阳下的湖泊泛出粼粼波光,宛若一幅充满诗情画意的秋色图。
  或许是缺少了人物的点缀,整幅画面显得空空荡荡,流露出浓浓的落寞。
  注视着略显凄美的画卷,唯一知晓她存在过的三人久久不愿离去,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与不舍持续弥漫在整个心间。
  再见了,莉媞……



断章  再平衡……


   美国 华盛顿
   1776年,随着名为《独立宣言》的通过,一个新国家由此诞生。在其后的二百余年间,这个从殖民地崛起的国家迅速成长,一跃成为了现今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
   然而人们所不知道的是,这片地区之所以能发展得如此迅速全是因为火雾战士与红世使徒们竞相活跃所积聚的大量存在之力
   由于端坐在外界宿管理者位置上的“大地四神”在经历“内乱”之战后的心灰意冷,致使他们在这之后极少亲自参与讨伐红世使徒的战斗,而原本就驻扎于此的火雾战士也因这场内斗导致数量骤减。在这种情势下,众火雾战士不得不对外界宿的行动方针作出修改:只要是没有造成严重损害的红世使徒,就不对其进行讨伐!
   很快,消息就在红世间流传开了,大批红世使徒纷纷涌入,加之这个国家人民本身所具有的年轻与活力、多样性与开放、冒险精神和创造才能,使得这里渐渐形成了红世使徒、火雾战士以及人类三方彼此协助的融洽氛围,甚至诞生出了类似于『革正团』这类试图将一切的真相,即“人类是遭受虐待的种族”告知世人的激进组织。
   时值今日,伴随火雾战士的数量日益增多,这个曾经如天堂般的国度已不再允许红世使徒肆意妄为了。然而已经享受惯了自由自在生活的红世使徒怎肯善罢甘休,他们其中一部分继续我行我素,最终遭到讨伐;而另一部分则投靠了几个较为大型的红世组织,例如『星月之辉』、『红土金锤』、『大卫教』以及红世中最为令人忌惮的两个组织:『化妆舞会』以及『魔术殿堂』。
   “呐呐,为什么我们要跑到亚洲去袭击那边的外界宿啊?在这边安安稳稳地生活不是挺好的吗?”
   询问的是一名身形纤细的红世使徒,披肩的长发以及鲜红的樱唇很容易让人误认为她只是名十六、七岁的美丽少女,一双亮紫色的瞳眸中更是闪烁着无邪孩童般的疑惑,若非身处于这怪物齐聚的大厅,绝不会有人想到这么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居然是噬人无数的红世魔王。
   “听说好像是那边招募了大量强悍的火雾战士,似乎打算一举消灭我们。”
   回答女孩问题的是一名体格强壮的巨人,他的全身除了脸部以外都被厚厚浅灰体毛覆盖,让人很容易便联想到神话故事中的雪人。
   “咦?!特地跑到这边来吗?那四个老头子会允许吗?”
   “为什么不?反正他们一直以来就和睡觉没啥区别吧?我们这么多人聚在这边,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反应。”
   大个子的话听上去颇有道理,身形娇小的红世魔王陷入了沉默。
   在女孩与巨人的周围,数十名与他们同样实力不俗的红世魔王拿着酒杯彼此攀谈,一派和乐融融的气氛。
   在宴会厅的二楼,一名艳丽的女子左手搭在栏杆上,右手悠然地转动着杯中红酒,一双迷人的媚眼正透过酒杯挨个扫视楼下的客人们。
   她就是与“千变”修德南同为红世有名的杀手兼指挥者,“血舞”贝斯。
   “将军大人,不告诉他们真相不要紧吗?”
   恭恭敬敬地站在女子身边的红世魔王唤作“腐蚀龙”法弗尼尔,数百年间一直作为“血舞”贝斯的得力副官。与“血舞”贝斯显得过分张扬的着装不同,法弗尼尔头戴一顶高高的礼帽,身披一件深褐色长衣,将自己的整个容貌遮盖得严严实实,可这依旧无法阻挡自身散发出的强大存在。
   “战斗工具只需知道战斗工具所需知道的就行了!”
   纵然如此,贝斯依旧没有正眼瞧过对方一次,那份如女王般的高傲也绝非一般红世魔王所能驾驭。
   (嘁,居然让我们去协助『化妆舞会』,从内部摧毁『傀轮会』,这种事情怎么看都觉得低人一等啊!)
   “明白了!”
   “看紧一点,别在关键时候惹出什么岔子!”
   给身边的副官下达完指令后,贝斯便转身离开了会场,妖艳的脸庞在褐色卷发的遮掩下看不出任何表情。
   楼下,这些其貌不扬的怪物们的闲聊还在继续,尽管彼此已经有数十、甚至数百年不曾相见,却丝毫不显生疏,仿佛昨日还在一起叙旧。
   “听说好像是要把我们空投到叫日本的国家,然后再前往目的地”
   “为什么不能直接攻击目标地呢?而且日本……好像还有赤发灼眼的讨伐者在吧?!”
   “喂喂,你们知道吗?这次战斗似乎是要利用红世魔王‘冒烟の魔镜’那家伙的自在式潜入到目的地才行!”
   凭借各自在不同地区所掌握的消息相互拼凑,他们正一点点地接近真相。
   只不过宴会厅里的这一番喧闹早已被“腐蚀龙”法弗尼尔完全收纳在耳中,通过宝具“明镜心”,这位行事低调的副官能清晰地掌握在场的红世使徒说出口的每一个单词。
   (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只是为『化妆舞会』能发起总攻而献身的炮灰,不知道这群家伙要闹成啥样!贝斯大人,果然英明呐!)
   法弗尼尔静静地站在二层观望,心中却不禁为自己所效忠的红世魔王“血舞”贝斯的决定佩服不已,纵然对方此刻并不在他身旁,可依旧不忘在心中吹捧一番。
   “唔……如果到时候遇到赤发灼眼讨伐者的话,可就麻烦了呀~莫酱好害怕~”
   如同娇小女孩般的红世魔王双眼中透出怯懦的神色,可是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身旁的长毛巨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一双巨大的手紧紧握拳,做出撕碎的动作。
   “没关系,尼亚尔毛特会把她撕成碎片的!”
   “行了吧,大个子,赤发灼眼可是刚刚消灭了‘猎人’,可没那么好对付!”
   “我相信尼亚尔毛特!既然尼亚尔毛特这么说的话,尼亚尔毛特就一定能消灭赤发灼眼讨伐者!”
   ……
   法弗尼尔继续监听着红世魔王们的交谈,这种将他人对话全部掌握的快感令他无比的享受,然而他也须格外谨慎,以免不安情绪爆发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日本 冲绳
   那霸市区的街道上,一名不显眼的年轻少妇走到商店的橱窗前,轻轻用手抚摸,似乎十分中意橱窗内陈列的商品。然而就当营业人员走出店门试图询问之际,少妇却迅速离开了,在周围人看来她或许只是个看到了喜欢的商品却无法入手的可怜人!
   少妇继续向前走着,不知是因为没能买到心爱之物的失落亦或是常年养成的习惯,每当来到窗镜或者玻璃品前,她总会忍不住趴在其上稍微观望一会儿。
   距离市中心较远的坡道旁,坐落着一家售卖各类镜子以及玻璃制品的小店,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老人站在柜台后,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铜镜。
   “主人,准备工作已经就绪,随时都可以恭候大兵们的到来了!”
   “『化妆舞会』那帮家伙真是麻烦,居然让我如此大费周章!”
  老人的脚边,一只美洲虎模样的生物慵懒地打着哈欠。
   “不管怎么样,先去弄点吃的吧。”
   百货商场内,一名白领女性正在盥洗室内对着镜子整理梳妆,然而随着镜子转瞬即逝的闪光,她的一切努力霎那间付之一炬,再次走出盥洗室的女性脸上早已没有先前鲜明的表情,曾经储存于亲友间的印象也在逐渐变淡,不需多久,她存在于世的一切痕迹都将不复存在。
   几乎同时,一名伫立在玻璃窗前眺望远方的高中男生也永远失去了未来,徒留下用以缓和冲击的人形火炬。
  公园内,一名女孩正等候着去买饮料的男友,或许是出于爱美的天性吧,她拿出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刘海。也就在这一刹那,她整个人化作一团蓝色火焰被镜子一点点吸食,与之相对应的是在少女身边的点点火粉正以相同的速度构筑出了一名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孩,只不过这宛如克隆出来一般的女孩并非人类,而是用以替代她骤然消失的火炬,在一段时间后便会慢慢消散,变为不曾存在的存在。
  古老的小店内,擦着铜镜的老人望着门外的人影,表情平静地报告。
  “主人,在用餐时间打扰您万分抱歉,但是我们被人盯上了。”
   慵懒地趴在地上,通过玻璃地面贪婪地吸食蓝色火焰的红世魔王狄斯卡特里波卡显得并不惊慌,甚至连头也不曾抬起。
  相较于要讨伐的对象,讨伐者似乎更为紧张,毕竟自己将要面对是以狡诈闻名的凶恶魔王“冒烟の魔镜”。
  为了不使周围世界因战斗受到波及,年轻的火雾战士率先发动了“封绝”,随即便以火焰弹为开场向敌人盘踞的小店发起了攻势。
   只可惜这些攻击就如同射向镜面的光线一般被无情地反弹向了攻击源,即火雾战士自己。见状不妙的少年立即闪身躲避,可是这些火焰弹却并没有就此消散,而是从一处弹向了另一处。
  “该死,我们被算计了!”
   直到此时,他们方才察觉,自己的自在式早已被对手改写,整个“封绝”内部宛若一个巨大的镜面世界,所有的一切表面都被镜子覆盖,曾经被自己认为最保险的火焰弹攻击如今已然变成了不断在自己周围反弹的炸弹。
   在品尝完数十人份的存在之力后,狄斯卡特里波卡打了个响嗝,随即站起来抖抖身子,慢慢悠悠地走到橱窗前,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敌人无谓的挣扎。
  “是不是再来到甜点会比较好~”
   外形如美洲虎般的红世魔王用前足轻轻敲击地面,五只浑身似被铜粉包裹的野兽瞬间跃出地面,守在了小店门前。
   习惯了使用自在式攻击的火雾战士面对这个会反弹的战场一筹莫展,逐渐因为自己的贸然攻击而被逼入绝境。
  “狩猎了,小的们!”
   一声令下,五只凶猛的黄铜色饿虎从多个方向夹击筋疲力尽的讨伐者。
   侦测型自在法一个个地释放,一个个地折射;束缚型自在式一遍遍地收紧,一遍遍地松开;攻击型的火焰一次次击中,一次次地反弹……面对这些由“冒烟の魔镜”驱使的异兽,年轻的战士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一番拉锯后,其中的一只猛兽咬住了火雾战士的左小腿,尖锐地利齿瞬间将其洞穿,紧接而至的一只咬住了他正试图击打而抬起的右手,第三只、第四只……很快,少年的四肢便无法动弹了。
  “似乎可以开饭了。”
  最后一只铜虎渐渐逼近面露恐惧的少年,一口咬下了对方的右足,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店内的狄斯卡特里波卡同样咀嚼着,仿佛外面的那只猛兽就是自己的代行者一般。
   被束缚的少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敌人一口一口地撕咬却无法抵抗,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最终,五只宛若披着铜镜的猛虎将火雾战士少年啃食地尸骨无存,徒留下地面上一滩滩浓稠的鲜血以及点点肉末,只不过这些很快也将化作火粉消散于风中。
   当封绝解除后,周围人谁也没有察觉自己的身边曾发生了一场恶战,更不会有人知道又一个生命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真无聊,继续等大兵们吧……”
  红世魔王“冒烟の魔镜”又一次走到柜台后面,懒洋洋地趴在地上。
   “主人,妖蝶的事……”
  “这个我自有安排!你就负责好好接待美国客人的工作吧!”
   说完,狄斯卡特里波卡便再次闭起了眼,继续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养精蓄锐。
  
  
  
  
  
  
   人物介绍:
   红世魔王:
   莫·索保:真名为“迷途莺”的红世魔王,红世组织『魔术殿堂』的一员,显现为长发红唇的美丽少女。虽然外表看似弱不禁风,实则是位极其可怕的红世魔王,经常利用优美的歌声与姣好的容貌欺骗敌人,是一名「武士」、「隐者」以及「执政官」三种职位均能胜任的全能者。火焰颜色为西柚色。
   尼亚尔毛特:真名为“灰雪屠夫”的红世魔王,红世组织『魔术殿堂』的一员,显现为除了脸部以外都被厚厚浅灰体毛覆盖的巨人。性格凶暴,尤其好战,在组织内担任负责战斗的「武士」一职。火焰颜色为灰白色。
   法弗尼尔:真名为“腐蚀龙”的红世魔王,红世组织『魔术殿堂』的一员,长期作为「将军」红世魔王“血舞”贝斯的副官。平时显现为头戴一顶高高的礼帽、身披一件深褐色长衣的男子,战斗时则化身为一条犹如烂泥堆砌的巨龙。拥有宝具“明镜心”、“铁血衣”。自在式“腐臭之幕”是他进入战斗状态的标志。火焰颜色为鹅黄绿。
   狄斯卡特里波卡:真名为“冒烟の魔镜”的红世魔王,虽然并非红世组织『魔术殿堂』的一员,但与其长期保持合作关系。显现黄铜色的美洲虎模样。言行给人以慵懒的感觉,实则相当凶残,会将敌人活生生地啃食。习惯以“磷子”将自在法植入镜中,通过镜面中的自在式来达到啃食、搜集情报、隐匿、战斗等目的,是一位狡诈的自在师。火焰颜色为黄铜色。
  
   自在法
   镜の迷宫:红世魔王“冒烟の魔镜”独具的自在法,将对手的自在式“封绝”侵蚀,致使封绝的内部的一切表面均由镜面构筑,令普通的自在式和火焰攻击无法发挥作用。
   镜の吞食:红世魔王“冒烟の魔镜”独具的自在法,事先由“磷子”将自在式植入任何可以反光的物质中,通常选择镜面或者玻璃,待到狄斯卡特里波卡需要吞噬存在之力时,以这些自在式为媒介将映射在镜面中的人的存在之力吞噬并快速制造火炬。





第五章  莉媞消失之后的日子……

   大学校园
   兰迪独自一人慵懒地坐在书桌前,由于是上课期间,整幢寝室楼显得异常安静,而始终与他形影不离的迦蒂丝这会儿也正被米莎以散心的名义拉去逛街了。
   无人打扰的静谧时光对于这位喜欢独行的诗人来说曾经是不可多得的财富,然而最近他却有些害怕这份孤单的自由,尤其是莉媞消失后的这两周,万籁俱寂的环境总会令他不由怀念起那些已然逝去的同伴,追忆与他们共同度过的时光。
   (距离最初的契约已经过去近九百年了,看来我也染上了动不动就会感怀往昔的老头病了啊!)
   轻轻拉开抽屉,一张合照无声地躺在笔记本中,在照片的中央十分不自然地空出了一个位置,那是莉媞曾经存在的地方,如今却什么也没留下。
   “又在想那个人类小女孩吗?”
   “嗯……”
   面对与自己缔结下契约的红世魔王,兰迪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况且就算掩藏也会很快暴露的。对比起失去迪丝那会儿的自己,现在的他已经成长了许多,毕竟有些事情只凭一人是没法应付的,学会在必要时与同伴共同分担才是更为成熟的表现。
   “这也难怪,连我也有些怀念那个怯生生的小丫头呢~”
   宝蓝戒指中传出的声音略显悲伤,但这股哀愁很快就被驱走了。
   “只不过人类终究是要逝去的,你就当她是稍微早走了几步吧。”
   与同伴并肩战斗的日子,与迦蒂丝和谐共处的日子,与人类亲密接触的日子……不仅改变了银发青年,同时也改变了他的契约魔王,“哀伤冰火”卡斯特拉。若换做从前,如此宽慰人心的话语是绝不可能从这位浑身散发出浓浓哀伤氛围的魔王口中说出的。
   (谢谢……)
   脸上依旧镌刻着忧伤的银发诗人缓缓呼出一口气,随即将抽屉小心地合上,起身踱步到窗前,推开遮蔽在帘布后的移门,径直走出了房间。
   站在阳台上的兰迪细细品味着空气中夹杂的瑟瑟秋意,西北风一阵又一阵地袭来,将秋收所孕育的甜蜜渐渐驱走,取而代之的是寒冬即将来临的干涩。
   放眼望去,整个校区内已然一片秋冬交替的风景,进出宿舍区的大路上空空荡荡,唯有两旁的树株依旧在默默地守候着。偶尔有几名学生从下方匆匆经过,他们或是早起前往图书馆自习,或是中途逃课返回宿舍,但都未曾因这些长年累月静静伫立的生灵而驻足片刻。
   (这个是新生吧?)
   兰迪就如同是他们其中一员的化身,无声地观察着经过的每一名学生。
   (这两个应该明年就要毕业了。)
   透过存在之力的相互交汇,身为火雾战士的他能轻易地获悉这些人与这所学校产生羁绊的时间以及深浅。
   (这名学生的存在之力总量好小,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默默无闻地死去吧。)
   由他们身上各自所蕴藏的存在之力的容量,他亦能大致推测出对方未来的可能性。
   (人类是何其的脆弱,可总是拼尽全力地活着,无论努力的方向是对或是错……)
   缓缓抬起左手,这里曾经有一道深深的伤痕,那是他还身为人类之时为心爱之人拼死向异世怪物复仇所留下的印记。
   (如果学那个老头子一样留下点努力的证明,或许也是件不错的事!)
   被自在法修复的白皙肌肤上没有一丝瑕疵,即使是本人,现在的他也已经很难具体确认出当时受伤的位置了。
   “唉……”
   轻叹一口气,兰迪双手交错趴在阳台栏杆上,遥望着远方的建筑,在那里有着无数正在为活着而奋力拼搏的人类,任由秋风将银色长发拂起。
   “又想去保护人类了吗?”
   “怎么可能,只是突然多了几份感慨。人类明明这么弱小,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总是会义无反顾地往前冲!”
   注视着远方的冰蓝双眸隐隐映射出一丝悲伤,脑海中却不知不觉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
   (今天的我还能像人类时期那般勇敢吗?)
  
   繁华街道
   熙熙嚷嚷的人群中,米莎拉着脸上刻满悲伤的少女进入了一家百货商场。
   两周前的公园内,作为迦蒂丝情敌兼朋友的莉媞永远地消失了,也就从那天起,总是洋溢在红世少女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的少了。
   (为什么迦蒂丝的胸口那么难受呢?)
   作为异世的存在,红世之徒,对于失去朋友这样的事情本应早已习惯,更何况莉媞只是一名普通人类,甚至都不是同胞。可不知为何,她的消失令迦蒂丝尤其悲伤,这是源于对好不容易结识的朋友的珍惜,亦或是对莉媞未能传达的恋情的痛惜?少女自己也不明白,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才导致了这一切悲剧的发生。
   陷入自责的迦蒂丝默默地站在货架前,一双赤红的瞳眸中却映不进任何事物。
   趁着少女毫无防备,调皮的米莎已悄然来到了她身后,拿着挂了淡蓝色比基尼衣架的双手从两侧绕过她的身子,将其比在迦蒂丝身前。
   “嗯~~~”
   透过摆在一边的椭圆形镜面,米莎细细品味着少女身着比基尼的模样。镶有荷花边的胸衣极好地衬出了迦蒂丝娇美的胸部,清新的淡蓝色与她白皙肌肤相配仿佛让人顷刻间便感受到了大海的魅力,顺着双颊垂下的几缕海蓝长发十分和谐地与其连为一体。虽然目前由于外套的遮挡致使效果不明显,可一旦到了脱下外套正式穿着时,下身大胆的简约设计一定能在最大程度上体现迦蒂丝曼妙的身材。
   “这件果然很适合迦蒂丝酱~”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将迦蒂丝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感觉到身体两侧有人碰触,她本能地低头查看。面对突然闯入自己视野中的一双纤细的玉手以及覆在自己胸前的淡蓝色胸衣,一时没能明了现状的少女有些茫然。
   “???”
   “觉得如何?这可是俺家小狼狼极力推荐之作哦~”
   红世魔王“聖潔闇岚”的话瞬间解开了少女的疑惑,她忙不迭地双手将身前的比基尼推开,同时迅速向后退,谁知却恰巧撞进了米莎的怀中。
   这真可谓是天赐良机啊!早就对红世之徒“蓝蝶”抱有特殊感情的“冰封の賢狼”自然不会让它白白溜走。她迅速用右肩抵住向后退却的迦蒂丝的背部,右手顺势下滑握住迦蒂丝的左手手腕,宛如保险带般紧紧将少女锁在自己的臂弯内。
   试图反抗却无法挣脱束缚的少女盯着举在自己身前的比基尼,娇俏的面庞涨得通红。
   “别玩了啦~米莎前辈!这里好多人~”
   “不是在玩哦~昨天‘银月诗人’说是明天会带你去室内水上乐园,所以呢~咱今天特地带迦蒂丝酱来挑胜负泳衣的~”
   “咦!!!!!!!!!!”
   迦蒂丝瞪大了双眼,赤红的瞳眸中充满了惊愕,同时又隐隐藏着几分喜悦。尖尖的耳朵也因为这突然的喜讯高高竖起,几乎就要从发丛中钻出。
   “赶紧一起挑泳衣吧~”
   “可是……这么多人……”
   由于双手被钳制,迦蒂丝羞涩地低着头,一双灵动的赤红瞳眸来回转悠,似乎十分在意周围人们的目光,平日里活泼好动的红世少女在这里却犹如初次离家的闺秀,两颊不断映出丝丝红晕。
   “一定要在这儿换吗?”
   “怎么可能,有专门换衣间的~”
   米莎的回答令紧张的迦蒂丝不由松了口气。
   “不过,如果迦蒂丝酱执意想在这里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哦~”
   犹如恶作剧精灵般的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一边说着一边将可爱的红世之徒紧紧夹在自己手臂与身体间,令其难以动弹,拿着泳衣的左手慢慢逼近对方胸前的外套拉链。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眼看自己将要被强行更衣,不愿被周围人看见自己胴体的“蓝蝶”一时情急,竟不由分说地发动了封绝。
   “喂,俺家的小狼狼啊!这回玩脱了吧!”
  
   教学楼顶层平台
   兰迪仔细地检查着位于楼顶的自在式,这是他在数十年前布置下的,当初由于大批红世使徒突然涌向东南亚地区,为了能第一时间发现潜逃至城中的敌人,他在城市各处设下用以侦测的自在式。
   突然,一股异样的气息从西南方向涌出。回首望去,一层若隐若现的淡蓝色半圆形薄膜静静包裹着距离此处数公里的市中心地带。
   “这是迦蒂丝的封绝!发生什么状况了吗?”
   通过封绝外层的火焰颜色,兰迪瞬间判断出了施术者。然而就当他欲赶往现场之际,封绝竟毫无征兆地解除了,就如同出现时一般突然。
   “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几乎同时,藏在兰迪口袋中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按下按钮,小小的机器中传来了迦蒂丝的声音:不好意思哈,迦蒂丝刚才被米莎前辈吓着了,没事了~
   兰迪尚未来得及说上一言半句,急切的少女已然挂断了电话。
   (真的没事吧?)
   尽管听到了迦蒂丝亲口报平安,可依旧难消银发诗人心中的担忧,利用自己花费数十年建立起的侦测自在式网络,身处网络中端之一的他迅速确认了两人的位置以及附近状况。
   (看来的确如迦蒂丝所说,是一次意外。)
   经由自在法的确认,封绝所施展之地并没有其他红世使徒或者火雾战士,“蓝蝶”与“冰封の賢狼”也并没有爆发冲突的迹象,似乎先前迦蒂丝的电话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百货大厦内部
   “抱歉抱歉,刚才是想和迦蒂丝酱开个玩笑的~”
   米莎摸着迦蒂丝的头,脸上依旧残留着恶作剧的俏皮笑容,眼神中却流露出丝丝温柔。
   “因为看最近迦蒂丝酱一直愁眉不展,所以忍不住想要捉弄你下,没想到居然会发展到施展封绝的地步~还真是把咱吓了一跳呢!”
   依旧惊魂未定的红世之徒并未像先前那般轻易接受对方的善意,而是机警地向后退避,娇俏的脸庞上写满了委屈,赤红双眸中闪烁着些许怀疑,一对尖耳朵也警惕地高高竖起。
   “对啊!对啊!俺家的小狼狼绝对没有恶意的,所以赶紧回来继续选泳衣吧~”
   从捆绑自米莎腰带上的香囊中传出了芬里尔充满诚意的话语,可已然受过一次欺骗的红世少女脸上依旧浮现着不安,一双大眼睛不时在米莎与地面间来回扫视,犹豫着是否要相信对方还是继续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俺家的小狼狼,这回可好,人家不相信俺们了!”
   “呜呜~~~桑心了~~”
   米莎撅起嘴,食指紧靠眼睑,手指略弯,详装抹泪的样子,在迦蒂丝的眼前故意做出一副哭泣的模样,周围人看来仿佛是蓝发少女将她弄哭了似的。
   “唔……米莎前辈坏人!明明是米莎前辈先欺负迦蒂丝的说!!!”
   尽管嘴上这么抱怨,可善良的迦蒂丝还是不由自主地靠近米莎,试图安慰对方。
   “米莎米莎乖乖,难过难过全飞走~”
   “噗,你这是什么安慰方法啊!也太古老了吧~哈哈~”
   被迦蒂丝如此古老的安慰方式所逗乐的火雾战士少女一把搂住了对方的腰,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果然攻方还是得让咱来担当啊!”
   “??”
   米莎侧头将手中的果糖吞入口中,随即趁迦蒂丝还在疑惑之际轻轻吻了上去,慢慢用舌头撬开了少女羞涩的门扉,将一颗混合着思念与甜蜜的糖果传入对方口中。
   “唔!!”
   娇羞的少女再一次试图后退,但这一回米莎已经牢牢将她深拥在双臂间。
   “就让咱稍微享受下这短暂的幸福吧?迦蒂丝酱!”
   明明是如此欢乐的氛围,可迦蒂丝却从米莎的语调中带隐隐听出了哭腔,被紧紧抱住的少女虽然没能看见此刻对方的表情,但她心中明白,总是用恶作剧捉弄自己的米莎前辈一定是又回想起了逝去的妹妹。
   原来因莉媞消失而情绪低落的并非只有自己一人,总是在不停安慰自己的“冰封の賢狼”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无所谓,她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莉媞的突然离去无疑又一次掀开了隐藏在米莎心中对枉死的妹妹的思念,这等于再次撕开已然结疤的伤痕,迦蒂丝从中仿佛看到了一颗正在滴血的心。
   (一定很痛吧,米莎前辈?)
   迦蒂丝轻轻拍打着米莎的后背,嘴中却什么话也没说。
   百货大厦内,同样受伤的贤狼与娇蝶紧紧相拥,相互舔舐着伤口。


第六章  爱の船

   时值深秋,整个城市在片片落叶的印衬下逐渐染上秋的色泽。雾灰的钢筋水泥大楼、光秃秃的干枯树枝、厚重的行人衣饰……曾经随处可见的生命气息已然悄悄收敛,大家纷纷都在为着即将到来的寒冬做着准备。
   似乎是为了更好地融入人群中,今天的兰迪并没有坚持穿着一如既往的蓝色,而是以一件米色的运动休闲衫并配以相同色系长裤的模样静静等在影院门口。
   “啊~~兰迪~~~”
   迟到了约十来分钟的女主角终于登场,雪白绒线帽下娇小的脸庞透着抱歉的神情,两侧乌黑秀发随着奔跑而轻轻扬起,纤细的身材在一袭浅色长毛衣裙的搭配下丝毫没有显出深秋所带来的臃肿感,脚下一双毛茸茸的米色雪地靴将少女的娇俏可人展露无遗,让人不由多了几分怜香惜玉的感觉。
   (不愧是“冰封の賢狼”那家伙帮忙挑选的,果然可爱呐~)
   从迦蒂丝的口中得知,昨天米莎以帮忙选衣服为由带她去了百货商场,虽然途中满心鬼点子的火雾战士少女着实戏弄了一番迦蒂丝,还骗她试了泳衣,甚至引发了封绝,但从结果来说,兰迪还是不得不对她表示感谢的。
   只不过,这份感激之情仅仅只维系了十几秒,由于始终没见到提议的发起者,银发诗人开始对今天活动的目的产生了怀疑。
   “‘冰封の賢狼’人呢?”
   “米莎前辈说有事来不了了,让我们不必等她了。”
   “果然呐……”
   迦蒂丝的回答确认了兰迪心中的猜测,只是昨日已然应允了对方的要求,纵然心里对自己被人放鸽子甚是不满,他还是拉起红世少女的手便朝影院走去。
   (我就在想这家伙怎么会忽然提出要三人一起去看电影?原来如此!)
   影院的外观四四方方,属于典型的英式建筑,略微高出一截的主体建筑与左右两旁的副楼形成汉字“山”般的结构,颇为雄伟,让人不禁觉得十分可靠。
   走进大厅,一边是负责售票的窗口,另一边则承担着饮料以及零食的贩售,而正中的巨大屏幕则不断播放着近期上映的电影预告。
   “兰迪兰迪,迦蒂丝要一份爆米花~”
   明明是第一次来影院,迦蒂丝却不知道从哪学到的观影习惯,兰迪估摸着一定又是那只大坏狼教导的。
   远方的某幢商务楼里,一名露着狼耳、打扮时尚的女子打了个喷嚏。
   (谁在说咱坏话!)
   通过检票口,登上二楼,推开大门,一间装饰精致的放映厅展示在两人眼前。
   兰迪一手握着票根,一手牵着迦蒂丝的纤纤细手,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银月诗人”此刻正皱着眉,一排排地寻找着座次。
   “啊!”
   直到确定了两人的位置,兰迪才发觉米莎所订的座位是如沙发一般有着靠背、中间没有扶手隔开的座位,也就是所谓的情侣包厢,这更进一步肯定了他先前的推断。
   只不过比起兰迪的沉稳,身旁蓝发少女的情绪则要高亢许多,硕大的投影屏幕、宽敞的大厅,大批的观众……影院中的每一不同寻常之处都足以令这位初次踏足影院的红世之徒兴奋许久。
   “兰迪兰迪,这一排的座位好大,坐得好舒服啊~~~”
   第一次来到影院的迦蒂丝犹如乡下妹进城,她自然不会知道这排座位是专供情侣们在影片所营造的甜蜜气氛中进行些许互动的。
   “如果再大点就好了,就可以躺下来了~~兰迪……唔唔……”
   银发诗人见状不妙,急忙以自在式封住了迦蒂丝的嘴,这位看似聪慧的少女实在太过纯真无邪了。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发言已经引起了一场大误会,周围不少观众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们。
   “呼……”
   兰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若非自己及时采取行动,真不知道这笨蛋红世之徒接下来会说出什么,他可不想被人当成在公众场合晒恩爱的笨蛋情侣。
   前一秒还在享受宽大座椅的迦蒂丝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出声了,瞬间瞪大了双眼,仿佛不相信似的又反复叫喊了几声,却依旧没能蹦出半个音节。
   (咦咦~迦蒂丝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能出声了!!)
   无法用言语交流的少女第一时间望向身后的兰迪,这并非是因为她知道了导致自己无法开口的幕后元凶,只是单纯的女孩子向男友求助的本能。
   望见迦蒂丝明亮的赤红瞳眸中流露出的求助之情,因周围人注视而羞赧的兰迪不紧不慢地坐到少女身边,在这个稍微私密的空间轻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经由兰迪的解释,迦蒂丝小脸涨得通红,直到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出口的话语联系在一起是多么引人遐想。
   (呜呜呜~~好丢人~~~)
   尽管坐在较为私密的情侣座,但羞怯的少女依旧感到自己仿佛是在被千双眼睛注视着般炙热,恨不得立即挖个洞钻进去。
   就在这略感微妙的气氛下,灯光徐徐淡下,影片开始放映了。
   漆黑的环境里,出品公司的LOGO在激昂的音乐下徐徐出现。
   “二十……”
   迦蒂丝看着画面试图解读这家公司的名称,然而这一行为却被兰迪及时制止了。
   “别像小学生一样读出来,会影响到周围人的。”
   随后伴乐逐渐转为略带忧伤的低唱,观众们仿佛被带回到了故事发生的年代,泛黄画面中的人们朝着即将远航的巨轮挥手告别。
   迦蒂丝也从最初的好奇躁动逐渐变得安静,似乎是被影片及配乐所吸引,一双赤红的瞳眸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银幕。
   当乐声结束后,影片从海底打捞开始进行叙说:打捞队员们在一番辛苦的搜索后,终于从破旧的船体中找到了保险箱,只不过他们要找的巨大钻石“海洋之花”却不在其中。此刻的镜头却转向了毫无关联的一间民宅,电视中播放的新闻以及片段中出现的一副临摹画却引出了一位老妇人,而她就是画中人,也就是本片的女主人公,露丝·德维特·布卡特。随后老年露丝在孙女的陪伴下来到了打捞船上,经由她的讲述,镜头回到了84年前,翟甘提克号游轮出航的那天……
   随着影片的放映,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兰迪环顾四周,周围的人们似乎也跟随剧中人一同登上了被称作“梦幻之船”的翟甘提克。
   平日里总是充满好奇的红世少女此刻一动不动地靠在椅背上,双眼直直地注视着前方,显然她已经完全融入到了故事之中。
   兰迪则没有像迦蒂丝那般沉醉其中,长期的战斗经历使他时刻保持着警惕,也正是基于如此,他隐隐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
   (真是的,即使坐在这私密性较好的情侣座内依旧不能让人安心。)
   但今天毕竟是初次和迦蒂丝观赏电影,影片也是热门之作《翟甘提克号》,所以他试图忽略那些围绕在两人身边时刻紧盯着他们的眼睛。
   翟甘提克号缓缓驶离海岸,船上的人物逐个亮相,有衣着华丽的贵族,有自由奔放的中下层乘客,有悠然自得的船长……
   就在这平缓的进展中,贾克与露丝相遇了,只是这初次的邂逅可不怎么浪漫,放弃自杀正欲返回甲板的露丝脚下一滑险些坠入大海,幸得贾克及时拉住了她。
   几乎同时,已然进入剧情的迦蒂丝也紧紧拽住了兰迪手,似乎她就是垂在船尾生死一线的露丝,而自己则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贾克。虽然此刻他们并不是在船上,时间也不是夜晚,但如今两人的周围却安插了数名『傀轮会』成员,对于身处众多火雾战士包围的红世之徒来说,自己还真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贾克”。
   兰迪不禁回忆起自己与迦蒂丝初次见面时的情景,两人也是从最初的争执发展到之后的英雄救美。
   (“冰封の賢狼”还真是选了部好片啊!)
   影片中不断在贵族责任与心中真爱间摇摆的露丝令迦蒂丝有那么几个刹那将自己完全代入其中,在模糊不清的记忆深处似乎也曾有过在真爱与身世间摇摆的场景,可是每到了想将其具体还原时却又瞬间变得一片火红。
   仿佛迎合红世少女一般,影片的主色调也在此刻染成了茜色。夕阳下,露丝站在船首的栏杆上展开双臂,上方是染成金色的浮云,身下是不断泛起的浪花,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在背后紧紧抱着她的则是自己真心喜欢的贾克。此时,动听的主题曲缓缓响起,配合着如此优美的画面,让人感到无比浪漫。
   兰迪微微侧头欣赏着沉浸在影片中的迦蒂丝,却不料对方却在这时转头望向自己,两人的视线在短暂相会后又各自害羞地转向了银幕。
   (是在期待吗?)
   一个镜头、一个眼神的交汇竟让兰迪产生了下次带着迦蒂丝去海上效仿一回的冲动。
   随后露丝邀请贾克来到了自己的起居室,戴上了“海洋之花”的她脱去了衣服,示意对方为自己留下一幅最美的胴体画,这也就是开场那副画作的由来。
   画面中的露丝身材丰满,金棕色的卷发以及白皙的肌肤如瓷娃娃一般精美,迦蒂丝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
   “还会成长的,嗯,一定会的!”
   然而当她抬起头发现身边的兰迪正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时,双颊即刻泛出一片绯红。
   “迦、迦蒂丝可不会让兰迪画裸体!!”
   面对身旁少女突然的娇羞,兰迪实在难以理解她想要表达什么。
   就在他尚在思忖之时,翟甘提克号的正前方突然出现了冰山,气氛逐渐变得紧张,贾克与露丝还在甲板上取笑那两名追逐他们的侍从,巨轮却已然撞上了冰山。为了防止隔水舱全部被淹,防水隔门一扇扇关闭,这时的兰迪忽然感到右手一紧,原来迦蒂丝正在为从一点点下降的铁门下钻过的工人们担心,深怕他们被门夹住。
   几乎同一时刻,贾克与露丝的情感之路也遭遇了冰山,未婚夫凯勒敦通过故意将“海洋之花”栽赃给贾克的方式试图令他们两人产生间隙。
   “快发觉,快发觉呀!!”
   虽然完全深陷其中的红世少女不断地呼唤,但最终这一诡计还是得逞了,贾克被关到船员通道的小房间内。
   随着冰冷的海水不断涌入翟甘提克,一幅众生百态像逐渐呈现在人们面前。贵族们直至此时此刻依旧在强调着他们的身份与礼仪,船员们则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勉强履行着自己的责任,更多的是为了求生而争先恐后地跳上正在下降的救生船的普通人。望着这一幕幕的观众们一个个屏气凝神,静静等待着片中各个人物的最后命运。
   唯有一人比较特殊,尽管同样被紧凑的故事节奏、跌宕起伏的情节、优美的伴乐以及富有冲击力画面所吸引,但他更为关切的却是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
   或许是过于投入,当看到未婚夫凯勒敦持枪追杀贾克与露丝时,兰迪可以明显感觉到迦蒂丝存在之力的波动,有那么一刹那,他真担心身旁的少女会朝大银幕射出两发火焰弹。
   紧随其后的片段中,两位主人公在几乎没过头顶的海水中拼死求生的画面又一次把迦蒂丝的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若不是始终紧握着兰迪的手借此一起分担,她极有可能会不由自主地施展自在法。
   相较起纯情的少女,饱经沧桑的诗人更为在意银幕外的状况,尤其是周围数名『傀轮会』成员的举动。也许是通过镌刻在符卡上的侦测用自在式,这些普通的协助者也感觉到了红世之徒的不稳定,纷纷掏出另一张符卡正欲做些什么。
   这样的行为彻底触碰到了银发青年的底线,无论是在过去尚为人类诗人之际,还是缔结契约成为火雾战士之时,崇尚自由自在的他最讨厌的莫过于受制于人,这种用看不见的绳索捆住他人的做法是他至今都无法认同的。
   “如果你们胆敢使用自在式,一切后果自负!”
   兰迪通过自在式所传达出的话语十分强硬,或许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尽管嘴上一直没有承认,但在心里还是把这一切都当作了与迦蒂丝的约会,正因为如此他才格外介意那些插足于两人之间的监视者,更别提这些人还正打算实施会彻底令这场约会告吹的举动!
   恐吓过后,普通观众依旧聚精会神地欣赏着电影,因为他们根本就接收不到火雾战士通过自在式传达的威胁。至于那些口袋中插有符卡的“特殊观众”亦不再敢有新动作,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银月诗人”早在五百年前就曾因为私欲而轻易抹杀了无数的同僚,为了防止事态变得不可收拾,他们权衡再三后选择了退让。
   (真是的,看场电影都不让人消停!)
   影片逐渐走向高潮,随着翟甘提克号逐渐下沉,无数的人们从船头滑落至冰冷的大西洋中,贾克与露丝紧紧抓住围栏。同样被抓住的还有兰迪的右手,双眼紧盯银幕的迦蒂丝左手握着身边人的手,右手握拳放在胸前,似乎是在为两人祈求平安。
   巨轮以极快的速度沉入海中,经过贾克的指导,露丝在入水前深吸一口气,随即迅速上浮,成功逃脱了被卷入洋底的命运。可好不容易存活的她却被周围其他的幸存者拉拽,几次被压到水下,幸得贾克及时出手,才勉强爬上了一块浮木,摆脱了浸没在冰冷海水中的困境。
   “听着,露丝……你一定能脱险,活下去……生很多孩子,看着他们长大,你会安享晚年……安息在暖和的床上,而不是在这里,不是今晚,不是这样死去,明白吗?”
   一片漆黑的夜空,一望无际的大海,漂浮在周围的尸体,露丝不禁失去了生存的希望。
   “赢得船票……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让我可认识你,认识你真荣幸,万分荣幸,你一定要帮我,答应我活下去,答应我,你不会放弃……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环境怎样……露丝,答应我,千万别忘了。”
   然而在贾克不断地以瑟瑟发抖的声音劝说下,她终于下定决心活下去。
  “我答应你。”
  这时的迦蒂丝却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反倒是松开了一直与兰迪相握的手,开始不住地擦拭眼角,相信这时候的她已经察觉到了结局。
   当搜寻幸存者的救生船返回时,露丝一遍遍地呼喊着贾克的名字,可是对方却再也没有醒来,冰冷的海水早已将他自由不羁的生命之焰熄灭。
   (喂,在干嘛呢?别浪费“冰封の賢狼”的好意啊!)
   身边的女孩不住地用手抹着眼角,可晶莹的泪珠还是源源不断地滑落她娇嫩的脸庞。
   (真是个容易被感动的红世之徒啊!)
   尽管有些小抱怨,可无法对哭泣异性放任不顾的诗人还是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兰迪突然的温柔举动似乎略微惊到了对方,少女白皙的脸庞微微再次泛出丝丝羞怯的红晕。
   “谢谢……”
   躲入恋人臂弯中的迦蒂丝自然而然地将头枕靠在对方肩膀上,一双灵动的红眸在泪水的浸润下愈发显得美丽,宛若两颗硕大的红宝石,丝毫不比影片中的“海洋之花”逊色。
   故事的最后,老年露丝悄悄将“海洋之花”丢进大海,献给84年前止步在这里的人们,因为她已经不再需要这颗宝石了,她这一生足够绚丽了。贾克,曾经在这里和你相约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了哦。
   ……
   电影散场后,兰迪与迦蒂丝手牵手走出影院,少女微微泛红的眼睛尤为吸引人。
   至于迦蒂丝手中的爆米花,几乎原封不动地躺在纸盒中,深深被情节所吸引的少女整场电影一直紧盯着屏幕,根本无暇顾及手中的零食。
   (早就知道会这样了,买什么爆米花嘛!)
   (嘛嘛,不就一份爆米花吗?别像个小男人似的斤斤计较。)
   遭遇契约魔王的吐槽,内向的“银月诗人”不由露出了些许惭愧,所幸这股不合时宜的红晕很快便消退了下去,并未被身旁少女以及周围人所发觉。
   伴随涌出影院的人潮,体验了一场动人悲恋的两人再次感受到了寒风的轻拂以及阳光的照耀。略感凉意的风中吹拂在脸颊只能嗅到寒冬将至的萧瑟,被浓厚云彩遮蔽的阳光即使照射在身也已几乎没有了暖意。
   唯有身旁之人的手掌中不时传来阵阵暖流,温热着彼此寂寞的心灵。


第七章  狼与蝶嬉戏时出现的大小姐(上)——贤狼与娇蝶的嬉戏


   十二月的上海已进入了隆冬,虽然平均温度尚维持在10度以上,可恼人的湿气仿佛能钻入骨髓之中一般,将寒气不断地带入到肌体内部,让人不自觉地感到阴冷异常。
   温暖的小屋中,迦蒂丝与米莎两人坐在沙发上欣赏着电视栏目,兰迪早早就被“剑花挥舞者”虞轩召至『傀轮会』总部,似乎要商谈什么重要事宜。
   “你们不是伪装成大学生了吗?就这么公然旷课不要紧吗?”
   被称作“冰封の賢狼”的火雾战士少女,米莎·卡玛拉,十分随性地倚靠在沙发背上,一条浓密的大尾巴从背后绕到身前,静静地躺在双膝上。米莎时而用手掌轻轻抚摸,时而又用手指轻轻梳理,一副十分珍视的模样。在她脚边的垃圾桶里堆积着无数苹果核,这些都是她一个上午所消灭的成果,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坐在她身旁的少女睁着一双大眼睛,紧盯着电视屏幕中出现的动漫人物,一对细长的尖耳朵在发丛中不安分地摇摆,仿佛两只调皮的松鼠似的。
   “不要紧的,兰迪说大学什么的偶尔露个面就可以了,人类学生都是这样做的,实在不行就稍微修改下我们的存在。”
   历经了数个月的大学生活,迦蒂丝对于名为学校的存在已不再像最初那般热衷了,加之莉媞的消失与吉诺的消沉,不知不觉中将她与学校的距离进一步拉远了。
   (呀嘞呀嘞,俺们的大诗人也堕落了啊!小狼狼可千万别学哦~)
   一条挂着数十香囊的七彩锦缎腰带被随意摆放在沙发扶手上,从中传出了红世魔王芬里尔犀利的吐槽,只是这通过与契约者感应所传达的话语并不会进入其他人脑海中,因而正在将薯片送入嘴中的蓝发少女丝毫未受影响,依旧聚精会神地观看着电视节目。
   “迦蒂丝酱真是太听‘银月诗人’的话啦~”
   米莎的右手肆意地在迦蒂丝的头上使劲抚摸,令对方刚刚打理好的一头秀发再次变得凌乱不堪,而她自己的眼神中却不知为何流露出了些许不应有的悲伤。
   窗外的天空显得格外阴沉,抑郁的灰色将一切掩藏,只在人们的视野中留下隐隐绰绰的模糊景象。
   (咱真是好久没有这么无忧无虑了啊!)
   也许是心情压抑了太久,面对突然到来的悠然生活,名为“冰封の賢狼”的火雾战士少女竟有些害怕,深怕这是不幸将至的前兆。
   ——因为一直是孤单一人,所以从不知道什么叫伙伴,也从未体会过他人手心传来的温度,因而从不感觉寒冷、也不明白寂寞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回想起“绝尘孤狼”在临死前的那番话语,米莎的内心就如同窗外的天气,阴霾一片。
   ——但是当我遇到了小雪后,被她用温暖的手掌抚摸后,被她用充满爱的心灵滋润后,我变得再也无法独立前行了。在漆黑的夜晚,我第一次感到了寒冷,那种无助的失落感将我的全身冰冻。在往来的人群中,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寂寞,那是一种仿佛瞬间夺去你五感般的孤独。现在,我终于又能见到她了……
   亲手杀死了妹妹,又不由分说地将责任全部怪罪于红世使徒,这样的自己能获得幸福吗?米莎不禁开始怀疑,尤其是在见证了莉媞的消失后,这份担心愈加强烈。自从成为火雾战士后,米莎就一直奉行独来独往的准则,可如今身边却多了一名可爱的红世之徒,犹如妹妹一般时而给她带来欢乐,时而替她分担痛苦,这样的自己和那时的“绝尘孤狼”是多么的相似!
   (咱最后会不会也和“绝尘孤狼”一样孤独呢?还是会先于迦蒂丝酱消失?)
   米莎默默地望着迦蒂丝,赤红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惆怅。
   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正被人注视着,原本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电视上的迦蒂丝突然回头,恰巧瞥见了米莎略显落寞的神情。
   “米莎前辈?没事吧?”
   性格好强的米莎又怎会在被自己视为妹妹般照顾的迦蒂丝面前展露出柔弱一面呢?她悄悄收起悲伤,转而摆出困扰的表情,开始打量起脸上透着担忧神色的蓝发少女。
   (谢谢,迦蒂丝酱,真是个好孩子呢~)
   “咱真的好喜欢迦蒂丝酱,喜欢到了想要吃掉的地步,该怎么办呢~”
   “咦!!迦蒂丝不好吃的说!而且,那个呢,迦蒂丝被吃掉的话就没了呀!以后米莎前辈就不能再欺负迦蒂丝了呀~”
   拥有如瀑布般柔顺蓝发的少女不自觉地挪动了下身子,与渐渐逼近的饿狼稍稍拉开些许距离,同时将右手搭在扶手上以便第一时间转身逃离。
   迦蒂丝害怕的模样实在太过可爱,使得原本只是想掩饰内心忧伤的米莎不由自主地想要捉弄下眼前的红世少女。
   (这么紧张的模样更加让咱欲罢不能了呐!)
   此刻,“冰封の賢狼”的眼中早已不见了先前的抑郁与忧伤,它们的位置早已被迦蒂丝的身影所填满,一双红眸熠熠生辉,那是捕食者发现猎物时所射出的光彩。
   “就决定是你了!”
  动画节目依旧在放映着,这句名台词却成了狩猎开始的信号,只见原本弓着腰的米莎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飞扑,几乎在同一刻,迦蒂丝起身敏捷地向前一跃。
   (果然如咱所料,太单纯了呀!)
  以近战擅长的“冰封の賢狼”蜷起身躯,双脚朝侧前方猛地蹬向沙发靠背,在沙发应声翻倒的刹那,如狼一般矫健的少女依托着火焰之尾的帮助完成了几乎不肯能实现的90度转向,从红世少女背后扑倒了对方。
   “哇唔~~~”
   忽然被人扑倒的迦蒂丝还没顾得上疼痛,耳根就不断袭来阵阵热气,腰间更是仿佛有数百只蚂蚁在爬般瘙痒。
   “米莎前辈坏人!!!就知道欺负迦蒂丝!!!”
   被贤狼牢牢压制的蓝蝶一边抱怨一边不断地扭动着身子试图挣脱。
   就在两位少女毫无防备的嬉戏打闹间,一股危险的气息正逐渐逼近她们。
   迦蒂丝略显娇嫩的声音不仅没有叱走压在自己身上的米莎,反倒是更加激发了对方戏弄她的欲望。
   “嗯~咱是大坏人,所以要好好欺负下迦蒂丝酱才行啊!”
   大胆的贤狼少女将鼻翼慢慢凑近迦蒂丝的后颈,一股沁人心扉的香气随即扑面而来,似乎还不够尽兴的她竟伸出舌头轻轻触碰了对方白皙的后颈。
   “啊!!!米莎前辈要做什么!!”
   毫无防备的“蓝蝶”立即打了个寒颤,强烈的不安迫使她艰难地回头望向米莎。
   (喂喂,俺家的小狼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痴汉了!!)
   在两人(外加一条腰带)未留意的玻璃门外,一名容貌秀气的女子饶有兴致地关注着屋中的打闹,不知不觉几乎将脸完全贴在了玻璃上。
   “咱貌似一直在说要吃迦蒂丝酱,可是至今还不知道迦蒂丝酱什么味道,怎么办呢?要不还是先尝一下吧~”
   米莎故意舔舐了下嘴唇,脸上洋溢着跃跃欲试的喜悦,再次将头探向身下的少女。
   “呜呜呜~~~~~~不要对迦蒂丝做奇怪的事啦~”
   迦蒂丝的讨饶声令米莎停顿了片刻,但兴致正浓的灰狼还是再次吐出红舌,徐徐逼近身下无助的少女。
  此刻,一向娇惯着自己契约者的红世魔王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喂喂,小狼狼啊,差不多了吧?”
   然而顶着一对狼耳的少女却并未就此终止,面对眼前纯净如雪的女孩,一股浓烈的爱火怦然而出,仿佛是要将自己对妹妹的亏欠通过爱抚的方式全部报答在对方身上一般。
  “好爱你啊~咱真的好爱你啊~”
  附和着有节奏的喘息声,蕴藏炙热思念的舌尖沿着迦蒂丝的脖颈慢慢向下移动,在白净嫩滑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晶莹的爱痕。
  (喂!米莎·卡玛拉!)
   也许是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聖潔闇岚”芬里尔果断出声喝止了契约者的进一步行为。
   “!!”
   这一声怒斥及时将迷失在情感夹缝中的米莎唤醒,久违的狂热渐渐从赤红瞳眸中消散。
   “呜呜呜~~~~米莎前辈是坏人~~~呜呜呜~~”
   迦蒂丝嘟着嘴,话语中略带哭腔,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充满了委屈,如此娇弱的模样怎能不让人心碎呢?
   顷刻间,一股莫大的负罪感涌上心头。
   (抱歉,迦蒂丝酱!)
   为了不重蹈覆辙,“冰封の賢狼”这次第一时间掩藏起自己愧疚的表情。
   “好了啦,咱是逗迦蒂丝酱玩的啦~咱才舍不得吃掉迦蒂丝酱呢~”
   伴着米莎缓缓起身,充斥在红世少女眼中的不安这才渐渐退去。突然……
  “哇!!!”
  小小脸庞上尚未完全消退的不安被一股更为巨大的恐惧所替代。
   “米、米莎前辈,鬼,有鬼啊!!!”
   顺着迦蒂丝手指的方向,米莎看见了她出生以来最为恐怖的画面,一张贴在玻璃上的人脸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出于战士本能,米莎立即凝聚存在之力,在手心构筑出两枚火焰弹。
  “等等!”
  然而正当她欲朝玻璃移门上的人脸释放之时,却被寄宿在腰带中的红世魔王“聖潔闇岚” 芬里尔出声制止。
   “看看清楚那是谁!”
   听从契约魔王的话语,米莎警惕地再次将目光投向玻璃门,而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即后退了两步,同时理了理自己的衣装。
   “沵迤雨师?!”
    拥有着如此称号的女子面容娇美,微微卷曲的栗色长发带着一抹高贵松散地披在身后,两侧则各留下一束秀发呈螺旋形地垂在胸前。她,就是在数百年间一直坚守着被誉为“东方之珠”的香港的火雾战士,“沵迤雨师”伊萍。




第七章  狼与蝶嬉戏时出现的大小姐(下)——大小姐的登场


   香港,位于珠江口东侧,背靠中国大陆,面朝南海,为珠江内河与南海交通的咽喉,可谓是南中国的门户。
   『傀轮会』正是考虑到其在战略上的意义,一直以来就极为重视在这片土地上的防御工作,并将诸多侦察型的火雾战士布置于此,以求第一时间发现从南面海域侵入的敌人。
   而在这些人之中,“沵迤雨师”伊萍无疑是最为出色的一人,通过将自在式注入周围的海水中,香港外界宿成功地在版图外围形成了一条宽广的侦测带,将这一区域的任何细微变化都掌握在手中。
   如今,站在迦蒂丝与米莎面前的正是这位目前就任香港外界宿总指挥的强者,“沵迤雨师”伊萍。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家伙不是应该被关在香港的吗?”
   虽然认出了是自己相熟之人,但从米莎的语调中可以明显地感觉出心中的不快。
   “俺家的小狼狼,你是有多不待见对方啊!‘沵迤雨师’只不过是香港方面总指挥官,又不是真的囚犯!”
   “原来不是囚犯啊……”
   米莎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拉起依旧跪坐在地上的迦蒂丝,随即朝卧室的方向移动。
   “喂!你这笨狼去哪里啊!还不快给本小姐开门!”
   面对门外女子的叫嚷,顶着一对可爱狼耳的少女全当没听见,自顾自地推着一脸茫然的迦蒂丝朝房间走去。
   “……”
   借助腰带传达意志的芬里尔原本想说些什么,但这两人自从初次见面起就彼此看不顺眼,时至今日已远远不是他所能化解的了。
   (果然又变成了这样……)
   “本小姐可是香港方面总指挥官,你这只笨狼居然如此大胆!!!”
   在“冰封の賢狼”的屡屡无视下,自尊心极高的“沵迤雨师”已经到了忍耐极限,脸上的灿烂笑容正渐渐被一大片乌云所笼罩。
   (真是的嘛~明明都让你不要来见她了。)
   尽管一对毛茸茸的耳朵高高竖着,将对方的一言一词完全收录,但米莎并没有收敛的意思,拖着不断向后张望的迦蒂丝,转眼已来到了卧室门前。
   “啊啊——可恶可恶可恶,区区破房子看本小姐不拆了它!”
   眼睁睁看着狼耳少女渐渐走远,这位始终以“本小姐”自居的指挥官彻底被对方的冷漠态度所激怒了,徐徐抬起的右手掌心缓缓升起一道瑰兰色符咒。
   (不是吧?真要把这里拆了啊!!!!)
   几乎在同时,米莎停下了脚步,身后的尾巴剧烈摇摆着,嘴角微微上扬。
   “啊——不要打啊!把这里弄坏的话,兰迪又要骂迦蒂丝了!”
   隐约嗅到战斗硝烟的迦蒂丝急忙挣脱米莎的手,噔噔地跑回客厅,拉开玻璃门。
   “迦蒂丝求求火雾战士前辈,不要拆房子啊!!”
   看见有人愿意为自己开门,伊萍立刻就撤去了手中的自在式,脸上的阴霾也逐渐散去,那令人略感不悦的高高在上的笑容又一次爬上了她的面容。
   “哦哈哈哈哈,还是这只红世之徒明白事理啊!!”
   可能是为了掩饰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得意笑容,她从腰间抽出一把竹扇,将其展开挡在嘴前。
   另一边的米莎此刻可就没有如此好心情了,迦蒂丝的“临阵倒戈”使得她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若直接步入房间,总感觉自己是伙伴被抢而借此躲避的弱者;若原路返回,则又会让自己的颜面尽失。
   通过移门,初次步入小洋房客厅的火雾战士解开纽扣,将黑色大衣挂在房屋一角的挂衣架上,双眼却紧紧盯着面前的红世少女,从中隐约可见一丝怜爱之情。
   “你就是‘蓝蝶’吗?果然好可爱呐~”
   针对“沵迤雨师”伊萍的提问,迦蒂丝没有作声,一双红眸却紧盯着对方。
   “……”
   这也难怪,脱去外套的火雾战士少女实在过于靓丽,几乎足以与时尚杂志模特相媲美!栗色卷发下,黑色V领针织衫令伊萍原本白皙的肌肤衬得更为雪嫩,而收腰的剪裁使得整个上身不会由于丰满的胸部而显得臃肿,数枚彩色亮片分散地轻缀其上,令整套服饰的色泽不致过于晦暗。
   “嗯……?”
   由于迦蒂丝迟迟没有做出反应,伊萍微微探头靠近一直发愣的红世之徒。
   察觉到对方正盯着自己的少女急忙低下头,双颊因害羞而涨得通红。
   (要是被发现迦蒂丝一直在看人家胸部就糗大了啦!!)
   “……那个,抱歉,迦蒂丝没听清……刚才的话。”
   再次抬起头,一条带有蝴蝶装饰的高腰宽皮带映入了迦蒂丝的眼中,搭配着玫色褶皱短裙与黑色高筒靴进一步突出了伊萍修长的双腿。
   “好可爱呀~~~要来做本小姐的助手吗?”
   耳畔的金色紫荆花状耳钉、胸前的“Y”字型金色挂链以及靴身上的金色铭文在不失时尚感的状态下,为这位平时总以“本小姐”自居的指挥官增添了一份高贵。
   (唔……好美~~)
   正当迦蒂丝沉醉在伊萍的着装打扮时,先前还对自己的下一步行动犹豫不决的米莎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的身边,一把将其拉入怀中。
   “迦蒂丝酱已经是咱的人了,汝就别想了!”
   “什么!”
   伊萍以充满惊诧的目光投向迦蒂丝,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哦~看汝的样子应该还是一个朋友的都没吧?”
   似乎是为了报复前一局的失利,米莎又在对方的胸口狠狠补了一刀。
   “谁、谁说我没朋友的,本小姐的朋友可是多的很呢!!!”
   如同“冰封の賢狼”预想的一般,伊萍还是一如既往轻易便踩进了她的陷阱。
   于是,米莎不再接话,而静静盯着对方,眼神中却充满了怀疑,似乎是在等她拿出证据。
   也许是由于贤狼的唆使,也许是好奇本性使然,迦蒂丝也以一副期待的神情望着她。
   盯——————
   迦蒂丝纯真的双眸,米莎怀疑的视线,在这个无声的客厅之中构筑出了一股强大的压力之墙,逼迫着伊萍不得不拿出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
   “喂、喂,那个,是莫萱吗?吃饭的事,本小姐答应了!”
   不知是为了令对方察觉到话语的重点,还是为了掩盖因为心虚而加速的心跳,一袭时尚装束的女子故意在最后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啊?哦哦……谢谢……”
   挂断电话,伊萍不由松了口气,心中不禁感谢莫萱的配合,不愧是跟随自己数百年的副官,即使未曾商量也能如此默契。
   “怎么样,朋友什么的,本小姐当然是有的~哦哈哈哈哈~”
   打开折扇,伊萍又一次放声纵笑,但是心底却……
   (呼~好险好险~)
   “莫萱啊,是……”
   与对方打交道不是一、两天的米莎又怎会不知道真相,然而正当她试图公布一切以揭穿谎言之际,红世魔王“聖潔闇岚”芬里尔却及时通过腰带型神器“格萊普尼爾”所传达出的话语打断了契约者的陈述。
   (俺的小狼狼啊,得饶人处且饶人。)
   “哟,‘绮雨舞鸟’,你们专程来到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啊?嗯……那个呢,我们……”
   面对芬里尔突然抛出的问题,依凭玉佩型神器“赤松子”传达意志的“绮雨舞鸟”杨裳显然没有做好接话的准备,吞吞吐吐中话语权已被契约者所抢走。
   “本小姐可是听说‘冰封の賢狼’马上要去希腊见怪物了,所以才大驾光临这寒舍来见她最后一面,想必不久后就会被那些怪物们烤成狼排吃了吧~哦哈哈哈哈”
   明明是抱持着大战将至、日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的想法特意前来探望的,但每当站在米莎面前就会不自觉地就变为了恶语相向。
   “才不是怪物!那些人都是兰迪的朋友!”
   所谓爱屋及乌,既然喜欢着身为火雾战士的兰迪,对其朋友自然也保有着相当程度的好感,故而率先对伊萍一席话提出激烈抗议的反而是始终沉默的迦蒂丝。
   “可、可是,他们……”
   原本想要解释什么的“沵迤雨师”一时哑然,她忽然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本就是一名红世之徒,而大多数火雾战士之所以称火雾集团『星月辰光』成员为怪物的原因之一就是该组织是由红世魔王与火雾战士一同组成的。
   “抱歉,本小姐失言了。”
   既没能将心意传达给米莎,又惹得可爱的迦蒂丝生气,伊萍的心中不禁有些落寞。
   “那个,嗯……我们还有些事,今天就先这样吧~”
   或许是感受到了契约者的低落情绪,为了使气氛不再变得更加尴尬,“绮雨舞鸟”杨裳,这位即使在红世也是喜欢跳舞多过说话的魔王竟罕见地打起了圆场。
   “对哦对哦!本小姐还有好多事要去忙~待会儿还要和莫萱去吃饭呢!”
   心中还残留着好多话语,但如今拜访所造成的效果与初衷已完全背道而驰,无奈的伊萍只能选择依循着契约魔王给自己布下的台阶,就此抽身离去。
   (等到下次,那只笨狼一定会明白本小姐心意的!)
   可惜她所不知道的是,命运已不会再给两人任何见面的机会了。
   “那么,本小姐就不陪你们啦~拜拜哟~”
   将点缀在大衣上的金色纽扣一一系好,高傲的自在师转身离开客厅,其身姿依旧端庄。
   “记得下次带点慰问品来给咱哦~”
   “要带,也是你这笨狼给本小姐带吧!”
   在同样不肯让步的互掐声中,伊萍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淡出了迦蒂丝与米莎的视野。
   “什么嘛!就只是来说话坏的吗?”
   待到名为“沵迤雨师”的火雾战士彻底离开后,脸庞被不悦所填充而微微鼓起的红世之徒嘟着嘴轻声抱怨道。
   “呵呵,所以她才没有朋友啊!”
   米莎的话语中带有一份浓浓的轻蔑之情。
   可是寄宿在腰带中的红世魔王却从契约者的口中听到了那么些许的兴奋,仿佛是在期待着彼此间的下一次拌嘴,也许这两人的关系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恶劣吧……
   (是俺的错觉吗?)
  
  
  
火雾战士:
   伊萍:拥有“沵迤雨师”称号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绮雨舞鸟”杨裳,神器是挂在脖颈处的朱红玉佩“赤松子”。 伊萍拥有姣好的身材以及足以匹敌杂志模特的时尚感,虽然在为人处事方面稍稍显得有些自大,但依靠优秀的侦查能力和全局观,自从她接任香港外界宿以来,从未侦漏过一只红世使徒。
   忒菈洛柯·贝斯:真名为“绮雨舞鸟”的红世魔王,是一位十分喜欢音乐而又有点怕生的魔王,通常以肢体语言或者舞蹈来代替言语表达,火焰为瑰兰色。




第八章  剑与琴的约定


   十二月的街道上,稀稀落落的行人们裹着厚重的冬装步履匆匆地赶往各自的目的地,唯有两名气度非凡的异行客不紧不慢地在悠然漫步于寒风中。
   “银月诗人”兰迪,一如往常般以一袭银月苍蓝长袍覆身,柔顺的披肩银发在风中微微飘舞,宛若踏入尘世的仙人。
   今天走在他旁边的并非往日的蓝发纯真少女,而是身为东亚地区火雾战士总指挥,“剑花挥舞者”虞轩,白色夹克配以相同色系的长裤,展现出了丝毫不输于身边人的帅气。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我们不在『傀轮会』总部继续谈话,而要特地跑到大街上?”
   兰迪的话语平缓而冷漠,如同一把散发着寒光的尖刀,直刺本次谈话的目的。
   与之相呼应的是,虞轩的回答也是异常的直接,丝毫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
   “接下来的话会与我的身份相悖,因为这不是『傀轮会』战力总指挥官该说的,而只是作为姐姐的身份向‘银月诗人’所提出的请求。”
   虞轩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虽然没有点明,但借由诸如“身份相悖”、“ 姐姐”等词汇,心细如丝的兰迪已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所求。
   “是要我保护‘彩弦博学者’吗?”
   “不愧是历经数次大战存活下来的战士!基本和你想的差不多,只不过我希望的是如果一旦形势不利,你可以将芮伊带离战场!”
   “什么?!”
   不仅仅是兰迪,就连“哀伤冰火”卡斯特拉与“奉之锦旆”帝鸿这两位魔王也惊愕了。
   “虞轩,‘彩弦博学者’可是我们重要的战力!”
   “喂喂,‘剑花挥舞者’,你这么做,可能会被当成叛徒的哦~”
   纵然遭遇两位魔王的联合质问,虞轩的决意也没有一丁点儿的动摇。
   “能答应我吗?”
   虞轩的要求来得如此唐突,即使是兰迪也不由停下脚步细细思考其中的喻意。
   先前“彩弦博学者”已经通过“冰封の賢狼”之口向兰迪传递了『傀轮会』的意思,而他也准备于近日带着迦蒂丝离开上海。可一旦答应了“剑花挥舞者”的诉求,就意味着他必须要留在这里直到战争开始。
   违背『傀轮会』的意愿,背负绑架“彩弦博学者”的污名,兰迪从中看到的只有无限的麻烦与危险。
   “恐怕不行,倘若答应了你的要求,我所承担的风险太大了。”
   (况且身边还有迦蒂丝,不能将她卷入到危险之中!)
   权衡再三,兰迪选择了拒绝,这并非是出于他的胆小,而是基于火雾战士的合理判断。
   “看来还是必须把真相告诉你才行啊!”
   ……
  
   在与之遥江相望的浦东,一名身着淡桔色连体长裙的少女独自坐在摩天楼的观景式餐厅。她,就是上海外界宿方面的总负责,“彩弦博学者”芮伊。
   透过玻璃遥望窗外的景色,一片灰霾,就如同无法看清的前路。
   “怎么啦?那股不安又来袭扰了吗?”
   声音的来源是摆在少女身边的古琴,透过神器“神农琴”,红世魔王“旖旎之弦”朱襄向自己的契约者表达了真挚的关切。
   “嗯,不仅如此,最近总感觉虞轩姐姐也似乎有什么事瞒着我。”
   芮伊的话语中流露出一丝伤感,微微闭上双眼,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两人初次相遇时的情景……
   ——“旖旎之弦”朱襄及其契约者……
   ——“彩弦博学者”芮伊前来报到!
   那时候的芮伊还只是个契约刚满半年的新手,而站在她面前腰佩长剑的虞轩已经是位征讨了无数凶恶之徒的强者,更是此次战役的总指挥官。
   ——芮伊是吗?
   披着乌黑的长发,身着玄衣纁裳的虞轩不自觉地透出一股庄严压迫之感,一双威仪的丹凤眼中却隐隐漏出丝丝对于新人的关怀。
   ——接下来我们要正面迎战蚩尤的红世大军,要小心啊!”
   ——放心吧,虞轩,这小妮子是“旖旎之弦”选择之人,不会弱到哪里去的!
   与契约者的担忧不同,透过系在红梅色腰带的华美直剑传达意志的“奉之锦旆”则对芮伊充满了信心。
   ——是吗?那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不知是听从了契约魔王的意见觉得可以信任,还是出于对火雾战士少女的关心,虞轩竟鲜有地将一名契约不久的年轻火雾战士带在身边,跟随自己一同南征北伐。
   之后的日子里,芮伊一直伴随在虞轩左右,击败了蚩尤(即“千变”修德南)所率领的大军,成功地封印了“祭礼之蛇”,守护了华夏大地长达千余年,转眼已从一名初出茅庐的稚嫩少女成长为了一名足以独当一面的出色战士。
   ……
   芮伊不断地搅动着吸管,杯中的螺旋不紧不慢地将昔日的点点滴滴逐一放送。
   ——你的战斗方式和我不同,要集中精神控制住火焰巨人!
   身为东南亚首屈一指的火雾战士,虞轩不仅在战斗中身先士卒,就是在平时也时常利用空余时间对其他同伴进行指导。
   ——对,对,要时刻掌控着存在之力的流向!
   凭借曾经与前任“彩弦博学者”的合作经验,虞轩一边担当着芮伊的练习对象,一边指导对方如何更加细致地控制召唤出的火焰巨人。
   ——啊!
   或许是长时间练习引起的疲劳,芮伊一时精神涣散,远方的火焰巨人瞬间失控崩塌,无数直径超过2米的火球由巨人内部朝四面八方喷射而出。
   作为假想敌而位于三名巨人包围中的“剑花挥舞者”虞轩首当其冲受到波及,幸亏临战经验丰富的她及时展开红梅色彩霞,将来袭的火球纷纷驱散才免遭此劫。
   ——对不起,虞轩姐姐……
   意识到自己险些酿成大祸的芮伊低着头,犹如等待父母斥责的孩子一般。
   收起彩霞的虞轩缓缓落在少女面前,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平日里总是英气逼人的双眼此刻却充满了温柔。
   ——别太自责了,芮伊,比起之前只能操控一名巨人,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
   话语间没有一丝的斥责,能感受到的唯有一方领袖对于后辈的深深关怀。
   ——只是,精神力方面还是太弱,这样一旦被拖入到持久战的话,芮伊会很吃亏的。
   虞轩将华美直剑重新插入剑鞘,同时解除了封绝,随后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
   ——一起去吃些糕点,放松一下吧!
   ……
   芮伊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饮料,微甜的味道慢慢在口中扩散,一起弥漫开的还有与虞轩的甜蜜记忆。
   在外游历了百余年后,年轻的“彩弦博学者”再次回到这片她所出生的地方。
   ——芮伊,欢迎回家。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西装革履打扮的虞轩,明明此时的她已然是『傀轮会』的最高指挥官了,却不带一兵一卒独自来到码头特地迎接自己。
   ——在外面那么多年可还习惯?
   时隔数百年未曾谋面,再次见到心中敬佩之人的少女不由细细打量着对方。
   乌黑的柔顺长发,眼角微微上翘的丹凤眼,充满力量感的纤细身形配以纯白西服,加之一柄系在腰间的华美直剑,仿佛是一位相貌俊秀的贵族公子。遮掩不住的帅气令周遭女性纷纷翘首驻足,有那么一刹那,芮伊几乎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嗯~稍微和想象的有些不同,不过见识了很多有趣的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芮伊手上提着不少礼物,虞轩习惯性地伸手分担了一半。
   ——谢谢,那个呢,虞轩姐姐,你知道吗?有些地方居然会烹饪虫子,还有些地方居然会进行叫做割礼的仪式……
   有意识地将自己的存在感减弱后,“剑花挥舞者”一边用心倾听着芮伊周游世界的所见所闻,一边带领着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前往『傀轮会』新的根据地。
   注视着一如过去般稍稍走在自己侧前方的虞轩姐姐,芮伊心中倍感温暖,因为普通的上级或者前辈从来都是走在正中的,是不会顾及他人而选择走在侧边的!
   ——虞轩姐姐,现在的芮伊足够强大了吗?能和你一起守护这里了吗?
   ——呵呵,说什么傻话呢!不是已经一起守护到现在了吗?
   ……
   回味着与虞轩姐姐的丝丝过往,芮伊细致地抚摸着身边的古琴,不知不觉中,一幅久违的画面重映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个圆月之夜,湖畔的在竹亭下,芮伊、虞轩和兰迪把酒当歌。喝到尽兴处,三人各展才艺,芮伊玉指轻拨,琴声悠悠,万物在乐音中皆为其醉;虞轩执剑而起,寒光隐隐,落花在锋刃间轻舞飞扬;兰迪痛饮挥毫,诗意浓浓,水墨在白壁上游走纷飞……每每想到此处,芮伊不由地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次三人合作,一定要和虞轩姐姐,还有兰迪哥哥共同将这里守护住!”
  
   城市一隅的石窟门前,银发诗人双目紧闭,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又好像是在与什么斗争似的,表情中却不自觉地流淌出浓浓的悲伤。
   “是吗?这就是你们的决定吗?”
   终于,他睁开了双眼,先前的犹豫与哀愁已然消散,留下的只有坚定。
   “既然这样的话,我接受你们的请求!”
   “谢谢……”
   对于“银月诗人”的态度转变,虞轩并没有感到意外,亦没有透露出过分的喜悦,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那,以后‘彩弦博学者’就拜托你们了!”
   “唉,看来又会有不少麻烦事要找上门了。”
   相较于契约者的隐忍,红世魔王“哀伤冰火”还是一如既往地叹起了苦经。
   “‘奉之锦旆’,帮了你们后,我们势必又会得罪不少人。等下次再见面,你要记得还我们这个人情啊!”
   “一言为定!”
   原本只是卡斯特拉的戏言,却没料到这位以古老说话方式讲话的男性魔王竟十分豪爽地便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可能是受到了自己契约魔王的影响,本已打算告别的虞轩突然提议两人去附近的酒吧喝一杯,毕竟这或许是两人最后次的见面了。
   跟随着先行一步的虞轩,遥望身前纤细的背影。一路上,曾经的一幕幕场景不由自主地在兰迪脑海中闪现:经由迪丝介绍而初次相识、自己消沉之际的坦然收留、月圆之夜的对酒当歌、击溃强敌时的琴剑齐舞……
   没走几步,两人便来到了一间门口挂着“S.F.”招牌的小酒吧,木质的门面静静地坐落在街边,别有一番情调。
   (似乎布置有自动驱散普通人类的自在式啊!)
   推开门,这里没有一般酒吧的喧嚣,或是三、两好友围坐在一起的窃窃私语,或是旅行者独坐于此打发时间,是一块较为安静的歇息之所。
   “这里是隶属于『傀轮会』的酒吧,由于门口的自在式,这里通常只会有火雾战士和协助者。”
   环顾四周,整家店的陈设均是以木质架构为主的,在细节处配以精心的装饰,令即使是初次前来的顾客也能倍感温馨。
   “等上海会战结束后,我们再来这里喝一杯……”
   耳畔飘来的对话令兰迪不禁回想起了虞轩先前的话语,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哀伤。
   (只可惜……)
   而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出契约者心思的古老魔王这回自然也没落下:
   “哟,‘剑花挥舞者’,要不要再和我们一起合作一次?像百余年前的那个中秋一样!”
   “没问题!”
   正当兰迪因契约魔王的突然提议而尚处在惊愕之际,虞轩却已然做出了表态。
   “老板,借后花园一用!”
   “OK!”
   在酒吧负责人的引领下,两人走在通往花园的路上,透过自在式,虞轩以外人无法倾听的声音向兰迪传达了自己的真意。
   (其实,早就想和你再合作了,也许这是最后次了,希望能在我们彼此心中留下各自最闪耀的身影吧~)
   “……”
   兰迪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召唤出了银琴,轻抚琴弦,留下一串美妙的乐音。
   (虞轩,我答应你,一定会保护好“彩弦博学者”的,同时也会为你留下一场最完美的毕业演出!)


断章2  镜中の军队

那霸市区
   浩瀚的太平洋西岸附近,有一个小小的岛国,由于其景色优美,宛若琉璃玉,又仿佛珍珠球,故美名曰琉球。然而1879年3月30日,随着日本将最后一位琉球国王尚泰和他的儿子尚典移居到东京,这个小国正式宣告了灭亡。昔日辉煌一时的首都所在地,现已经被一个更为耳熟能详的名字所取代,冲绳岛那霸市。
   在这个面积最小的道府县厅中,坐落着一座只有一条跑道的机场,此刻一架波音747正静静地停留在跑道上。
   透过澄澈的玻璃向外遥望,曾经的故土已大相径庭。
   “呼……终于回到这里了,时隔百年的返乡啊!”
   乘着自动扶梯缓缓而下的是一位梳着马尾的黑发女性,宽大的墨镜几乎将她的脸遮去了大半,与她同行的还有一名读着报纸的老人以及一位体态略显臃肿的中年妇女。
   (接下来,我们就兵分三路吧!我和菜绪留在这里深入调查,百合子、慎太郎,你俩分别前往冲绳市和宜野湾市!)
   从戴在手腕处的串珠中传出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他便是与名为野莉菜绪的年轻女子缔结契约的红世魔王,“炎道球首”近摩門。
   “得令!”
   看似与周围人并无差异的三人,其真实身份均是隶属于『库贝里克的交响乐』分支机构之一『琉璃香』的火雾战士。他们常年游走于世界各地,为火雾战士方面的各项行动提供必要的情报支持。虽然如今『库贝里克的交响乐』因为组织领袖“愁梦之吹手”杜雷尔·库贝里克的阵亡而覆灭,但『琉璃香』并未就此解散,而是如大洋彼岸的『傀轮会』般独立运作,组织成员们期望着在不久的未来能取代『库贝里克的交响乐』成为新的外界宿中心。
   此行三人之所以来到那霸也并非是因为缅怀故土,而是由于获得了冲绳群岛存在之力流向异常的消息,故而专程前来调查真相。
   “那个……”
   就在中年妇女开口的瞬间,一名调皮的男孩在和兄弟打闹中不慎失足跌落扶梯,眼看他即将撞到其他乘客,打扮时髦的稻田百合子急忙出手,灵巧地转身顺势将男童抱在了怀里。
   “啊,谢谢您。”
   这一行为不仅将周遭人们对于她笨重的印象一扫而空,更是赢得了孩子母亲以及在场其他乘客的掌声连连。
   “不必客气,孩子是国家的未来,一定要好好保护~”
   留着棕色卷发的女性火雾战士将男孩轻轻放下,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快点走吧,我们还是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站在她身旁的新藤慎太郎神色警惕,当电梯抵达大厅后,他将报纸夹在腋下,稍稍拉低了帽檐,拖着行李快步朝大门走去。
   离开拥有完美弧形屋顶的那霸机场大楼,三名火雾战士决定分开行动,彼此嘱托几句后便各自踏上前往不同目的地的征途。
   只不过他们不曾料到自己的一言一行早已尽在他人掌握之中,而那个躲在暗处默默观察他们的正是臭名昭著的红世魔王“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
   “看上去,为首的那个讨伐工具味道会不错……”
   静静趴在车后座的黄铜色美洲虎稍稍舔舐了下嘴唇,坐在驾驶座的老人将擦拭完毕的眼镜重新戴上,随即发动了汽车,目标,自然是独自走在廊桥下的野莉菜绪。
   “主人,那还有两个……”
   “不必在意,不必在意!”
   道路的另一端,刚与同伴道别的稻田百合子快步赶往最近的车站,随着手臂的摆动,不时有闪光划过她的眼睛。
   出于人类的自然反应,她抬起手腕,不出所料,一条锡纸不知何时粘在了手臂上。
   (不会是那孩子的恶作剧吧?)
   一心着急赶路的火雾战士没有过多考虑,迅速用另一只手撕去纸条,忽然——
   “小心!”
   然而,契约魔王的提醒终究来得太晚,一条黄铜色的火舌从锡纸中猛然蹿出,瞬间吞没了她的整个上半身。
   耀眼的火光过后,丰腴的女性徒留下了双足孤零零地站在路上,慢慢化为火粉,消散无踪……周围的路人却没有一人驻足,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几乎同一时间,搭载着新藤慎太郎的计程车也莫名地发生了爆炸,冲天的黄铜色火焰将整辆汽车以及端坐在其中的乘客完全啃食。而在事故发生的道路上,其他车辆依旧如往常般疾驰而过,犹如这不幸存在于另一个世界般。
   两名同伴先后遇害,作为经历过无数历练的火雾战士,“燃火の拳手”野莉菜绪立即警觉起来,显然他们遭遇了伏击。
   (我们好像被人算计了,不过这红世使徒真大胆,居然不用封绝就战斗!)
   可当她回首望向同伴气息消失的方向时,令人困惑的事情发生了,那里什么也没发现,没有红世使徒,没有同伴的身影,也没有任何战斗的迹象。
   “??”
   “注意上方!”
   遵从契约魔王的指示,野莉菜绪抬起头,出乎她意料的是头顶的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黄铜色,宛若一面巨大的镜子般将整个城市笼罩其中。
   “这是……封绝……”
   似乎明白了什么,野莉菜绪再次转身,先前一片平和的街道上出现了正在逐渐化为火粉的稻田百合子,新藤慎太郎乘坐的计程车也在另一边的道路上熊熊燃烧着。
   “咳咳,嗯……欢迎来到,镜子的世界~”
   伴随着略带慵懒的声音响起,野莉菜绪周围的一切景物转瞬消逝,化为了数只浑身似被铜粉包裹的猛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看来,是着了‘冒烟の魔镜’的道,小心点儿!”
   一直游历于世界各处的野莉菜绪自然知晓‘冒烟の魔镜’这个称号所代表的寓意,这位红世魔王的残暴程度绝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野莉菜绪双手握拳,不由分说地提高了警惕,毕竟这是即使自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也可能被对方轻易干掉的敌人。
   (怎么办,没想到居然会遇到“冒烟の魔镜”啊!)
   一边时刻留意着眼前魔兽的一举一动,一边警戒着对方从暗处可能发动的偷袭,同时快速思考着脱身之策。
   率先发起攻击的是一只咧着嘴的炎虎,菜绪灵巧地侧身躲避,同时一击直拳痛击其腹部。
   (居然毫无效果吗?)
   虽然凭借与“炎道球首”契约得到的怪力成功击退了扑上来的猛兽,但本应紧随其后将对手燃烧殆尽的火焰却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也许是体会到了野莉菜绪作为火雾战士的强大力量,围观的黄铜色猛虎纷纷压低了身子,一瞬间,争先恐后地加入战局。
   面对群起而攻之的状况,梳着马尾的年轻女战士依托简洁的动作,精准的判断,自始至终立于不败之地,直至——
   “!!”
   围攻的野兽突然散开,化作片片铜镜迅速拼接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矩形箱盒,将尚未做出反应的野莉菜绪困在其中。
   “差不多该开始烹饪了吧~”
   由地面中徐徐走出的狄斯卡特里波卡,张开嘴,摇晃着脑袋吐出一条长长的火舌,将黄铜色的箱体完全置于火焰之中。
   受到高温炙烤的铜箱不断发出响声,显然这是不愿坐以待毙的“燃火の拳手”的殊死挣扎,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箱体没有一丝损坏的痕迹,挣扎声却慢慢偃旗息鼓。
   “好像差不多了~”
   凶残的红世魔王轻拍地面,黄铜色的火焰刹那间消散,组成箱体的铜片亦纷纷脱落至地面,困在其中的野莉菜绪颓然地倒在地上,经过高温的炙烤,原本白皙的肌肤变得通红,但起伏的胸膛表明这位顽强的火雾战士还有一息尚存。
   (好痛苦……好痛苦……救救我,近摩門大人!)
   由于高温气体的缘故,呼吸道已几乎被完全灼伤,每一次呼吸对于她来说都是一次折磨,暴露在外的皮肤早已因为高温而失去了知觉。
   “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欣赏着敌人痛苦的模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散落在地上的铜片再次组成一只只美洲虎模样的怪物,一步步逼近无助的火雾战士。
   尽管“炎道球首”近摩門竭力运用自在式治疗自己的契约者,可被高温折磨得遍体鳞伤的野莉菜绪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已无力抵抗,在这些野兽的啃食下只能绝望地发出阵阵呻吟……
   “呜呜——啊啊——”
   (啊!痛!好痛——)
   吸入过多灼热气体的女子从嘴唇到口腔黏膜大面积烫伤,几乎无法吐露出半个清晰的词汇,唯有呜呜咽咽地哭喊着。
   (不要,我不要再受这样的折磨!让我就这样死去吧!)
   最终,弥留之际的野莉菜绪选择了主动与红世魔王“炎道球首”近摩門解除契约,就此化为火粉消散于尘世间。
   “真没劲,煮熟的鸭子都会飞,以后还是直接烤成全熟的吧……”
   狄斯卡特里波卡搭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按原路返回车里,途中不时舔舐着双唇,好似刚刚享用了一顿美味佳肴。
   “不过这鲜嫩的质感、绝望的表情、痛苦的呻吟……味道还真不错~”
   在狄斯卡特里波卡身旁的土地中,冒出一个戴着眼镜的少年。
   “主人,普天间机场又来了一批士兵,似乎先前预设的‘镜门’不够用了。”
   “真是麻烦,你们先把那些连接好的‘镜门’运上发往上海的货轮!”
   一顿饱餐过后的红世魔王砸了下嘴,随即跃上了专属座驾,趴在他十分中意的车后座。
   “现在,立即去普天间机场!”
   戴着单片眼镜的老者熟练地操纵着豪车驶入了某家商铺的橱窗,几乎同时,整座城市的天空再次恢复了蔚蓝,只是没人知道,在这片不变的天空下,永远遗失了三名旅客。
  
宜野湾市
   在普天间川市中心镶嵌着一座面积约占该市面积25%的巨大机场,在宽大的跑道两侧站立着数百名形态各异的外来客。
   “这里就是日本吗?和美国差不多嘛~”
   站在人群中的是一位披着长发的纤细少女,望着遍及整个视野的飞机、库房以及红世使徒,娇小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失望。
   “傻孩子,这里是‘冒烟の魔镜’庇护下的基地,真正的日本要出去了才能看见。”
   发声的是一只全身被亮丽的黄茶色羽毛覆盖的巨大鹡鸰,三根细长尾羽的末端燃着熊熊火焰,位于喙上方的眼眸中映射出少女纯真的面庞。
   “或者,你叫大个子把你举起来,试试能不能看见。”
   听闻同伴的提议,一直沉默的巨人低下头询问少女,原本掩藏于浅灰毛发下的狰狞面容此刻却写满了温柔。
   “那个,尼亚尔毛特可以这么做吗?”
   “嗯~”
   莫·索保坐在“灰雪屠夫”尼亚尔毛特厚实的手掌上,如乘坐电梯般慢慢升高,似乎十分舒坦,一双亮紫色的瞳眸好奇地打量着这片她初次踏足的土地。
   “真的耶~原来日本的房子是这样的啊~”
   正当众人或在窃窃私语,或仔细观察着新土地的时候,一辆装饰豪华的轿车突然从机场跑道中央腾空出现,随即,显现为美洲虎模样的红世魔王跃下车,站在众人面前。
   “哟,‘冒烟の魔镜’真是不好意思,好劳烦您亲自走一趟。”
   原本还想追究为何会比预计人数多出近一倍战斗人员的红世魔王听闻这个声音后,只能不情愿地将到了嘴边的话语苦苦吞下,因为站在他身边送来贴身问候的是『魔术殿堂』的苍穹四角之一,“螺旋叶纹”罗尔沃伊。
   “啊,没什么,正好吃了顿美餐,就当消化下吧。”
   即使是素来狂妄残暴的“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在“螺旋叶纹”面前也不得不低声下气,毕竟这位红世魔王与自己的实力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
   狄斯卡特里波卡试着抬头与罗尔沃伊对视了一眼,却又立即低下头去,心中不禁泛起丝丝寒意。
   “由于将军还有别的工作,所以这次行动就由我接手了。”
   这还是头一次,狄斯卡特里波卡竟然从对方脸上读不出任何信息,完全无法知道名为“螺旋叶纹”的红世魔王此刻在想什么。
   “为了确保能彻底击溃『傀轮会』,我就又带了些人来。在此,对给您造成的不便深表歉意。”
   尽管语气谦卑,尽管满脸笑意,但是从罗尔沃伊身上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不仅狄斯卡特里波卡,在场的其余红世使徒也纷纷被这股强大的存在感所震慑,瞬间整座基地一片寂静,仿佛气温也随之骤降不少。
   “‘螺旋叶纹’大人太客气,只是再耗费几块玻璃,写入几个自在式而已。”
   倘若顺着对方的态度,一不留神变得嚣张起来的话,一定会被毫不留情地抹杀的,狄斯卡特里波卡如此深信着。
   “那就辛苦了,我去四周随便逛逛。”
   “好的,‘螺旋叶纹’大人,请自便。”
   目送“螺旋叶纹”远去的身影,“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同样放下心中悬石的还有在场的其余红世使徒。
   “刚才那人是谁?”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连‘冒烟の魔镜’都对他有所忌惮。”
   “那肯定的,你们没感觉到他的可怕吗?”
   其中有不少年轻的红世使徒甚至根本就不知晓罗尔沃伊的名号,毕竟『魔术殿堂』并非像『化妆舞会』那般活跃,而“苍穹四角”上次大展拳脚还是在远古之战的时候,可即使如此,这些宵小之辈依旧被其所散发出的杀气所震慑。
   (嘁,真是一帮无知之徒!)
   狄斯卡特里波卡对于自己能了解“苍穹四角”的过往似乎颇为得意,摇着尾巴步入了堆满镜面的巨大仓库……

  
  
人物介绍:
   叶尔:真名为“燎火鸰”,显现为一只巨大的鹡鸰,身覆亮丽的羽翼,尾部有三条拖着火苗的长羽,火焰颜色为黄茶色。
   野莉菜绪:真名为“燃火の拳手”,签约的红世魔王是“炎道球首”近摩門,神器是戴在手腕处的串珠“常世之国”。 野莉菜绪拥有柔顺的黑发,习惯梳着单马尾,身材纤瘦却不娇弱,性格直爽,契约前是位业余的女子拳手。作为火雾战士,野莉菜绪拥有良好的动态视力以及体力,每次出拳攻击极为精准强悍并附有可以灼伤敌人的火焰。
   近摩門:真名为“炎道球首”的红世魔王,性格内敛,不轻易流露出情感,却对女性异常执着,过去的三任契约者均为运动型的年轻女性,平时通过戴在野莉菜绪手腕处的串珠型神器“常世之国”传达意志,火焰为黑茶色。
自在法介绍:
   镜面双生:红世魔王“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独具的自在法,运用无数小型自在式将某片区域完全笼罩,狄斯卡特里波卡可随意将这片地域的任何区域切换至日常或封绝状态。
   镜の界:红世魔王“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独具的自在法,通过事先将大量存在之力注入某片区域,狄斯卡特里波卡可随意操控这片区域的一切。
   镜门:红世魔王“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独具的自在法,可在镜面A与镜面B之间构筑专属传送通道,被狄斯卡特里波卡刻下标记的对象可通过进入镜面A,直达镜面B所在的地域。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4-1-30 17:33 编辑

第九章  白色圣诞节(上)-不完美的平安夜


中国,上海
   12月24日,原本应该是个普通的日子,但是人们却赋予了它特殊的寓意,平安夜。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天更是变成了情侣们约会的必选节日。
   在“冰封の賢狼”米莎和红手魔王卡斯特拉的撮合下,一同经历了无数考验的兰迪与迦蒂丝初次手牵着手,像一对普通情侣般享受着两个人的节日。
   或许是正值工作日的关系,大街上的路人并不多,但商家已纷纷挂出了圣诞打折的广告。
   来到名为上海的大都市已经半年有余,在这段不算太长的日子里,红世之徒“蓝蝶”从最初只是单纯向往着人类开始模仿,到如今已几乎能做到和人类女孩没什么两样了,此时的她也正像个沉浸在幸福中的普通少女似的,甜蜜地将头枕靠在恋人厚实的肩上。
   兰迪微微侧头,注视着洋溢着喜悦的少女,露出淡淡的笑容。比起最初的口是心非,经契约魔王开导后的“银月诗人”已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意,与其在日后徒然懊恼,直面当下、珍惜现在身边的每一个人才是最应该做的。
   “现在店铺都在打折,要不要进去逛逛?”
   “嗯~”
   能和兰迪手牵手地在平安夜约会,这对迦蒂丝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
   尽管之前也和兰迪一起约会过几次,甚至还去了游乐园、共进了晚餐,但对方如此认真对待的约会,这还是第一次。
   “兰迪兰迪,这条裙子怎么样~”
   “迦蒂丝,试试看这条金属质地的项坠如何?”
   “唔……这个颜色不好看,迦蒂丝不喜欢啦~”
   “噗,迦蒂丝穿这件是不是太紧了~”
   “不行不行,这件太暴露了!出去太难为情了~”
   “这件的款式和颜色都和迦蒂丝很搭哦~”
   “兰迪穿这套好帅啊!!”
   ……
   英俊的诗人与纤弱的少女手牵着手在各家店铺间穿梭,时而帮对方挑选衣服配饰,时而指着某处说说笑笑,仿佛都能从他们的身上看见幸福的闪光。
   虽然兰迪一直以来几乎不怎么去服装店,可是对于服饰的搭配以及颜色的选择却眼光独到,每每为迦蒂丝搭配的行头都让周围顾客交口称赞。
   (明明以前自己说这种事最浪费时间了,现在却乐在其中啊!)
   感受着两人所散发出的浓浓情意,无所事事的卡斯特拉开始在心中默默吐槽起自己的搭档。
   随着两人手上的袋子愈发增加,迦蒂丝的双颊亦渐渐涨得通红,其他人或许会认为是商场暖气开得过高的缘故,但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伴随着心脏如小鹿乱撞般的躁动不安,涉世未深的红世少女明白自己完全陷入了兰迪的攻势之中。
   (怎么办,好紧张呀!)
   或许正如俗语所言,恋爱会降低人的智商。今天,这位一向能敏锐察觉到对方意图的“银月诗人”失手了,就如同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他也误认为是商场的原因才导致迦蒂丝的面颊通红。所以,他果断带着迦蒂丝走出了商场,来到了一家甜品铺前。
   “听说这家的可丽饼味道不错!”
   沐浴在夕阳下的两人坐在长椅上,品尝着各自手中的可丽饼,就如同无数次出现在偶像剧中的场景般。
   就在迦蒂丝还在犹豫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兰迪忽然伸出食指轻轻地在她嘴角旁刮了一下,随即舔舐掉沾染其上的奶油。
   (啊!!!)
   好不容易才稍稍平缓的小小心脏又一次猛然加速跳动,感觉就要蹦出喉咙似的。
   (兰迪大坏蛋,这样温柔又帅气太犯规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娇羞的红世之徒因为过于吃惊而杏目圆睁,原本就已被夕阳染成绯红的脸颊瞬间滚烫,似乎都能看见从中冒出的热气。
   “兰迪太坏了啊!不带这样搞突然袭击的啦~”
   “啊,不好意思,没想到会吓着迦蒂丝。”
   “那个,也不是要兰迪道歉啦,就是……嗯,就是……唔~不说了啦!”
   迦蒂丝害羞地低下头,专注着吃着手中的甜点,陪在一旁的兰迪则有些茫然地望着少女。
   (噗~古话说的没错,老实人认真起来真可怕!小丫头都被吃得尸骨无存了~)
   默默感受着小两口间的你侬我侬,作为契约魔王的“哀伤冰火”在心底无声地吐槽……
  
上海,外滩
   位于『傀轮会』总部的某房间内,一张铺着红色台布的方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中央放置有一盏银质基座的烛台,桌子两端各坐着一人。
   “这都是第几次的烛光晚餐了?”
   问话的是一位女性,白色衬衫纽扣处的锦绣透过敞开的深蓝色小西装隐隐可见,在充分保留帅气的同时不失女性所应有的优雅。
   (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她,就是名为“剑花挥舞者”的火雾战士,虞轩。
   尽管虞轩没有欧美人那般健硕的身材,但从她纤细的身体线条中还是能感受到源源不断涌出的力量感。
   “谁知道呢?”
   坐在虞轩对面的是一位衣冠得体的老者,粉色衬衣外是一件优质布料做成的淡蓝色西装,从这不输年轻人的时尚打扮就足以瞥见老人对于自身相貌的自信。
   他,就是『傀轮会』的长老之一,项辛。
   即使经历了漫长岁月的蹉跎,深邃的五官也依旧轮廓分明,可以想见年轻时的项辛该是一位相貌如何英俊的翩翩美少年。
   “自从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就已经被你深深吸引了!”
   “呵呵,那时候的你还真是个没礼貌的孩子呢~如今却已经是满脸皱纹的老家伙了~”
   “你可是一点儿也没变啊~”
   虞轩凝视着杯中映射出的面庞,露出一丝苦笑。
   “所谓的永远17岁,指的应该就是像我这样的人吧?”
   作为一直守在虞轩身边的人类,项辛自然是听懂了其中透出的苦涩。
   “喂喂,你可不止17岁了啊!”
   但是,他并没有如大多数人般选择回避这层苦涩,而是以正面击破的方式去宽慰着眼前的红颜。
   “你这家伙,都一大把年纪了,再这么莽撞可是真会早登极乐的。”
   “极乐什么的不是早就已经登了吗?自从当头挨了你那一拳,我可是每天都在极度快乐的啊!”
   虞轩咯咯地笑着,这是其他人从未见过,只属于项辛一人独占的表情。
   在组织内部,在外人面前,无论是作为『傀轮会』最高军事指挥的虞轩,还是作为『傀轮会』最高决策层之一的项辛,两人都表现得沉稳而坚毅,是让人分外信赖却又有些敬畏的存在。
   可每当两人独处时,就和天下所有的情侣一样,彼此互开玩笑,不时露出甜蜜而纯粹的笑颜。
   “你那张嘴巴还是这么的不知收敛啊~”
   “没办法,这毛病恐怕得带进棺材了~”
   项辛笑着将杯中的酒一口饮下……
  
日本,御崎市
   漫天飘舞的雪花中,有一位少女正焦急地等待着相约之人。
   (悠二这家伙在干嘛呢!好慢呀!)
   距离相约的时间(即19:00)还有2分钟,少女却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也许是对于未知的答案感到恐惧吧?毕竟在购物商场的南侧出口也有一位少女在等待着同一人。
   伴随钟声的响起,少年给出选择的时刻已经到来,但是望向四周的人群,少女并没有发现自己所等待的那个他。
   (悠二,你还在犹豫吗?)
   夏娜轻咬樱唇,曾经有那么一刹那想要迈开步子,沿着来时的路径去找对方。
   (不行,已经和一美约定好了,要由悠二来做出选择!)
   所以,她最终还是继续站立在车站前,继续等候着名为坂井悠二的少年出现。
   (悠二一定会来的,现在肯定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雪花依旧自顾自地随性飘落,少女慢慢开始感觉到四肢发凉。
   由于是平安夜,出入商场的几乎都是一对对情侣,唯有她一人孤零零地等在出口处。
   (悠二,你在哪里,快点来啊!)
   然而无论夏娜在心中如何呼唤,悠二仍然没有出现,而距离最初约定的时间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悠二。)
   少女开始着急了,一双澄澈的瞳眸四处张望,此刻的她多么希望少年正躲在某处和自己玩捉迷藏。
   (悠二。)
   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悠二,等在购物商场北侧出口的只有自己。
   (悠二,没有来——)
   距离分别已经一小时了,即使从分别的地方慢慢走过来,也不至于花费这么多时间。
   唯一的可能性只有:他没有选择自己……而是选择了,另一个少女。
   面对着这样的结果,夏娜有些不知所措了,自从与悠二相遇以来,她从没考虑过有朝一日对方会离开自己,选择其她的女孩子。
   (悠二,你真的不来了吗?)
   虽然理论上的推测应该已经明了,但倔强的少女却不愿去相信。
   (快点来啊,悠二……)
   心中无法承认这一切的夏娜独自站在雪中,任由雪花在身上慢慢堆积。
   (求求你……)
   身旁是一对对恋人不断散发出的温馨氛围,只有自己孤单地忍受着寒风的侵袭,就连总是悠哉悠哉飘落的雪花也来欺负她,调皮地钻入了她的眼中,随即化为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脸庞。
   (求求你,快点来呀,悠二……)
   然而这滴泪水如同是在防护堤上打开了条细缝一般,随即更多的泪水从少女的眼中涓涓而出,不断滑落在风中。
   (不要……悠二……不要这样……)
   喧嚣的街景渐渐变得朦胧,夏娜伸手擦去让眼前景色变得模糊的泪幕,试图再次找寻少年的身影。
   可是,没有,依旧没有,目力所及之处,看不到任何悠二留下的身影。
   (悠二,你在哪里?)
   夏娜不自觉地向前跨出了一步,随后是第二步,尽管有些跌跌撞撞,但是她在前进,为的只是找到没有赴约的少年。
   (悠二,你在哪里?)
   慢慢的,慢慢的,她开始加快脚步,仿佛是想要用行动来摆脱胸中的苦闷和痛楚似的。
   用手擦拭着泪水,眼前是购物商场的分岔路,少年就是在这里选择了另一条路吧?
   (悠二……)
   少女踏着时而沉重时而轻飘的步伐,穿过圣诞前夜的拥挤人潮,不去思考见面的意义,不去想象见面后的尴尬,只是,只是向前疾奔着……
  
上海,外滩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繁华的都市已完全笼罩在了夜幕之中,商场、餐厅、公园……一切可以制造浪漫的场所都挤满了为了增进彼此感情的人们。
   “兰迪兰迪,这里的布置好精致啊!!”
   按照事前定下的计划,兰迪牵着迦蒂丝的手一起来到了由法国名厨主持的餐馆“拉罗希尔”,能出入如此高级场所的自然都是非富即贵的社会精英,只不过这对于游走在常世之外的火雾战士则另当别论。
   “嘘~”
   兰迪将手摆在嘴前,示意瞪大双眼好奇地观望四周的蓝发少女保持安静。
   (看样子是第一次来这么高贵的地方吧?)
   餐厅给人以来到中世纪欧洲的感觉,厚重的朱红地毯配以精致的巨型吊灯尽显奢华,点点烛光在昏黃燈光下轻轻摇曳映射出丝丝暧昧。
   “一定很贵吧?迦蒂丝这次让兰迪大破费了呢~”
   迦蒂丝捂着嘴轻声地表达着感激,一双大眼睛扑哧扑哧地望着对方,喜悦、兴奋、歉意、感谢……各种情感从中不断交替溢出。
   “外面是黄浦江哟~”
   循着兰迪所指示的方向朝窗外望去,两岸的霓虹街灯与水中央的演出灯光共同点缀出不夜城的璀璨夜晚,辅以波光粼粼的江面所倒映出的五彩光景,宛若一副意境优美的传世画卷。
   在舒缓的音乐伴奏下,在华美的浦江夜色映衬下,兰迪循循善诱地教导迦蒂丝按照冷餐、热汤、主菜的顺序一道道品尝,甚至偶尔会给红世少女喂食自己盘中的食物。
   “那个,迦蒂丝自己来就行了。”
   总是给人以活泼开朗印象的“蓝蝶”迦蒂丝在兰迪的温柔攻势下,彻底败北了,浸溺在羞怯中的她在对方面前变得什么也说不出。
   (唔……真是的,这个迦蒂丝自己来就行了嘛!)
   虽然心中如此抱怨着,但每当兰迪将食物伸到面前时,少女还是自觉地张开了樱桃小口。
   在一派甜蜜温馨的氛围中,烛光晚餐临近了尾声,迦蒂丝脸上的表情幸福得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红玫瑰般鲜艳娇嫩。
   究竟能不能顺利绽放呢?就看最后的甜品了。
   终于,服务员端上了精心制作的马卡龙,这也是迦蒂丝最喜欢的甜品。
   “啊!啊啊啊啊~~~”
   看到马卡龙的瞬间,前一秒还沉溺在盘中美味中的少女不由瞪大了双眼,幸福之光从白皙娇美的面庞中不断散发而出,如万千花朵同时盛开般光彩照人。
   “兰迪,最喜欢……”
   兰迪急忙离席来到迦蒂丝身边,用手捂住对方的嘴巴,贴着面庞,在耳畔轻声低语:
   “都说了,要保持安静!”
   不同于前一次因美食而心花怒放,这一回,迦蒂丝是彻底被意中人的突然举动夺走了芳心。薄嫩的尖耳朵在纤纤细语的侵袭下瞬间变得通红,随即这一抹羞涩如滴落在画卷上的朱红般渐渐向少女的双颊蔓延,最终在她精美的面容上映出两片蔷薇色的红晕。
   (小丫头,攻陷!)
   作为契约魔王的卡斯特拉在心中暗暗叫好,仿佛是自己刚刚赢得了一场战争似的。
   回到座位后的诗人静静欣赏着品尝美味的少女,一双曾经令无数敌人感到冰凉寒心的蓝眸此刻透出的只有无尽的浪漫与关切。
   而满脸通红的迦蒂丝则专注地小口吃着甜品,丝毫不敢抬头与兰迪对视,这时候的她全身如灼烧般炙热,似乎只需再加一把火,自己便会蒸发消失。
   “那个……”
   正当兰迪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胸口的符卡突然红光频闪,与此同时,放置在衣袋里手机也响个不停。
   (这电话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虽然对于在这种时候被人打扰感到很是窝火,但作为一名火雾战士,兰迪还是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
   放下手中的刀叉,右手熟练地打开手机,从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喂,是大哥哥吗?我是芮伊,不好了,‘零时迷子’失踪了!”
   几乎同时,左手在符卡上轻轻滑动,其中映射出的是相似的文字:
   “以‘剑花挥舞者’名义通电:日本方面失去对‘零时迷子’控制,所有参与上海笼城战的主要负责人立即前往总部集合召开会议!”
   迦蒂丝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抬头望向兰迪,似一泓湖水般清澈的赤红瞳眸中带着一丝怯懦,却又流露出深深的寂寞,仿佛在轻声诉说着希望对方留下的卑微愿望。
   “抱歉,我得去一趟『傀轮会』总部,晚餐的钱已经预付了,你吃完后四处走走,如果累了就回家吧!”
   说罢,兰迪便径直走出了餐厅,甚至都没有回头。
   因为他知道,只要再次与那眼神交汇,自己一定会选择留下陪伴迦蒂丝的!



第九章  白色圣诞节(中)-白雪中的少女


   迦蒂丝孤单地侧卧在床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痴痴地望着房门。
   今天正是被奉为恋爱契机三大日子之一的圣诞节,可是少女最在意的人——兰迪,却没有守在她的身边。自从昨晚被『傀轮会』召至总部去商讨有关随时可能一触即发的上海守卫战的会议,至今一夜未归,留下她独自一人空守闺屋。
   “兰迪是个大笨蛋,去参加什么应对红世使徒的策略嘛!”
   寂寞的红世女孩嘟着嘴低声抱怨,透过因室内外巨大温差而满是雾气的玻璃窗,可以隐隐约约看见被雪花染白的小小花园。
   (难得的白色圣诞节~~~)
   迦蒂丝继续蜷缩在暖和的被窝里,只露出一对红眸静静凝视着窗外的纯白世界,心中不断期许某人能早些归来。
  
   经过漫长的争论,长达数小时的会议终于告一段落。
   走出『傀轮会』上海支部所在的大楼,冬季的晨风吹在身上格外刺骨,一宿未眠的诗人不由地打了个寒颤,随即将衣领高高竖起以抵御寒冷。 
   (呼~好久没有这么冷了。)
   兰迪拖着疲惫的步伐沿南京东路一直向西,两边的石库门建筑在一夜飘雪的漂染下被粉饰得洁白无瑕,就连路面也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冰。只不过行人们却为此大吃苦头,不断有人因此而滑倒,众人纷纷放慢脚步以免跌跤。
   距离地铁站还有一段距离,银发诗人决定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暖暖身子,而率先跃入他眼帘的便是那个醒目的黄色“W”标志。
   “欢迎光临~”
   刚一推开玻璃门,位于柜台前的服务员便已迎来了笑容。
   “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几乎很少食用西式快餐,兰迪抬头注视了价目表好一会儿,随即选择了一份早餐。
   “一个猪柳蛋堡,加一杯朱古力,热的!”
   “请稍等~”
   端着盘子来到了二楼,也许是早晨的关系,大部分上班族或选择直接带走,或在一楼速战速决。与之相比,二楼则要显得安静许多,但这并不意味这一层就空空荡荡。
   放眼望去,大部分座位早已被不少熬夜人占据作为休憩场所,仅剩下唯一一个背靠墙壁的位置。
   作为一名长期处于随时准备迎敌状态的火雾战士,他对这个遗留下的座位颇为满意。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掌控整个楼面,在1点钟位置是连接一层的楼梯,左侧相隔两个座位是前往盥洗室的必经之路,正前方的玻璃窗则能很好地观察对面屋顶的情况。
   坐在舒适的皮质座椅上,手心中捧着暖暖的咖啡,兰迪悠然地遥望窗外。
   不远处覆盖在青砖碧瓦上的片片白雪,在朝阳的映照下慢慢化为冰水,银发青年不由诗兴大发,低声感慨:
   “白花遮覆青砖瓦,红日拨开赤绮纱。窗外冷风寒过客,杯中热饮暖心匣。
   一曲作罢,兰迪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热朱古力,浓厚的可可味弥漫在口腔。
   伴着蹬蹬蹬的脚步声,一名中年妇女手牵着小女孩,左手提了个颇有些重量的塑料袋,沿唯一的楼梯拾级而上,渐渐步入了他的视野之中。
   来到二楼的中年妇女环顾四周,随即一股浅浅的不悦爬上了她的面容。
   “这种时候居然也会没位置!”
   正当她欲返身下楼时,一张堆积着剩余食物却没有顾客的空桌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在稍等片刻以作确认后,她拉着孩子朝桌子走去。
   一边低头开始品尝自己的早餐,一边继续观察这对母女的言行举止,这时刻留意他人举动的毛病在成为火雾战士后变得愈发严重了。
   哐当——
   中年妇女居然直接用手中的塑料袋将桌面上残余的食物扫到了地上,这一声响似乎惊动了不少顾客,但困意未退的他们也只是稍微观望了会儿,见没有什么好戏发生便又倒头睡去。
   而目睹这全过程的诗人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啃食手中的汉堡包。
   (现在的人,这素质真是……)
   所谓人生如戏,正当兰迪还在心中默默职责对方时,中年妇女已然为女孩将书籍平铺在桌上并将袋中的早餐摆到桌上,随后她竟弯腰将跌落的盘子与杯子一一捡起,有序地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原来只是不小心啊……)
  
   “唔唔唔……米莎前辈干什么嘛!”
   数公里的小庭院中,本应赖在暖和的床上静静等待意中人归来的红世少女此时却嘟着小嘴、一脸娇嗔地站在了堆积着皑皑白雪的庭院中,边不停地揉搓着双手边不停地踩踏地上的积雪。
   “冻死迦蒂丝了呀!!!”
   抱怨间,一颗拳头大小的雪球直扑她而来,尚未反应过来的少女哪里来得及躲闪,正中额头,在蔚蓝色的刘海上残留下片片雪花,衬得略泛红晕的小小脸颊格外娇嫩。
   “嘿嘿,活动活动就不冷了哦~”
   率先发起攻势的正是完全摧毁了迦蒂丝睡意的罪魁祸首,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就在数分钟前,这位顽皮的狼耳少女竟然将一团冰冷刺骨的积雪偷偷塞到了迦蒂丝温暖的被窝中,随即更是强行将因惊慌而跳出被窝的少女推出了房间。
   “怎么能在人家还没准备好……”
   仿佛是在故意戏弄迦蒂丝一般,米莎突然加速逼近,趁其不备将一掌心的冰雪狠狠盖在了对方脸上,随后还故意抹了一圈,原本精致娇小的脸庞在雪花的装饰下瞬间变成了珠圆玉润的可爱雪人。
   “呜呜~~~~”
   面对米莎屡次三番的挑衅,一直默不作声的红世之徒终于奋起反击。她抹去脸上附着的冰雪,在弯腰躲过对手又一次袭来的子弹后,高高跃起,一对靓丽的蝴蝶翅翼慢慢浮现,隐隐绰绰地在微风中不停拍打,扬起的雪花逐渐聚拢成一颗颗雪球,随即如雨点般追逐着賢狼。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这才是俺家小狼狼所期待的雪仗!”
   伴随从七彩锦缎腰带中传出的笑声,奔跑中的米莎似乎颇为享受这场追逐战,一条裹着浓密狼毛的大尾巴不停扫过地面,卷起团团积雪进行反击。
   白色的炮弹在彼此间来回穿梭,同样身怀异能的两位少女各显神通。
   蓝发的妖精凭借一双翅翼悬停空中,一对如红宝石般瑰丽的赤色瞳眸紧紧追随地面的目标,扬起的积雪逐渐浓缩成球萦绕在她的身边,随着少女一声令下,如天降神罚般密集地轰向目标,瞬间在平地上堆砌起了一座雪白小丘。
   披着褐色长发的少女也丝毫不弱下风,一双同样剔透明亮的朱眸灵动地环顾四周,一对毛茸茸的耳朵紧张地监听周围发生的一切,依靠契约魔王所赋予的异能,她灵巧地一次次躲过迦蒂丝的袭击,同时利用四肢与厚实的大尾巴不时掀起浓密的雪雾遮挡视线,随即投掷出不知何时捏成的大雪球进行反击。
   很快,小小庭院中弥漫起一层由飘雪与水汽混合而成的大雾,从这纯白幕纱中不时传出的是,两位少女的欢声笑语。
  
   享受完不算美味的早餐,兰迪再次独自踏上归途,尽管环卫工人很早就开始清理人行道上的积雪,但行走其上的人们依旧战战兢兢,丝毫分心不得。
   路边古老的屋檐不断滴下晶莹的冰水,偶尔会有几个粗心大意的路人不幸被淋,狼狈地逃离了原有的路线。
   头顶的天空格外湛蓝,几朵洁白的云朵悠悠地飘过,仿佛是在与地面上正在逐渐消散的同伴依依惜别。
   双手埋没在棕色风衣的口袋深处,瑟瑟风中,银发的诗人孤身游荡在钢筋水泥构筑的灰色森林里。
   “卡斯特拉,对于‘零时迷子’的失踪,你怎么看?”
   “恐怕不是个好兆头,我感觉阻碍命运之轮转动的最后一颗铆钉已经拔除……”
   戒指上的海蓝宝石依旧明亮,可是从中传出的话语却让人感觉异常沉重。
   抬起头,初冬刺骨的寒风迎面而至,伴随着无情的呼啸声,它刮过只剩下枯枝的行道树,渗入躲避在层层衣饰下的娇嫩肌肤,将一股淡淡的悲凉默默植入每个人的心间。
   ——可能战斗会比我们预计的决战时间来得更早!
   季重不久前在会议上的发言回荡在兰迪耳边,联想起先前与虞轩的谈话,他的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上一次下这么大的雪还是我们刚来这里不久的时候的事呢!”
   环顾四周,视野之内皆是一片被白雪覆盖的景色。
   不远处的站牌下,两名裹着厚实外衣的中学生紧紧相拥,在众目睽睽下激情地上演着长吻。
   年轻男子骑着单车在依旧湿滑的地面上一路疾行,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是一位长发飘飘的少女。
   依旧积着薄雪的人行道上,一对老伴彼此搀扶,慢慢悠悠地挪动步伐,谨小慎微却又踏踏实实地朝目的地接近。
   “一夜疾风携厚雪,满城银缕白纱。是谁当众吻娇娃,相拥行险道,执手走天涯。
   或许是文人情怀在作祟,这些司空见惯的场景在此刻竟显得如此之美,可是又不知为何,一股淡淡的悲伤紧紧萦绕在他的心头。
   “人世红尘多少爱,初时绚烂如花。浓情燃尽有谁察,都说天意定,以此作结痂。
   似乎是受到了自己所吟唱的诗歌的影响,孑然一人走在寒风中的青年不禁加快了步伐。因为在路途的前方,有一位女孩正在翘首以盼等他归去……
  
   “呐,迦蒂丝酱,今晚咱可就要启程去希腊了~”
   一对披着浅灰毛发的狼耳迎风竖立,无所事事地动了动,覆裹着厚实而浓密长毛的尾巴静静蜷缩在主人的大腿上。
   “嗯——”
   迦蒂丝如雪般白皙的瓜子小脸上镌刻着浓浓的不舍,曾经水火不容的宿敌在这几个月里已经变为了形同姐妹般的存在。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米莎前辈……”
   依旧残留点点冰渣的海蓝长发下,一对尖细的长耳朵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赤红的明媚双眸亦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从中流露出一许深深的寂寞。
   “那——要不换‘银月诗人’去?”
   梳理完毛茸茸的大尾巴,狼耳少女轻轻起身,半开玩笑地来到迦蒂丝身后,细致地为她整理因打雪仗而凌乱的长发。
   “不要!”
   米莎试探性的提问立即遭到了迦蒂丝的强烈反对,原本显得没什么精神的耳朵噌地竖了起来,就连身后那双已黯淡的翅翼也重又散发出海蓝色的光芒,扑哧扑哧地拍打着。
   “都说好米莎前辈去了啦!!!不许耍赖!!”
   深怕重演前几日替迦蒂丝选衣服时的意外,从挂着一个个香囊的七彩锦缎腰带中传出了芬里尔玩世不恭的轻浮话语。
   “俺家的小狼狼逗你玩呢,蝴蝶小妹妹!既然答应了‘银月诗人’替他走一趟『星月辰光』,我们就一定会去的!”
   “咱不会再拆散你和‘银月诗人’了,咱也是时候去接触外面全新的世界了。”
   小心翼翼地替迦蒂丝摘除最后一粒冰渣,米莎不由抬头望向天空。
   不知是一夜飞雪扫清了空气中的尘霾,亦或是久藏于心中的死结已然解开,此刻的天空与初来到这座城市时相比显得格外明朗。 
  (小雪,对不起!但是姐姐会努力背负这一切活下去的,为了与咱契约的魔王,为了新认识的朋友们,为了那些同样等待保护的普通家庭,也为了被咱夺走未来的你!!)
   如今的“冰封の賢狼”绝非过去那个一味将仇恨发泄在红世上的稚嫩少女。驱散了沉积在心中多年的脓瘤后,米莎心中宛若头顶的蓝天般豁然开朗,不再纠结于过去的悲伤与憎恨,而是全力以赴地面向崭新的未来。
   随着旭日冉冉升起,庭院中的冰雪点点消融,化为滩滩清澈的雪水。
   (米莎前辈……也要离迦蒂丝而去了吗……)
   米莎的离别无疑令蛰伏于迦蒂丝心底的寂寞再次复苏,好似不断化开的冰水般涓涓流出,一点一滴而又悄无声息地充填着少女的心房。
   低头俯视着脚边积雪的娇蝶同样不发一语,只是静静梳理着自己的海蓝长发,周围的一切都覆上了一层白纱,显得如此纯洁。这令她不禁想到了那个被无辜卷入红世争斗的人类女孩,莉媞·李,一样的白皙无暇,只是,她已不再。
   同样站立在这片被大雪染白的世界中,两位少女的心境却大相径庭。



第九章  白色圣诞节(下)-离别的圣诞夜


   圣诞节的午后,路面上的积雪基本已被除尽,只留下角落中依稀残留着一夜大雪的痕迹。
   城市中满溢着节日的氛围,百货前的圣诞树上挂满了各色彩灯,走在街上随处都可以听到圣诞乐曲,一对对恩爱的情侣纷纷牵起手向周围展示着他们的幸福。
   身着深蓝外衣的兰迪同样混迹于人群中,可引起的关注度却远远超出他的预估。
   围在脖颈的米白色针织围巾不时迎风飘起后摆,两名靓丽的少女则一左一右地相伴在他两旁,惹得旁人议论纷纷。
   “周围这些人……”
   精通近身格斗的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通过气息,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行人的异样,并非是精神层面上的嫉妒,而是更深层的,涉及到存在之力的区别。
   没错,因为这些人并非单纯的普通路人!而是混进了不少持有自在符的『傀轮会』协力者!
   或许是“零时迷子”的失踪令『傀轮会』的长老们深刻意识到了战争正在逼近,相比较昨日,今天全城的警戒级别显著提升了。
   因曾经帮助红世魔王“冥奥之环”实现“吞食都市”,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兰迪自然位列警戒名单之中;至于他身边的“蓝蝶”迦蒂丝,本就是一名红世之徒,『傀轮会』又怎么可能放任其自由行动呢!
    “……”
   迦蒂丝虽然没有出声,可是从那双不安的大眼睛中可知,她也感知到了周遭的异样。
   “别紧张,是『傀轮会』派来监视我们的。”
   不同于同行的两人,曾多次遇到类似经历的银发青年则要冷静得多,他一边牵起迦蒂丝的手予以安慰,一边轻声在米莎耳边低语:
   “这回‘幽冥军事家’留下的东西可派上用场了。”
   米莎揣摩着口袋中的三张纸条,这是“幽冥军事家”埃尔温·沃尔夫临行前托付给她以备不时之需时所使用的自在符。
   躲藏在风帽下的耳朵微微抖动,聆听周围的每一个细小声音;灵动的双眸四处游走,搜寻视野内的每一个可疑人物;玲珑的鼻翼微微翕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的气味分子。
   (一个、两个、三个……)
   拥有狼耳的少女在心中默默细数周遭由『傀轮会』派遣而来的监视者,得出的结果却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
   “居然……”
   接受到兰迪的眼神示意,米莎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心里还是不免被这夸张的监视人数所震慑。
   (居然出动了三十多人来监视我们!)
   尽管其中大部分是手持自在符的普通人类协助者,但其中也不乏有两名火雾战士,而兰迪先前之所以突然制止米莎的谈话正是由于察觉到了两人正在施展监听用的自在式。
   “音浪太强,不晃,会被撞到地上……
   银发诗人的吟唱低沉而有力,一道道闪着淡蓝色光芒的符文随之笼罩在三人周围。
   通过模仿红世魔王向契约者传达意志的原理,兰迪将“棺柩裁缝师”迪丝曾经使用的自在法加以修改,使得唯有同样携带符卡的人才能正确解析他们之间的交谈。
   “毕竟我们这里有红世使徒、曾残杀同胞的叛徒以及原战斗疯子,作为即将要与红世使徒展开决战的『傀轮会』势必要对我们严加防范。”
   借助此道自在式,三人的谈话得以继续下去,不必再为周围的监听者而烦恼。
   “战斗疯子是说米莎吗?太失礼了吧!怎么说也该是享受战斗的讨伐者啊!”
   “这样的伪装能顺利吗?俺可不想和俺家的小狼狼像犯人一样被人逮捕啊!”
   突兀地插进话题的是米莎的契约魔王,“聖潔闇岚”芬里尔。针对这次离开上海的计划,这位素来以作风大胆的魔王鲜有地谨慎了起来。
   “据我判断,这几张自在符我是提摩希制作的成品,绝对没问题!”
   仅仅是提到『星月辰光』的成员,兰迪脸上的表情就仿佛是又回到了昔日与他们共同度过的快乐时光。
   “提摩希?”
   然而这个名字对于相伴在兰迪身边的两名少女来说,显得有些陌生。
   “提摩希·亚历山大,是‘深邃面具’的契约人。”
   卡斯特拉的补充令同样作为红世魔王的“聖潔闇岚”豁然开朗,曾不止一次地与人类缔结契约参与讨伐贪婪同胞的芬里尔自然熟悉这个名号。
   “哦,就是那个总是隐藏在人群中主导战局的家伙啊!”
   或许是无法介入话题,或许是担忧周围的监视者,亦或者是在思索着什么,迦蒂丝全程都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牵着兰迪的手,走在他的身旁。
   天色渐渐黯淡,为了使米莎接下去的逃离能够顺利,兰迪一行尽可能地在市中心的各个热闹地段游荡、购物,如同一位脚踏两船的人生大赢家般。
   跟随在他们身后的监视者换了一拨又一波,人数也慢慢下降为了只有二十人左右,或许他们真的以为三人不过是四处走走来感受一下节日气氛吧。
   (作战第一阶段似乎进展的不错!)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素来习惯低调行事的兰迪为此成了不少人羡慕与嫉妒的对象,毕竟像圣诞节这种日子带着两个女孩四处游玩,这分明就是在炫耀嘛!
  
   距离兰迪等人四十余公里之外,有一座宏伟的机场,这就是被称为中国三大机场之一的浦东国际机场。
   此时此刻,一架印有土耳其航空标志的飞机正按指示在跑道上滑行,似乎是在为起飞而转换跑道。
   机舱里的乘客或闭起双目养精蓄锐,或专注于手中的电子设备,静静等候航班起飞。
   只有一名戴着鸭舌帽的俊秀青年紧紧盯着舷窗外的地面,金丝边眼镜下的明眸透出对于即将离开的这片土地的深深留恋,在这其中还参杂些许不为人所察觉的紧张。
   (到目前为止,似乎都还不错。)
  
   冬季的白昼显得格外短暂,一转眼,天空已然被深沉的绛紫所吞没,只有遥远的地平线附近还依稀残留下浅浅的一抹茜色。
   兰迪抬起头,看了一眼广场屏幕所显示的时间,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已经这个时间了啊!)
   银发青年挽起迦蒂丝的手步入了一家大型购物中心,就在踏入商场的刹那,迎面便袭来一股暖风,一股弥漫着满满甜蜜与浪漫的幸福之风。
   顶着一对狼耳的火雾少女笑眯眯地紧跟在两人身后,似乎是在为两人终于能有如此互动而感到高兴,一条大尾巴在衣裙里不安分地左右晃动,甚至忘了背后那十几双盯梢的眼睛。
   “喂喂,俺的小狼狼,可别高兴过头,把尾巴给抖露出来了哦~”
   “唔……不会的啦,老魔王真是啰嗦!”
   环顾周围,整座商场内几乎都是成双入对的情侣,在轻快的音乐声中,每个人都宛若是出色的舞者,与结伴而行的他/她共同踩出幸福的乐点。
   那些依然形单影只的人们步履匆忙,好似犯了错的孩子加速逃离这被爱情填满的世界。
   兰迪等人乘坐观光电梯,直奔商场8楼,这里坐落着一家专营本帮特色的小馆。
   然而抵达餐厅门前时,三人不禁眉头微蹙。
   原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非是敞开的门扉,而是一条已然有些长度的就餐队伍。
   (还真是不能小看圣诞节呢!)
   被眼前景象所震慑到的诗人在心中默默抱怨,平时只会在饭点时出现的光景,今天居然提前一小时就上演了。
   “怎么办,兰迪,人好多呀~”
   一下午都鲜有话语的迦蒂丝终于在这时开口了,望着门口狭长的队伍,本就没什么精神的少女显得更为失落了。
   “先拿个号码吧。”
   另一方面,兴致正高的米莎调皮地抢在兰迪前之前,从前台服务员手中接过号码,仔细地看了一眼印在纸张上的数字。
   “105号……”
   “82号!”
   几乎在同时,站在门扉一侧发放号码的服务生报出了一个数字,与之相照应的是坐在中央的一家三口先后站起身来,兴高采烈地步入餐馆,而其余食客们只能在又一遍确认自己所持有的号码后一脸无奈地继续等待。
   兰迪用余光迅速扫了一眼排队的人数,通过解读他们存在之力中与这家餐厅发生联系的部分,他能轻易地获悉自己还需要等待的大致时间。
   在将一切信息悉数掌握后,被唤作“银月诗人”的青年自信满满地引领着两位少女离开了队伍,赶往向下的自动扶梯。
   迦蒂丝温顺地跟着兰迪踩上电梯,两片小耳朵静悄悄地隐没在长发之中,一袭白色外衣令她宛若只惹人怜爱的白兔,只有一对堪比宝石的红色瞳眸还隐隐折射出昔日的光彩。
   与之相比,今天的米莎则显得颇为活跃,或许这是她自那场变故至今第一次以如此轻松的心情来享受圣诞的关系吧。
   (真搞不懂,今天到底是情人节还是圣诞节。)
   在心中暗自抱怨的诗人望向四周,缓缓下降的自动扶梯散发出浓浓的爱意,一对对情侣或手牵手并肩而立,或前后相依不时回眸,深怕别人不知道彼此的关系似的。
   不过,站在目前的立场上,他也没什么权利去斥责别人。因为在别人看来,他也是秀恩爱大军中的一员,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使这并非出于他的本意。
   走在商场的七楼过道中,各处悬挂的圣诞酬宾广告随着空调系统吹出的暖风轻轻摇摆,犹如在殷勤地招呼客人前来光顾,又好似在得意地炫耀着今天的销售额。
   默默跟在身后几乎被人遗忘的温驯少女忽然停下脚步,轻轻摆动与兰迪相互牵着的手。
   “兰迪兰迪,迦蒂丝想要去那里看看……”
   回过头,循着迦蒂丝所指的方向,一家粉色系的玩偶店赫然映入兰迪眼帘,展示橱窗以及店门两侧摆放的巨大玩偶看上去十分可爱。
   “哇,迦蒂丝真是发现了个好地方啊!!!”
   同样双眼放光的还有一向以对红世使徒凶狠著称的“冰封の賢狼”米莎,毕竟再强势的女生在面对可爱事物时,依然是那么地无法抗拒。
   针对不在计划内的选项,兰迪没有排除,怎么说今天也是个特殊的日子,如果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在这种日子扫信而归,实在不是一名成熟男子该有的行为。
   “那,走吧……”
   虽然作为男生出入如此少女系的店铺着实有些尴尬,但他什么也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牵着迦蒂丝进入了小店。
   (真是温柔呐……)
   同样温柔的红世魔王隐匿于宝蓝戒指中,心里默默调侃自己的契约者。
  
  远方的机场,客机在跑道上加速滑行。
   机舱里的大部分乘客纷纷关闭了手中的电子设备,也有极少数的人们无视条例,继续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中。
   一位模样俊秀的青年坐在弦窗边,静静凝视着窗外飞速向后掠去的景物,不禁心中感慨万千:
   在这里,他结识了志同道合的青年,邂逅了亲如姐妹般的少女,而正是这两人再次开启了他久已封闭的心。
  
   餐厅里,昏暗的灯光为用餐的顾客营造了些许的浪漫,结合红木的装饰瞬间就给人一种老上海的感觉。
   与门同侧的壁墙并未像其他餐厅那般简单地设置成可以向外张望的橱窗,而是以一堵陈列着格式瓷器的砖墙的形式,隔绝了外界的纷纷扰扰,为顾客们提供了一个安静享受美食的用餐环境。
   “兰迪刚才用的是什么自在式?”
   坐在对面的米莎身子微微前倾,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询问着,似乎十分在意先前对方留在“103”号食客身上的自在式。
   “没什么,只要那个人一旦与餐厅关联加深,我这里便会收到信号。”
   兰迪一边给迦蒂丝夹她喜欢食物,一边轻描淡写地叙述着自在式的原理与功能,就仿佛是在介绍一款习以为常的电器般。
   “这不就等于是……自动提示装置吗?”
   尽管对于“银月诗人”善于编写各种自在式的传言早有耳闻,但亲眼所见还是不免让将所有心思专注于格斗的贤狼诧异万分,隐匿在风帽中的一对耳朵也随着主人高涨的情绪而高高竖起。
   “原来自在式还能做这种事啊!”
   (咳咳,俺的小狼狼注意场合呀!)
   收到契约魔王提醒的少女赶紧低下头,将风帽稍稍前拉,两颗鲜红的宝石不安地在眼眶中巡视,悄悄关注周围是否有人留意到了异样。
   与此同时,兰迪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迦蒂丝身上,看着少女小口小口地将盘中食物一点点消灭,积压在心中的那些烦恼纠葛在一瞬间都化为了虚无。
   恰巧目睹到这一幕的米莎害羞地低下头,双颊微微泛红,犹如她才是被注视的主角。
   “那个,别一直盯着人家看啊!”
  口中的食物慢慢咽下,戴着风帽的少女果然还是无法放任兰迪这种行为,便装作不经意地出声制止对方。
  (嘿嘿,被人当变态了吧?)
  接过米莎的话茬,这位潜藏于宝蓝戒指中的红世魔王总是能适时地捅上契约者一刀。
   只不过今天的“银月诗人”并不在意这些,甚至没有出声反驳,只是静静地收回目光,随后十分自然地撩开袖子看了一眼手表。
   纤细的秒针在表盘上有节奏地走动着,不安分的心脏在胸中紧张地跳动着。
   (已经过了19点了,应该一切都顺利吧……)
  
   伴随飞机的摆动渐趋平稳,座椅上的乘客们纷纷再次掏出电子设备忙碌起来。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俊秀青年透过弦窗俯瞰下方,在那片已然缩小得如豆腐干般大小的土地上,寄存着她太多的喜怒哀乐以及因这些喜怒哀乐而结下的羁绊。
   “再见了,芮伊、伊萍、兰迪、迦蒂丝酱……”
   由于当前局势特殊,他不得不采取这种方式离开,但他相信彼此间的因缘并不会随着这次的不告而别而隔绝,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大家定能再相会。
   “回来吧,芬里尔!”
  
   餐厅中的三人依旧津津有味地品尝着佳肴,周围人谁也没有发现他们之中有何异样。
   “哎哟,俺家的小狼狼想念俺了,俺得回去了。”
   从束在米莎腰间的七彩锦缎腰带中传出了红世魔王“聖潔闇岚”略带戏谑的语调。
   “看来米莎那边一切顺利啊!”
   直到这一刻,悬在兰迪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是的,虽然有些不舍,但俺必须走了。兰迪先生、‘哀伤冰火’,很高兴认识两位,我们后会有期!”
   “在因缘的十字路口再会!”
   “后会有期。”
   按照事先计划好的流程,米莎(迦蒂丝)起身,假装前往洗手间,实际只是为了替换腰带型神器“格萊普尼爾”时不被人察觉。
   “迦蒂丝酱,谢谢你拯救了俺家的小狼狼~”
   眼看分别在即,身为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的契约魔王,芬里尔忽然向红世之徒“蓝蝶”迦蒂丝表示感谢。
   “哪里哪里,芬里尔前辈言重了,迦蒂丝什么都没做,是米莎前辈自己想通了而已。”
   “呵呵,真是只讨人喜欢的小蝴蝶~”
   说话间,少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符卡,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拉开系在腰间。
   “那个,替我向米莎前辈问声好~”
   “好的,那俺就告辞了。”
   说罢,挂着一个个香囊的七彩锦缎腰带骤然消失,只留下符卡串联起的纸质腰带。
   (米莎前辈……也走了啊……)
   走出盥洗间的女孩依旧维持着原样,一条七彩锦绣的腰带在衣裙间若隐若现,与之前没有一丝差别……





第十章  游走在月夜下的黑影


中国,上海
   圣诞节已经离去五天了,可整个城市并未就此安静下来,慢慢恢复往昔的平静,而是正积极为下一场祭典做准备,因为新年即将到了!
   虽然中华民族比起元旦更重视附有传统意义的春节,但随着整个国家的日渐开放,生活在大都市中的人们也变得一年比一年重视起了阳历上的新年。
   “不行不行,右边太低了,往上抬一点!”
   “这个挂在这里,别搞错了!”
   “你们动作快点!今晚必须要搞定的!”
   ……
   商业街上,各家店铺正抓紧最后的时间布置门面,毕竟明天的这个时候是大家猛刷营业额的最佳时机。
   距繁华之地仅一街之隔,坐落着两幢高级公寓,住在其中的若非名流,便是当红名人。
   略显昏暗的房间内,吉诺独自一人躺坐在豪华的皮质沙发上,无神的瞳眸中映出的是不断变换的电视画面。
   背后,酒架上的名酒有一半已在2个月前被他倒进了自己口中,还有一半则因为医生的禁令也被搬离了这栋公寓,空空荡荡的木架上如今陈列的只有灯光下那朦朦胧胧的寂寞。
   狡黠的月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客厅的木质地面,犹如一层淡淡的白霜。
   “就没有一点更刺激的节目吗?”
   无所事事的吉诺不停按遥控器,在各个频道间转换,却始终搜不到符合他心意的节目。
   “如果我说有,你想看吗?”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令半梦半醒间的吉诺大惊失色,连忙起身远离沙发。
   借助电视屏幕射出的荧光,吉诺看清了不速之客的容貌,这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就在几天前还和其他同学一起探望过自己。
   “阿陆?”
   这名躲藏在黑影中,被吉诺亲切称作阿陆的男子,正是他的同班同学,陆光烈。
   “你别吓我啊!”
   确认站在面前的是相熟之人,吉诺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不对,我住的可是高级公寓!陆光烈是怎么进来的!)
   凭借家世,吉诺所居住的公寓楼非同一般。大门口有严格的门禁,楼道各处装有摄像并配备巡逻人员,房门也有多重保险措施。所以,如果没有户主的同意,想要进入某人房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如此一想,不安的神色又再次爬上了他的面庞。
   “阿陆,你是怎么进来的!”
   吉诺的心砰砰地跳着,他多期望从对方口中听到是熟人相识或者探访亲友之类的寻常答案,可一股不祥的预感却紧紧握住了他的心脏。
   “我怎么进来的不重要,关键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看……”
   丝毫不等待对方的回应,名为陆光烈的男子径直走向前,从阴影中缓缓探出右手,掌心上燃着一簇微弱的火苗,轻轻摇曳的火光里隐约可见一名可爱的少女。
   吉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火焰所吸引,这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尽管心中还有无数的问题想要寻求解答,但最先从他口中迸出的却是……
   “她……是谁?”
   没有惊讶于凭空出现的火焰,没有询问对方的目的,而是率先关切起了火焰中的少女,明明只是个不认识的人,为何会将她放在了首位,吉诺自己也不知道。
   金发男子专注地凝视着这个女孩,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可翻遍所有记忆都没有搜寻到一丝一毫有关这个女孩的印象。
   “是不是很熟悉,是不是心里有些难过,是不是感觉在哪里见过?”
   陆光烈收回掌心中的火焰,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面对这连珠炮似的的提问,吉诺一时无从作答,但每个问题毫无疑问都确确实实地砸在他的心门上。
   “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而本人却遗忘了般,让人莫名地感到焦急。
   陆光烈走到了窗前,皎洁的月光在他身上披上一层薄薄的白纱,腰间一颗闪着荧绿光芒的神秘物体为其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手掌中,墨绿色的光芒再次绽放,摇曳的火焰仿佛起舞的缎带般瑰丽。
   “我什么都知道,就看你敢不敢听了。”
   吉诺怔怔地注视着前方,双眸中清晰地映射出寄存于对方掌心中的火焰,心中渴求的答案近在咫尺,可嘴中却久久没有发出一个音节,急促的呼吸、滴下的汗水……身体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不能出声,倘若开口一切将变得无法挽回,甚至会危及自己的存在。
   “……”
   陆光烈静静等候着同班同学的决断,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似乎他已经看破了结局。
   “你……你说吧……”
   正如其所预料的,人类回避危险的本能最终还是败给了好奇心,吉诺在犹豫了足足十分钟后,吞吞吐吐地作出了表态。
   “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花花公子!”
   突然传出的声音再次吓到了金发贵公子,但当他环顾四周时,房间里却没有增加任何人,依旧是只有他与陆光烈两人。
   (难道我幻听了?)
   人类就是这样,在面对未知状况时,总会习惯性地用已知的可能性去解释它。
   只是下一秒,吉诺所熟知的世界将彻底崩塌!
   弹指间,舞蹈的火焰已从陆光烈的掌心上跃入了吉诺的身体中,随即燃遍全身。
   “啊啊啊啊!!!!!”
   全身被绿色火焰包围的吉诺惊恐地四处逃窜,绝望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造成这一切的祸首此时却置身事外,在旁静静地看着。
   “别叫了,根本就不疼的!”
   恍若从遥远世界传来的话语令身处恐惧中的吉诺冷静下来,细细查看身上各处,其实什么也没发生,既没有感到疼痛,也没有任何部位被烈焰灼伤。
   “这是……”
   唯一与先前不同的是,记忆中却多出了一个人,一名可爱的少女,一名与自己朝夕相处、总是“哥哥”、“哥哥”呼唤着的害羞少女。
   “莉……缇……”
   曾经空缺的位置被重新填补,曾经遗忘的模样渐渐清晰,曾经不合理的经历找到了解答……
   “莉缇……”
   那个一见到陌生人就会躲在自己身后,那个曾经为自己买生日礼物而迷路,那个贴心地替自己整理资料至深夜,那个……被自己忘却的妹妹。
   “莉缇——”
   回想起一切的吉诺在屋子里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
   “莉缇!!”
   这是当然的,因为莉缇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了,她因卷入了红世的争斗,存在之力完全被红世使徒吞噬,从而变为了从未诞生于世的状态。
   观察着同学焦急的模样,名为陆光烈的男子悠然地坐下,一边安抚对方,一边开始了漫长的讲解……
  
  
日本,京都
   朦胧月光下,一座座充满古色古香的建筑坐落在整洁的小巷两侧,四周一片寂静,身在其中仿佛能感受到一份跨越千年的厚重感。
   旋转、跳跃、翻腾……
   一名娇俏少女在夜色中独舞,此时的街道仿佛是专属于她的演出舞台。
   轻盈的跳跃似乎让人听到了快乐在唱歌,优美的回旋似乎让人忘却了尘嚣,娇小的她,宛若在黑白琴键上舞动的精灵。
   琉璃色及腰直发跟随舞蹈而甩动,宛若丝绸般柔顺,金色头冠穿梭于其间,在前额刘海处勾勒出大大的心形。
   楚楚可人的稚嫩脸庞上,一对翡翠明眸不时闪动,从中流露出幸福的神色。
   (好喜欢这样的夜,好喜欢这样安静的京都~)
   虽然已是隆冬季节,但少女的衣装却异常单薄,纯白的薄纱裙在风中轻轻飘舞,收腰的式样为充满活力的她增添了几分娴静,裸露在外的手臂与脚踝处戴着嵌有翠绿宝石的金质环镯,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夺目。
   悬挂于胸前的蝴蝶型项坠因少女的舞姿而上下翻腾,包裹其中的金茶色亦不断变化,宛若一只翩翩起舞的娇蝶。
   伴随似有若无的乐曲,少女一跃而上,来到了一座三层建筑的屋顶。
   “大晚上不睡觉,蹦来跳去干什喵呢~”
   不理会吊坠中传出的声音,少女继续舞蹈着……
   百褶边的裙摆不时飘起,若隐若现的纤细双腿不禁勾起冬夜的垂涎,继而煽起下一阵微风。
   (好舒服~)
   水蓝丝带沿着娇莹小腿环绕而上,在末端处化为展翼纷飞的蝴蝶。
   厚实的白底夹趾凉鞋在旁静静地欣赏着少女的舞蹈,淡蓝细带在风中轻轻摇摆,如同在无声的乐曲熏陶下不由自主地附和着。
   玲珑玉足轻柔地踩在地面上,尽情感受着冬日的温度,快乐、哀伤、欣喜……各种情感从小巧的趾尖流淌而出。
   “呼呼~看来晚上空虚的不止你一人呀~小琪雅~”
   以金属环绕的蝴蝶型吊饰安静地挂在少女胸前,从中传出的女性声音却带有几分戏谑。
   其主人,是名曰“秘夜琁猫”贝斯蒂的红世强者,也就是通过契约赋予少女异能力量的契约魔王!
   她让自己作为魔王的本体沉眠于琪雅体内,并以项坠型的神器“布巴底斯”向外界表达自身的意志。
   听到那犹如上苍所传递的话语——
   “嗯。”
   琪雅点了点头,当即中断了舞蹈,转身朝远方眺望,隐约可见有片区域被不同于夜色的薄膜所笼罩。
   “噗嗤,还真是只空虚的小喵呢~”
   “啊!”
   刚拎起凉鞋准备换上的琪雅这才意识到“秘夜琁猫”贝斯蒂是在戏弄自己,双颊顿时一片绯红,好似一只熟透了的鲜嫩苹果。
   “不是的,不是的啦……咪,啊!琪雅才不空虚呢!!!!”
   “可爱的小猫咪~好了,先去那边看看是什喵样的红世使徒吧~”
   听从魔王的指示,隐匿在发从中的栗色猫耳噌的一下竖起,带有黑色斑纹的尾巴缓缓上翘,前一秒还处于放松状态的栗色尾毛纷纷紧张地竖起。
   琪雅双目直视被封绝覆盖的地区,渐渐放低重心,弓起身子,犹如一只随时准备出击的虎斑猫。
   “走吧~”
   纤细的双腿用力一蹬,娇小的身躯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在空中残留下一道黑影。
   “不切换战斗姿态喵?”
   “嗯~”
   金茶色的火焰瞬间燃起,四条冠冕伴随火势的蔓延由头冠延伸而出,镶嵌在圆盘上的各色宝石如繁星般璀璨。
   当到达下一个立足点时,琪雅的装束与之前大相径庭,纯白色的连衣长裙在火光中早已燃烧殆尽,展现在冬日寒夜中的是露出度较高的战斗着装。
   类似于运动型比基尼的上身衣饰与金属颈环连为一体,裸露在冷风中的小小香肩背负的却是其年龄不相匹配的沉重,让人不由生出一份怜惜。
   琪雅尽量压低身子,依靠支撑腿的骤然发力,再次跃入空中。
   缠绕在堪比新生柳枝般纤细柔弱的腰肢上的是一条金茶色腰带,两条系着金属圆盘的绶带一左一右迎风飘舞,点缀在圆盘中心的宝石如无数双猫眼般在黑夜中熠熠生辉,不禁为少女增添了一份诡异之感。
   借助夜色的遮蔽,琪雅自由地在屋舍间穿梭,矫捷的身姿宛若一只来自于异界的灵猫。
   似乎是为了行动方便,纯白的迷你裙短到只够勉强包住她小巧玲珑的俏臀,而一对粉嫩玉腿颇为无奈地兀自在外享受月光的洗礼。
   轻柔地缠绕在小腿上的水蓝丝带不知何时被烈火烧制成了金茶色,与其它配饰融为一体。
   刚穿上不久的凉鞋再次消失,那十颗嫩葱般的小趾头也许更喜欢无拘无束,每次接触屋檐都竭力地吮吸着大地的气息,却没有沾染上任何一点尘土,犹如美玉划过凡尘。
   “啊!那个方向有金阁寺啊!琪雅最、最、最喜欢金阁寺啦!金光闪闪的~”
   与闹腾的话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琪雅所发出的声音却越来越轻,连人影也渐渐变得隐隐绰绰。
   (看来这只大魔王要倒霉了喵~)
   皓月高悬的夜晚,少女完全没入了黑暗之中,唯有借助每次着地时所迸发出的微弱火苗才能依稀搜寻到她的身影。
  
  
中国,昆山
   离开吉诺所居住的高档公寓楼,陆光烈转眼间来到了毗邻上海的昆山市。
   “吉诺如何?”
   裹着厚厚羽绒服的他游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视线却漂移至了一墙之隔的某居民小区。
   位于第三排建筑的中央,有一户不起眼的人家,他们家的女儿由于不雅照曝光事件而被迫离开了原来的学校。
   “不行,感情波动幅度还不够,无法达到契约的匹配程度。”
   一个音色悦耳的男性声音从挂在腰间的神秘物体中传出,与声音同步传出的,还有闪烁的荧绿色光芒,远远望去仿佛是一只会发光的虫蛹。
   “那还需要再刺激下吗?”
   房间的窗户紧闭,这是自然的,毕竟大多数人是不会在隆冬开着窗户睡觉的。
   “我的建议是放弃吉诺这个目标,毕竟他本身的存在之力总量也只是略微超过一般人,如果按火雾战士的资质来说,只能算中等偏上吧。这样是赢不过‘银月诗人’的!”
   这个虫蛹般的物体所发出的声音尽管音色听来动人,但口吻却胜似一名执教多年的师者。
   “可惜了,不过让他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也不算坏事吧。”
   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陆光烈脚下的地面映出水晶绿色的光芒。
   “那我们去看看下一个目标如何吧?”
   只一瞬间,他便消失在了夜月下的城市街头……
  
  
人物介绍:
  琪雅:拥有“虚影の踊り手”称号的火雾战士,契约魔王是“秘夜琁猫”贝斯蒂,神器是挂在胸前的蝴蝶型项坠“布巴底斯”。由于契约时年龄尚幼(12岁),所以性格活泼,不喜欢被束缚,习惯赤脚,却意外地在意自己的身高和胸部。曾遭受过严重的虐待,不愿涉及过去。战斗方式为隐匿接近,随即发起突袭的暗杀系风格。
  贝斯蒂:真名为“秘夜琁猫”的红世魔王,喜欢捉弄可爱的生物,说话时习惯将“m”发音的字词替换成“喵”,时常在句尾添加“喵”的口癖。在未与琪雅契约前,贝斯蒂很少与同伴接触,是典型的独行者。火焰颜色为金茶色。
自在法:
  销声匿迹:火雾战士“虚影の踊り手”独具的自在法,通过对自身施展二次封绝以达到完全遮蔽自身的存在,为突然袭击提供先决条件。



第十一章  独自一人


   日本,御崎市
   这是一座不怎么被世人所知的都市,平和的生活,宁静的氛围,城市中的居民们过着各自普通却惬意的日子。
   但最近,这里却声名鹊起。
   不是在一般人群中的闻名,而是在世界的另一面,火雾战士以及红世使徒中。
   因为,赤发灼眼讨伐者、万条巧手以及悼词吟诵者,这三位名声大噪的火雾战士竟齐聚在了这座不起眼的都市,与他们一同出现的还有“猎人”、“坏刃”、“探耽求究”等诸多声名狼藉的红世魔王,甚至连数百年都不曾有大动作的红世组织『化妆舞会』也现身于此。而争斗的中心则是一名叫做坂井悠二的少年,以及他体内的谜之宝具“零时迷子”。
   12月31日,一年中的最后一天。
   御崎市西部住宅区的一角,有一栋门前挂着“坂井”名牌的住宅,位于其二楼有一间空荡荡的房间,据屋宅的主人说,这是为了给即将出世的孩子所准备的。
   然而在太阳尚未从地平线下露出脸的这个时刻,房间里却兀自坐着一名少女。
   她,并不是这家屋主人的子女,也不是屋主人,而是令整个城市被红世相关者所关注的三人之一,与红世魔神“天壤劫火”契约的赤发灼眼讨伐者,夏娜!
   蹲坐在月光所照射不到的一角,夏娜略显疲惫,双手紧紧环绕双膝,低下头将所有的表情全部埋入其间,蜷缩的身躯令她在空无一物的房间中显得十分娇小,让人顿生怜惜之情。
   在悠二消失的最初2天,不愿接受这一事实的夏娜以及众人几乎找遍了整个御崎市,然而却一无所获。之后的几天,夏娜、威尔艾米娜及玛琼琳以联合的名义,不断向各地外界宿投出报告书寻求支援,可至今依旧杳无音讯。
   “呐,悠二还在的吧?”
   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契约魔王阿拉斯托尔,夏娜的嘴中轻声念叨着。
   尽管自己到昨天为止都一直鼓励着既是好友又是情敌的吉田一美,让对方坚信坂井悠二并没有消失,只是被掳走了而已。
   可当她独处时依旧会被浓厚的不安所吞没,毕竟自己所依靠的也就只有感觉,唯一可以称得上是证据的只有不久前所寄回的印有悠二名字的信封。
   (没错,悠二一定在某个地方被困住了!)
   抬眼悄悄望向左手边冰冷的墙壁,这里原本应该竖立着用于堆放旧物的壁橱,依稀记得那晚从里面突然窜出的悠二痴痴地看着正在换衣服的自己。
   (笨蛋悠二,就那么想要看人家吗!)
   脸颊微微泛红,视线不由自主地游走到房间中央,就在几天前,这里还摆放着一张舒适柔软的木床。
   书桌、橱柜、椅子、毛毯、海报……环顾四周,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仿佛真的是为了给屋主人家即将出世的孩子所准备的空房间。
   “我一定要变得更强才行,一定要把悠二从那里救出来!”
   虽然承受着巨大的孤单与不安,虽然内心被人狠狠剜去了一大块,但自幼被磨砺出的坚韧仍然在支撑着她。
   即使要流泪,也不应该是现在,而是要等到和悠二重逢的那一刻再哭!
  
  
   中国,上海市
   虽然这里的人们比起元旦更重视春节,但各种迎接新年的装饰依旧缀满了清晨的街道,几处位于繁华商业中心的广场上,人们正紧锣密鼓地为夜晚的倒计时活动精心准备着。
   距离某活动点略有些距离的街口,坐落着两栋酒店式公寓,在这其中的一个房间内——
   “呵呵,上天可真会开玩笑!”
   金发的青年独自坐在窗边,遥望残留下淡淡月影的蓝天,他至今仍然难以相信凌晨发生的一切。
   “陆光烈这家伙居然告诉我说樊黎晨和吴伊早已经死去,现在我所看到的他们不过是别人假扮的,这怎么可能啊!”
   他的名字叫做吉诺·赫夫纳,是某品牌创始人的儿子,如今正就读于一所普通大学。
   好友昔日的记忆不断在脑中翻滚,当最近的点点滴滴慢慢渗入其中时,原本觉得理所当然的一切在质疑中被还原为了真相,从某个节点开始变得不再契合,渐渐诞生出的是名为违和感的产物。
   吉诺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粉白的墙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拳印。
   “还说我有个妹妹叫莉媞,这……这……”
   激动的金发贵公子紧咬双唇,因为他无法否定,甚至连否定的词句都说不出,即使否定能给即将撕裂的心带去些许安慰,他依旧不愿去这么做。
   因为——
   他,太纵爱这个妹妹了!曾经为了实现妹妹的生日愿望而连夜前往相邻城市。
   他,太宠爱这个妹妹了!也曾为了便于照顾妹妹而放弃某名牌大学的入取资格。
   他,太溺爱这个妹妹了!甚至为了让妹妹的恋爱成功而去逼自己喜欢好友的女友!
   可是,现在,她在哪,妹妹在哪呢?
   吉诺四处寻找,整个房间没有留下任何莉媞存在过的痕迹!
   没有照片,没有字迹,没有衣物,就连记忆也是数小时前才从别人手中恢复的!
   就是这样一个毫无根据的存在,他,却信了!
   毕竟他和她一起度过了太多的时间,即便被抹去了痕迹,即便被擦去了记忆,即便被消去了存在,但那些共同欢笑、哭泣、悲伤的感觉是无法被夺去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吉诺没有流泪,因为泪水已经无法承载他心中的所有,此时积蓄在胸口的是一种更为浓稠的情感,一种超越欣喜、超越悲哀、超越憎恨的厚重感。
  
  
   日本,御崎市
   从坂井家的庭院里传出了空气被割裂的声音——
   “嗖——!”
   推门而入,在令人产生钝痛感的寒气之中,有一位身穿运动服的少女正挥舞着左手持握的短树枝。
   她压低腰身,使出一记凌厉的刺击。
   “嗖——!”
   树枝的前端如同尖刀般刺穿寒气,紧接而至的是一击迅捷有力的横扫,仿佛能听见空气被划破所发出的悲鸣。
   但她并未就此收手,而是双脚一蹬,借助反作用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树枝笔直刺向前方,在树枝与前方障碍物距离仅有十几厘米时,突然空翻,如体操运动员般精准地优雅落地,动作干净利落,毫无半点拖沓。
   “——喝!”
   通过转身,以腰部力量带动手臂,令树枝在空中完美地划出一道圆弧。
   “……”
   少女固定着最后的姿势不动,眉头微蹙,对自己的动作以及树枝产生的杀气流动进行自我检讨。
   原本在她面前应该还站立着,虽然通常时候是瘫坐在了地上的少年,但今天,不,从圣诞夜起,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独自一人,久违了的独自一人,已经不习惯了的独自一人……可是,现在必须要习惯,因为他,坂井悠二——已不在自己身边。
   明明是为了令少年变得更加强大的训练,明明如今少年已然不在,但夏娜还是不愿放弃清晨来到这里的习惯,或许是在期待某一天悠二会再次出现在这里,又或许是在执拗地想要守住自己与悠二在一起的羁绊,更或许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排解内心积压的不安吧。
   “夏娜,时间差不多了哦。”
   不同于少女所散发出的凝重,从被打开的拉门内传出是一个温和而又开朗的女性声音,她就是坂井悠二的母亲,一位曾仅以口舌便先后击败了诸如“天壤劫火”、“万条巧手”等强者的普通母亲,坂井千草。
   “嗯。”
   与英气逼人的脸庞所展现出的表情一致,被唤作夏娜的少女做出的答复也极为简短干练。
   一直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迅速把鞋子脱下,整齐地摆放在外廊上,走进了屋子里。
   客厅中央的桌子上,静静陈列着各色口味的小饼干,旁边还有一杯加入了大量牛奶和砂糖的热红茶以及一块升腾着热气的毛巾。
   场景还是熟悉的场景,只是陪在身边的那个他此刻不知身在何处,少女心中不禁涌出一丝落寞。
   (悠二——)
   “待会儿还要和其他同学一起出去的吧?那要早点做好准备才行。”
   “嗯!”
   为了抹去内心的那份空洞,夏娜迅速用毛巾擦拭着双手和脸颊,随后胡乱吞了几口饼干并将热红茶一饮而尽。
   对于她这种豪气的举止,千草呵呵一笑——
   “哎呀,夏娜你真是的~”
   拿起夏娜放下来的毛巾,如同母亲关怀女儿般轻轻为她擦拭掉沾在嘴唇边的一圈牛奶痕迹,然后以一连串的熟练动作,把少女的身体转过半圈,推了推她的脊背。
   “来,接下来去洗个澡,从外侧好好暖和一下身体吧~”
   “嗯……”
   这次的回答依旧简短,但这是夏娜掩饰羞涩的具体表现。
  
  
   中国,上海市
   太阳一点点爬上了地平线,灿烂的金色渐渐蔓延整个大地,但吉诺的心却再也无法漂染上任何的色彩。
   他在宽敞的房间中四处走动,目力所及之处均是属于自己风格的简单陈设,没有一个地方能显露出这间屋子曾经住过一个女孩。
   “啊,这里应该有个娃娃的!”
   参照印刻在记忆中的房间布局,吉诺一处处地寻找着被世界所抹去的空缺,接踵而至袭来的便是如同电影画面般涌出的回忆。
   ——吶,哥哥,现在到了加水的时候吗?是加热水还是冷水啊!
   ——我正在换衣服啊!快出去啦!
   ——哥哥,没关系的,就这所学校吧,我会努力跟上的!
   ——好开心啊!谢谢哥哥的礼物!
   ——我呢,一直是在大家保护下长大的,所以,这次我想试着自己努力一把!
   硕大的空间如今只剩下吉诺孑然一人,昔日的欢声笑语好似停不了的伴奏不断在他耳畔回响,抚摸着现已不再存在的陈设,他的心仿佛被无数根尖针扎刺般疼痛。
   眺望远方,能模糊地瞥见晚上将举行倒计时活动的中央广场,一旁的巨大屏幕被装扮得异常华丽。
   追寻着记忆的足迹,他回想起了去年的这一天,自己正陪着当时的女友一同在名为“新天地”的时尚地标参与倒计时活动,而莉媞则和难得聚在一起的父母共同度过。
   “今年……已经没机会了呢……”
   怔怔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倒计时牌,吉诺只能在脑中想象着与莉媞一起倒计时的情景。
   ——本来应该存在于世上的东西,却因为被啃食了作为其根源力量的“存在之力”,被变成了“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东西。
   几个小时前,曾经以为只会写些幻想故事的同学告诉了他这么一个真相。
   ——因此,他们的消失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就这样被彻底被这个世界忘却了。
   自己的妹妹偏偏就不幸成为了“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东西”!
   吉诺缓缓闭上双眼,始终不愿露面的泪水终于在这时溢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滑落地面。
   他多希望再次睁开眼时一切能恢复成最初的模样,莉媞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阅读着最爱的小说,父亲在厨房烹饪着美食,母亲擦拭着积了灰尘的橱窗……
   然而再次睁开眼,这个残酷的世界没有任何改变,依旧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站在窗前。
   莉媞已经变成了只有他才知道的存在,无法同他人诉说,无法与他人同缅,甚至连父母也没法告知,唯一能交流的只有陆光烈、樊黎晨和吴伊。
   但是,他却没法说,一个是曾被自己蔑视却向他炫耀真相的同学,一个是虚假的挚友,一个是拒绝了自己的女孩……
   吉诺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拳由于激动而紧紧攥着,独自背负这份真相实在太过痛苦。
   窗户玻璃上,因房间内外巨大温差而附着的湿气伴随太阳的高升渐渐褪去,原本模糊的景色变得愈发清晰、美丽,让人不禁感叹这座大都市的繁华。
   只不过这繁华对于吉诺来说却是何等的飘渺,失去了感情的父母分居两地,唯一相伴的妹妹成为了不曾存在过的存在,昔日的挚友已被替换成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真心喜欢的姑娘明确地拒绝了自己……似乎整个世界都在玩弄着自己,曾经拥有一切的他如今什么都没有,孤独地站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
   无人来爱,无人去爱,无人可爱……唯有独自一人……

  



第十二章  たこ焼きと新年のカウントダウンとキス


   兰迪与迦蒂丝各着一席深色的冬衣,手牵手漫步在冬季街头。
   与前些天圣诞节所散发出的浓郁浪漫不同,今日弥漫在人群中的更多的是喜庆。
   在这其中,不仅有甜蜜情侣、亦有亲朋好友,甚至连单纯的同学同事也结伴共游夜市,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
   街道两边,前几日还摆放的圣诞树已悄然撤下,悬于各处的细小装饰也从红白双色变为七彩,唯有商家还是一成不变地挂着促销广告,只是名义从圣诞变为了新年。
   “讷,讷,兰迪~那边的章鱼烧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兰迪悄悄地观察身边的少女,只见那小巧玲拢的鼻翼微微翕动,显然即使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红世使徒终究还是难敌摆在路边的美味小吃。
   既然女孩子都开口表示了,站在一旁的男生还能做什么呢?自然是拉着心爱的她前往店铺,准备好钱包讨她开心。
   走进店里的刹那,一股诱人的香味便扑鼻而来,明明不久前刚刚享用了丰盛的晚餐,但肚肠似乎并不满足。
   (看上去的确不错!)
   小店的面积并不算大,一条长形吧台将烹饪区与就餐区分隔开,仅有的2/3区域只能勉强摆下五、六张方桌。而像今天这种特殊日子,显然不会有空位,甚至有不少顾客正站在桌旁等待他人用餐完毕。
   杵在柜台前的迦蒂丝微微蹙眉,一双大眼睛在价目表上扫了一遍又一遍,似乎难以抉择购买什么口味。
   “怎么样,决定了吗?”
   “唔……还没,兰迪要什么味道啊!”
   注视着少女充满期待的眼神,兰迪心中明白对方是希望自己能选走其中一个口味,然后她自己就能自然而然地说出另一个选项了。
   (唉,真麻烦!)
   其实兰迪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为自己买章鱼烧,毕竟就在半小时前两人才享用完丰盛的晚餐,可迦蒂丝都这么期待地问了,他又怎能忍心让对方失望呢?
   根据先前观察,迦蒂丝的视线停驻在“原味”这一选项的时间是最长的,所以“原味”应该会在候选名单之中吧?
   “来一份原味!”
   当然,作为他个人来说,也是十分推荐原味的,因而希望尽可能多的人喜欢原味。
   (兰迪帮迦蒂丝点一份芝士培根味的~)
   在听到兰迪的答案后,蓝发少女通过通讯自在法及时向银发诗人传达了自己的选择。
   “老板,再来一份芝士培根味的!”
   或许是因为猜对了迦蒂丝的小心思,兰迪的脸上不自觉地展露出得意的笑颜,同时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准备付款。
   (果然如此啊!)
   只是——
   “那给迦蒂丝一份明虾口味的~”
   “!!”
   直到这时,兰迪方才醒悟,原来迦蒂丝根本不是在犹豫选哪个,这丫头从最初开始就打算将喜欢的口味全点了,唯一值得她介意的只是周围人会不会觉得自己吃太多这件事而已。
   “哈哈哈,没想到一向算计人的‘银月诗人’,这回被一个小丫头给算计了!”
   从戒指型神器“巴克科斯”传出的笑声中,可以感受到契约魔王卡斯特拉愉悦的心情。
   碍于是公共场合,兰迪并未将心中的不悦直接反映出来,依旧不动声色地付了账。
   可也许是相处时间久了,迦蒂丝在等待的过程中似乎是察觉到了兰迪细微的表情变化。
   “那、那个,对不起啊~兰迪~”
   怀着愧疚的迦蒂丝立即通过自在法进行了道歉,还不时悄悄向上偷瞄对方的表情变化。
   “迦蒂丝不是故意要骗兰迪的,只是不想让大家觉得迦蒂丝很能吃~”
   其实兰迪并没有真的生气,所谓的芥蒂也只不过是暂时的。
  (迦蒂丝还真以为我会为了这点小事而不理她呢~)
    隐匿在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脸上闪过一丝窃笑,不由开始考虑起要如何捉弄下这只不知不觉飞到自己头上的“蓝蝶”。
   只是,他又不希望引起周围太大的骚动。
   “先生,您的章鱼烧!”
   兰迪利索地从店员手中接过三盒章鱼烧,随即大步流星地走出店铺,迦蒂丝则犹如个犯了错的孩子般一声不吭地紧跟在后面。
   回忆起最初相遇时那个懵懵懂懂、丝毫不会掩饰自己的红世少女,现在的迦蒂丝已经会在意起周围人的目光了,应该说变得更像个普通的人类女孩了。
   北风呼呼刮过脸庞,想到这一层的诗人却并未感到寒意,反倒是感觉到丝丝暖意。
   “别太欺负小丫头了,小心别把人家弄哭了!”
   卡斯特拉的告诫将他拉回到了现实,虽然他还想再维持一会儿“生气”的,但今天好歹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把迦蒂丝弄哭了可不妥。
   (是时候结束玩笑了。)
   熟料,兰迪这一突然的回身,险些与一直低头跟在后面的迦蒂丝撞了个满怀。
   “啊——”
   两人急忙向后各退一步,在彼此间腾出了一段微妙的距离,而本应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因此错过了时机,只能重又吞回了肚中,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兰迪……”
   兰迪自然清楚对面的女孩要说什么,于是他抢先一步将三盒章鱼烧放在了迦蒂丝手上,然后温柔地掐了掐对方小巧的鼻子。
   “我没有在生气,只是逗你玩呢~”
   迦蒂丝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惊异之色填满了整个红眸。
   “呜呜呜~兰迪就知道欺负迦蒂丝!”
   直到半响才反应过来,随即抡起小小的拳头捶打兰迪的胸膛。
   “不是你先欺负我的吗?”
   初来乍到的红世使徒又怎会是声名显赫的火雾战士对手,“银月诗人”只一句话就轻易将其撂倒。
   “唔……”
   此时的迦蒂丝真可谓哑巴吃黄连,无法辩驳的少女只能将怨气发泄在手中的章鱼烧,微微鼓起的娇嗔脸颊在昏黄路灯的映照下,显得尤为可爱。
   “呼呼~”
   不知是因为闷头生气,还是因为太过美味诱人,初次尝试章鱼烧的红世少女显然过于着急,不慎被其中由蔬菜和章鱼组成的鲜嫩馅料所烫着了。
   但她并未因此放慢啃食速度,而是继续混合着不断冒出的热气,一个接一个地消灭盒中的小丸子。
   (看来小丫头很喜欢吃呢~)
   兰迪陪迦蒂丝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饶有兴致地欣赏身边少女小口吃章鱼烧的可爱模样。
   脑海中不由回想起自己初次品尝章鱼烧时的感受,酥脆的外皮搭配上秘制的酱汁和柴鱼片让人仿佛置身海边,轻轻咬开后,一颗颗混合各式配料的章鱼粒冒着热气在齿间跳动,一股海洋生物独有的鲜美渐渐在口腔中蔓延……
   现在兰迪有些后悔了,刚才不应把自己的那盒原味一起给了迦蒂丝。
   原本并不是特别想吃,可瞧见身旁少女那津津有味的进食模样以及那不断飘来的阵阵香味,埋藏在深处的食欲渐渐被勾起。
   如今无论是向迦蒂丝讨要,还是折返回去再买一盒,都让兰迪有种输了的感觉。
   共同走过近千年的红世魔王敏锐地看穿了契约者的那点度量,不等对方权衡出结果便率先做出了选择:
   “小丫头,可否分我们几个?”
    “嗯~”
   因章鱼烧的美味而心花怒放的红世少女毫不在意地将最底下的一盒交给了兰迪。
   “不过,兰迪不许吃光哦~最少要给迦蒂丝留一半~”
   说完,便又开始专注于消灭手头那一盒小丸子了……
   
   精致的章鱼烧似乎引出了迦蒂丝的馋虫,这位纤瘦的红世少女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先后将汤包、蛋挞、飞饼等小吃一网打尽。
   “这丫头的胃口还真大!”
   对于迦蒂丝的行为,兰迪并没有进行过多的干预,只在一旁默默观看,嘴角不时因对方的可爱举止而微微上扬。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了举办倒计时活动的半圆形中央广场。
   抬起头,巨大数字屏幕正播放着各地迎新年的热闹场景,而各色激光则在与广场相连的建筑物墙面上描绘出一幅幅美丽彩图,绚烂夺目的光影效果颇为吸引眼球,比他们先到一步的游客们纷纷停下脚步,驻足观赏。 
   “小心脚下!”
   由于广场是采取内低外高的建筑结构,完全沉浸在音乐与光电艺术中的迦蒂丝一脚踩空险些摔倒,幸亏兰迪及时将她拉入怀中。
   “没事吧?”
   蜷缩在兰迪臂弯中的迦蒂丝害羞地摇了摇头,白皙的面颊微微泛出一丝羞赧之色。
   “差不多快到时间了,再往前点吧?”
   “嗯~”
   经过近一年的共处,两人不再如最初同行时那般羞涩地刻意保持距离,而是能牵着彼此的手,共同向目的地前进。
   银发的青年与蓝发的少女艰难地在人群缝隙间向前挪动,时间正一分一秒地逼近午夜十二点。
   终于,两人挤到了人群的最前沿,在他们眼前,再无黑压压的人潮阻挡,有的只是不断播放着实时画面的电子屏及被绚丽光影所覆盖的建筑物。
   “好美~”
   此时,屏幕中的画面突然变为了巨大的挂钟。
   钟表盘上,时针稳稳地定格在12点上方,分针停留在12点前方的空白处,秒针则按固定节奏不紧不慢地转动,渐渐靠向分针。
   似乎是为了烘托新年倒计时的气氛,建筑物两侧的激光变幻地越来越频繁。
   迦蒂丝翘首凝望屏幕中的挂钟,一双赤红瞳眸专注地紧盯秒针的每一次转动,只露出纤纤玉指的右手握拳放于胸前,几缕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扬起,宛若虔诚祈祷的少女般。
   “快要到了啊~”
   没过多久,屏幕中的影像再次变化,古老的挂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满现代感的巨大罗马数字。
   10——
   几乎同时,聚集在广场的人们异口同声地跟随数字开始了新年倒计时。
   9——
   兰迪与迦蒂丝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即将迎来两人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8——
   环顾周围,大家或相拥而视,或十指紧扣,或拿出手机准备合照,一派喜庆祥和的氛围。
   7——
   ——没错!这是一场必败的战斗!
    不知为何,兰迪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前些日子与虞轩的密谈。
   6——
   再次环顾四周,璀璨的灯光,欢笑的人群,一切依旧,只是银发青年的心中,多了一份沉重。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吗?)
   5——
   “兰迪,快看!”
   身旁的少女对于即将发生的战斗一无所知,在周围气氛的渲染下,不由提高了声调。
   4——
   (也许什么都不知道,反而会更容易幸福吧?)
    兰迪心不在焉地注视着倒计时牌,却不时以余光偷瞄身边的少女,那名完全沉浸于盛典中的红世少女,心中不禁如此感慨。
   3——
   当还剩最后3秒时,迦蒂丝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其他人一同向着屏幕高声呐喊。
   2——
   与迦蒂丝不同,兰迪仍然冷静地站在人群中,细细感受这渗透广场每一处的喜悦。
   虽然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各种倒计时活动,但亲自参加还是第一次。
   1——
   在这只剩最后一秒的这一年,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邂逅了喜欢的红世少女,告别了昔日的战友,结识了年轻的伙伴……
   (再见了……)
   0——
   烟花四起,整个广场瞬间化为欢乐的海洋。
   人们跳跃、拥吻、合影……以各自不同的方式迎接崭新的一年。
   啾——
   五彩的花朵在夜空中尽情绽放,优美的画笔在建筑上肆意涂鸦,双颊绯红的少女悄悄踮起脚尖,趁着兰迪不注意,轻轻在对方的脸上留下了充满羞涩的一吻。
   “!!”
   随即迅速退回原位,将涨得通红的脸颊藏入耸起的衣领中。
   (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让小丫头主动献吻呢?)
   正如卡斯特拉所说,在男女问题上向来觉得应该是男方主动的自己必须要对迦蒂丝的举动做出回应。
   兰迪深情地凝望着眼前的少女,可正处于羞怯的迦蒂丝却始终不愿抬起头对视。
   “今天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不庆祝下吗?”
   突如其来的提问令少女一时忘乎了所以,好奇地抬头,脸上充满了疑惑。
   “嗯?”
   兰迪等的也就是这一刹那——
   就当迦蒂丝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银发诗人已经用嘴紧紧封住了她娇嫩欲滴的樱唇,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顺势将她拥入怀中。
   “——!!”
   毫无思想准备的红世俏蝶出于本能微微地挣扎了几下,但在对方持续的攻势下,很快便放弃了抵抗,逐渐沉溺在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甜蜜之中,一双红眸仿佛是为了遮掩心中激起的片片涟漪般,轻轻闭上。
   广场上,人们正热闹地庆祝新年的到来,但这与他们无关,此时的诗人与娇蝶完全陶醉在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




断章  暗藏的杀机


   喧闹的人群中,银发诗人温柔地搂着少女纤细的腰肢,红世少女安心地枕靠在诗人宽厚的肩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静谧而又美好。
   人们,纷纷沉浸在喜迎新年的气氛中,无论即将到来的是何等幸福,或是莫大悲伤,都不会改变人们对于美好未来的希冀。
   在这个欢乐的节点,让我们将时间的钟摆稍稍回拨,回拨至平安夜的前一天。
   这是一个平凡的工作日,人们一如既往地将精力投入在不起眼的工作中,谁也没有察觉到身边的一些小小细节正在悄悄改变着这座城市的未来。
  
   黄浦江畔,一栋Art Deco样式建筑物中的某个房间,一对年轻情侣拉着行李箱、有说有笑地离开房间,随即理所当然地将房门阖上,似乎是打算乘坐电梯下达前台办理退房手续。他们身后闭锁的卧室内空无一人,一只色彩鲜艳的粉底盒静静地夹在橱柜与床的缝隙间。
   不会有人注意,狭小的圆形镜面中隐隐透出的黄铜色光芒……
  
   位于繁华地段的大型购物中心内,营业员已陆续来到了各自负责的区域,做着准备,唯有两名身着工作服的工人正手脚利索地更换服饰区破损的试衣镜,他们必须赶在开始营业前完成这项任务,否则,他们本已卑微的薪水就将进一步缩减了。
   或许是过于投入手头工作了,谁也没有留意到新试衣镜边缘隐隐透出的黄铜色光芒……
  
   距离购物中心不远的停车场内部,一名戴着警帽的管理员趁进出车流量较少之际,正指挥工人们在拐角处安装凸面镜用以扩大视野,避免新手们在这片昏暗的场所发生碰擦。在他身后的轿车里,一位车主饶有兴致地探出头,似乎是第一次看见安装凸面镜的场景。
   可他们都没有留意到的镜边,那从中隐隐透出淡淡的黄铜色光芒……
  
   一辆高档轿车驶出停车场,路过正在建设的某座剧院,建筑工人们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块镜面玻璃安装到位,几名技术人员站在建筑前,比对手中的图纸,确保建造过程中不出现一丝差错。相信不需多久,这里便会竖起一栋晶莹的艺术殿堂。
   掩盖在炫目阳光下的,是从镜面中隐隐透出的黄铜色光芒……
  
   跨过一个街区,是片免费向公众开放的绿地,郁郁葱葱的绿色中央是一条可供三人并排的小道,它的起点毗邻公交站点,末端则是地铁出口,因而每天行走在这条悠然小径上的人流总是络绎不绝。位于其中点位置有一座被封闭的地下通道出入口,由于从未开启过,无人知道这个出入口到底通向何处。只有一名中年模样的小贩日复一日地坐在顶棚下,兜售各类小商品。
   陈列在黑色帆布上的物件玲琅满目,其中精致的化妆镜总是能吸引不少路过的女孩子驻足,但却从未有人注意到从镜面中隐隐透出的黄铜色光芒……
  
   居民家的衣橱镜、盥洗室的梳妆镜、年轻人的化妆镜、车辆的反光镜、置于城市各处的反光材料……在人们习以为常的日常之中,越来越多的不和谐被悄悄混入其中,然而却没有一人察觉、就连负责警戒的『傀轮会』成员也没能注意,即使是历经无数恶战的“银月诗人”、“剑花挥舞者”等火雾战士强者也未能发现……
  
  
   在世界的某处的海域上空漂浮着一座岩石垒成的孤岛,周遭一望无际的白色浮云仿佛流淌在苍穹间的大海。
   踏上这座悬于天际的岩石岛,花园、山丘、牧场、湖泊等景色错落有致地分布其中,足以媲美当今最华美的私人庄园。
   一栋拥有数百间各式小屋的宏伟堡垒屹立于庄园中央,窒息般的漆黑色泽与棱角分明的外墙结构令前一秒还沉浸在优美风景中的涉足者顿感压迫。
   城堡内部的结构错综复杂,每一条走道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倘若是毫不知情的外人闯入,不消一会便会迷失在这座建筑内。
   隐匿在中心区域的房间群不同于其他,这些房间是无论时间如何变化都没有通道可以抵达门口的,想要进入就必须通过其他房间才能抵达。
   “舞台已经搭建完毕,很快『傀轮会』便会连同‘奉之锦旆’及其契约者一起消失!”
   传出声音的房间正是如此特殊的存在之一,在这里丝毫没有奢侈而又无用的华丽装饰,摆在房间中央的是一张圆形的深色石质桌面,在房屋的四壁以整齐划一的黑色玄武岩砌成,作为会议室的这间房间简洁不失严肃。
   “听说这次『化妆舞会』派出了三柱臣之一的‘千变’,是要一雪当年败于‘奉之锦旆’之耻吗?”
   问话的是一位妖艳的女子,褐色卷发放纵地披散在身后,鲜红的皮质外套难掩她火辣的身材,足以魅惑任何异性的美腿微微翘起习惯性地搭在右腿之上,白皙肌肤在红色蕾丝的映衬下格外夺目,如此美艳的着装好似是故意要将对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般。她,就是被称作“如黑寡妇一般恶毒”的红世魔王“血舞”贝斯,一名在鲜血与火焰中舞蹈的刺客。
   “谁知道呢!”
   一旁回话的是“螺旋叶纹”罗尔沃伊,画着犹如叶子经脉般绿色图案的脸上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笑意,眯起的双眼令人无法洞察他的真实意图,尖瘦的下巴更为其增添了几分蛇一般的诡秘。铭刻在带有金属光泽的外套上的条条鲜红纹丝,不时闪耀出深绿色的火光,笼罩在一片神秘之中。
   “嘛~别人的事我不知道,不过我们『魔术殿堂』要做的就只有配合『化妆舞会』将昔日给我们带来奇耻大辱的『傀轮会』彻底铲除吧?”
   烟雾缭绕中,作为组织中担任「参谋」的红世魔王,“星之玛瑙”兹兹米特尔一如过去抽着某个牌子的香烟,一边悠然地吞云吐雾,一边谋划着什么,紫色边框眼镜后的一双紫红瞳眸专注地凝视着从各地传来的一份份报告。
   “敌人在各地几个重要的外界宿基本都被破坏了,接下来就是剿灭盘踞于亚洲的那群家伙了。「护卫」,到时候你和‘千变’一起行动,确保此次歼灭战万无一失。”
   一袭都市女白领风格打扮的女性抬起头,将视线移至对坐的“螺旋叶纹”罗尔沃伊身上,眉头微微紧蹙,似乎是想起来什么麻烦的事情一般。
   “这次可别再做出什么引起误会的行为啊!”
   “呵呵,大姐,你放心吧,我怎么可能会主动去制造麻烦呢!”
   一脸笑意的罗尔沃伊细致地擦拭着手中的匕首,眯成缝的眼睛中隐约闪现出一丝寒光。
   坐在最右侧的中年男子从会议开始便始终沉默不语,靛蓝长衣上不带一丝其他色彩与纹案的点缀,遮掩在微卷玄发下的高耸眉骨将双眸没入一片暗影之中,不能轻易识破其想法的面容令人不由生畏。他便是在“苍穹四角”中职介为「首相」的红世魔王,“苦源公爵”比福隆斯。
   “别只顾『傀轮会』那头!针对『星月辰光』的行动安排得如何了?”
   无论先前的气氛如何,无论身边的环境如何,只要“苦源公爵”比福隆斯一开口,周遭顷刻间便陷入一片沉寂,这种巨大的压迫感充分彰显他身为强大魔王的威慑。衣领下的大颗银色串珠所散发出的王者霸气,以及藏青斗篷所赋予的神秘感,足以令所有试图向其发起挑战的敌人三思。
   “已经布置完毕了,只需一声令下,立马就能让‘慧光神盾’和她的追随者嗝屁~”
   纤细的食指轻轻划过嘴唇,仿佛是在舔舐敌人的鲜血一般,镶嵌在枚红色眼影中的一对宝玉似乎已然看到了诛杀敌人的那一幕,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慧光神盾’很强!”
   循着轻柔的话音望去,坐在中央的是一名娇俏的少女,宽大巫女帽檐犹如漆黑夜空般包揽一切,堪比盛开樱花般靓丽的粉色直发从中滑落,瑰丽宝石似的绯色双眸中透出的是坚毅的神色。
   “爱丽雅特,必须去!”
   红世魔王“底之柱”爱丽雅特骤然起身,深邃的黑色披风重层泻落,宽大尾裾表面镶织有形同命运齿轮似的银白纹绣。
   庇护在披风内的娇小身躯不禁惹人怜惜,纤细的腰肢几乎盈手可握,一条水色腰带环绕而过,两侧垂下丝丝流苏。
   毫无遮掩的小腿从两重交叠的裙摆中微微探出,洁白如玉,仿佛是精工雕琢的艺术品般。
   银质搭扣所装点的黑色皮靴与衣帽融为一体,将娇小的「巫女」完全隐匿在黑暗之中。
   “……”
   爱丽雅特的话语令其余四位魔王一时沉默,因为最初的计划并没有将这位「巫女」列入在战力之中。
   毕竟对于『魔术殿堂』来说,“底之柱”爱丽雅特的存在太过重要,有史以来的一切行动都是建立在保障其安全的基础之上才展开的。
   但如今计划显然没能赶上变化,总是默默接受众人安排的少女竟主动提出前往战场。
   兹兹米特尔右手支在石桌边缘,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紧蹙的眉心,将嘴中最后一团淡紫色烟雾吐出后,她掐灭了烟头。
   “基本作战不变,爱丽雅特到时候和我在一起,与「首相」一同负责击杀‘慧光神盾’和她的契约者!”
   似乎是捕捉到了什么,散发出如蛇一般危险气息的男人再次开口,只是始终保持着淡淡笑容的面庞依旧无法让人获悉其中的真实想法。
   “话说,如果你们都出动了,我是不是就不用再从远东赶回来了?”
   担当此次战役总负责的红世魔王“星之玛瑙”断然否决了对方的设想。
   “这恐怕不行,有些对手是只有你才能击溃的!”
   尽管两人已经共事了无数的岁月,但对于这位名为“螺旋叶纹”的同僚,她至今仍没能完全摸透,让这样的人独自游荡在外所引发的变数太大,绝不是一个优秀参谋所乐意看到的。
   “这还真是太高估我了呢~不过,能干掉几个『星月辰光』的成员,还是挺值得高兴的~”
   罗尔沃伊从来都不是一位战斗狂热者,可当提到能杀死『星月辰光』成员时,脸上的笑意却显著加深了,没人知道此刻他内心到底在期盼着什么。
   “那么我这里就一切就按原计划准备了!其他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通常总会在会议结束时对内容作出批示的“苦源公爵”比福隆斯,这次却罕见地不发一语便径直离开了“祭天阁”。
   “……”
   “看来「首相」大人有急事要处理呢~”
   伴随略显调侃的话语,犹如染满鲜血的女王“血舞”贝斯依然悠闲自得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享受[磷子]们的服侍。
   “那在下这就动身前往亚洲去了,下次会面应该会是在希腊吧~真是期待呢~”
   “路上小心~”
   对于即将远行的“螺旋叶纹”罗尔沃伊,爱丽雅特礼节性地送上了祝福。
   “感谢「巫女」大人的关心~”
   兹兹米特尔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将手中的资料整理完毕,便起身朝某人走去。
   “我们也走吧~”
   在战场上运筹帷幄、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红世魔王“星之玛瑙”在面对同为组织重要一员的“底之柱”时却如同体贴的姐姐般,温柔地牵着对方的手一同离开了会议室。
   “「将军」,接下来具体的战力部署就交给你了!”
   伴随众位魔王的离去,洒落在各个座位上的灯光逐一熄灭,唯有“血舞”贝斯所处之地依旧明亮,同时摆在房间中央是一张圆形的深色石质桌面上亮起一幅地图,图中标示的是各军的部署情况。
   贝斯接过女仆模样的[磷子]所递来的红酒,在逐一与负责各处战略准备的红世魔王通讯确认后,这位杀戮女王妖艳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是即将舔舐敌人鲜血的笑容。



第十三章  镜の中の蝶々


   蓝发少女孤单地坐在沙发上,香脆的膨化食品在娇俏小嘴中咔擦作响,电视屏幕中精彩逗趣的综艺节目不断上演,只不过少女那双落寞红眸中所流露出的唯有淡淡孤寂。
   明明是新年的第一天,可就在数小时前,兰迪再次被『傀轮会』召唤,前往位于市内某处的外界宿总部,探讨即将到来的保卫战的相关事宜,留下迦蒂丝一人独守空屋。
   遥望远方,有一幢高楼直插天际,似乎站在顶端就能触碰苍穹,然而周围却没有任何可以与之相伴的大厦,只有它孤零零地矗立在那儿,如同此刻的自己。
   (好无聊……)
   根据『傀轮会』长老们的推测,大战爆发的时日将近,而兰迪受“剑花挥舞者”虞轩邀请与『傀轮会』成员一起商议战时部署以及其他各种准备事项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真是的,干嘛总是答应嘛!)
   窗外,枯叶落尽的枝桠在寒风吹拂下微微摇曳,仿佛少女不安的心。
   抬起头,昏暗的天空就如同是内心的映射,布满阴霾。
   “主人~”
   “!?”
   “可怜的主人哟~”
   不知是过于寂寞亦或是不速之客来临,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个声音在不断呼唤她。
   “谁!!”
   环顾四周,偌大的屋子里,除了自己,迦蒂丝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一定是迦蒂丝太累,产生错觉了~)
   穿着宽大睡衣的红世之徒使劲晃了晃头,似乎是想要摆脱这诡异的现象。
   “您还好吗?老臣来看您了……”
   如同慈祥老者的声音再次出现,这显然已经不能够称之为幻听了,独自在家的少女警惕地四处张望,赤红瞳孔因紧张而微微收缩,以便及时发现潜伏的危险。
   (奇怪,为什么感知不到红世气息!)
   无法看到对方的身影,也不能探察到对方的气息,唯一能获悉对方存在的只有声音,这才是最令人感到害怕。
   (应该……不是……红世使徒吧?)
   毕竟这座城市目前布满了本领高强的火雾战士,按常理来说是不会有红世使徒挑选这个节点闯入的。
   “您的姐姐很是思念,快和老臣回去吧……”
   迦蒂丝眉心微微蹙起,自己何时有了一位姐姐?
   虽然凭直觉判断对方是在与自己对话,可是这些话她却一句也明白不了。
   (难道不是对迦蒂丝说的吗?)
   拥有一对晶莹翅翼的娇蝶浅浅嘟起小嘴,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
   这也难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处境,莫名其妙的话语,无论是谁遭遇这种情况都会需要一些时间来理解。
   “啊,老臣一时高兴了,忘了二小姐您还看不到我呢!”
   但这位总是以“老臣”自居的来客似乎并没有打算给她过多的时间思考,便自顾自地向少女发出了指示。
   “很抱歉,目前老臣暂时还无法现身与您相见,所以只能劳烦二小姐您亲自移步到老臣这里来。”
   明明对方是谁也不知道,明明都没有做好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充满好奇的迦蒂丝还是忍不住遵从指示,来到了二楼的卧室门前。
   炫目的黄铜色光芒不断从房门缝隙间散发而出,从中却没有感受到相应的红世气息。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然而就在即将碰触房门的刹那,又迅速缩了回去。
   (不会是坏人吧?)
   一双赤红似朱玉的明亮瞳眸直视前方,如清风流水般纯净的半透明翅翼因为紧张扑哧扑哧地拍打着,少女绷紧身子,缓缓推开再熟悉不过的卧室房门。
   松木质地的梳妆台上,昨日买回的钥匙圈静静躺在台面上,黄铜色光芒从悬挂于环链的方体铜镜中缓缓向四周扩散,就连梳妆镜亦渐渐染上了这股色泽,慢慢映出模糊的影像。
   “你是谁?”
   终于见到声音来源的迦蒂丝不禁长舒一口气,从之前就一直处于警戒状态的身躯不由松弛下来,至少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对方并没有加害自己的意思。
   (这是什么?好神奇~)
   心中石头落地的蓝发女孩瞪大双眼,犹如孩子似的侧过头,好奇地端详起眼前的钥匙扣与梳妆镜。
   “!!”
   面对出乎预料的回答,镜内人十分惊愕,以至于连语调都发生了变化。
   “二小姐?您没事吧?是老臣啊!老臣库库诺提啊!”
   “老臣是谁?”
   即使获悉了对话者的名字,可迦蒂丝脸上的困惑并没有解除,显然“库库诺提”这四个字没能唤起任何记忆。
   “……”
   自称是库库诺提的老者显得有些焦急了,也许在他原本的预案中,只需自报家门就能顺利带走“蓝蝶”吧,然而如今所面临的状况与原先的预想大相径庭。
   “老臣是‘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
   “嗯——”
   迦蒂丝站在镜前时而单手托腮,时而双手抱胸,双眉紧锁地苦思良久却依旧没能调出任何有关这个名字的印象。
   “不认识……”
   “二小姐,您在和老臣开玩笑吗?怎么可能不认识老臣呢!”
   对于公主的怜惜,对于自己被遗忘的失落,对于火雾战士的仇恨……各种负面情感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洪流。
   “一定是被可恶的讨伐工具封印了记忆!这些家伙居然把尊贵的‘妖蝶’大人当宠物一般圈养在笼子里!”
   平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任何一句粗心的话语或者一个大意的动作都可能令这股充满恶意的情绪爆发。
   不过,蓝发的红世少女才不理会什么气氛,因为她绝不容许其他人如此肆意地污蔑兰迪。
   “不允许你这么说兰迪!兰迪才不是坏人,兰迪是世界上最关心迦蒂丝的人!”
   名为库库诺提·诺·卡密的红世魔王若非身在镜中,想必此时早已挨了迦蒂丝充满怒气的一拳。
   “居然连您的名字也改了!太过分了!区区讨伐工具居然如此肆意妄为!”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嘛!迦蒂丝就是迦蒂丝!什么二小姐、妖蝶、老臣……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消失吧!”
   对方无端的言语攻击令迦蒂丝极为气愤,融不进半分尘粒的清澈明眸赤红通透,从中仿佛能窥见少女心中不断燃起的怒火。
   (明明什么都不了解,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始终洋溢着纯真微笑的脸庞因忿忿不平而涨得通红,一对尖耳朵高高耸起预示着身心再次进入紧张状态。
   伴随光芒的聚集,镜中人的模样渐渐变得清晰,这是一棵略显干枯的古树,嶙瘦的枝干上却挂满了花绿青色的嫩叶,在树干正中浮现出一张消瘦的老者面庞。
   “二小姐赎罪!老臣无意得罪,但是您的记忆……”
   鉴于“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的限制,正身处他地的库库诺提·诺·卡密目前只能通过镜面与眼前女孩进行视频对谈,任何试图在镜面另一边现身或者进行自在式干涉的行为都是不被许可的,以免被『傀轮会』察觉。
   经过先前的口舌之争,“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明白以强硬言辞说服眼前迦蒂丝是不可行的。只是,好不容易才终于相见,他又怎肯轻易放弃。
   “啊!能否允许老臣为二小姐您展示几段影像?”
   “嗯……”
   尽管内心充满了反感,迦蒂丝终究还是过于纯真善良,她无法狠下心断然回绝对方的请求。
   也许是见到了希望,镜中古树的语气渐趋平静:
   “在很久以前……”
   配合其婉婉道来的声音,镜中的画面随之发生变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暗红,无论天空亦或是大地,都充斥着晦暗的朱红色。
   在广阔的大地、在无边的海洋、在不受拘束的天空,各种模样的怪物在肆意战斗着,燃烧的各色火焰随处可见,好似整个世界都在举行祭典。
   面对这番景象,任何红世相关者都能轻而易举地说出一个名词——
   “红世?”
   画面并未因迦蒂丝的疑问而停止,此时有两名背部伸展着巨大蝴蝶型翅翼的少女闯入了视野之中,这对姐妹一人将敌人点燃烧尽至死,另一人则将敌人转化成火焰吸入自己体内,共同称霸一方。
   镜中所展现的影像色调犹如经过后期处理似的,昏暗得令人感到压抑,可即使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形,一股强烈的不安与熟悉感依旧在心中不断翻腾。
   (那个人……)
   “由于红世的生存环境日益苛刻,不少红世使徒或迫于生存压力,或为了寻求能更放纵自身的场所,故而纷纷来到了新世界。”
   在库库诺提·诺·卡密深邃、富有沧桑感的声音解说下,镜面中的环境发生了变化,周遭的景色变为了蓝天、黄土与碧水,人类也首次进入了画面之中。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蝴蝶姐妹的生存方式,她们依旧我行我素,肆意地喜欢上人类,肆意地讨厌人类,肆意地夺去他们的存在,而任何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所迎来的结局只有——灰飞烟灭。
   直到某天,少女喜欢的那个人被一股鲜血般艳丽的红色妖火所吞噬,在星空下化为她人的饵料……
   ——约翰……
   ——这种见异思迁的男人死了活该,至于这帮愚民还是成为我们的口粮更为适合!
   ——姐姐……
   姐妹俩的心因为一个男人而第一次产生了间隙,纵然之后两人仍然肩并肩地渡过无数难关,但蛰伏在心中的裂缝却日益扩张,最终在面对“炎发灼眼的杀手”、“盛装骑手”、“吞噬幸运の魔女”三人合围时彻底爆发了。
   犹如被鲜血染红的赤色艳蝶一如既往地冲向敌人,可身后那只好似海水构筑般的蓝色娇蝶却没有提供任何火力支援,而是径直朝其中另一名火雾战士发起了攻击。
   在激烈的交战中,双蝶放弃了她们最引以为傲的合作战术,而异乎寻常地选择了各自为战。 而火雾战士方面,三人通过默契配合以及强大的个人实力几乎主导了整场战斗。
   “那场战斗的结果是‘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被歼灭、‘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身受重伤坠落山间,自此再无出现过。”
   库库诺提的一字一句犹如撞针般敲入迦蒂丝心里,此时的她只感到头皮阵阵发麻,仿佛这一切就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镜面渐渐黯淡,拥有人脸面相的古老树干再次出现,如此样貌即使看过几次也依旧让人感到阴森颤栗。
   不过此时的迦蒂丝已经完全没有余力来关注这张面容了,纵然镜面中的影像已不再播放,可她脑海中的画面还是在不断地闪过,甚至比之前更为清晰。
   “二小姐,如今您相信老臣了吗?一定是那些可恶的讨伐工具将您的记忆……”
   “住嘴!住嘴住嘴住嘴住嘴住嘴住嘴!……”
   混乱中的迦蒂丝不由自主释放出大量海蓝色火焰将整个镜面吞噬,一枚枚铜币大小的桔梗色斑点在起舞的火苗中上下翻腾,让人顿生毛骨悚然之感。
   “二小……”
   库库诺提的声音戛然而止,施展于镜面上的自在法在升腾的怒焰中化为灰烬。
   淡忘的记忆逐渐复苏,浓厚的灼烧感一点点涌上心头,这是她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熟悉是因为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力量,陌生是因为这是她试图遗忘并成功自我封印许久的能力。
   “‘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吗?”
   凝望自己手中曾吞噬无数生命的海蓝火焰,少女眼中流露出浓郁的悲伤。
   “真是久违的名字啊……”
   曾经在红世中将无数敌人化为灰烬,曾经在现世中啃食了无数人类的存在,曾经……
   “明明不想再回忆起来的……”
   面露哀伤的红世少女低下头,覆着全身的锁链时隐时现,在胸口处有一条明显的裂痕。
   ——记住,以后千万不要让情绪有太大的波动……
   伴随一起涌现的还有当时封印自身力量时的情景,而这条锁链正是将她过于强大力量封印的自在式,是名为“蛇绳衣”的自在法,也是“影缝之蛇”最后的自在法。
   ——我用这件衣服包裹住最核心的部分,这样你的大部分力量就会被束缚其中并陷入沉睡,当这件衣服彻底崩溃之时,也是你重新觉醒之际。
   抬头正视前方,历经火焰洗礼过的梳妆镜已然恢复平静,镜面中映出的少女与站在镜前的自己别无二致,只是再也无法回到数分钟前的那个自己了。
   ——如果某天其中的一节锁链发生破碎了,你就摘除它,用后一节锁链与之相连,可以暂时维持住束缚的效果,只是能坚持的时间……
   留恋地注视贴在梳妆台桌面上与米莎·卡玛拉的大头贴、温柔地凝望摆在不远处全班出游时的合照,不过最令她不舍的还是那个平日里总是冷冷的、每当她遭遇危险时便会毅然挺身相救的王子——兰迪。
   从乡间村落到宁静小镇,从衰败城池到繁华都市,在这数百年的时间里,迦蒂丝(迦拉忒亚)充满好奇地认识了各种人,也跟随各式各样的人们一起历经了繁荣兴衰。
   (拜托了,再坚持一下吧!)
   蓝发少女细细抚摸着锁链,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摘去出现裂缝的一节锁链,随即将前后节重新衔接。
   由于封印的空间受到了压缩致使庞大的力量受到挤压,而这种结果直接反映在了迦蒂丝(迦拉忒亚)的身体上,纤瘦的少女面露痛苦,但心中那份已经浓的化不开的爱恋让她决定坚持下去。
   (不想就这样和兰迪分别了!)
   窗外,天色已然黯淡,调皮的星星纷纷探出脑袋,眨巴着一双好奇的眼睛。
   也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平凡的一天即将结束,明早睁开眼又将会是美好的一天。
   可对于迦蒂丝(迦拉忒亚)而言,今天绝非平淡无奇,而只笼罩她一人的无尽黑暗才刚刚开始。


   就在当天夜里,市中心的某幢高级公寓发生了一起自杀跳楼事件,死亡的是一名金发男子,名字叫吉诺·赫夫纳。




後记


小生,月牍迪兰。
磨磨蹭蹭地拖了1年,《月蝶-玄》的第四卷终于在各位的支持下顺利完结了。
在此,先要向一直以来默默支持《月蝶-玄》的各位读者说声感谢,感谢大家孜孜不倦地等待本文的更新,同时也要感谢版主一次次不辞幸苦地点击通过审核XD。
总体来说第四卷的节奏并不像之前三卷那么快,而是在慢慢悠悠地氛围下诉说兰迪与迦蒂丝的恋爱琐事。
第四卷的故事从九月下旬开始一直持续到新年伊始,在这3个月间并未再有红世使徒到来,因此给了两位主人公一段能安心发展恋情的时间段。
另外要说的是在这一卷,前期比较重要的两个人物先后死亡(莉缇的消失与吉诺的自杀),这并非是临时起意,而是从最初就安排好的。
莉缇的消失推进了剧情的发展,给兰迪与迦蒂丝的情感加温提供了基础;
至于吉诺自杀的效果,很快就会在第五卷有所体现。
作为反派角色的『魔术殿堂』及『化妆舞会』在断章中也开始活跃起来,毕竟详写被原著《灼眼的夏娜》一个篇幅所带过的上海保卫战也是咱写《月蝶-玄》的几个初衷之一。
值得一说的是断章中『魔术殿堂』及『化妆舞会』之所以如此布局是有所影射的,至于影射的是什么,我就不明说了,请大家自己思考吧XD
同样,在本卷依旧有些不明所以的角色出现了,至于她们日后会有何作为,还请各位读者能温柔地注视她们。
废话就说到这里,最后,感谢大家一直以来不离不弃地支持,接下去的第五卷咱也会继续努力的!


2014年
月牍迪兰



PS:以下是本卷人物名出处:
火雾战士&契约魔王
契约魔王:“霡霂樂玢”忒菈洛柯·诃莉媞
特拉洛克:来源于阿兹特克神话中的雨、云、雷电神,他是阿兹特克神话体系中非常重要的一尊神。
诃莉媞:来源于在日本称作鬼子母神。被认为是印度的财富之神俱比罗的妻子或母亲。
神器:以皮绳串起的银色吊坠“ROCK”:
来源于日本电视剧《真假学园》松井玲奈所饰演的人物-激辣。
契约者:“雨珠钢琴师”范妮·玛祖伊·蕾娜:
范妮:来源于著名女性钢琴家,门德尔松的姐姐,范妮·门德尔松·汉森。
玛祖伊·蕾娜:来源于少女组合SKE48的双C之一的松井玲奈的日语发音。


契约魔王:“绮雨舞鸟”杨裳:
来源于中国神话商羊,传说鸟名。商羊飞舞定有大雨。
神器:扇轮状羽扇“赤松子”:
来源于风神禺疆据说字“玄冥”
契约者:“沵迤雨师”伊萍:
伊萍:来源于《楚辞》中称雨师名“萍翳”。


契约魔王:“炎道球首”近摩門
近摩門:来源于日本琉球群岛古神道的最高神,名称的意思为“最高的精灵”。
神器:戴在手腕处的串珠“常世之国”:
来源于キンマモン从常世之国到来。
契约者:“燃火の拳手”野莉菜绪
来源于琉球国最后国王的儿子,尚典。倒置为典尚,由于琉球国最后一段时间属于中日共管之中,故而取其日语发音,のリなお→野莉菜绪


契约魔王:“秘夜琁猫” 贝斯蒂
贝斯蒂:来源于埃及猫神,象征着月亮的温暖和女性魅力力量。
神器:挂在胸前的蝴蝶型项坠“布巴底斯”:
来源于贝斯蒂女神的中心位于三角洲东部的布巴底斯,是布巴底斯地区的女神。
契约者:“虚影の踊り手”琪雅
来源于游戏《英雄传说:零之轨迹》与《英雄传说:碧之轨迹》中的人物:琪雅



红世魔王

"迷途莺"莫·索保
来源于蒙古传说中的凶鸟,名字的意思是“邪恶的鸟”。


"灰雪屠夫"尼亚尔毛特
来源于尼泊尔传说体形最为巨大的雪人分类名,就叫做尼亚尔毛特。


"腐蚀龙"法弗尼尔
来源于日耳曼史诗《尼贝龙根之歌》中登场的邪恶巨龙法弗尼尔。


"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
来源于阿兹特克神话中创世之神奥梅蒂奥特尔创造的“四柱神”之一,全名是“黑色的狄斯克特里波卡”,名字的意思是“冒烟的魔镜”。


"燎火鸰"叶尔
来源于美洲的叶尔,一种死而复生的鸟(寿命约为1700年),而且同太阳有着密切的关系。



红世之徒
"啮咬牙"卡密欧拓寇
来源于日本都市传说中的啮男。




第五卷
序章 战争

   战争,这个写起来只有区区十五笔的词汇,却不知染上了多少人的鲜血,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让多少人们留下悲伤痛苦的泪水。
   然而人们还是不断地引发战争,为了资源、为了地盘、为了声望、为了心爱之人,诚如数百万年前的古人一样,简单地引发争斗,简单地夺取他人的性命,简单地传扬自己的强大。
   受到战争威胁的人们被迫发起反击,有成功守护住领土的,有奋而驱逐侵略者的,甚至有反击至对手臣服的。当然,在这其中也有守卫失败的、家园沦丧的、臣服敌手的……
   优秀的战略家会在战前对结果进行预测,并在战争进程中尽可能地确保局势向自己预测的方向推进。可惜的是引发战争的并非一定都是优秀的战略家,他们可能没有全面地判断局势,或者完全错估了形势,甚至只是因为一时的冲动便引发了战争。
   这样的战争是注定失败的,而承担最大失败代价的永远是无辜的平凡人。
   可是,对于一场战争来说,什么是失败呢?什么又是成功呢?是一场战役的胜利?是夺取了对方的城池?还是俘虏了敌人的首领?不是,都不是,所谓胜利就和战争两个字一样简单明了,那就是达成战争开始前所制定的目标。
   为此,可以牺牲性命、可以放弃城镇、也可以投降敌人,只为达成最初预计的效果。
   如今,一场普通人类无法察觉的大战即将在名为上海的都市展开。
   其中一方是由“剑花挥舞者”虞轩率领的火雾战士集团『傀轮会』,另一方则是由目前最大的两个红世组织『魔术殿堂』与『化妆舞会』共同组成的联军。
   我,并非是一个战争狂热分子,也不是隶属于『傀轮会』的讨伐者,可依旧被卷入了其中。说到底,战争从来都是加入容易退出难,因为奢望什么而发起战争,然而当不再渴求时,战争并不会因此就轻易结束。昔日的名声、相熟的朋友,最终将我拉进了争斗漩涡,已然参加了几乎所有的作战会议,也由此了解了不少有关此次战役的内幕,现在想要逃走已经不可能了。而且“剑花挥舞者”虞轩交代的某事,也只有身处特殊地位的我才能完成吧?只是,有一点担心那个名唤迦蒂丝的红世女孩,作为红世使徒的她将要名对的困难恐怕要远多于我,当时真应狠下心拒绝虞轩的请求,唉……
   私,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名弱小的红世之徒,直到今天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一名杀人不眨眼的红世魔王!这,太令人悲伤了!不过,我还是决定留在兰迪的身边,尽全力地帮助他,即使是屠杀自己的同胞。嘛,反正我本来就是个杀人魔,肮脏、冷血、自私的杀人魔,也许这场战争本就是专为我所提供的最后谢幕。真的真的爱你!
    这场无法避免的战斗注定将会改变很多人的未来,也会将诸多本不应相关的人们卷入其中。因为这就是战争,无论你是否愿意,它都会霸道地将你拖入飞驰的车轮中!



第一章  沉重的夜晚

   新年第一天,繁华都市各处依旧沉浸在欢庆的氛围之中,街上的霓虹仿佛是在争奇斗艳般竞相在黑夜中绽放出各自炫目的光彩。
   毗邻黄浦江的宽敞大道上,车辆川流不息,划过道道光影。
   拥有“万国建筑博览会”之称的外滩建筑群在五彩光芒的映衬下,彰显他们各不相同的魅力,或典雅、或粗犷、或精致……这一栋栋风格迥异的建筑背后都隐藏着一段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
   一座Art Deco样式的建筑物坐落其中,向上层层收紧的样式仿佛是一位抬头挺胸屹立于江岸边的巨人。
   每天,都会有络绎不绝的游客入住这幢建筑,可是却从未有人注意到期间的某一层被隐匿在了整座建筑之中。
   如今,数百、甚至数千的奇侠义士纷纷聚集于这被隐匿起来的一层,他们彼此间的衣着、发色、履历,甚至于习惯用语都大相径庭,然而世间却很少有人知晓他们,因为他们不是普通人类,而是游走于常世、讨伐异世来客的存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火雾战士。
   金碧辉煌的会议厅里,水晶吊灯散射出柔和的光芒,柚木质地的长桌有序地将阶梯式大厅分为十数排,来自不同地区的火雾战士们惬意地安坐在鹅绒靠垫铺设的靠椅上。
   端坐于主席台前的几人都是兰迪相熟之人,同时也是『傀轮会』的最高战力。
   在演讲台前严肃地叙述当今局势的是名为“剑花挥舞者”的女性火雾战士,虞轩。作为东亚地区负责人的她一如既往地以一袭白色西装出席,配以红梅色腰带所系华美直剑散发出的凛然之气,仿佛“女中豪杰”这个成语就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制的;
   坐在主席台第二位的是担当亚洲兵力副指挥兼北京外界宿总部守备的“觳觫风师”,季重。与过去数次见面的情形相同,这位年过半百的长者依旧身着中山装,显得既稳重大方又不失精神气;
   位列主席台末端的是一名纤瘦少女,浅桔色的半透明细纱连衣裙顿时让整个主席台的色彩活跃了不少,她,就是上海外界宿总部守备的“彩弦博学者”芮伊,与前两位不怒自威的气场不同,多了一份亲和和随性;
   在他们之中有一个空位,那是属于香港方面总指挥官“沵迤雨师”伊萍的坐席,只不过现在她本人正忙着监督周边海域的警戒工作。
   望着台上的三人,兰迪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
   (女性居然占据了『傀轮会』最强四人中的三席,果然现在是阴盛阳衰的时代了啊!)
   “对了,‘银月诗人’,你对于此次作战有什么看法?”
   坐在第一排边角的兰迪丝毫没料到虞轩会突然点名自己,毕竟他并不隶属于『傀轮会』,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前来旁听,更何况在数百年前的自己还曾协力红世魔王“冥奥之环”并屠戮了大批同僚。
   “首先申明一点,我并没有直接与‘千变’交手的经验。”
   纵然毫无准备,也能从容地接下话题,并迅疾理顺思路从而发表观点,这是历经无数大战的强者所必须的基本。
   “不过,据我所了解的情况,‘千变’似乎十分热衷直接单挑对方主将,不清楚他到底是属于‘擒贼先擒王’的战略家,抑或只是单纯追求强者对决的狂战士!”
   由于兰迪所提出的论断是根据事实所分析出的敌人习性,在场自然没有人提出反对。
   “所以,我认为作为『傀轮会』最高指挥的四人应该尽可能避免与‘千变’发生正面接触,而其他人则在这段时间内一点点蚕食敌人的有生力量。”
   一旦牵扯进自身利益时,在座的火雾战士们纷纷开始窃窃私语,引起一阵骚动。
   这其中自然有年轻气盛的毛头小伙,盲目相信自身力量的一人当即提出了反驳:
   “为什么要躲,我们这么多人会剿灭不了一个红世魔王吗?”
   “切,你是完全不了解‘千变’吧?至今有多少同胞死在他手上了,而且几乎是一招定胜负!想必虞轩大人也没有战胜‘千变’的十足把握吧?”
   直斥对方无知的女孩就坐在兰迪身边,虽然声音不大,但说出的话语却掷地有声,整个会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这女孩很厉害啊!之前都没怎么注意!)
   乌黑秀发绑成两条粗实的麻花辫垂在两侧,一副圆框眼镜遮去了大半脸颊,小麦色的肌肤表明她在成为火雾战士前没少在户外活动。
   “马萱鸢!不要以为你是芮伊大人的副官就可以如此放肆!”
   “就是,你有什么权利对虞轩大人出言不逊!”
   “居然在开战前说这种话!”
   这位名叫马萱鸢的少女的发言显然引发了在场诸多火雾战士的反感,一时间攻击矛头全部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我们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一枚闪烁着薄柿色的圆形玉饰静静挂在红蓝相间的手绳上,从中传出的声音宛若纤弱少女般柔和,可其中透出的态度则显得格外强硬,这就是马萱鸢的契约魔王,“驱影炽钰”妭表达自己意志的方式。
   (人家姑娘这么帮你挡抢,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啊!)
   戒指中那位吐槽愈发犀利的魔王又不安分地调侃起自己的契约人。
   “大家不要争执,都安静!让‘银月诗人’继续说……”
   作为在场唯一非火雾战士的存在,项辛依旧以他超凡的镇静与威仪,令所有火雾战士暂时克制了自己内心之中的冲动。
   不理会尚未完全停歇的议论,兰迪继续之前的话题:
   “但是如果不给‘千变’一个对手的话,恐怕会激怒他,最坏结果是将整个城市毁灭。”
   “的确有这个可能,这家伙是绝不可能就这么安静等着的!”
   对此,曾与“千变”有过交手经验的虞轩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因而我们必须要有一个人与他对战,而且还要能拖住他一段时间。”
   兰迪发言完毕后,全场陷入了一片寂静,但他无须担心,这正说明了自己的观点在被所有人思考着,否则席卷而来的绝不会是全场沉默,而是各种谩骂与指责,如同不久前马萱鸢的表述。
   “咳咳……这好办,‘银月诗人’……咳咳咳咳咳……你自己上不就行了吗?”
   夹带尖刺的话语,标志性的咳嗽声,兰迪无须回头便知道发言者是谁。
   纵然彼此认识已过百年,可两人间不但没有建立起友谊,关系反倒是渐行渐远。
   这其中的缘由,兰迪本人并非不知,一切只是因为芮伊以及虞轩对于自己的友好态度。
   “……”
   (喂喂,“白竹の舞姬”这小子还真是恶毒啊!让我们与“千变”对战不是等于找死吗?)
   栗渊魃半开玩笑的提议立即得到了在场很多火雾战士的响应,显然会场中有不少火雾战士都和他一样敌视兰迪,然而他们的起哄却意外遭到了虞轩和芮伊异口同声的反对:
    “不行!”
   这一情景令在场不少『傀轮会』成员震惊,就连两人自己都诧异地互相望着对方。
   芮伊反对的理由不用说,兰迪也能猜到一二:作为上海围歼战的指挥之一,她怎么能眼睁睁地把自己的救命恩人推入火坑呢!
   只不过,这小小心思自然是无法名正言顺摆上台面的,毕竟现在所讨论的可是关乎整个组织存亡的大战,橙衣少女不得已只能支支吾吾地以“兰迪不属于『傀轮会』” 这种借口来搪塞。
   相比起亲如妹妹般的芮伊所给出的因由,身为战役总指挥的“剑花挥舞者”虞轩能给出的理由则要光明正大得多:
   “作为全局指挥,我已经任命‘银月诗人’作为战场记录者,及时将这场战斗的成败、伤亡情况、敌情传递给未参与此次战役的同胞。”
   人,都会有逆反心理,即使成为了火雾战士也依旧如此。
   “通讯员这种事情,由『傀轮会』成员来担当岂不是更合适!?”
   对于原本就厌恶的人,领导或是亲友越是相帮,心中那种厌恶情绪越是膨胀。
   兰迪对于大多数『傀轮会』成员就是这样的存在,明明是曾经屠戮过无数同伴的刽子手,可虞轩和芮伊却对他抱有明显的好感。
   其实,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数百年前兰迪曾2次拯救过芮伊的性命;同样,在久远的过去,兰迪也曾无数次与虞轩一同对抗强敌。
   只不过关于这些缘由,兰迪却只字未提,他不想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救世主到处炫耀,更懒于去和那些头脑发热的人去一一解释。
   ——你不去和他们解释吗?
   ——有什么可解释的!他们已然对我持有敌意,说再多他们也不会信的,只是浪费口舌而已,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清静。
   ——呵呵,不愧是我的契约者。
   每当遭遇这种窘境,卡斯特拉总想起昔日的对谈。
   “这看似是很简单的事,但是在战火纷飞的局面下,想要存活到战斗结束并非易事!”
   属下的质疑并未让这位历经无数大战的女性在表情上出现一丝一毫的动摇,一双英气逼人的双眸直视提出疑问的火雾战士,薄薄的双唇一开一合,迸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铿锵有力,让人无法辩驳。
   “的确,‘银月诗人’的实力毋庸置疑,应该是这里仅次于我们四人的强者了。”
   作为同样实力不凡的季重选择在这时发言支持此役的总指挥,若不是两鬓的银白发丝,人们恐怕很难猜到这位声如洪钟、精气神十足的战士已经年过半百了。
   “嘁,‘厉风玄廉’的契约者依旧还是那么喜欢自卖自夸,我看不是之下而是之上吧?”
   就当兰迪准备继续发言时,耳边却隐隐传来了“驱影炽钰”妭的话音,一如先前般语调柔和,一如先前般直率,银发的诗人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我认为这次作战,‘剑花挥舞者’、‘觳觫风伯’、‘彩弦博学者’、‘沵迤雨师’四人应尽可能规避与‘千变’正面接触,由一人或数人拖住他,其他战斗人员利用城市地形分散消灭敌人。”
   尽管在场还有零星的反对声,但兰迪决定无视他们,赶紧做完总结。
   听取完兰迪的意见,端坐在主席台前的众人不发一语,纷纷陷入沉思,不知是在权衡方针的利弊,或是在思忖是否有更好的战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伴随决策者们的沉默,会场中的其他人开始交头接耳。
   “虽然有些窝囊,但不失为一条妙计。”
   率先作出表态的是的季重,这位精通排兵布阵的大将在一番深思熟虑后,最终认可了兰迪的想法。
   “牵制‘千变’之责就由老夫……”
   季重的话音刚落,与兰迪同坐第一排的尚卢便立即表示自愿担任这一重责。
   抱有如此想法的并非他一人,总能在战斗第一线见到其身影的“金绿の豹王”范勋在讨求战斗这事儿上自然不会落于人后。
   “hey,geezer,别把好差事都往你身上揽,本大爷的血液boiling着呢!”
   然而想要获得与强手对决的又岂会只有这区区两人?
   “两位,我看还是由老衲来吧?毕竟比起防御,你们两位更适合在前线杀敌吧?”
   以平和口吻轻松否定两人出战的是一位身着黄袍的僧人,一件红底金纹的袈裟紧紧裹住僧袍,从铜色的巨大环扣以及斜倚在桌边的禅杖中不禁散发出威严的气场。
   这位坐在第一排最右边,甚少发言的僧人便是季重的副官,“不动の壁垒”金厚。
   虽然“不动の壁垒”的论断没有错,无论是“金绿の豹王”亦或是自己,相比起防御,他们的确更擅长进攻。
   “尔言之防御非大防御,乃区区防御技能耳!大防御所涵阵、策、技,吾占其二,尔却只占其一矣!”
   可长久驻扎在他内心的荣誉感还是让这位老者选择了奋力一搏,并迅速用诡辩学模糊了焦点,将个体防御偷换成战略防御。
   范勋十分清楚防御绝非自己的长项,但这不要紧,因为某位历史人物早已给了他有力的反击武器,况且“辅天垂钓者”的论述正可以成为的基础。
   “Then,最好的防御便是 to attack!”
   他拍了拍身边老人的肩膀,似乎是在为将对方作为了自己向上的踏板而表示感谢。
   “两位不必多费口舌了,我们这次所讨论的本来就是防御技能。”
   名为金厚的僧人语气依旧平和,却在这股平和中轻易化解了“辅天垂钓者”与“金绿の豹王”的联合攻势。
   (“不动の壁垒”不愧是以防守见长的火雾战士!)
   显然,“觳觫风伯”的这位副官不仅在讨伐战中防御出色,在舌战中的防守也固若金汤,丝毫没有被尚卢的诡辩所影响。
   “吾……”
   三人接下去的争辩,兰迪没能听到最后,一个电话将他带离了会场。
   从走道窗户向外望去,整座城市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笼罩在了一片漆黑之中,唯有零星的几点灯光还在负偶顽抗,不愿就此隐没在黑色之中。
   “喂,迦蒂丝,发生什么事了?”
   从手机中不断传来的是少女啜泣声,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吉诺、吉诺,他跳楼自杀了!”
   噩耗传来,银发诗人一时不知所措,吉诺的存在之力总量虽算不上充盈,但终究还是在平均线之上的,如今的突然殒命令他愕然。
   (存在之力的总量并非寿命,而是留在世间的存在感,存在感巨大的人类并非一定寿命长,甚至有人因死亡而提升了存在感。)
   卡斯特拉似乎是在开解自己的契约者,而兰迪也并非不懂这套机理,只是吉诺的骤然离去终究还是对这位长发的诗人产生了些许动摇……
   『傀轮会』的会议仍在继续,迦蒂丝的哭泣也没有停止,显然今晚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个无疑是个沉重难熬的夜晚。









人物介绍
   金厚:真名为“不动壁垒”的火雾战士,契约的红世魔王是“庇护垂铃”目犍连,神器是金色禅杖“伊私阇梨”。外貌特征留着络腮胡、身着黄袍、外裹红底金纹袈裟的僧人,性格平和、言语平静不急躁。作为“觳觫风伯”季重的副官,十分善于防御用自在式。
   目犍连:真名为“庇护垂铃”的红世魔王,性格认真、稳重,平时较为沉默,一旦作出承诺必然遵守,行事风格以稳妥为第一要素。寄宿于櫨色禅杖“伊私阇梨”,火焰为櫨色。



第二章  不祥的阴云

   由于举办追悼会的殡仪馆地处市郊,兰迪与迦蒂丝清早便离开了小洋房。
   抵达地铁站,往日总是人满为患的站台此刻却冷冷清清,只有零星几人站在黄线后等待列车驶入。
   从未接触过追悼会的迦蒂丝心中充满了不安,在出门前询问了诸多相关事宜,曾经过分活泼的红世之徒在接连失去了莉缇与吉诺后,渐渐变得沉默压抑。
   一袭黑色大衣不仅将寒气牢牢抵御在外,同时也将少女的内心紧紧锁了起来。
   牵着迦蒂丝的小手,兰迪可以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拘谨,也许是对于名为“追悼会”的未知事物的恐惧,也许是对于自己能否表现得体而感到担忧。
   但无论如何,强烈的自责感都让她不容许自己在吉诺追悼会上犯下任何错误。
   兰迪将这一切尽数收入眼底,不禁有些心疼,随即轻轻捏了下迦蒂丝的纤纤玉手。
   “不要担心~”
   虽然名义上是在安慰恋人,可同时也是自我安慰,人类时期的兰迪并未能参加过多的这类活动,作为感情细腻的诗人,每次的生离死别无异于一次焚心之礼,而成为火雾战士后就更不可能去参加人类的追悼会了。
   (如果可能的话,真不想出席啊!)
   然而上帝并没有给他这个可能性,所以,银发诗人也只能无奈地登上驶往目的地的列车。

   『傀轮会』总部的某个房间内——
   “季重,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把那只红世之徒剿灭了!”
   正向“觳觫风伯”季重倾泻不满的是一位拥有红棕色直发的中年男子,相同色泽的络腮胡仿佛心火一般环绕脸颊。
   “伊森利恩!你应该知道,那只名叫‘蓝蝶’的红世之徒与‘银月诗人’关系密切,我不希望在大战前惹出别的事端!”
   面对属下的质询,经历漫长岁月洗礼的指挥官一如往昔,一边将脱下的外套细致地挂上衣架,一边平淡地解释自己所做的决定:
   “如果因此导致我们非战斗减员,甚至影响到之后的大战,这是必须要避免的事项!”
   伊森利恩·柯尔特,名为“赤錆猎手”的火雾战士,『傀轮会』最强十人之一,以追杀红世使徒的手段凶狠闻名,甚至不惜牺牲无辜者,也被称作“血色猎手”。
   伊森利恩红棕色的眉宇间依旧透着深深的不悦,显然直属上级看似理性的分析并不能让这位猎手满意,似乎只有讨伐才是唯一平息内心怒火的良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考虑到‘银月诗人’的战斗力以及他与‘剑花挥舞者’、‘彩弦博学者’的关系,贸然出手势必造成组织内部分裂,最终被之后涌来的红世使徒一举吞没。”
   血色猎人没有做声,但从他游移的目光中,季重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应该是在思忖如何绕开自己单独行动。
   (决不能让“赤錆猎手”在这种时候与“银月诗人”交恶,否则布局就一团乱了。)
   既然不能用大局的利弊得失来说服眼前的部下,季重立即改变方针,试图以个人利益来诱惑眼前的这条猎犬。
   “我想伊森利恩你也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放弃接下来讨伐数十、甚至成百上千的红世使徒的机会吧?”
   相比起担任要职的其他三人,“觳觫风伯”季重的资历比她们都要晚,但及时根据战场情况作出调整的应变能力正是他在『傀轮会』中地位仅次于“剑花挥舞者”虞轩的关键。
   果然,利诱起到了应有的作用,毕竟这不是恋爱,聪明的猎手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
   “放心,我不会这么不识趣的,但是在这场大战后……”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两人的密谈,伊森利恩不耐烦地朝门口望去。
   “谁啊?什么事?”
   “有一份‘赤錆猎手’大人的快递。”
   伊森利恩快步朝门口走去,转动把手,推开门,接过协助者手上的包裹。
   “谁寄的?”
   季重疑惑地向来者询问,能寄快递给火雾战士的必然不是同僚便是各外界宿的协助者。
   “一个小孩,一个小孩直接交给前台的。”
   “一个小孩?”
   这个回答不禁令两位火雾战士谨慎起来,伊森利恩以赤錆色火焰将包装袋烧去,露出的是一本夹着贴纸的圣经……

   计程车在道路上疾驰而过,周围的景色纷纷向后倒去。
   迦蒂丝遥望窗外,阴霾笼罩的天空开始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喧闹的街道在她的眼中渐渐变得朦胧,也不知是因为雨水的涂鸦,亦或是泪水的恶作剧。
   (果然像迦蒂丝这样作恶多端的红世魔王,是不配拥有幸福的呢……)
   纤瘦的少女闭起眼睛,轻轻将头枕靠在身边的青年肩膀上。
   (只是,再一会儿,再让迦蒂丝拥有一小会儿就行!)
   兰迪没有推开,也不再像最初邂逅时那般闪避,而是反手温柔地抚摸着迦蒂丝的头。
   此刻,这位多愁善感的诗人十分能理解身边少女的苦楚,因为同样的自责也盘踞在他的心中,若非他们硬闯入吉诺与莉缇的日常中,这对兄妹绝不会遭遇如此不幸。
   平日总喜欢吐槽契约人的红世魔王如今亦静静地寄居于宝蓝戒指中,小小的密闭空间内沉闷异常,仿佛悼念活动已提前开始。
   兰迪凝视隐匿在雨雾中的街景,淡淡的哀伤不断从心中涌出,四处弥漫。
   不止为了逝去的无辜生命,同时也为这座城市即将迎来的未来。
   “恸雨丝丝掩喧嚣,悲火缕缕生哀号。回眸故人尘飞扬,遥望前路风飘渺。”
   就连脱口而出的诗句中也仿佛是刚从悲伤之川中捞起,浸满了忧愁。
   宛若泪水般纷飞的细雨,流经高速行驶的车身后,被狠狠甩向了后方。

   刺骨的寒风夹带着冰雨将整座城市覆上了一层淡淡的抑郁。
   法式骑楼建筑下,一位少女在阴影与光亮间穿梭。
   无情的北风不时将绀紫长发撩起,隐匿其中的一缕深绯秀发尤为夺目,宛若黑夜中翩翩起舞的明火。
   吱——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长空,少女停下脚步回眸望去。细长柳眉下,晶莹的樱紫双瞳如梦幻水晶般注视着发生在不远处的惨剧,从中却没有透出任何情感。
   随即,她又继续向前,不再为那逝去的生命而耽搁片刻。
   已然见证了太多的哀怨情仇,如今这双绮丽明眸中所映出的唯有看破红尘似的淡漠。
   风继续吹,夹带着天空的泪水……
   由于有上层建筑的遮掩,步行在廊道中的人们丝毫不受雨水的影响。
   少女悠然地穿行于人流中,仿佛根本不知寒冷为何物,黑白相间的丝质棒球外套完全敞开,展露出其中的深紫色水手领连衣裙,左胸处隐约可见的校徽昭示了女高中生的身份。
   (走下近道吧……)
   她放缓脚步,向贴有海报的立柱走去,渐渐没入阴影之中。
   “如斯激烈混沌中,自古经受磨练,自我身消逝,神佑之幡,黯然无光……”
   晦暗的诗句在廊下随意飘散,少女拿起象征耶稣受罪的十字架吊坠,轻轻一吻,随即消失于阴影中。
   “啊!等等!”
   一名年轻女子追着滚落的硬币一路小跑,终于在立柱的阻挡下捡起了硬币。
   “呼~差点就滚到马路上了啊……”
   将纪念币小心翼翼地放入信封后,女子着实松了口气,抬起头望向身边的立柱,一张边角卷曲的海报在风中轻轻摆动。
   (咦?这里刚才是不是有个人啊?还是我的错觉?)

   来到殡仪馆前,吉诺的姐姐正站在阶梯口向来客发放黑纱,从她微微泛红的双眸中可以瞥见深刻的姐弟之情。
   接过黑纱的迦蒂丝小心翼翼地将其戴在左臂,虽然作为红世使徒是初次参加人类的追悼会,但在到达会场之前,她已经充分了解了有关追悼会的相关礼节与知识。毕竟在她心中,依旧将吉诺轻生的所有过错都怪罪在了自己身上。
   迦蒂丝微微握拳,小小的拳头紧紧攥在胸口,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留意到这一细节的银发诗人不经意地牵起女孩的手,将力量关注到对方的手中,与她一同背负这份罪责。
   (兰迪……)
   对于身边人的体贴,被称作“蓝蝶”的红世少女很是感动,可心却隐隐作痛。
   (如果兰迪知道迦蒂丝的真实身份,还能对迦蒂丝这么温柔吗?)
   通过肢体接触,红世女孩内心的不安渐渐涌入了兰迪的身体,为了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支持,他微微加强了握手的力度,但这份鼓励反而令迦蒂丝的心更为疼痛。
   (兰迪,对不起,迦蒂丝不是有意要欺骗你的!)
   名为“银月诗人”的青年不知道真相,自然不会明白身边女孩此刻真正担心的是什么,而只以为是吉诺的死亡所带来的冲击过于巨大。
   两人一同步入会堂,在大厅两侧布满了亲友送的白色花圈、花篮和挽联,正中的高台上摆放着黄色的菊花,位列中央的则是吉诺的黑白遗像照。
   视线缓缓向下,一具由朵朵白色菊花装饰的灵柩安静地置于遗像台前方,四周红玫瑰满满围了一整圈,灵台正面由鲜艳欲滴的红玫瑰簇成了一个心型花环。
   (迪丝……)
   不知为何,兰迪的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迪丝的面庞,也许是看到吉诺精美的棺柩所联想到的吧?毕竟迪丝的火雾战士名号可是“棺柩裁缝师”!
   人群中呜呜的抽泣声打断了兰迪对于故友的追忆,放眼望去,好多女生都不禁潸然泪下,显然这位金发贵公子在异性中拥有极好的人缘。
   伴随肃穆的哀乐响起,追悼会正式开始了……

   冰冷的雨水渐渐湿润了大地,平日里被用来作为近道穿行的狭窄小巷此刻显得昏暗无比,已无人通过,只有一名不知从何处现身的少女孤独地走着。
   雨珠顺着绸缎质地的外套滴落在路面上,衣饰背后一条浮于云间的银色盘龙在雨幕中仿佛随时会腾空而起般,让人不禁感叹刺绣者的技艺精湛。
   “我又一次找到了,找到什么,找到永远。就在,弥漫着死亡气息之地!”
   少女加快了步伐,沿着小路绕过学校,踩着中央大街横穿居民小区,转过弯没入地下通道……
   过膝的褶皱裙摆被风微微吹起,配以金属链条点缀的橘红腰带及皮质长靴,一股霸气不由从她纤瘦的身体中发散而出。
   仅仅数秒间,身着丝质棒球外套的少女已跨越三个街区,径直来到了公园入口处。
   透过葱绿色的植被间隙,可以隐约望见对面的殡仪馆建筑。
   她举起右手稍稍整理了下因雨水而浸湿的刘海,手腕处的黑色丝绒发圈为她妆点出几分可爱。
   因为这场冬雨,这片原本就不怎么喧嚣的区域显得更为沉寂,即使偶有经过的行人也只是打着伞匆匆赶路,无心理会他人。

   遗体告别仪式之后,兰迪与迦蒂丝早早退出了大厅,此时的天空完全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恍如进入了永夜。
   沿着石子铺成的小道,两人来到了一处颇为偏僻的庭院,而大部分参加追悼会的宾客则选择留在等候室或停车场等待火化结束。
   不知是追悼会所带来的气氛过于肃穆,还是彼此间的心事太过沉重,携手同行的两人在一路上没能说出只言片语。
   “幻影重重,无穷无尽。我所见到的永远都是如此:历史不可信,原则全忘记。”
   就当兰迪想要说些什么以缓解尴尬之时,充满悲伤的诗句如死神呼唤般徐徐飘进了他的耳蜗。
   猛然回头,就在他身后的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纤瘦的身影。
   打扰两人独处的是一名身着丝质棒球外套的少女,一条由黑色珠饰相串而成的项链悬挂脖颈,衬出她白皙的肌肤,垂在胸前的银质十字架在黑暗中格外醒目,仿佛是在不断提醒周围人耶稣所受之罪。
   “皈依良善和幸福,得救之路,我已经隐约看到。”
   从少女薄薄的双唇中传出的声音十分悦耳,兰迪不禁想到,这女孩如果唱歌必定让人沉醉。但此刻萦绕在耳边的不是优美歌声,只有令人感到不祥的神秘诗句。
   (是火雾战士,要小心!)
   不需卡斯特拉的提醒,兰迪也能感觉到对方所散发出的强大气息。
   唯一使他感到疑惑的是,自己不曾记得『傀轮会』中有如此强者,可非『傀轮会』成员的话,又是如何绕过严密的监视网来到这里的。
   迦蒂丝站在兰迪侧后方,有些畏惧地注视着这名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那个……”
   尚未等她把话说完,对方已然迈开脚步朝他们走来。
   出于本能,两人立即做好防御准备,可少女似乎并未打算袭击他们,只是伸出手将一本圣经交到了兰迪手上。
   “满月之夜,不会再有……”
   少女轻巧地从身边经过,嘴中依旧吟诵着诡异的诗篇。
   “等……”
   兰迪转身试图询问,但对方已然消失在黑暗之中,即使施展侦测自在法也无法察觉出她的位置。
   低下头,无奈的诗人只能调查手中的的古老文书——《圣经》。
   少女所给予的《圣经》颇为精致,漆黑的封面配以金线装订,充满了静谧与深邃,犹如置身于教堂之中。
   在其中三分之一处,夹杂着一张粉色纸条,在这之上,用法语赫然写着这么一句诗:
   “这就是坟墓,我将委身于蛆虫,恐怖中的恐怖。”
   突然出现的少女,遗留下的书典,不禁勾起了红世之徒的好奇心。
   “这是什么?”
   迦蒂丝凑上前来,细细端详兰迪手中的《圣经》。
   “诗(死)之预告!”
   银发的青年与其契约魔王异口同声地回答,只不过诗人太过温柔,不想让身边人为自己担心,就采用了较为隐晦的名称。
   (哎呀呀呀,这回可算是碰上大麻烦了。)
   在火雾战士圈子里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有一名火雾战士少女,她在讨伐敌人之前,必然会送给目标人物一本夹有奇怪诗句的《圣经》作为预告,收到预告的对象无一幸存。而这夹在《圣经》的诗句被称之为“死之预告”,因为是诗句,也被称为“诗之预告”。
   兰迪怔怔地站在庭院中,周遭一片漆黑,仿佛孤身置于地狱中……
   (呵呵,死亡之诗,还真是符合我风格的挑战啊!)



人物介绍
   伊森利恩·柯尔特:拥有“赤錆猎手”称号的火雾战士,是一名拥有红棕色短发及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契约魔王是“噬骨影牙”苛尔玻洛丝。伊森利恩对于红世使徒十分憎恨,甚至位列讨伐红世使徒而牺牲其他人的生命,战斗方式多样,以追杀红世使徒的手段凶狠闻名,又被称作“血色猎手”。在加入『傀轮会』后,因其强悍的战斗力位列最强十人之一,神器是银白项圈项链“瑟布鲁斯”。
   苛尔玻洛丝:真名为“噬骨影牙”的红世魔王,是一名嗜好杀戮的契约魔王,性格好斗却不冲动,在与人类契约后以讨伐红世强者为乐趣,火焰颜色为赤錆色。




第三章  漆黑


   收到死亡预告,被人宣判死亡,这种状况对于兰迪来说还是头一次。
   “真是狂妄的家伙啊!居然直接把决斗地点和时间都告诉了敌人,就不怕我们带人围攻她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银发诗人的凛然性格注定他不会这么做,而契约魔王自然也对此心知肚明:
   “即使那姑娘把一切都告诉你,你至多不也只是过去踩踩点而已吗?”
   红世魔王“哀伤冰火”历经漫长的岁月,见证过各种类型的人,其中也不乏这种敢于正面提出挑战的对手。
   “不过通常这类人最后会败在自己的自信上!”
   抬起头,竖立在路边公园中的时钟指针指向了21点,兰迪穿过公园来到位于市中心边缘的区域,再往前穿行几个街区就抵达便笺上所提到的桥洞了。
   (还有二十五个小时,明天这会儿就是生死战了!)
   环顾四周,这里与市中心截然不同,街道上的路灯灯光昏暗,光秃秃的枯枝无时不刻在提醒着人们深冬的寒冷,一条条与人行道相连的弄堂深处一片漆黑,仿佛一个个欲将行人吸入万劫不复的黑洞。
   (如果“耀曇の修女”躲在隐秘处,发动突袭就不好办了,必须要注意下!)
   所谓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经过无数大战洗礼的银发战士深谙此话的重要性,防御自在式自始至终萦绕在身边,不曾放松警惕。
   毕竟是性命攸关之事,任何大意所要付出的代价都是昂贵的,兰迪可不希望在这种地方翻船,继而他谨慎地前行,不放过任何异常响动。
   纵然如此,这位温柔的诗人也没有把消息告诉迦蒂丝,注视着红世少女近来愁眉不展的脸庞,他实在不愿再让对方增添额外的担忧与烦恼了。


   就在兰迪前往之处,有两人已捷足先登。
   “你就是‘耀曇の修女’吧?竟有胆量向我发起挑战!”
   率先开口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红白相间的长袍配以红棕色的硬朗短发,在缺少光亮的黑夜中犹如一簇明火。
   “快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帮助红世使徒攻陷这里吗!”
   带着沙哑的磁性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丝疯狂,“赤錆猎手”伊森利恩·柯尔特,以憎恶红世使徒及其关系者闻名的战士并不在乎站在自己面前的敌人是谁,他所关心的只有对方是否与红世使徒有关联。
   “如果是这样,我只能遗憾地抹灭你的存在了!”
   长久的战斗之路让灰蓝色的双眸浸满了对于敌人的冷酷,火红的络腮胡好似杀戮之火的具现,双拳中隐隐透出赤錆色的审判之光。
   面对伊森利恩强势质询与责难,桥洞另一端的少女所表现出的态度依旧冷若冰霜,简单的回答中听不出任何抑扬顿挫,也无法感知她此时的情感。
   “满月之夜,不会再有……”
   黑白丝质棒球外套下,银色耶稣受难十字架闪烁着圣洁的柔光,可左手食指那枚相同质地的三角戒指却散发出阵阵杀气。
   “善恶皆为草,竭力呻吟着,引来肮脏蝇虫,无数……”
   没有预兆,没有警告,少女突然就出现在了伊森利恩面前,一击左勾拳精准地击中了血色猎手的面颊。
   遭到痛击的火雾战士立即予以还击,可挥出的拳头却悉数落空,这位以凶狠闻名的火雾战士可能从没想过居然会有少女敢于和自己展开贴身肉搏,
   “你这是自寻死路,‘耀曇の修女’!”
   在近身战中处于劣势的“赤錆猎手”不禁恼羞成怒,显然敌人的实力并非如他所预想的那般孱弱。
   “封绝!”
   伊森利恩红棕色的眉宇将怒火深深锁在心中,因为很快他就能复仇了,在封绝的因缘隔绝下,用自在式彻底消灭踏入笼中的猎物,这才是猎人的拿手好戏。
   “热血的柔美肌肤,明日早已不再来……”
   充满黑暗气息的诗歌在夜色中弥散,绀紫长发在风中飘扬,依靠过人的速度以及卓越的动态视力,少女依旧故我地采用近身战。


   银发诗人一边继续向前赶路,一边时刻留意周边的情况,细细搜寻每一处可能被用于伏击的藏身之处。
   如果“耀曇の修女”没有在明天的对决中采取伏击战术,那这些地点就可能成为自己反击对手的绝佳场所,毕竟躲在暗处操纵自在法才是“银月诗人”真正所擅长的战斗风格。
   然而正当他还在思忖明日之战的策略时,远处却骤然升腾起了一片赤錆色的薄膜。
   “喂!”
   契约魔王卡斯特拉似乎也感受到了存在之力的异常流动。
   “这是‘赤錆猎手’的封绝吧?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整座城市都在『傀轮会』的掌控之下,理应不会在这种地带出现需要使用封绝战斗的情况,除非『傀轮会』成员内斗或者……
   (该死,他们不会袭击迦蒂丝吧!)
   兰迪拿出手机立即拨通了住宅电话,同时加速向升起封绝的地点跑去。
   “喂~”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迦蒂丝慵懒的声音,悬在银发青年心中的一块巨石安然落下,可新的疑惑又不由产生,“赤錆猎手”是在和谁战斗呢?
   “喂喂,是兰迪吗?迦蒂丝感觉到了封绝,兰迪没事吧?”
   “没事,不是我在战斗!”
   历经种种,兰迪与迦蒂丝的心靠得越来越近了,每当发生意外变故,彼此最优先考虑的是对方是否安然无恙。
   “你自己在家里注意安全,我去看下发生了什么!”
   “嗯~迦蒂丝知道啦!兰迪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哟~”
   挂断电话后,兰迪立即施展两道自在式作为先锋探察封绝,自己亦加快脚步直奔前方。
   既然不是袭击迦蒂丝,那么『傀轮会』成员内斗就成为了最大的可能性,毕竟其中一方是“赤錆猎手”,这种一心只为讨伐红世使徒甚至不惜牺牲他人的狂热者,与其他人发生争执、甚至械斗丝毫不令人意外。
   得出这般结论的诗人似乎又不着急了,如果真是『傀轮会』内斗,那他一个外人即使去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北风裹挟着浓厚的湿气呼呼而过,吹得路上之人身心俱寒。
   兰迪沉下心,边走边思索有关“耀曇の修女”的一切:据传这位神秘的火雾战士是个十足的异类,比起讨伐红世使徒,她似乎更热衷诛杀其他的火雾战士。由于其行动敏捷又善于隐匿气息,已经有无数火雾战士命丧她手,甚至成为了至今残杀同伴最多的存在了。
   (原因是什么?为什么会热衷杀死同为火雾战士的同伴?)
   银发的诗人始终无法理解,从两人不久前的唯一一次见面来看,“耀曇の修女”既不是那种嗜血的战斗狂,也非受人控制而情非得已,或许就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吧?因为发生了什么而背弃了自己最初的愿望。
   “现在思考这些也没用吧!只会徒增烦恼,还是先想想明天要怎么取胜!只有胜者才有决定败者以何种方式生存或死亡的资格!”
   卡斯特拉说得没错,现在可没有这份推敲敌人为何而战的余裕,从“耀曇の修女”给予的见面礼来看,对方应该是自己最不善于应付的高速近战型的敌人。
   兰迪穿过马路继续向前,只要再拐两个弯就到了被封绝覆盖的地方,而封绝正中心应该就是明日自己的决斗之所。
   尽管尚未到达深夜,但整条大道上人烟稀少,昏暗灯光下唯有偶尔驶过的汽车还在彰显这座城市的活力。
   几乎同时,施展的侦测自在式终于有了反应,而从中传递出的消息却让兰迪大惊失色。
   此刻的战斗对象是“赤錆猎手”vs……“耀曇の修女”!
   “什么!居然连续两天与两个不同的对象进行决斗!”
   兰迪在确认这一信息后,立即向桥洞赶去,并非是为了给“赤錆猎手”助阵,而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晓“耀曇の修女”究竟实力如何,战斗方式怎样!
   “这女孩疯了吧!”
   “这可不一定,别忘了大战时别人是怎么称呼我们的。”
   正如契约魔王所言,当年兰迪一心协助“冥奥之环”复活迪丝,曾以一人之力防御住了上百火雾战士的围攻,也曾有在一场战斗中连续斩杀数名火雾战士的记录,虽然被无数火雾战士说成复仇疯子,但在那些战斗中何时进攻、何时撤退、胜率几何、该采取何种手段、目的是什么,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绝不是因迪丝的死亡而盲目杀戮。
   (现在的“耀曇の修女”会是和当时的我一样吗?)
   卡斯特拉的话语以及往昔的经历不禁让兰迪产生了如此的念头。
   转过弯,兰迪察觉到了另一股气息也在飞速赶往事发地点,这是他熟悉的气息,“觳觫风伯”季重。
   当他抵达时,桥洞已然变成了一堆废石,察看残垣边缘锋利的切口,兰迪判断应该是先一步到达的“觳觫风伯”所为。
   “封绝!”
   冰冷的淡蓝色光辉渐渐升起,形成一层薄膜,替代了已然开始扭曲消散的赤錆色重新覆盖夜空。
   “谢谢……”
   季重的声音透出深深的疲惫,抬头仰望赤錆渐渐消退的天空,显然这场对决以“赤錆猎手”落败而告终。
   同样经历恶斗的少女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这里所发生的事与她完全无关似的。
   那张如瓜子般的精致面庞并未因战斗而增添任何瑕疵, 樱紫色的双眸中不见任何情感波澜,垂下的绀紫长发似幕帘般轻轻遮掩双颊,若不是身上那件被风刃割破的外套,很少会有人将这位散发出名门闺秀大小姐气质的少女与冷酷杀手联系起来。
   (真是可怕的对手,“赤錆猎手”至死几乎都未能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TMD,居然败在了一个娘们儿手里,明明马上就到了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作为伊森利恩的契约魔王,极度渴望战斗的“噬骨影牙”苛尔玻洛丝充满了忿恨与不甘,透过银白项圈项链“瑟布鲁斯”传达出的尽是骂骂咧咧的咒词。
   “叛徒!和红世使徒勾结的叛徒!”
   伊森利恩挣扎着还想起来继续与“耀曇の修女”战斗,可插在胸口的银黑利刃已然夺走了他继续抗争的可能,只剩下灰蓝色瞳眸中所积攒的无尽怒火,以及悲伤,无处散发。
   “可恶,还有好多……好多红世使徒要消灭的……”
   这位对红世使徒充满恨意,始终在追逐、讨伐红世使徒的猎人,直至闭上双眼都还在念叨着讨伐之业。
   而他的死也令季重先前的布局化为了泡影,但更让这位指挥官担忧的是眼前这名火雾战士,如果她继续将『傀轮会』中的主要战力一一暗杀,那接下来围歼红世使徒的作战……
   季重缓缓站起身,任由赤錆色的火粉在自己身前飘向天空,东北人的高大身形在这一刻所带来的压迫感非同一般。
   “我只问一句,你杀死‘赤錆猎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玄青色的光点逐渐从季重身体弥漫四散,这是“觳觫风伯”独具的战斗方式,这些包裹着自在式的光点会扰乱气流,继而形成风刃、风屏或者飓风等各种现象用以攻击或防御。
   “你不在我的名单之列,我只啜饮堕落者的漆黑之血。”
   少女突然开口让兰迪颇感意外,从对方的行事风格来推测,他原以为“耀曇の修女”会选择沉默应对。
   “这是‘赤錆猎手’欠下的生命之账。”
   在两人的面前徐徐燃烧的是一本圣经,在化为灰烬前,一页页看似普通的纸张浮现出一幅幅充满欢乐的画面,有一家四口和乐融融的幸福画面、有树精帮助人类疗伤的温馨画面、有情侣相互依偎的甜蜜画面、有半人马保护孩子的动人画面……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傀轮会』里已没有我的目标”
   少女冷冷地看了兰迪一眼,不等两人作出反应便转身再次没入黑暗之中,犹如完成使命返回地狱的审判天使。
   话虽如此,在刚才的对视中,兰迪并没有从对方眼睛中看到一丝怯意,即使接下来『傀轮会』将会全城搜捕她,那双樱紫色的瞳孔中所流露出的决意依旧坚定,明日的战斗不会被取消。
   (真是个冷静而又坚定到可怕的对手啊!这下有点麻烦了!)
   经过这两次接触,兰迪对于卡斯特拉的评价十分认同,“耀曇の修女”是远比自己预计更为可怕、强大的对手。
   但兰迪同时又不禁联想,倘若彼此不是以这种身份相遇的话,或许能成为志同道合之人。
   冰蓝慢慢消散,城市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漆黑夜空下,少女独自前行,消失于黑暗中……







人物介绍:
   柏木雪羽:拥有“耀曇の修女”称号的火雾战士,契约魔王是“圣闇嬿燨” 帕洱瓦缇·汀·卡特,神器为悬挂于身前的耶稣受难十字架吊坠“森雪”。柏木雪羽出生于宗教家庭,与身俱来一股宗教的神秘感,平素习惯在深色系的水手领连衣裙外套一件丝质棒球外套,配以皮靴,左手持有一本《圣经》。外貌特征是绀紫色长直发,其中一缕秀发的末端呈深绯色,樱紫色双眸,性格冷静、孤傲、正直,不经意间会流露出呆萌的一面,看似无情,但实际却十分温柔。柏木雪羽能自由穿梭于阴影中,即使不使用自在式,其本身的移动速度也极快,而且拥有良好的动态视力,近战能力十分出色。另外,不为人知的是她的自在式远程攻防能力同样出色。由于过去的一些因由,柏木雪羽所主要讨伐的不是红世使徒,而是滥杀无辜的火雾战士,并且会将写有诗句的便签夹在《圣经》中送予对方,作为“死之预告”。
    帕洱瓦缇·汀·卡特:真名为“圣闇嬿燨”的红世魔王,是一位十分温柔的魔王,战斗中心思缜密,善于聆听和观察,虽然习惯独行却拥有不错的人缘。在被强行契约后,平时较少言语,对柏木雪羽十分信任因而不过多干涉,关键时刻会给出建议。火焰颜色为内焰呈樱紫、外焰是绀紫的紫色火焰。


    季重:真名为“觳觫风伯”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厉风玄廉”姜禺,神器是扇轮状羽扇“玄冥”。季重是一位身形高大的东北人,平日习惯穿着中山装,两鬓因为年岁的关系已变为银发,性格豪爽而沉着,善于根据形势改变策略。战斗方式为自在式形成风刃、风屏或者飓风等各种现象用以攻击或防御,实力在东方火雾战士中名列前茅。
    姜禺:真名为“厉风玄廉”的红世魔王,有些害羞的红世魔王,在陌生人面前极少开口,在只有熟人面前就会变得相当聒噪,喜欢逗人笑却总是冷场,因而少不了被朋友调戏。声音沙哑而尖锐,被戏称为“乌鸦嗓”。非常喜欢与人类共处,在前任契约者-星季死亡后返回红世,并再次与季重契约,火焰为玄青色。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4-9-30 22:03 编辑

第四章  一个人的决意

   吉诺的追悼会结束已经第四天了,可盘踞在迦蒂丝心中的沉重感丝毫未有减少,至于兰迪则一直忙于『傀轮会』的事,继昨夜之后,今天又早早就出门了。
   虽然知道要求对方一直陪着自己是多么不切实际的奢望,但少女孤独的内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渴求着。
   (迦蒂丝真是自私呢!兰迪明明有自己的事要忙的……)
   留守家中的红世使徒一个人静静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呆呆地凝望窗外,白皙的面庞呈现出落寞的神色,眼角依旧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就在不久前,她做了一个梦,一个悲伤的梦。在梦里,她看见兰迪惨死在了自己姐姐的攻击之下,同时丧生的还有无数曾经相遇到人类,而自己无论如何呼喊、如何挣扎、如何反抗,始终只能看着,看着自己珍爱的一切消逝。
   (我,也许离开这里会更好吧?)
   这不是迦蒂丝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了,但却是最动摇的一次,因为实在太痛了。
   抬起头,窗玻璃上因为室内外巨大的温差而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如同此刻被阴霾附着的内心,将一切遮蔽,看不清楚,只能兀自回忆。
   伴随过去几个月与兰迪共同度过的幸福时光一幕幕浮现,赤红眼眸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幸福的神色,可笑容却渐渐从她的脸庞上消失……
   因为一同映入画面的还有昔日无数的杀戮以及被自己啃食的众多生命之火。
   联想到卷入红世争斗的莉媞以及表白遭拒而轻生的吉诺,一股强烈的自责与歉意从迦蒂丝心底喷涌而出,将厄运不断吹向他人,自己则躲在风暴眼中享受着本不属于的甜蜜。
   怀揣苦涩的心情,迦蒂丝不知不觉走到了梳妆台前,面对这面将遗忘的记忆重新印刻进自己心里的镜子,她几度想要开口,但最终还是将话语全部吞了回去。
   只要点开镜子就可以与某名熟知的红世魔王对话,那是一位十分忠诚于自己及姐姐的古老魔王,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没办法将心中的苦楚全盘吐露,毕竟那是她——一个红世魔王与他——一名火雾战士的恋爱烦恼。
   内心不断遭受不安与歉疚折磨的少女返身走回到窗前,落寞地环顾四周,曾经光彩熠熠的双眸如今好似熄灭的霓虹般,黯淡无神。
   没有足以排遣负面情绪的红世使徒,更不可能有可以相谈此事的火雾战士,而唯一能够与之交流的人类好友却又早早殒命,一切的一切只能由她一人独自背负。
   (莉媞、吉诺……对不起,如果迦蒂丝没来,你们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轻轻拭去玻璃上的水汽,顺着庭院遥望远方,在距离数公里的地方有座公园,那里记载了莉媞最后的音容相貌。
   海蓝长发柔顺地披在背后,仿佛一件厚实的毛绒斗篷将心中的寂寞小心遮掩。
   宽松睡袍将少女纤瘦的身姿完全隐匿,印刻其上的小熊与樱桃图案本应透出一丝俏皮,如今却只带来了深深的孤寂。
   娇小的双足静静躲在暖和的粉色毛茸套鞋中,感受这份仅存的温暖。
   站在窗前,各种思绪不断从心底涌出,眼前的景色亦随之变幻,逐渐变得模糊……

   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名已然遭到重创的红世魔王,形如穿山甲般的他身上多处伤口正不断向外飘散出艳丽的火粉,覆盖全身的鳞片在战斗中早已变得破败不堪。
   ——呐,伊莉忒亚姐姐,如果一点点烧会怎么样呢?
   ——亲爱的妹妹,你用这只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吗?
   遵从姐姐的建议,迦拉忒亚(迦蒂丝)面带微笑地轻轻一指,一簇海蓝色带有桔梗色斑点的火焰从穿山甲的后肢开始燃烧。
   眼看这微弱的火焰缓缓燃遍全身,却无法扑灭,只能任由其一点点焚烧自己的身体,形似穿山甲的红世魔王痛苦地翻滚、蜷缩着迎接死亡。

   漆黑的夜空下,一座原本朴实美丽的村庄燃烧着,已然化为了业火的海洋。
   一张张憨厚可爱的脸庞因为恐惧与痛苦而扭曲着,无数的人们披着火焰外衣在风中跳着死亡的舞蹈。
   在这之中,有一双充满愤怒的眼睛紧紧盯着迦拉忒亚(迦蒂丝),纵然身体在如鲜血般艳丽的红色妖火吞噬下慢慢失去了形态,可从中透出的怨恨却丝毫未减,直刺心扉。
   ——骗子!
   几乎在说完这个词的同时,脆弱的躯壳再也无法支撑,化为一团蓝色火焰,进入了张开双翼的伊莉忒亚身体中。

   数名浑身是血的火雾战士倔强地站在只剩断壁残垣的城市废墟间,一双双充满怒火的眼眸中却没有些许的怯懦,他们无畏地一次次挑战双蝶,然而结果却只是令自身徒然地增加伤痕。
   伊莉忒亚与迦拉忒亚(迦蒂丝)饶有兴致地在火雾战士身上刻上一条条专属于她们的标记,仿佛是在摆弄一具具玩偶般。
   没有繁星与皓月的午夜,对于这些火雾战士来说仿佛是无尽的炼狱,或顽抗、或求饶、或自尽……无论采取哪种行为,所迎来的结局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被双蝶折磨至死。

   ……
   如此残暴的画面太多太多,迦蒂丝忍不住向后退却,那些好不容易被她丢弃在一边的记忆如一个个黑影源源不断地从内心深处向上攀爬,仿佛是想将她心中那个纯白的自己染满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回来!”
   被过往的黑暗逼到尽头的柔弱少女无力地瘫坐在床上,蜷起腿,用双手紧紧环抱,眼泪簌簌地滑落脸庞。
   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她多么希望能永远忘记这一切,她多么希望……
   希望能和兰迪永远在一起。
   可是,这终究只是希望,过去的一切不是可以随便抛弃的衣饰,而是会跟随一生的印记。
   “如果知道迦蒂丝这么坏,兰迪一定不会再接受迦蒂丝了。”
   模糊的视野中,摆放在木架中间的相框依稀可见,只是其中的人脸已看不真切。
   迦蒂丝使劲揉搓着双眼,试图再看一眼与兰迪在游乐园的幸福合影,可是无论怎么抹拭,总会有更多的泪水涌出。
   ——这种见异思迁的男人死了活该,至于这帮愚民还是成为我们的口粮更为适合!
   ——讨伐工具就应该有个工具的样子!
   ——区区讨伐工具也想离间我们!
   ——能够理解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呵呵,喜欢我们吗?那就来承受我们的爱火吧!
   昔日姐姐伊莉忒亚的话语犹在耳畔,曾经那些惨烈的场景历历在目,迦蒂丝将泪颜埋入双腿间。
   (如果被姐姐知道迦蒂丝如今正喜欢着火雾战士一定会很愤怒吧?会不会再次让周围的人们遭遇不幸?会不会牵连到毫不知情的兰迪?)
   无法想象,无法想象被姐姐伊莉忒亚知道后的情形,迦蒂丝纤弱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行,不能再给其他人添麻烦了,迦蒂丝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因为是姐妹,所以才会了解对方的恐怖;
   因为是姐妹,所以必须终止对方的恐怖;
   伴随少女胸膛剧烈的起伏,覆着全身的锁链形自在法“蛇绳衣”又一次隐隐浮现,但无论是外形还是抑制力都远比上次显现时要弱许多。
   (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很快不仅兰迪会知道,『傀轮会』以及姐姐也会察觉到的!)
   迦蒂丝战战兢兢地再次走到化妆台前,用手轻轻抚摸着镜面的边缘,明亮的镜面中渐渐浮现出了一棵略显干枯的古树。
   “是二小姐在呼唤老臣吗?”
   嶙瘦的枝干上展开出花青色的嫩叶,在树干正中,一张消瘦的、刻满皱纹的老者面庞逐渐凸显出来。
   对于这种显现方式,迦蒂丝无论看多少次,内心依旧感到阵阵作呕。
   但残存在脑海中的太多记忆告诉她,“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的忠诚是毋容置疑的,这棵古树曾无数次挺身保护、帮助两姐妹避开危险。
   “库库诺提,我问你,姐姐现在在哪里?情况如何?”
   迦蒂丝努力抑制住内心的不安,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平和。
   “二小姐!二小姐终于愿意见老臣了吗?”
   古老的封印即将解封,而天性率直的少女又不善于伪装。
   (必须抓紧时间问出姐姐所在,然后赶紧离开这里,“蛇绳衣”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不必废话,姐姐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哪里!”
   迦蒂丝高高在上的态度并没有令库库诺提感到不悦,相反,这才是他印象中二小姐 “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应该持有的气场。
   “‘异蝴’伊莉忒亚大人还在恢复,再过一段时间就能以完美姿态重临这片大地了!”
   (姐姐还在恢复?)
   “姐姐……在哪里,我要去见她!”
   担忧与窃喜两种矛盾的心情不断在胸内相互撞击,就连迦蒂丝自己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在东北,一座名叫长春的城市。”
   少女的异常并未引起“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在意,干枯树干上的人脸露出了充满喜悦的微笑,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姐妹团聚而欢欣吗?
   只不过在外人看起来,这张融合在树干中的笑脸比之前显得更为诡异、更为恐怖,想必此时的库库诺提一定已在心中勾勒出一副和乐融融的姐妹团聚画卷。
   在这之后,迦蒂丝与库库诺提又进行了一段简短的交谈,虽然蓝发少女希望尽早结束对话,但又担心过于草率而引起对方的怀疑。
   当自称“老臣”的红世魔王与迦蒂丝依依不舍地告别后,胆战心惊的少女这才按住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刚才紧张死迦蒂丝了!)
   即使取回了记忆,即使知晓了真名,可固执的红世少女还是习惯用迦蒂丝称呼自己,毕竟凝结在这个名字上的记忆充满了幸福与甜蜜。
   (迦……蒂……丝……多么美的名字……)
   冬日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洒进屋内,为小屋注入丝丝温暖的气息。
   然而,少女的心却因为这份不断积累的温暖而变得愈发滚烫,过往之罪一遍遍地煎熬着这颗娇小心脏,离别之殇一点点地挤压着用以容身的小小空间,相恋之思一根根地在纤细神经上烙下印记。
   想要决绝地离去,可是,萦绕在身边的暖意与温存让她一次又一次回眸。
   (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第五章  两个人的密战


   天色渐渐黯淡,兰迪一个人坐在某幢商务楼的楼顶静静俯瞰不远处的一切。夕阳西下,在湖面铺出一片金辉,粼粼波光映照在桥身上,显得如此娇媚。
   (距离决斗时间还有四个多小时,不知她什么时候会到。)
   然而,就是拥有这般美丽景致的都市一隅,却是“耀曇の修女”提出决斗的地点,也是昨夜“赤錆猎手”殒命的场所。
   同样等待少女出现的还有其他几名男士,左侧坐在车内佯装小憩的商务人士、跪在桥洞下的乞丐、站立在执法艇两侧的警务人员、在不远处咖啡厅享受下午茶的绅士……显然,这些都是『傀轮会』不甘就此失去“耀曇の修女”踪迹所派出的侦查人员。
   “这可不好办呐,下面聚集的人也太多了吧!”
   宝蓝戒指中,隐隐传出的,是卡斯特拉充满沧桑感的苦叹。
   (今天这种局面,“耀曇の修女”不可能没考虑过吧?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经过昨天的事件,兰迪已经十分深刻地认识到此役对手的强大,不仅战斗力远在“赤錆猎手”之上,处事方面也极为冷静、谨慎。昨晚通过言语与历史碎片,合理地避免了与愤怒的“觳觫风伯”发生正面交锋就是最好的佐证。
   因此,演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着实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摇摇头,似乎是想要摆脱这些问题的纠缠,摊开手,掌心中的冰蓝火焰不停变换着,这每一簇火焰代表了一个自在式陷阱。
   以破解和编织自在式闻名的“银月诗人”自然不会打无准备之仗,在这片面积不大的区域内已经布满了上百个大小不一的自在式,这也就是他为何一早便离开宅邸的理由。
   (希望这些毛手毛脚的菜鸟到时候别妨碍到陷阱发动。)
   “唉……『傀轮会』也是被逼到了绝路,既不希望再损失强力战将,又不舍得放弃缉捕‘耀曇の修女’的可能。”
   红世魔王“哀伤冰火”的叹息切中要害,就在上午,兰迪鲜有地主动去了趟『傀轮会』总部,试图询问有关“耀曇の修女”的消息,可从“彩弦博学者”、“觳觫风伯”等人的言谈中所得到的只有满腹的牢骚与不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之间又飞逝了两个小时。
   在等待期间,兰迪有个意外发现,早已因不雅照曝光事件转校回到昆山的费芷媛意外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而陪在她身边的居然是平日总埋头于游戏和小说的陆光烈,两人有说有笑地漫步在河滨堤岸。
   (他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搜索樊黎晨留下的信息,似乎并没有发现有关两人关系亲密的任何记录。
   (也许是地下恋吧……)
   兰迪本不愿过多涉及他人的隐私,更何况还是这种牵扯到自身存亡的关键时刻。
   将注意力重新收回到即将面对的挑战上,再一次检查所有已然布下的自在式陷阱,同时确认『傀轮会』所派出的侦查人员。
   伴随赤红的夕暮被紫蓝的夜幕所取代,距离生死之战已经不足半小时了,而那些执着等候少女出现的“绅士”们却依旧像灯柱般傻傻插在桥洞附近的各个角落。
   时间点越来越近,兰迪心中的不安渐渐堆积,这种等待敌人出现的紧张感是先前战斗中所从未体会过的。
   (会从哪儿出现,是正面桥洞吗?还是背后呢?)
   尽管兰迪所处的商务楼距离桥洞有一段距离,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耀曇の修女”的一切都是谜,她到底会以怎样的战斗方式开场完全不可预测。
   滴答
   滴答
   滴答
   咚——
   从远处隐隐传来了开战的钟声……
   桥洞下,一名身着黑白丝质棒球外套的少女渐渐从阴影中显现,轻轻地,缓缓地,悠然地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几乎同时,被兰迪预先锁定位置的『傀轮会』成员全部被一层紫色薄膜所覆盖,成为一个个不会动惮的圆球,而布满繁星的夜空也在眨眼间幻化为了一片点缀着樱紫花瓣的绀紫。
   (发动封绝的同时定位多目标,并施展单体型封绝,看来这姑娘在自在式方面的造诣也不低。)
   “善恶皆为草,竭力呻吟着,引来肮脏蝇虫,无数;热血的柔美肌肤,明日早已不再来……”
   熟悉的死亡诗歌再次响起,拥有一双樱紫瞳眸的美丽死神逐渐逼近。
   (嗯?)
   令兰迪赶到奇怪的是,那些被单体封绝束缚的人似乎依旧能被侦测自在式感知到。
   (恐怕是单向隔绝吧,他们无法影响外界,但是外界却能影响内部。)
   卡斯特拉的说明使兰迪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一旦“耀曇の修女”动了杀机,那这些人岂不完全成了待宰的羔羊吗?
   少女一步一步接近等候在桥下的“银月诗人”,突然,她抬起头,眯起一双星眸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糟了,被发现了!)
   故作慌张的青年急忙转身,安全通道门伴随咯吱声慢慢被打开,悬挂在少女身前的银色十字架在黑暗中格外晃眼。
   不出所料,“耀曇の修女”果然识破了站在桥下的假象,直接出现在了他面前。
   狡猾的诗人嘴角微微上扬,冰蓝之瞳中早已藏好了对策。
   “If it's in words just a melody.How does it up and take control of me.No,oh…”
   伴随悠扬琴声响起,巨大的屏障将整座楼顶封在冰蓝锥体内,而他自己早已悬立在绀紫星空下。
   岂料,如此规模的自在式竟未能困住这位黑暗天使,凭借惊人的速度,“耀曇の修女”不仅逃脱了自在式的束缚,瞬间更是出现在了兰迪的身前,一把银色匕首已然没入诗人身体中。
   “可叹可叹,它匆匆逝去,死亡的时刻跟着来临!”
   “Because it's cutting like a dagger through my soul and I can't take it more.Is nothing anyone can do to help me.When I'm falling into memories.No,no…”
   黑紫死神的悼词与银蓝诗人的颂歌同时响起,兰迪的身躯骤然爆裂,在空中如礼花绽放般璀璨,无数蓝色火焰喷泄而出。
   (想出这招还真得感谢“爆炸师”喀颼干的好事!)
   就在不久前的某次战斗中,那位歹毒的红世魔王竟用莉媞作为人肉炸弹,重伤了毫无防备的兰迪,同时也彻底毁灭了叫做“莉媞”的人类女孩的未来。
   从暗影中走出的“耀曇の修女”倚靠桥墩,但这次她并未能全身而退,右侧破败不堪的衣服显示出爆炸的威力,露出的白皙肌肤以及逐渐淡去的烧痕则充分证明了兰迪的作战效果。
   “ゆきはん,也许,这次,我们该放弃。”
   透过十字架吊坠“森雪”,“圣闇嬿燨”帕洱瓦缇·汀·卡特,这位一直以来不过分干涉契约人的红世魔王终于开口。
   倔强的少女没有做声,既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立刻就同意,只是静静地思考着。
   “‘银月诗人’是个精于算计的对手,刚才故意诱骗我们至空中施以打击,令我们无处使用‘影狭’,况且这片土地已经被他布满了陷阱,我们没有胜算。”
   纤柔的身躯总给人以弱不禁风之感,可印刻在樱紫瞳眸中的唯有坚韧,这位被唤作“耀曇の修女”的火雾战士少女远比她外表所展现的要强大许多。
   “我想再坚持一下,如果还不行就按帕洱瓦缇桑说的做!”
   顽强却不顽固,这就是柏木雪羽——一位击溃无数强者的少女,始终屹立于不败之地的原因。
   阴影再次笼罩大地,离桥有些距离的公园内,一位银发的青年正通过分布在各处的自在式感知周围的一切。
   连通桥梁的道路上,无数的冰蓝骑士正在围攻一名少女,但他们的每一次攻击都如同慢动作般被轻松规避。
   闲庭信步般地潜入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出现,对手还没能看清她的动作,便在顷刻间被击溃,再次化为团团蓝焰。
   在封绝外,感受到“银月诗人”战斗的气息,察觉到诡异的封绝,“觳觫风伯”、“剑花挥舞者”以及其他隶属于『傀轮会』的火雾战士纷纷向战斗区域聚拢。
   对气息同样敏锐的“耀曇の修女”自然也感受到了增员,她必须要抓紧了,时间不等人。
   将已然残破的棒球外套甩向天空,随即捏住十字架末端,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空中的衣饰瞬间化为道道火焰将残敌逐一击破。
   柏木雪羽疾步来到桥边,深紫色水手服所显露的除了满溢的青春气息,还有她姣好的身体曲线,这位如天使般美丽的讨伐者再次遁进暗影。




   无人的公园内,银发青年细细感受这一切,作为自己替身的磷子正按计划地减少。
    “危险!”
   就在卡斯特拉发出警告的同时,灯柱形成的影子中射出无数暗紫色利刃,兰迪迅速以冰蓝火焰抵挡,而此时一个纤瘦的身影已然蛰伏在他背后。
   “你杀不死我的,至少今天不行!”
   利刃在距离脖颈仅数厘米的地方静止了,同样动弹不得的还有持刀的少女。
   一条条镌刻铭文的冰蓝丝线若隐若现,紧紧缠住了这位总是行踪不定的刺客。
   “故意让我追寻侦测自在式找到这里吗?”
   即使身陷囹圄,从樱紫瞳眸中所散发出的还是那份不羁的深寒,不在乎他物,不在乎他人,也不在乎自身的处境。
   兰迪三次接触这位少女,可每次所读到的表情却大相径庭。
   追悼会时流露出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昨夜所展现出的是高高在上的轻蔑,如今却又被一股看破红尘的冰冷所环绕。
   “也许这样有些失礼,但我希望我们之间能谈一谈。”
   恳切的态度并没能得到期望的回应,但他不气馁,因为下一个问题必定能击破两人间的这层薄冰。
   “我想知道你为何执着于诛杀火雾战士,以及为什么没有使出全力来杀我!?”
   “!!”
   柏木雪羽细微的神情变化使兰迪确信了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对方果然不是真心诚意地想杀他。
   “什么意思!?”
   少女微微侧头,稍稍收敛的樱紫瞳眸中不仅没有半点疑惑,反倒透出强烈的质询感,表情也从稍纵即逝的惊愕中恢复了孤傲,仿佛接受盘问的不是自己而是兰迪般。
   “故意在杀死‘赤錆猎手’的第二天与我在同一地点决斗,事先告知了时间和地点……”
   “这是我的习惯。”
   兰迪举出的两个例子被对方仅仅以“习惯”两字打发,就连神态甚至都没有一丝变化。
   尽管常年的战斗直觉告诉他对方在战斗时有所保留,可仅仅通过这短暂的接触尚不能抓住确实的证据。
   原以为“耀曇の修女”也是在谋求一次面对面的两人谈话,可对方这种态度显然是没有继续深聊的意思,银发青年有些捉摸不透眼前的女孩。
   (难道是因为遭到了自在式的束缚令她不悦了?)
   另一方面,大批的『傀轮会』成员已经进入了封绝,想必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对于这位杀死无数火雾战士的惯犯,到底是抓是放,诗人犹豫不决。
   “如果没有其他想说的话,我们下次再见!”
   “什么?!”
   这回轮到兰迪惊讶了,柏木雪羽瞬间释放出强大的樱紫色光芒,光亮却不耀眼,与先前参杂死亡气息的深紫不同,如今的闪光给人以温暖的感觉,好似虔诚听人祷告的圣女。
   (这才是“耀曇の修女”的真正力量吗……)
   束缚其身的冰蓝自在式犹如受到阳光照射的寒冰纷纷融化,不消一会儿,少女便又重新恢复了自由。
   兰迪看得有些出神,此时的“耀曇の修女”已然不再是游走在黑暗狭间的死神,而是一位站在樱花树下的清纯少女,片片落樱飘落,柔柔地点缀在她易碎的纤瘦身躯上。
   “我的确不想杀你,但也只到今天!”
   冰冷的话语令围绕少女周身的氛围再次改变,纯洁无瑕到惹人怜惜的文静少女在顷刻间如樱花般凋落,再次出现在兰迪面前的柏木雪羽又变回了让敌人深感颤栗的杀手。
   “这里马上要有一场大战了,如果你要取我性命,希望能在大战之后!”
   在“耀曇の修女”即将消失于黑暗前的最后一瞬,缓过神来的兰迪将今天最重要的心声传达给了对方。
   没有答复,柏木雪羽自顾自地消失在了一片漆黑中。




   璀璨霓虹下的步行街,一名少女身着卡其色大衣悠然地漫步在人群中,嘴角不由自主地洋溢出喜悦的弧度。
   “ゆきはん今天真的只是为了去会一会那个叫‘银月诗人’的男人吗?”
   某个柔和的女性声音从大衣内传出,话语间充满了关切。
   “无所谓种族,不在乎世俗,为了心爱的人以及朋友而与整个世界为敌,不觉得很帅吗?”
   少女停下脚步,黯淡的樱紫双眸瞬间变得鲜亮,其中满溢出羡慕的色彩。
   “但是,我们……”
   这个柔和的声音并没有把话说完,但其重所包含的担忧显而易见。
   “没事的……”
   少女再次迈开步伐,也许过于兴奋,也许激战后有些疲惫,明明什么凸起都没有的路面,少女居然跌倒了。
   “ゆきはん还是这么容易扑街呢~不要紧吧?”
   一半是调侃,一半是体恤,让少女心中充满了温暖。
   “嗯,等『傀轮会』与红世使徒的大战结束后,我会按‘侍星月姬’的指令去讨伐‘银月诗人’的!”
   少女站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尘,抬头望了眼躲藏在云后的皓月,自信的回答中隐匿着淡淡的悲伤。




注解:
   自在式“影狭”:火雾战士“耀曇の修女”标志性的自在式,使其能自由穿梭于阴影之中,无关的黑暗角落、物体的影子……皆在其范围内。



第六章  蜃气楼

   与“耀曇の修女”柏木雪羽一番恶斗后,兰迪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傀轮会』的质询,当他好不容易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与迦蒂丝所居住的小屋时,已经是凌晨时分。
   推开门,一切静寂无声,没有预料中的热情迎接。
   (不在吗?还是睡着了呢?)
   当兰迪挂好外套准备洗漱时,茶几上静静躺着一个淡蓝色信封吸引了他的目光,上面小巧地写着“致兰迪”。
   精细优美的字迹,一眼就能判断出这是迦蒂丝的亲笔信。几乎在同时,心中却莫名升起一股隐隐的不安。
   (这……该不会……)
   信拿在手中迟迟不敢开封,在犹豫许久之后,深深吸了口气,一咬牙拆开了信封:
   致 最爱的兰迪:
   说出这样肉麻的称呼,还是第一次吧,但也是最后一次了,因为迦蒂丝啊,已经决定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以后应该都不会再和兰迪相见吧。

   短短几行字宛若一击晴天霹雳,兰迪一时有些天旋地转。迦蒂丝会离开,这是他怎么都没想过的情况,一想到那个随时会被讨伐的弱小家伙、一想到那个初次融入人类社会而睁大眼睛四处端详的红世之徒,一想到那个因为亲近的人类逝去而独自悲伤的女孩,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不由分说,容不得半分的迟疑,兰迪拉开门又一次在街道上飞奔。
   因为迦蒂丝是坏人啊!迦蒂丝以前杀了很多人,也干了很多坏事,如果兰迪都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再喜欢迦蒂丝的,迦蒂丝也配不上兰迪。所以,所以迦蒂丝会从兰迪眼前淡淡褪去的。对不起,兰迪的爱,迦蒂丝只能心领了。
   迦蒂丝的行李箱空荡荡的,里面只有几件对她来说具有特别意义的衣服。同样空荡荡的还有车站,黎明时分的站前广场就像笔墨未沾的空白信纸,与兰迪道别的话语,只字未说,少女便钻入了车站大厅。
   还记得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因为兰迪的攻击,迦蒂丝差点就一命呜呼了,那时候真的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呢!现在想来,迦蒂丝和兰迪的邂逅真的一点儿都不浪漫啊!可是,当“三头蛇”攻击迦蒂丝时,明明是火雾战士的兰迪居然选择了保护身为红世之徒的迦蒂丝,还抱起了人家……唔~这是迦蒂丝第一次被别人抱啊!那时的迦蒂丝既惊讶又感动,又害羞,又高兴……一下子涌出了好多好多情感,都不知道要怎么整理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躺在兰迪的怀里真的好幸福~
   登上目力所及最高的建筑,一次次地发动侦测自在式。可是,一无所获,仿佛突然消失般,这座繁华的大都市哪里都找不到那只娇小的蝴蝶。
   “喂,‘银月诗人’你搞什么!”
   ……
   由于多次使用自在式,惊动了不少隶属于『傀轮会』的火雾战士,他们纷纷聚拢到兰迪周围进行质问,可焦急的诗人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一把推开他们就往下一处施有自在法的地点转移,途中又多次发动了侦测自在式。
   手中的信纸在风中微微摇摆,吐露出少女潜藏心中的浓郁思念:
   嗯……第一次对兰迪说出那两个字,是在游乐园的摩天轮上,夕阳下的一切好似披上了一层橙色的纱衣,不知不觉就想和兰迪永远在一起~可是,兰迪大笨蛋居然在这种时候没听清楚,呜~虽然那时候没能够再次说出口,但是现在的迦蒂丝能堂堂正正地说了:迦蒂丝,最喜欢兰迪了!
   迦蒂丝站在大厅的玻璃墙前向外望去,阴霾笼罩的天空开始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街道在她眼中渐渐变得朦胧,也不知是因为雨水的涂鸦,亦或是泪水的恶作剧。
   随着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兰迪教会了迦蒂丝很多东西,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火雾战士都那么可怕的,大家也都有自己坚持的认真、想要实现的梦想、以及各自不同的温柔……同时得到的还有人类朋友,在兰迪的帮助下,迦蒂丝实现了上学的梦想,认识了同班同学,进行了修学旅行,还结交了莉媞以及吉诺这么好的朋友。可是,迦蒂丝终究是带来不幸的存在,最终把莉媞和吉诺都害死了,莉媞甚至连存在都没留下……
   “真是个笨蛋,居然还在为这件事自责!”
   雨渐渐变大,兰迪却丝毫没有放弃找寻的念头,即使被同伴阻拦,即使被他人注目,都无法改变他追回迦蒂丝的决心。
   (不想再失去了!)
   昏暗街道上,他四处兜转,鲜亮银发逐渐被雨水染上了悲伤的色泽。
   虽然有些晚了,虽然可能无法获得兰迪的原谅,但迦蒂丝还是想说句“对不起”。因为自己的任性,好几次都令兰迪卷入了危险之中。尤其是在“幻化无形”袭击的时候,迦蒂丝如果能使用自己真正的力量的话,兰迪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都是迦蒂丝的错!在兰迪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迦蒂丝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害怕兰迪会就这么离开了!同样对不起的还有米莎前辈,因为迦蒂丝的关系,让大家都变得伤痕累累了!
   迦蒂丝独自登上自动扶梯,在她身前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年轻女性幸福地挽着恋人的胳膊,嘴角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就要离开了啊……)
   在即将踏入安检通道前,迦蒂丝不舍地回头望向大厅,最后看一眼这座充满幸福回忆的城市。
   迦蒂丝或许没意识到,其实自己的这一瞥,比起将都市景色牢牢印在脑海中,心中更渴望地是能在人群中见到兰迪。
   只要兰迪能出现,只要兰迪对她说留下,其他一切都将变得不再重要。
   然而,最终,兰迪没有出现,只有迦蒂丝孑然前行……
   能和兰迪一起度过这八个月,迦蒂丝很满足!在这段时间里,迦蒂丝所体验到的快乐与温暖,早已超越了过去千年所累积下的全部。和兰迪一起度过的学校生活,和兰迪一起观赏的电影,和兰迪一起享用的烛光晚餐,和兰迪一起迎接新年的场景,和兰迪一起……有太多值得迦蒂丝回忆的美好,所以、所以迦蒂丝才没法和兰迪话别,害怕兰迪挽留,害怕兰迪不再理睬,更害怕兰迪恨迦蒂丝……
   街道上巨大的广告横幅在风雨中摇摆,犹如兰迪此刻的心。
   那些与迦蒂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仿佛海市蜃楼,美丽却又虚渺。
   冬日阴霾的天空,阴冷刺骨的寒风,冻彻身心的冰雨,一切的一切都在悲叹这恶作剧般的爱情。
   火雾战士与红世使徒——
   犹如现代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注定是以悲剧收场……吗?
   不!不能就这么结束!
   兰迪呼出竖琴,轻扣银弦,布置于城市各处的自在式同时启动,原本是打算在围歼战启用的,然而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迦蒂丝,不管你是什么,没有我的准许,谁都不能把你带离我的身边!)
   瞬间,整座城市的存在之力流动全部暴露在兰迪眼前。
   “你要想清楚,如果找到那丫头,你打算怎么办,对方可是臭名昭著的‘双蝶’之一。”
   眼见契约人把动静搞得越来越大,一直沉默不语的卡斯特拉终于发话了。
   “这可不是一个小小的红世之徒,是足以会牵动整个火雾战士圈神经的人物!”
   兰迪细细审视着冰蓝模型中的每一处,脸上的表情不曾有一丝变化,只有水珠不断地滑落,分不清是雨水、汗水亦或是泪水。
   “她是我救的,所以能决定她生死的也只有我!”
   作为一同征战了近千年的同伴,红世魔王“哀伤冰火”自然十分了解自己的契约人,兰迪话语中透出的决心不容更改。
   “唉,当年‘赤发灼眼讨伐者’、‘盛装骑手’、‘吞噬幸运の魔女’三大强者一起讨伐这对姐妹,没想到居然也失败了。”
   历经沧桑的老魔王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叹了口气。
   迦蒂丝的真名是“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这个名号有多么罪恶,兰迪应该是知道的吧,迦蒂丝已经夺去了太多人的未来,早就不应该存在于世了。如今居然还若无其事地享受着本不该得的幸福,又欺骗了兰迪这么久,按理应把自己捆起来,任由兰迪处置的。可迦蒂丝还有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所以就算怪迦蒂丝顽固也好,就算怪迦蒂丝自私也好,请再给迦蒂丝一些时间,等一切结束后迦蒂丝自会了断余生!所以,请不要来找寻迦蒂丝的着落,接下来的路无论平坦或崎岖,就让迦蒂丝一个人去走吧!
   迦蒂丝提着行李登上了驶往远方的首班列车,在即将进入车厢的最后一刻,她终究忍不住再次向后张望,虽然明知兰迪是不可能出现的,但还是会去期待那连1%都不到的可能性。
   泪水在迦蒂丝的眼眶打转,似乎只要轻轻碰触便会溢出。
   (迦蒂丝,你要想清楚哦~这一去再也见不到了兰迪了。)
   迦蒂丝的心里仿佛住着另一个自己,这是一个完全沉溺在爱情中的自己。
   (不,这是迦蒂丝自己的决定!我想继续贯彻下去!)
   纤弱的蓝发少女轻轻拭去眼中的泪水,努力摆出一副坚毅的表情。
   她早已下定决心,要么失败死于姐姐的血红烈焰中,要么成功后自尽于海蓝炎火中,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见兰迪。
   因为自己已经无法直面兰迪,无论对方是喜悦、悲伤亦或是憎恨,自己都已经失去了与他携手同行的资格。
   能遇到兰迪真是太好了!能和兰迪一起生活真是太好了!可迦蒂丝毕竟是犯案累累的恶人,所以在知道真相后,就一直在犹豫要怎么面对兰迪,虽然想就此离开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也曾想继续在一起却不愿彼此都活在虚假之中。但迦蒂丝不想撒谎,迦蒂丝真的很喜欢兰迪,但已经没办法再和兰迪一起走下去了。回忆起那些和兰迪手挽手一起漫步街上、在影院中被兰迪轻轻握紧、在夕阳下第一次被兰迪牵手……真的好幸福,能经历如此美梦,迦蒂丝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瓢泼大雨中,兰迪借助自在法将身形隐匿,在楼宇间不断跳跃。
   就在不久前,模型中一个高速移动的黑点引起了他的注意,向其释放的自在式如同掉入深渊的碎石,一去不归。
   这种现象十分奇特,一种可能的原因就是迦拉忒亚·希尔芙独具的“妖火”所造成的结果。
   兰迪迅速沿着黑点移动的方向前行,径直纵穿整个城市,即使虞轩、芮伊的呼喊都没能令他回头。
   毕竟,倘若不能追上这个黑点,就将彻底失去迦蒂丝的消息!
   也许兰迪不知道,迦蒂丝从小就一直跟随姐姐,姐姐怎么说,迦蒂丝就怎么做,从没忤逆过姐姐。即使矛盾再大,迦蒂丝也只会闹闹别扭,一个人跑开而已,没有一次当面顶撞过姐姐。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幸福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从迦蒂丝指间溜走。但兰迪不同,无论其他人如何评说,兰迪都能按照自己心意行事,毫不动摇。和这样的兰迪在一起,不知不觉,迦蒂丝似乎也变得坚强了呢~变得能够自己决定自己的事了,变得能够有勇气去反抗姐姐了,变得能够和、和兰迪说再见了……
   因为迦蒂丝真的很喜欢这座城市,所以不得不离去,绝不想让它受到破坏。
   因为这几个月迦蒂丝真的很幸福,所以就用这悲伤的离别为代价来守护一切吧。

   兰迪停下脚步,银亮的长发在雨水和汗水的洗礼下早已乱成了一团,好似刚刚进行了一场恶战。
   只是,这次他失败了,列车已然驶出了侦测自在式所部署的范围。
   不甘心的诗人继续沿着铁轨的方向寻找,可放眼望去,空荡荡的铁轨相互交错,列车早已没了踪影
   无言的北风,将迦蒂丝留在信纸上的最后告别无情地吹出:
   对不起,请原谅迦蒂丝用这么过分的方式告别,因为迦蒂丝实在没有自信可以微笑着与兰迪道别。
   对不起,请忘了迦蒂丝,因为我们的相爱终究只是一场梦,一场不可能实现的梦。

   驶向远方的列车上,迦蒂丝贴着车窗遥望后方,在那座渐渐远离的城市中,有着她想要珍视的人们、想要保护的友谊以及——
   某段想要延续却只能戛然而止、想要割舍却至今未能彻底放下的羁绊。
   泪水簌簌地滑落脸庞,在风中飘散,留下晶莹的轨迹。
   再见了,兰迪……
   再见了,这蜃气楼般美好的爱情……





粉色为迦蒂丝信件内容


第七章  战争,来临!


   兰迪再次回到住所已是黄昏时分,冰蓝色的双瞳浸满了疲惫与伤悲,悬挂在银丝上的水珠滴滴滑落在地,发出“哒哒哒”的响声,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在两周前代自己远赴希腊,如今被自己收养的红世之徒“蓝蝶”迦蒂丝也离开了这座城市。
   环顾四周,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小屋,又一次变得冷清。
   真正的寂寞并非是孤单一人,而是在热闹过后再变回孑然一人。
   兰迪径直走向酒柜,取出珍藏的白酒,咕噜咕噜地咽下两口,久违的灼烧感再次从咽喉蔓延到身体各处,冰冷的四肢似乎因此恢复了些许温暖。
   凝视着摆在客厅的皮质沙发,仿佛还能看见迦蒂丝蜗居其上观看电视节目的身影;
   不由自主地来到厨房,因迦蒂丝料理失败而留在瓷砖上的黑色印记还清晰可见。
   返身走回到浴室,拉开移门,迦蒂丝裹着浴巾一脸惊讶的表情还历历在目。
   一点真实感都没有,昨日还在一起的少女转眼间已不知去往何处。
   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兰迪脱去了衣饰,让自己疲惫的身体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昔日妹妹宛棠在怀中逝世、目睹迪丝死在眼前所引出的重压再次向兰迪袭来,只是现在的他已然成长,成长到了能将其理智地全部接受的程度。
   由于迦蒂丝的真名是“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加之『傀轮会』正在积极备战,所以兰迪并没有告诉他们真相,而是用有红世使徒入侵又离开的借口掩饰了过去。
   走出浴室的诗人比起之前精神了不少,以自在式将湿润的长发烘干后,他再次回到客厅。
   “比起以前,你冷静了很多嘛。”
   契约魔王的夸奖并未令兰迪心情有所好转,迈着沉重的步伐,他来到卧室前。
   推开门,屋里的一切整理得井井有条,一件银月苍兰的长袍折叠整齐地摆放在床边。
   轻轻抚摸床褥,仿佛还能感受到迦蒂丝残留的温存,但也只是仿佛,因为昨夜迦蒂丝根本就一宿未眠。
   兰迪将宝具“银月”重新穿着在身,又一次扫视了整个房间。
   与数月前相比,无论是摆饰还是布局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可心中却异常失落,身处其中总感到空荡荡的,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寂寞”吧。
   似是为了排遣心中的那份郁闷,兰迪转而走向了隔壁的书房。
   在不算宽敞的房间一隅,悬挂着两张人形符纸,一张燃烧着灰蓝色的火焰,这是用来伪造“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还逗留在城市的替身,旁边一张燃烧着海蓝火焰,这是不久前迦蒂丝留下的,以此掩盖其离开的真相。
   “这东西还真派上大用场了,『傀轮会』一定没想到在如此严密的监控下,已经有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专注地盯着好友昔日留下的自在符,兰迪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别忘了,还有个混进来的呢!”
   为了缓解这沉闷的氛围,寄宿在戒指中的红世魔王打趣道。
   “呵呵,差点把‘耀曇の修女’忘了。”
   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卡斯特拉的话题,一边仔细确认两张人形符纸的现状,毕竟两人都是从这屋里离开的,一旦替身符出了什么问题,『傀轮会』势必会有一堆问题要来找自己。
   忽然,兰迪似乎想到了什么:
   “卡斯特拉,迦蒂丝的火焰是海蓝色的,迦拉忒亚的火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海蓝带有桔梗色斑点,同一红世使徒持有不同颜色的火焰,这种事可能吗?”
   通常每一名红世使徒的火焰颜色都是固定不变的,大家也正是以此来判别对方身份,可如今却出现了同一个体持有两种火焰的情况。
   “嗯——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只要将自身存在中的一部分滤去就可以改变自身的火焰颜色,但是这个过程十分困难!最常见的是无法滤除干净从而导致火焰颜色没有改变,另一个问题是滤除手法,稍有不慎就会导致自身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严重的甚至就此形神俱灭!”
   契约魔王的话令兰迪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迦蒂丝居然对自己进行了如此危险的操作。
   “不过,我不认为‘妖蝶’有能力做到这种事!”
   历经世事的睿智老者稍稍停顿,似乎是在给自己的契约者一个缓冲空间,随即继续说明:
   “这是极为精细的自在法,能准确完成这项操作的整个红世不会超过五人,所以,如果那丫头说的是真的,应该是有其他人帮她完成这一过程的!”
   “那会是……”
   叮咚、叮咚——
   关于火焰颜色的探讨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所打断,透过窗户向外张望,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庭院门外。
   (“彩弦博学者”芮伊?)
   芮伊的到访即在兰迪预想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先前自己为了寻找迦蒂丝而采取的一系列动作着实有些过火了,『傀轮会』自然不会无动于衷,只是他没想到对方派出的竟然是与自己关系最密切的“彩弦博学者”前来。
   兰迪拿出不久前和迦蒂丝一起采购的零食,又泡了一杯红茶,在客厅简单招待了这位相识七百余年的同伴。
   “兰迪哥哥,没事吧?”
   先是为了应付“耀曇の修女”而忙得焦头烂额,之后又为了追回迦蒂丝而劳心劳力,说实话,此刻的他真的有些身心俱疲,想要伪装成什么事都没发生显然不切实际。
   但即使对方是在『傀轮会』多次帮助自己的芮伊,迦蒂丝的真名以及离开之事也不能透露。
   “还好,没想到‘耀曇の修女’会找上门来,之后又虚惊一场,稍微有点累了。”
   (抱歉,芮伊,有些事真的不能告诉你。)
   谎言就是真实与虚假的结合体,其中混入的真实部分越多越容易令人信服。
   然而眼前这名火雾战士身上,有着与迪丝相同的特征,看似稚嫩的脸庞却蕴藏着久经战事的敏锐。
   “真的没有别的事了吗?”
   “还能有什么事?你瞧,我正准备歇息,你就来了。”
   兰迪微微向后,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正穿着睡袍,同时也在隐晦地下达逐客令。尽管这么做有些失礼,但现在这间屋子隐藏的秘密太多,他不愿意、也没心情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唔,抱歉,兰迪哥哥,只是……”
   “我们这次前来,是想找‘蓝蝶’询问一些事的。”
   芮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代替其发言的红世魔王“旖旎之弦”却毫不留情,所提出的问题直戳要害。
   (是巧合吗,还是有备而来?)
   兰迪无法判明对方的真实意图,正当他在犹豫要如何应对之际,窗外的天色忽然变成一片彩霞。
   “!!”
   “是虞轩吗?!”
   彩霞色封绝所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兰迪与芮伊二话不说,立即出门来到庭院。
   跃上高楼,放眼望去,以浅黄色的火线在包括浦东宽广区域在内的市中心描绘出奇怪的纹章,依旧残留着丝丝赤红的夜空在同一时刻也被彩霞色半球体所遮蔽。
   极目远眺,在遥远的天际,密密麻麻的黑点正逐渐接近。
   无论是空中还是地面,不断有各色的火光燃起。
   这样的光景,就足以说明如今的状况了:战争开始了!
   站在身边的少女从背后卸下五弦琴,轻拨琴弦,一个赤红烈焰构筑的巨人瞬间出现在停滞的街道上,芮伊灵巧地一跃,立于其头顶。
   “喂——”
   兰迪忽然想起先前虞轩交待的事宜,可还未等他开口,芮伊已乘着巨人朝远方疾奔而去。
   砰地一声,回头望去,承载着温馨的小屋瞬间被炸得粉碎。
   从中冒出了一棵略显干枯的古树,嶙瘦的枝干上却挂满了花绿青色的嫩叶,在树干正中浮现出一张消瘦的老者面庞。
   银发的诗人轻咂了下舌,这名红世魔王从很早就开始担任护卫“双蝶”的职责,“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
   (看来不用怀疑了,“蓝蝶”迦蒂丝就是“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
   “你就是一直以来诱骗并囚禁二小姐的讨伐工具吗?”
   这位肆意拆了别人屋宅的古老魔王不仅没有半分歉意,反倒是先开口斥责起了兰迪。
   正愁无处发泄心中抑郁的兰迪很想立刻就讨伐了面前这课不识时务的古树,但在之前,他还有不少疑问需要从对方嘴中得到解答。
   “你是怎么不被察觉地潜伏到我和迦蒂丝身边的!我在这座城市应该已经布下严密结界了。”
   “这有何难,在‘冒烟の魔镜’的帮助下,进来的何止我一个?”
   兰迪心中暗叫一声不妙,低头俯瞰脚下的街景,不断有红世使徒从路边的镜面或者橱窗玻璃中涌出,甚至不被注意的粉底盒和眼镜也成了敌人进入城市的通道。
   (希望外界宿总部那边不至于太惨。)
   向后跃起躲过敌人的攻击,银发的诗人不禁有些急躁,因为根据目前的形势发展,上海陷落的速度远比预期快,而自己必须在一切结束前找到并带走“彩弦博学者”,这是他已然允诺了虞轩的事情。
   只不过眼前还有件事同样重要,那就是获得有关迦蒂丝的消息。为了能套取更多情报,兰迪预设了一个陷阱:
   “就一只‘妖蝶’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区区讨伐工具知道什么!怎么可能只有二小姐一人,只要再过些时日,大小姐与二小姐一定能再次君临大地的!”
   以侍奉“双蝶”为无上荣光的红世魔王“繁焰树”自然无法忍受火雾战士的挑衅,可他的回答却令兰迪分析出了“异蝴”目前还不能自由行动的有利情报,同时也证实了自己对于迦蒂丝前往“异蝴”处汇合的猜测。
   通过战前布置的侦测自在式,兰迪可以确定这批侵略者中不仅存在着“千变”修德南这样的高手,还有诸多同样名声赫赫的强者。
   兰迪灵巧地绕到“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身后,随即将其引向远离两人的地点,同时竭力控制自己的气息,他可不想刚开战就这些人杠上。
   (现在还差一步,要怎么才能问出“异蝴”的所在呢?)
   侧身、急停、平移、加速……银发的诗人精准地规避了敌人的每一次攻击,脑海中不断翻滚过各种方案,又被他自己一个个无情地否定。
   (迦蒂丝离开时坐的是列车而非飞机,也就是说“异蝴”很可能就在国内!)
   冰蓝双眸仔细地观察着来袭的火焰弹,大脑却在飞速地设计言语陷阱的内容,双手不停地操控火焰,试图使用最低限度的力量来抵御敌人的攻击,
   “你最好不要小瞧了这个国家的火雾战士,小心‘双蝶’还没汇合就已经被讨伐了。”
   看似只是在为火雾战士壮声势,实际却蕴含了“双蝶”汇合地就在国内的疑问,倘若对方的回答是单纯灭兰迪威风的话,等于是默认了汇合地就在国内这一事实。
   “噗……哈哈哈哈,小瞧你们,笑话!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东北的火雾战士几乎已被我们剿灭光了!”
   没想到的是,这一计策所起到的效果远超了预期,不仅确定了“异蝴”就在国内,甚至锁定到了具体的东北角。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泄露了重要情报,刻在树干正中的人脸显得颇为愤怒。
   “卑鄙小人,居然套我话!”
   展开的花青色嫩叶升腾起一团团火焰,随即如离弦之箭般全部朝眼前的银发战士倾泻,拖着绚烂焰尾的火焰弹宛若陨石雨将所过之处夷为废墟。
   已然达到目的的诗人迅速隐匿身形,以自在式构筑多重分身与之周旋,本尊则早已脱逃至他处。
   其实以兰迪的实力本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怎奈这场大战卷入了红世强手不计其数,而自己偏偏又声名在外,势必吸引众多好战分子前来比试。最重要的是自身还负有带“彩弦博学者”安全脱离战局的重责,断不可鲁莽交战从而暴露了自己。
   因此,“银月诗人”不得不一边隐藏自身气息,一边悄悄寻找“彩弦博学者”,同时还要规避“千变”以及众多强者所在的战斗区域。
   (这场战争,真是在一个最不恰当的时机来临了啊!)
   望着通过镜面源源而来的敌人以及身边不断倒下的同伴,兰迪深感这场战争的艰难,无论是对于自己,抑或是守护这座城市的『傀轮会』战士们。




第八章  柔水伊人


   在隔绝因缘的半球形空间内,原本存在于世间的万物全部陷入了静止,唯有形态各异的异界入侵者与拥有异能的守护者在相互厮杀。
   街道上无法动弹的普通人类被火焰无情吞没,沿街两侧的瑰丽建筑燃起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火焰。
   对于这座城市来说,这一天,等同于末日!
   位于江畔某高级酒店的地下最深处,有一层普通客人无法到达的楼面。
   与其他楼层不同,这里没有划分任何区域,只在中央建有一座巨大的泳池。
   碧绿的池水泛出迷幻的波光,一位女性轻盈地立足于其上,好似从水中诞生的女神。
   她,就是被称作“沵迤雨师”的火雾战士,伊萍。
   此刻,伊萍双手环抱胸前,微微卷曲的栗色长发松散地披在身后,得体的黑色外套与金色饰品搭配出一份他人无法效仿的时尚与高贵。
   细长的睫毛下,充满魅力的双眸正紧盯着面前由水汽构筑的城市模型,不一会儿模型再次还原为水汽,继而重新构筑出一幅区域地图,一支由水珠凝聚而成的长棒在上面比划着什么。
   通过城市模型,可以瞥见数以千计的红世使徒在其中四处游走,但从区域地图中却无法发现它们前来的途径。
   “啊——!!烦死了!烦死了!!这些家伙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伊萍胡乱地挠了挠头,似乎是想要将心中的不甘完全发泄出来。
   突然失去支撑的双峰微微颤动后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而它们的主人也不再纠缠于过去,重又投入到战局的监测中。
   伊萍以极短的时间通过池水将侦测自在式布置到了城市各个角落,水槽、窨井、储水罐、洒水器、消防栓……每一处都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入侵者们的一举一动,将其显示在城市模型中,并由伊萍传回至指挥部。
   “各处结界没有异常……”
   轻声向伊萍汇报的少女静静坐在池边,柔顺的黑色长发披散两侧,右边的刘海上夹了两枚浅蓝色的发夹,颇为可爱。
   她,就是一直以来站在伊萍身边的辅助者,“寡言の呼水者”莫萱。
   尽管室外温度已降至零度以下,但莫萱似乎并未感到寒冷,除了一件淡薄的白色连衣裙外,她并未穿其他衣物,复合式的裙摆下,一双白皙的纤纤玉足浸没在池水中,玲珑小巧的脚趾在水中一张一合犹如一条条顽皮的鱼儿般。
   由于局势不容乐观,泳池中的两人丝毫不敢大意,聚精会神地执行着自己所被赋予的任务,而此时一只扁平的虫形生物正悄无声息地接近池边。
   忽然——
   三根水柱从地底突然刺出,瞬间贯穿了偷袭者的身体。
   “可……恶……”
   虫形的红世之徒不甘就此陨灭,从嘴中喷出一团烈焰,然而莫萱及时召唤出的水墙将敌人的拼死一搏完全化解。
   “这是……”
   伊萍这才注意到,已然有数名红世使徒出现在了自己所处的房间之中。
   “我们的结界被突破了吗?”
   对于“沵迤雨师”的询问,已然跃至水中的莫萱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柔顺的黑发宛若轻轻飘扬的绸缎。
   “似乎、似乎是从那边侵入的……”
   莫萱轻柔的声音十分可爱,即使一同生活了数百年,伊萍还是忍不住无数次被这个可爱的小女孩萌到。
   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一只体型庞大的猩猩正艰难地从贴在东墙的镜面钻出,伊萍立即右手一挥,两条水龙从泳池中一跃而出,瞬间将这个不幸的红世使徒连同镜子一起撕成了碎片。
   然而更多的敌人已经向她们涌来,一个个其貌不扬的生物通过作为装饰的镜面爬入了这块本应被隐蔽隔绝的区域。
   不知不觉间,整个房间都充斥着黄铜色的光芒,从最初的装饰镜慢慢向四周扩散,就连一直用来保持通讯的显示屏也染上了这不祥的颜色。
   伊萍抬眼望向四周,已经有十余名红世使徒闯入了她与莫萱所处的情报室了。
   “哦哈哈哈哈,看来今天要下场血雨了啊!!”
   昂首挺胸立于敌阵之前,放出肆无忌惮的笑声,这就是“沵迤雨师”的气概,女王般高高在上。
   笑谈间,在她身后,瑰兰色的火焰汇聚成一个巨大涡旋。
   伸手一指,顺时旋转的漩涡突然高速逆转,颗颗豆粒大小的水珠被无情甩出漩涡,直扑红世使徒聚集之处而来,其形似一场倾盆大雨,其势则似千军万马。
   起初不以为然的红世使徒依旧向两人发动攻势,可不一会儿便发出了声声惨叫,原来那些遭受雨水袭击的部位渐渐溶解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洞窟。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房间内的无机体上,凡是溅射到雨水的建筑、家具、陈设……在一阵青烟过后,全都仿佛被强酸腐蚀一般,留下点点坑迹。
   其余红世使徒见状急忙采取行动保护自己,他们或弯下腰、或蜷缩在地、或施展自在式抵御,目的都是尽可能避免头部以及胸腹部受到直接攻击,如此场景远远望去与拜见女王的群臣无异。而此时一根根水柱毫无征兆地从地底破土而出,瞬间贯穿了红世使徒们为了躲避“沵迤雨师”的攻击而暴露出来的重要部位。
   就这样,大批红世使徒死在了伊萍与莫萱的联合攻击中。
   “啊~~~好爽~~~再多来点~~~太棒了~~~~~”
   伴随沉重的步伐声,一名全身挂满金属锁具的弱女子出现在了战场中,破衣烂衫间还能隐约看见她身上的一个个窟窿。
   “真是绝美的享受啊~~~”
   面对强腐蚀性的雨滴,这名一脸幸福的女子丝毫不进行任何闪躲,任由自己的身体留下一个个洞眼。即使有部位因为过度腐蚀而掉落,也无法阻挡她接近的脚步。
   “是、是‘魂销锁’帕德洛克……”
   红世魔王“绮雨舞鸟”杨裳怯懦的声音通过挂在伊萍脖颈处的朱红玉佩“赤松子”向外传达。
   生于名门的伊萍对眼前这名肮脏的敌人有着一种天生的厌恶,不禁重重咂了下舌。
   “真脏!”
   “太棒了,多么美妙的词汇,请再多骂我两句!”
   双手环抱自己,一脸愉悦的“魂销锁”帕德洛克将穿透肩甲的插锁抽离了插槽,顿时在场所有蜷缩在地的红世使徒们纷纷站了起来,因雨水而造成的伤口被迅速修复。
   “生之锁,打开!”
   自以为得到非凡治愈能力的红世大军们立即士气大振,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此强大的自我恢复能力却加速了他们自身的消耗速度。
   “痛之锁,关闭!”
   刺穿帕德洛克食指的插销锁应声闭合,而周围的红世使徒也在同一时间失去了痛觉,无所畏惧地冲向伊萍与莫萱
   无论如何攻击,眼前的敌人依旧无所顾忌地冲向自己,简直与丧尸作无异,这突如其来的逆转令素来习惯于打顺风战的伊萍有些不适应。
   稍不留神一发火焰弹就在她的眼前爆裂,尽管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而使身体并未受到什么致命伤,但衣物却在正面被炸出了一个大窟窿。
   被禁锢太久的美乳在这一刻终于获得了自由,犹如回归自然的小鸟般欢快地蹦跶了出来。
   这一战斗外的状况对于家教保守而自尊心又极高的伊萍简直是公开处刑,整个脸一下涨得通红,她急忙启用“洁净之炎”试图恢复破损的衣饰。
   “!!”
   然而,失败了,不仅如此,衣服破损的面积非但没有缩小反而继续扩大。
   通过额外消耗攻击者的存在使其攻击效果持续扩大,这就是“朽之锁”的力量。
   不得已,大名鼎鼎的“沵迤雨师”只能以单手遮住胸部这种略带屈辱的姿态继续攻击那些企图接近的敌人,害羞、愤怒与惊愕已压得她没有更多精力去思考战斗以外的事了。
   忽然,伊萍从左侧感到了一股灼热的视线,转过头,与其对上的居然是莫萱那双明澈的蓝眸。
   “莫萱,看什么呢!还不去好好战斗!”
   总在人前表现完美的大小姐这回糗大了,尤其还是在无论是资历还是年龄都小于自己的莫萱眼前,一时间头皮阵阵发麻,滚烫的赧红从鼻尖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为什么每次本小姐出丑都被这孩子看见了啊!!)
   “……”
   盯——
   “不许看,这是命令!”
   总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属下这次却一反常态,虽然自己也知道那孩子略喜欢色色的东西,但从没想到对会如此严重。
   莫萱直直地瞅着伊萍,丝毫没有要移开视线的意思,半透明的唾液缓缓溢出嘴角,仿佛出现在眼前的是什么美味似的。
   (喂喂,孩子,振作点啊!)
   陷入万般困境的“沵迤雨师”只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了。
   “决定了,以后不给莫萱准备下午茶了!”
   听闻此言的莫萱如梦初醒,反复确认了周围的情况,似乎有些疑惑。
   (为什么刚才看出去的全是食物?是幻术吗?)
   只是,危机四伏的现状令她只能暂时搁置问题,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战局中。
   站在红世使徒中央的“魂销锁”帕德洛克不断用火焰弹轰击着自己的身体,但似乎并不满意:
   “你们怎么不攻击我!!快来继续虐我呀!!”
   伊萍不予理睬,继续强化限制性自在式,被池水包裹的敌人如蜡像般静止不动。
   先前对于“魂销锁”帕德洛克的集中攻击没有丝毫作用,即使将其完全消灭也会再次重生,加之其他红世使徒不顾生死的猛攻,迫使她不得不重新调整方针。
   (虽然有不少敌人因为耗尽存在之力而自灭,但这么打下去,恐怕我们会先被耗死。)
   伊萍敏锐地觉察到了逐渐有红世使徒因为存在之力耗尽而亡,但自己和莫萱已多处受伤,且由于“朽之锁”的效果伤口还在逐渐加重。
   另一边,莫萱在她的授意下将作为红世使徒通道的镜面和屏幕逐一摧毁,避免更多的敌人涌入。
   “那、那个,完、完成了~”
   通过水中密布的自在式,伊萍感知到城市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通道已被破坏,而眼前的红世使徒们大部分也都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是时候撤退了。
   搂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纤瘦女孩,看着她布满伤痕的身躯,伊萍有些心疼。
   “这场战斗,真是苦了你了。”
   莫萱摇摇头,蓝色发夹下的面庞虽然写满了疲惫,可露出的笑容依旧灿烂。
   两人一同跃出水面,来到刻有凤凰图案的墙前,在这之后,有一条通往总部的密道。
   (我们已经尽力了,毕竟我们的职责是监视和情报处理,这些家伙就交给其他人来处理吧!)
   将手轻轻按在凤凰嘴尖,平稳地输入存在之力,厚重的墙壁缓缓移动,露出了通往光明的路径。
   “唔——”
   心脏猛地跳动了下,伊萍倒下了,没有任何预兆地倒下,就在即将迈入密道前的一刹那。
   在她的背后,插着一把匕首,直接贯穿了心脏。
   “怎、怎么会这样,杨裳好不容易找到的契约者啊!呜呜呜……不想离开啊……”
   而凶手是一只手,一只戴着深绿色铭纹手套的手,一只从深绿螺旋中伸出的手。
   “抱……歉了,杨裳……本小姐……大意了……”
   伊萍觉得眼皮好沉,周围的世界渐渐没入了黑暗之中,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了第一次与红世使徒战斗时胆战兢兢的自己,第一次结交朋友掩饰不住喜悦的自己,第一次被米莎袭胸时害羞而又气愤的自己,第一次成为长官而洋洋自得的自己……还想,还想体验更多不同的自己啊!
   ——你这么个打法,总有一天被人暗算而死!
   昔日对米莎的劝诫犹在耳畔,自己却反倒因偷袭而逝,真是个天大的讽刺啊!
   (真是的,又要被那家伙数落了啊……)
   意识朦胧间,伊萍模糊地看到了那只手正朝被惊呆的莫萱袭去,她用尽最后的气力在同伴周围形成一层水雾。
   (不要死啊……莫萱……)
   然而,从另一个深绿螺旋中也伸出了一只手,一只同样戴着绿纹手套的手,这只手没有握着匕首,却所释放出了一个巨大的深绿色火球。
   震惊于伊萍之死的火雾战士“寡言の呼水者”根本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便被正面击中,作为保护壁的水雾顷刻间化为虚无,少女直直地被击飞到空中。
   嘴中浓烈的铁锈味将她呛醒,莫萱知道此次自己在劫难逃了。
   (啊,我也要死了吗?)
   睁开眼,世界仿佛染上了一片血色,远处伊萍的尸体渐渐化为鲜亮的光点飘散至空中。
   (好美……)
   由于火焰弹的攻击,莫萱的脏器几乎全被震碎,白皙的肌肤也被严重灼伤,这样的她自然已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似一片枯叶颓然地落入了恢复自由的红世使徒群中。
   “对不起,伊萍……”
   忍受着身体遭到撕咬、拉扯的剧痛,透过使徒群的缝隙,她瞥见了正有敌人朝尚未关闭的密道而去,一旦从那里攻入总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呐,佘桦大人,能帮我一个忙吗?)
   蓝色发夹中没有传出任何答复,但是她明白契约魔王已然应允。
   (把通道毁了,拜托……)
   “哇哇——”
   从发夹中传出了红世魔王“露羽蛇”久违的呼声,如妇人叱责,又如同婴儿哭泣。
   几乎同时,莫萱在敌人蹂躏下已然残缺的纤弱躯体逐渐崩裂,洪水般的青蓝火焰骤然喷射而出,瞬间吞没了一切,数百米高的大厦仿佛充气过量的气球,在爆炸中化为灰烬,同时将其中无数的红世使徒一并吞噬。
   (谢谢佘桦大人)
   远处的楼顶上,一名男子从深绿色的螺旋中走出,他将镶有绿色铭纹的手套向上拉了拉,随后理了理铭刻着一条条鲜红纹丝的深色外套,那张画着犹如叶子经脉般绿色图案的脸上,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浅浅笑意。
   “呼~好险好险,没想到‘露羽蛇’的保留绝招是自爆啊!”


人物介绍
   莫萱:称号为“寡言の呼水者”的火雾战士,契约魔王是“露羽蛇”佘桦,神器为浅蓝色发夹。莫萱属于典型的东亚人,乌黑柔发披散在脸庞两侧,斜刘海,身形纤弱,肌肤白皙,性格较为内向羞怯,不习惯在公共场合大声说话。对美食和小动物没有抵抗力,不为他人所知的是,莫萱私下喜欢阅读H刊物。通常攻击手段为召唤出水枪或者水针刺穿对手,并能将写入爆炸自在式的水珠射入敌人身体后引爆。
   佘桦:真名为“露羽蛇”的红世魔王。在红世时,由于在一场大战被敌人诅咒而无法开口,一旦开口便会自动引发自爆的自在式,通过心灵感应与同伴及契约者交流,火焰为青蓝色。
   帕德洛克:真名为“魂销锁”的红世魔王,『化妆舞会』的一员,担任巡回士,显现为一名全身挂满金属锁具、躯体能看见数个大小不一窟窿的弱女子,拥有十分严重的受虐倾向。在战斗中一点点累计优势,最终拖垮敌人,也能以通过消减友军生命为代价提升友军战斗力的手段进行辅助。火焰颜色为铁黑。



自在法介绍
   祈雨:火雾战士“沵迤雨师”伊萍标志性自在法,只要空气湿度足够,伊萍便能通过自在式人工降雨,以达到将战场环境改变至有利于自身的状态。
   水中城:火雾战士“沵迤雨师”伊萍独具自在法,将侦测自在式注入水中,使之分散到各处,凡是有水之地皆能观测,并将监视情况整合后在湖面、池面等拥有大面积水域的地方构筑模型。
   迷之水域:火雾战士“沵迤雨师”伊萍独具自在法,将自在式注入水中,从而对其附加属性,例如强化腐蚀性、提升粘稠度、注入毒素……。

   舍身求水:红世魔王“露羽蛇”佘桦独具的自在法,通过改变自身诅咒而成的自在法。开口后将自爆诅咒转移至契约者身上,令契约者存在之力的总量瞬间显现从而引发惊人的破坏力,施展此自在法后,作为容器的契约者必定消亡,“露羽蛇”佘桦直接返回红世。

   死之锁,闭:红世魔王“魂销锁”帕德洛克独具的自在法,以自在法封锁某片区域将其作为自己的存在之力来源,使自己在战斗中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杀死。
   生之锁,开:红世魔王“魂销锁”帕德洛克独具的自在法,辅助型自在法,以加速辅助对象存在之力消耗为代价,极大地强化其自愈能力。
   痛之锁,闭:红世魔王“魂销锁”帕德洛克独具的自在法,辅助型自在法,表面作用是屏蔽辅助对象痛觉,实际也剥夺辅助对象对于自身存在之力的感知能力。
   朽之锁,开:红世魔王“魂销锁”帕德洛克独具的自在法,辅助型自在法,通过额外消耗辅助对象的存在使其攻击效果持续扩大。
   欲之锁,开:红世魔王“魂销锁”帕德洛克独具的自在法,干扰型自在法,强化敌人的欲望,甚至能达到使其产生幻觉。



断章  夕阳下的浪漫


   抵达雅典已经一周有余,米莎依旧对这里充满了好奇,并非是对城市与土地,因为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到访这座古城了,而是人,准确地来说,是集结在这里的,名为『星月辰光』的红世组织。
   “米莎酱,一起恰噗恰噗吧~”
   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胸前,用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望着她的女孩唤作缪西娅·皮科希,真实身份却是名为“醉梦の姬”的红世魔王。
   “喂,缪西娅,你又在钓了啊!”
   经过两人身旁的是一位火雾战士,她穿着浅蓝色旗袍,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花香,悬挂在胸前蛇形吊饰中传出契约魔王“尘世巨蛇”耶梦加得略带腹黑的调侃话语。
   “不过,人家米莎可不是鱼,而是匹狼,小心一口吃了你哦~”
   “诶?米莎酱真的会吃了伦家吗?”
   缪西娅·皮科希眼角微微上翘,四周略带红晕,白皙的肌肤衬得一双媚眼宛若落在雪中的桃花花瓣,直勾人心魂。由下而上的视线中带出一抹淡淡的魅惑,似醉非醉的眼神令人忍不住就想将她推倒吃掉,可那楚楚可人的表情,又无时无刻地激发起心中的那份保护欲。
   原以为迦蒂丝已经算得上可爱了,可自从来到这里,米莎深深被眼前这名红世魔王所吸引,明知她是故意在挑逗自己,却还是不由自主迷上了对方。
   “小坏蛋,信不信咱一口吃了汝?咱可是有名的嗜徒孤狼哦~”
   米莎一把抱住缪西娅,让她枕在自己胸前,温柔地帮她梳理起那粉淡如白的柔顺长发。
   没错,『星月辰光』就是这样一个自由的、充满欢笑的红世组织,无论是红世魔王还是火雾战士都能在这里找到一席之地,在这里的大家不分种族,彼此皆是亲友。
   (我现在终于明白“银月诗人”为什么会加入了。)
   不知是人的群居性作祟,还是这里太过温暖,素来崇尚单独行动的“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在这里完全摒弃了以前的习性。
   久违的舒心感让她回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每次和自己见面都会争吵的人,一个总是被自己欺负的人,“沵迤雨师”伊萍。
   (下次见面要怎么逗她呢?)

   十年前,在手刃了背叛并算计自己父母的红世魔王并一举摧毁了其所成立的红世组织后,“冰封の賢狼” 米莎·卡玛拉乘船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从惨剧发生到再次返乡,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曾经所居住的宅邸已然被拆毁重建,门前的小路也被拓宽了。
   四周已经彻底变了模样,唯一没变的只有手腕上刻有“雪”字的白玉挂饰,顿时感到胸口被堵住了似的。
   这个地方,这个世界,已经完全没有属于自己的归属了。
   尽管一直努力将自己浸没在仇恨的深潭中,可失去家人的孤独以及亲手杀死妹妹的自责从没有远离过她。
   如果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会在放学后立即赶回去,即使无法拯救父母,至少也要保住妹妹,和她相依为命。
   (小雪,姐姐一个人好孤独!)
   面对着完全陌生的建筑,滚烫的泪水滑落少女脸庞,滴在了这重新铺设的柏油路上。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杀手‘冰封の賢狼’吗?”
   由于头上那一对毛茸茸的狼耳以及身后的大尾巴,米莎很容易就被同道之人所识别。
   “真是的,大白天就这么走在路上不怕引起骚乱吗?”
   米莎回过身,一双赤红瞳眸愤怒的直视着眼前这名肆无忌惮指责自己的女性。
   “呀,这就被本小姐说哭了啊!”
   由于太过突然,米莎一时忘记抹去了先前流下的泪水,加之愤怒的表情,好似因为长辈严厉斥责而哭泣的孩子。
   “没想到‘冰封の賢狼’这么可爱啊~”
   习惯性双手环抱胸前的女性伸出右手想要轻抚米莎以安慰对方,然而站在她面前的“冰封の賢狼”可不是一只温驯的小狗,而是一匹凶狠的孤狼。
   米莎迅速抓住对方伸出的手,随即绕到其身后呈擒拿之势。
   “你干什么!”
   一直游刃有余的女性遵循战斗本能立即伸出左手试图反击,却被以敏捷著称的米莎同样擒住,用自在式反缚在身后。
   “喂,大胆狂徒,本小姐可是……”
   还没来得急表明身份,女子就被米莎封住了嘴,完全一副罪人的模样。
   浓稠的悲伤与愤怒正愁无处发泄,就有对象主动送上门来,一直独来独往的米莎才不管对方什么身份,受到的羞辱定然十倍奉还!
   站在被缚女子身后的米莎从容地伸出双手,从目标腋下绕过,径直来到其胸前。
   双乳被人肆意揉摸的栗发女子虽想反抗,无奈双手被绑,只能摇晃身躯试图摆脱,被堵住的嘴中不时发出呜呜咽咽的呻吟。
   这种征服强者的快感竟让米莎一时上了瘾,报复得手的她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加放纵地欺凌对方。
   “哇,没想到汝的胸部手感挺不错的嘛~”
   遭人当众调戏,拥有丰满胸部的女性瞬间面红耳赤,几次反击均被米莎轻松化解。
   “呜呜,快放开伊萍大人!”
   也顾不得周围人,奔袭而来的少女立即展开攻击,一连串水柱破土而出,逼得“冰封の賢狼”不得不松开手,连续后翻才勉强躲过这轮攻势。
   被唤作“伊萍大人”的女子早已站立不稳,一下跪倒在了地上,情欲所引起的酥麻与公众场合遭受侵犯所带来的羞耻令素来善于精准操作自在式的她这时连解开自己的双手都办不到。
   “没事吧,伊萍大人?”
   “快,抓拿这个狂徒!”
   好不容易摆脱困境的“沵迤雨师”伊萍与副手这才发现,“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早已没了踪影,不知逃往何处。

   八天后的山间竹林,一位拥有着可爱狼耳的少女正坐在岩石上歇息,此刻的她正以惊人的速度咔嚓咔嚓地啃食着手中鲜红的果子。
   “真是的,这两人也太能缠了!都过去一个礼拜了!”
   “哈哈哈,谁让俺家的小狼狼这么调皮的~”
   传出声音的是系在女孩腰间、挂着一个个香囊的七彩锦缎腰带。
   “人家可是『傀轮会』的最高指挥官之一,被你这么当众羞辱还不非扒了俺们的皮啊!”
   很快,从米莎身后的枯叶中悄悄钻出了两条瑰兰色水绳。
   (又来了!看来不让她们再吃点苦头,她们是没完没了了啊!)
   按常理,一般人遇到这这种情况或远走他乡逃避追捕,或主动认错恳求原谅,但米莎偏不,她决定用更强硬的手段令两人屈服。
   (俺家的小狼狼还真是厉害呐!)
   也许是低估了“冰封の賢狼”的战力,也许是对自身过于自信,“沵迤雨师”伊萍与副手“寡言の呼水者”莫萱并没有选择远离米莎所在地的安全区域进行两人所擅长的超视距战斗,而是就近找了个湖泊便发起了攻势。
   这一疏忽自然成了米莎发起反击的关键所在,透过敏锐的感觉,她轻易就捕捉到了站在上风口的两人。
   (还指挥官呢~居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米莎偷偷瞄了一眼目标所在,随即朝与之垂直的方向奔跑,看似是为了摆脱身后水弹的追击,实际却是为了避免敌人生疑。
   眼看水弹将要击中时,她左脚在岩石上一蹬,整个人向后跃起,同时化为战斗姿态,返身以快于之前数倍的速度朝目的地奔袭。
   察觉到危机的伊萍与莫萱猝不及防,还未采取任何反制手段就被骤然跃出丛林的孤狼扑倒在水中。
   (糟糕,手感不对!)
   正如“冰封の賢狼”自己所察觉的,她所抱住的并非伊萍,而只是由水构筑的替身。
   意识到陷阱的灰狼立即双脚一蹬,试图跃出水面,但终究晚了一步,周围的湖水如一条棉绳将她死死捆住,动弹不得,随即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水泡中。
   “哦哈哈哈哈,你这只笨狼真以为本小姐会两次都吃你亏啊!”
   隐蔽在水中的两人徐徐走出,如同欣赏动物园中的野兽般盯着被拘禁在笼中的米莎。
   “敢当街羞辱本小姐,绝不会让你这么便宜就算了的!”
   “贵点就可以算了吗?”
   纵然身陷囹圄,米莎那不饶人的脾气依旧没有丝毫收敛。
   “你以为本小姐是商品吗?”
   “不是商品,难道是青楼女子吗?”
   “唔……”
   口舌之争再次败北的“沵迤雨师”伊萍又羞红了脸,护主心切却又不善言辞的“寡言の呼水者”莫萱在一旁只能干着急。
   (喂喂,俺家的小狼狼,你就少说两句吧,再下去俺们真要被剥皮了。)
   刚开口准备回击魔王请求的米莎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原来,恼羞成怒的伊萍将束缚的水绳猛然收紧。
   其实原本伊萍与莫萱也没打算把事情闹大,只要米莎肯真心实意道歉,再稍稍调戏她一番就算了,怎奈这只倔狼不仅不认错,态度还如此蛮横。
   “本小姐怎么说也是大家族出生,私刑什么的还是略知一二的,怎么样,要试试吗?”
   “有本事,汝试试啊!”
   纵然威吓,所得到的也只有对方更强硬的反制,这令伊萍非常苦恼,米莎完全没有给她任何面子,尤其是当着自己属下的面。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莫萱,决定对眼前这只不识抬举的笨狼略施惩戒。
   可就在这关口,米莎突然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一举挣脱了束缚,突破牢笼,直接扑倒了伊萍,同时也拽倒了正欲反击的沉默少女。
   不甘再次受辱的两人还来不及反抗,就被米莎死死压在身下,同时一条巨大的灰色狼尾将三人完全遮蔽。
   “有敌人……”
   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是红世组织『黑川』!”
   如同嗅到猎物似的,爆炸声刚一减弱,米莎立即化身灰狼如离弦之箭般朝敌人冲去。
   伊萍迅疾起身,脸上依旧残留着淡淡的红晕。
   望向米莎所去之处,一匹孤狼独自在红世之徒中来回穿梭,毫无畏惧之色,与其说在讨伐不如说是在享受杀戮的乐趣。
   “这就是讨伐时的‘冰封の賢狼’啊!”
   伊萍怔怔地盯着这名前一秒还与自己水火不容的少女,不经意间流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我也去帮忙吧,她这么拼命容易遭暗算!”
   说罢,“沵迤雨师”令“寡言の呼水者”留在原地负责支援,自己则加入了战局,而她此役杀死的第一个敌人正是准备从暗中偷袭“冰封の賢狼”的恶徒。
   “你这么个打法,总有一天被人暗算而死!”
   “汝先处理好汝自己面前的敌人吧,要汝管!”
   伊萍与米莎互不留情地直斥对方,争论间两人各自又消灭了一名敌人,随即转身背靠着背,共同面对周围数量众多的红世使徒。
   “汝的战斗方式太拖沓了,像过家家一样!”
   “你的讨伐太极端了,哪里像个女孩子!”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锐利的双眼紧紧注视着各自身前的敌人,因为背后,无须担心,有对方守护就已足够!
   “那咱们就用讨伐敌人的数量说话吧!”
   “本小姐会怕你?!”
   就是从那时起,这两人日后每次见面都免不了一场争吵,可这丝毫不妨碍她们成为彼此心中最可靠的战友。

   在神殿的脚下,整座城市被夕阳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细纱,格外美丽。
   米莎出神地俯瞰着这一切,心早已飘向了远方的那片大地。
   (不知大战开打了没,真想和他们一起战斗啊!)
   在那里,有着与妹妹同样善良的可爱娇蝶,有着死要面子却值得信赖的同伴,有着为了亲友可以与世界为敌的诗人……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结下了这么多的羁绊。
   “唔~抱着伦家,心中却想着别人,米莎酱真是花心呐~”
   米莎低下头,就在与“醉梦の姬”缪西娅·皮科希视线相交汇的刹那,对方却故意避开了自己,微微嘟起的小嘴仿佛赌气站在山头的娇娃静候骑士安慰,飘向远方的心顿时又被拉了回来。
   拥有“冰封の賢狼”名号的强势少女不由自主地将缪西娅转向自己,不等对方开口便已用嘴紧紧封住了她的双唇。
   (喂喂,俺家的小狼狼,红世魔王“醉梦の姬”可是能通过亲密接触而掌握对方能力从而在日后战斗中制造出仿真度极高的幻象的,而且还能释放出暂时控制对方心智的自在法,小心到时候被暗算啊!)
   眼见自己的契约者越陷越深,作为红世魔王的“聖潔闇岚”不由担心了起来。
   (放心吧,她没有施展自在法,至于能力被掌握,无所谓吧,算是给她个小礼物~)
   短暂的拥吻后,米莎直直地注视着眼前的红世魔王。
   “既然想要掌握咱的能力,何必用本体呢?”
   “因为伦家真的喜欢‘冰封の賢狼’嘛~”
   缪西娅毫不避讳地笑了起来,眯成两道弯弯月牙儿的眼睛颇为迷人,含在中央的粉色瞳眸荡漾出浅浅春意,好似绽放的牡丹,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汝还真是个轻浮的魔王,明明已经喜欢了很多人了~”
   其实米莎对于这一意图早就知晓,但经过与迦蒂丝以及兰迪等的接触,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视红世使徒为大恶的孤狼。
   据她了解,红世魔王“醉梦の姬”虽然看似轻浮,但实际却是十分温柔、照顾同伴的。
   受到指责的缪西娅故意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惹得米莎又一次情难自已地吻了上去。
   (这家伙太坏,以后一定要把她介绍给那个大小姐~)
   米莎的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了高傲而易骗的伊萍被眼前这娇俏的红世魔王耍的团团转的画面,不由露出了慧心的微笑。


人物介绍:
   缪西娅·皮科希:真名为“醉梦の姬”的红世魔王,红世组织『星月辰光』的一员,通常化作拥有淡如白色的粉红长发、粉色瞳眸的娇柔少女,真实模样为生有蝙蝠翅膀、头顶有犄角、背后长有细长尾巴的女性恶魔姿态。非常喜欢恶作剧,尤其喜欢捉弄旅行的人,使他们迷路,但本质还是善良的。喜欢的食物是奶酪、牛奶、桃子、甜虾寿司和海胆,喜欢睡眠和半身浴。拥有积极明亮的无邪笑容,性格偏天然的,给人以轻飘飘的印象,实际却是能温柔地帮同伴解决困境的可靠魔王。通常情况使用幻象或被其操控的对象等非直接参与方式进行战斗,但传闻其自身的战斗力也颇为不俗。火焰颜色为飘出白色火粉的牡丹色。

自在法介绍:
   梦之迷宫:红世魔王“醉梦の姬” 缪西娅·皮科希标志性自在法,通过亲密接触而掌握并储存目标对象的能力,在日后战斗中制造出仿真度极高的幻象,通常以替身或磷子实施此自在法。



第九章  厉风重臣


   季重独自徘徊在冗长的通道中,前方是所有兵力运输通道的交汇点,身后是进入『傀轮会』总部所在的大门。
   (没想到敌人会从城市中心出现,原本用以运送战力的设施反倒成了敌人侵入的口子。)
   通过“沵迤雨师”伊萍所提供的情报,隧道中涌现出了不少红世使徒,其中甚至包括自己一直追寻了数百年的宿敌,“腐蚀龙”法弗尼尔。
   很快,不远处的某条分岔道口就传来了杂乱无序的脚步声以及战意旺盛的嘶吼声。
   但是,没有“腐蚀龙”。
   玄青色的光点逐渐从季重身上向四周扩散,随即朝声音传来之地飞去……
   短暂的静谧后,只听得阵阵狂风呼啸,夹杂其中的还有红世使徒不绝于耳的悲鸣与惨叫。
   没过多久,一切又恢复了寂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只有各色火粉弥漫在昏暗的通道中。
   (第五波了,“腐蚀龙”怎么还没出现!)
   长久的等待让季重有些不安,从第三波之后,整个区域变成了完全由他一人防御的局面,那些最初与他一同坚守的同伴全部牺牲了。
   (“腐蚀龙”出现的越晚,我们的胜算就越小……)
   本应及时提供实时战局的“沵迤雨师”从刚才起就静默了,“寡言の呼水者”的气息也在突然爆发后无法察觉了,恐怕已经双双罹难了吧。
   (没了眼睛,这仗不好打啊!)
   趁着下一波敌人还没到来,季重细细回顾开战至今的每一步,不得不佩服敌方的精妙策略:内外同时发起攻势令外围防线成了摆设;多点开花致使防守方疲于奔命;针对性地击杀了“沵迤雨师”以瘫痪情报系统。
   (接下来的目标应该是我或者另两人了吧?)
   季重伫立在通道中央,两侧岩壁布满了灼烧的痕迹,在最初的第一波攻势中,这里发生了激烈的交锋,有一半的战士都死在了这里,而进攻的敌人则是几乎全部命丧于此,其数量足有火雾战士的三倍。
   (虽然本就没指望能真正赢得胜利,但目前的溃败速度也太快了,尽可能消耗敌人有生力量后再掩护年轻战士突围转移……这目标恐怕是无法达成了。)
   脚步声、喘息声、嘶吼声再次在通道中响起,显然,新一波攻势即将到来。
   从气息判断,这一波似乎依旧只是些不起眼的杂兵,但季重丝毫不敢大意,所谓“兵不厌诈”,战场上任何的疏忽轻敌都可能招致死神的光临。
   就如同第五波的重演,入侵者再次全军覆没在了风阵之中,仅存的两名幸存者也没能通过已然逝去的火雾战士交托季重所埋设的雷区。
   如此枯燥的重复演出一直持续到了第九波攻击结束,由于季重开战前就在各通道出入口设置了屏障,外界的敌人只有通过刻有自在法“镜门”的镜面玻璃才能进入通道。而在这之前,经由“沵迤雨师”传送的情报引导,季重与其他同伴已然毁掉了通道中大部分的镜子,剩余可供进入的只有A、C、E、G四条通道中的11面镜子。
   (如果“腐蚀龙”再不出现,等下一波攻击结束就把镜子全毁了,然后封锁这里吧。)
   季重独自思索着对策,虽然没有一次性将镜面全部摧毁是因为同伴阵亡而被迫退守造成的局面,但如此状况却实实在在地为他消灭大量红世使徒提供了便利,这些镜子仿佛阀门一样,隔段时间开启一次,十几名红世使徒鱼贯而入,让他独自一人轻轻松松就消灭了近百余名敌人。
   (尽管这是个消耗敌人的好办法,但一直这么下去,我难免会体力不支,而一旦这里失守,背后的指挥部就完全暴露了。)
   “!!”
   突然,他的思绪被一股熟悉的味道所打断,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混浊,接近的步伐声也不再混乱不堪,而是有节奏的皮靴声。
   (哼,终于来了吗!)
   混浊的尘霾中,一名头戴高高礼帽、身披一件深褐色长衣的男子缓缓步入视线。
   “哎哟,是‘觳觫风伯’啊~幸会幸会。”
   (该死的“冒烟の魔镜”,这里的通道居然是单向的,又得和这个老不死的死磕了。)
   红世魔王“腐蚀龙”法弗尼尔没有立即进入战斗状态,依旧保持着绅士模样,他还没放弃不战而退的最后希望。
   另一边季重的态度则大相径庭,眼前这个敌人正是他成为火雾战士的源头,也是杀死挚友的凶手,是他追寻了百年的仇人。
   “这次不会再让你跑了,季村239人以及昌都地区外界宿45名同伴的血债,定要你还!”
   话音刚落,季重率先发动了攻势,在高速接近敌人过程中,玄青色火粉在背后浓缩成两把巨大的镰刀。
   见势不妙的法弗尼尔立即转换为战斗状态,一条烂泥堆砌的巨龙振翅而起,想要突破顶壁跃至天际,可结局却是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重重摔在地上。
   季重手起刀落,两把玄青利刃深深插进法弗尼尔犹如烂泥的身体中。
   “喂喂,居然事先用风屏把通道包围了,不觉得太卑鄙了吗?”
   同样身经百战的红世魔王自然没有这么容易被干掉,在将两把利刃被牢牢黏合在身体中后,法弗尼尔前身突然一扬,企图将手握镰刀的季重甩向顶壁。
   早已料到这一招的“觳觫风伯”立即松开双手,两把镰刀状的利刃顿时消散无形,化为两股飓风,将敌人的庞大躯体撕成碎片。
   至于他自己则顺势后仰,双脚在顶壁轻轻一点,借助反作用力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后安然落地。
   “唉,果然又变成这幅样子了。”
   一滩滩烂泥慢慢朝中央移动,试图再次聚合成原本的模样,可季重丝毫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羽扇一挥,一股强风将其吹得七零八落。
   “看你能保持这种分裂状态到什么……咳咳……咳咳……”
   占尽优势的季重突然单膝跪倒,剧烈的咳嗽中夹带着丝丝血液。
   “小心,这些尘霾有毒!”
   其实不用契约魔王提醒,数次与“腐蚀龙”交手的季重自然熟悉这名为“腐臭之幕”的自在法,他也一直留心用风暴吹散自身周围的尘霾,然而全力交战的战士难免顾此失彼,因而不少尘霾还是溜进入了他体内。
   誓要讨伐敌人的老者立即施展自在式“洁净之炎”,一点点清除体内毒素,同时强打起精神,用力挥动羽扇,再一次将试图聚集的敌人吹散,同时拂开的还有靠近自己的鹅黄绿色尘霾。
   伴随季重一次次呼出劲风,法弗尼尔分散在四处的身体各部被越吹越远,胜利的天平似乎正一点点向火雾战士倾斜。
   周身笼罩在风暴中的火雾战士“觳觫风伯”追逐着散落各处的碎片来到通道交汇处,就在他准备挥动羽扇之时,从各条通道中骤然涌出的泥流将他淹没其中。
   只不过这种绵软的攻势在久经沙场考验的强者面前完全不堪一击,弹指间,掀起的飓风就将包裹其身的尘泥全部吹散。
   摆脱纠缠的火雾战士立即朝试图逃脱的烂泥巨龙挥扇,散发出玄青色光芒的十字风刃将敌人再次分割切裂,随即而起的强风瞬间吹散碎片。
   “为何不与我正面……”
   话未说完,季重猛然感到背后一股杀气,急忙以强风之壁抗衡。
   “对决!”
   随即转身,用力一挥手中的羽扇,试图以夹带火焰的疾风将偷袭之敌彻底击溃。
   但他失算了,受到攻击的巨龙毫发未伤,喷射而出的泥石流犹如钢铁长刀径直袭来。
   战场直觉告诉他这波攻势无法硬挡,故而匆忙选择侧身躲避,虽勉强逃脱了失去半身的险境,却依旧被削去了左手。
   突然的变故着实在意料之外,为了安全起见,季重迅速呼唤强风将敌手整体吹离,避免遭到额外的连击。
    “唔……咳咳……咳咳……”
   大量有毒的尘霾混合着泥沙顺势侵入“觳觫风伯”的身体,剧烈的咳嗽声再次响彻整个通道,大口的鲜血从嘴中不断呕出。
   先前的攻势只是为重组身体赢得时间,随后的泥龙亦是为偷袭所做的掩护,而能如此一击得手的关键则在于法弗尼尔所持有的宝具“铁血衣”。这,正是上一代火雾战士“铁血收割者”所制造的特殊宝具。
   “这就是你秘藏的杀手锏吗!”
   防御型宝具“铁血衣”原本是上一代“铁血收割者”根据自身特性所制造出的杰作,任何持有者将其与自身融合后,可使防御能力大增,除非敌人持宝具在手或使用大型自在法,否则,一般的攻击几乎不能对其造成任何伤害。
   “这么说,杀死上一代‘铁血收割者’的……也是你?!”
   偷袭得手的狡诈魔王倏地展开双翼,脸上流露出得意的表情,答案已不容置疑。
   过去的日子里,曾流传着“西有铁血宰相,东有厉风重臣,两相镇守,世界安宁”这么一句话。可是,在一次与红世使徒的交战中,上一代的“铁血收割者”意外败北了,其随身携带的宝具“铁血衣”也就此消失于世间。
   季重闭上眼,他没想到时隔数百年的再会竟是以这种形式,守护战友的盾如今却成了伤害自己的矛。
   左臂的巨大伤口,体内积蓄的毒素,似乎都比不过内心所受到的伤来得疼痛。
   他紧咬牙关,面对这名数次夺走自己珍重之人的红世魔王,心中将其讨伐的意志变得愈发强烈,只是,身体似乎快要撑不住了。
   “咳咳……咳咳……”
   (只要、只要能再吹散“腐蚀龙”一次,就能赢了!)
   “还能坚持吗?”
   作为契约魔王的“厉风玄廉”姜禺已经察觉,这次所受的伤非同小可,侵入契约者体内的毒素太多,远远超出了自在式“洁净之炎”的清除速度,很快季重的身体就会彻底垮掉。
   “至少要把这家伙干掉!!”
   季重喘着粗气,渗出血水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仇敌,不时传出的咳嗽也并未让他有丝毫的分心,尘泥巨龙屡次出其不意的攻击均被他化解于无形。
   对于越战越勇的“觳觫风伯”,法弗尼尔不禁犹豫了,是持续攻击迅速杀死他,还是躲在远处慢慢等他死亡。
   (果然,主动进攻什么的不适合我呢!)
   狡诈的巨龙将“腐臭之幕”浓度提高,渐渐的,厚重的沙尘迷雾充斥了整个通道,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使伸出双手也看不清五指。
   对此颇为满意的红世魔王“腐蚀龙”蹲坐在某条通道的拐角处,静静等候,照自己的估算,不会超过一个小时,“觳觫风伯”必然化为火粉。
   从咳嗽声以及气息来判断,季重依旧处在原地,也许因为过重的伤势已经没法移动了。
   (很快就可以一劳永逸地摆脱这老不死的纠缠了。)
   想到这里,法弗尼尔不由嘴角微微上扬,他最喜欢的莫过于看敌人充满不甘与愤怒死去时的表情。
   忽然,他感到一阵微风侵袭周身,时刻保持警惕的巨龙立即试图飞起躲避,却发现自己已然被解体。
   尚未等他完全明白,一股旋风就将他的头颅包围在风眼。
   (坏了!)
   剩余的部分赶紧向中央聚拢,却被随后而起的强风吹散至各处。
   “不可能,我可是持有‘铁血衣’庇护的!”
   困在风暴中央的龙头露出了慌张的神色,对于死亡的恐惧感第一次涌上他的心头,因为,这是他的本体,一旦龙头被灭,“腐蚀龙”法弗尼尔也将就此消失。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只是……)
   “咔嚓”一声,被风暴裹挟的龙爪深深地刺入头颅中,尘泥构筑的龙头与利爪应声而碎。
   无论多么严密的物质必然都会存在着间隙,季重操纵着微风从尘霾的空隙中抵达了对手所在,谨慎地沿着身体结合处的缝隙下刀,转眼将自认为万无一失的敌人大卸八块。随后又巧妙地利用了同样被“铁血衣”包裹的龙爪来毁灭同等硬度的龙头。
   当敌人展现柔软之姿,以强硬威压,当敌人显露出强硬之态,以巧力寻找破绽,这就是季重的应敌之策,如风般善变,又如刃般锋利。
   伴随尘霾渐渐消褪,鹅黄绿色的火粉四散游弋,却再也无法拼凑出昔日的强者。
   这位以实力与狡诈所著称的红世魔王,“腐蚀龙”法弗尼尔,在这一夜终被讨伐!
   同一时刻,亲手斩杀仇敌的火雾战士“觳觫风伯”生命也走到了尽头,脸上却洋溢出成为火雾战士以来从未有过的幸福笑容。
   “终于……报仇了……咳咳……咳咳……”
   大量的鲜血顺着嘴角流淌而下,仰卧在通道中的强者挣扎着最后次挥动羽扇,使用仅存的力量将通道中的镜面全部损毁,同时向周遭的泥石缝隙中注入空气使通道两侧塌陷。
   望着不断涌入的泥土,季重慢慢闭上了眼,手中的扇轮状羽扇“玄冥”跌落在地。
   “季重,能和你这样的契约者一起战斗是我的荣幸,以战局变化而灵活改变对策,不愧‘觳觫风伯’这个名号!”
   “我也是……咳咳……咳咳……”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契约魔王“厉风玄廉”那如同乌鸦般的沙哑嗓音,自己还拿着刀四处寻找声音来源,试图杀死怪物呢。
   “就要走了啊……本来还想和你说更多的笑话的……”
   “下次再说吧……咳咳……”
   季重外表看似严肃、古板,实际笑点却很低,也是唯一一个被魔王“厉风玄廉”笑话所逗乐的人。
   “再见了!搭档~”
   “再见……”
   在被泥土一点点淹没的通道中,季重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渐渐化为玄青色的火粉,渗出地面,飘向天际。


自在法介绍
   自在法“腐臭之幕”:红世魔王“腐蚀龙”法弗尼尔独具的自在法,战斗时不断释放出含有毒素的尘霾,敌人一旦吸入便会在体内积蓄,当累积超过致死量时便会毒发生亡,同时高浓度的烟尘也能遮挡敌人视线。
宝具介绍
   防御型宝具“铁血衣”:该宝具是前代“铁血收割者”奥托·冯·布洛姆与友人共同研发的防御型宝具。能与任何对象融合,一旦融合后便不能与再与其他对象融合,除非持有者死亡。与宝具“铁血衣”融合的对象能获得极强的防御力,一般火焰、兵器以及自在式无法对其造成任何伤害。



第十章  埋没厚土的傲骨与消散尘世的雷光(上)


   正当全城陷入苦战之际,火雾战士“剑花挥舞者”虞轩与作为『傀轮会』长老之一的项辛面色凝重地坐在铺有精致红色地毯的指挥室,不时通过自在符传达变更指令。
   投影在白色帘幕上的情报分析图不断变化着,两人以此谨慎地分析当前局势的变化。
   为了能准确地掌握战局现状,虞轩将百叶窗调成向下的角度以便洞察全局,并以此作为调整部署的依据之一。
   “实在非常抱歉,帝鸿大人,虞轩大人。”
   望着屏幕上逐渐减少的红点,老人的脸上充满了悲伤的表情。
   “因为我们的独断专行……”
   突然而至的摇晃打断了项辛的忏悔,与此同时,屏幕上又有数十个象征己方兵力的光点消失了,其中甚至包括了一直管理香港外界宿的强者,“沵迤雨师”伊萍。
   这一刻,两人不自觉地一同闭眼默哀,对于个人来说,伊萍与他们是一同经历过无数难关的好友,对于全局来说,“沵迤雨师”称得上是掌控战局所必须的眼睛。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失去了这双已经陪伴百余年的“眼睛”。
   “敌人很是狡猾啊!果然如‘银月诗人’所说的,是针对我们高级别人员的斩首行动。”
   虞轩依旧一席纯白西服,只是曾经英气逼人的脸庞如今却沾上了几分哀伤。
   利用传讯的符卡,女性指挥官找到了正在城市西部抗击敌人围堵的大将:
   “尚卢,你带上其他还没有撤出的长老以及刚缔结契约的新手们从秘密通道撤出!”
   原本应该是尽可能多地歼灭来犯之敌,再进行有秩序的突围,但现在的形势已不容许她贯彻战前的方针了。
   整座城市的陷落速度大大超出了预想,加之“沵迤雨师”过早的牺牲,再这么耗下去只会是徒增伤亡,最坏的结果甚至是全军覆灭,这是她担任全局统帅所必须要避免的!
   “嗨!”
   尚卢得令后与下属简单交接一番便匆匆赶往地下通道,前往上海外界宿总部的地下,在那里聚集着前来观战的三名长老以及大量尚未经历过大战磨砺的火雾战士新手。

   两鬓斑白的老者一路小跑,沿途不时有尘土落下,而通道两侧类似镜面的物体已然全部被毁。
   (纵敌之物!可恨!)
   即将抵达分岔路之际,浓厚的尘霾令他止住了步伐,可以感觉到就在前方不远处,“觳觫风伯”季重正在与敌交战。
   (抱歉!)
   纵然心中十分迫切地想要去支援战友,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必须安全地将那些“希望的火种”以及“组织的大脑”送出这座即将被攻陷的城市。
   老人选择由此返回地面再从正门进入大厅,随后经由秘密通道来至地下收容室。
   “啊,是尚卢大人!”
   眼前的景象不由令发须皆白的老者胆战心惊,红世使徒的攻击已经迫近到了眼前,就在大门之外,各种火焰弹与自在式正在轮番轰击。
   (如何是好!)
   经历无数恶战洗礼的大脑飞速计算着,如果留在这里阻挡敌人势必会连累到身后这些需要保护的对象,可护送他们从另外通道而出的话,敌人定然由此直接突入到总部内部!所谓的进退两难,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回身望去,无论是长老们还是新手们,没有人露出畏惧之色,都是一副凛然就义的模样。
   对于这份觉悟,尚卢颇感安慰,但这么做没有意义,且不论毫无战斗力的长老们,这些契约不久的火雾战士还太嫩,贸然迎击群敌只是送死,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估算,每人讨伐一只已是万幸,更多的是还没有碰到敌人就已经化为了火粉。
   “尔等从10号门出,来犯之敌,吾来阻挡!”
   “可是听外面的动静,敌人似乎很有多,尚卢大人一个人怎么低档得了?还是让我们大家一起来帮忙吧!”
   因为经验不足,所以容易被感情操控;
   因为经验不足,所以无法看清大局;
   因为经验不足,所以过于自以为是;
   “苗,唯有成长,正道也!过早采摘,浪费尔!”
   “可是我们……”
   “安静下,‘辅天垂钓者’说得没错,我们留下来反而会妨碍了他,作为同一个组织的成员,需要的不是担心,而是信任!”
   就在年轻的火雾战士纷纷请战的情况下,始终缄默不言的长老发话了。
   也许发动此次战役是他们作为『傀轮会』决策层的判断失误,也许有时候这些普通人类过于专断,但从这一席话中却能充分看到他们作为组织顶点的大局观。
   所谓“无知者无畏”,这些与红世魔王契约不久的火雾战士们还依旧沉浸在对于红世使徒的仇恨中,甚至有些新加入『傀轮会』的火雾战士直接将面临如此困境的责任怪罪在长老身上的。
   面对质疑,其中的一名长老撩开遮蔽的兜帽,弓着背拄杖来到尚卢身边:
   “大家安静,‘辅天垂钓者’,这场战役,我会留下来见证到最后的!”
   虽然不是自己一人促成如今这溃败之局,但作为发动此次战役的决策层的一员,的确需要有个人来承担责任。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我们已是夕阳黄昏,而你们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所以,不要太早跟着我们陪葬,未来的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你们真正该发挥的时候不是现在!”
   在年轻契约者之中,有位女孩默默拭去溢出的泪珠,似乎与说话的长老有一定的渊源。
   “老师……”
   年迈的长老做了个止住的手势,示意不必再多说什么,自己已然下定决心了。
   其余人不知是被长老感化,抑或是被道理说服,情绪较之前渐渐稳定了。
   尚卢一一扫过众人的面庞,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一名外表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上,相比其他人,他的神情要镇定许多,清澈的眼眸中没有染上过多的负面情绪。
   “‘百鸟の御者’,护送众人出城!”
   临危受命的青年毫不慌张,他迅速打开悬挂在手链上的宝瓶,无数只若草色的小鸟径直飞向10号门,以此作为探察道路的使者,同时也是扫除障碍的先锋。
   “尚卢大人,长老大人,多多保重!嬴己,告辞了!”
   被称作“百鸟の御者”的年轻人毕恭毕敬地向守在门口的两位老者深深行了一礼,其余火雾战士见此也纷纷效仿,与两人告别。
   “所有人,跟我来!”
   望着“百鸟の御者”嬴己带领众火雾战士朝另一条秘密撤退通道奔去,尚卢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仿佛已然看到了明朝升起的旭日。


   城市北面的变电所附近,一道道闪电不时划破长空,伴随而起的是红世使徒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以及火焰纷飞的绝美画面。
   穿梭在敌人中间的是名为“金绿の豹王”的火雾战士,高挺的鼻梁流露出浓浓的贵族气质,无数恶战磨砺出的锐利眼神中放射出一丝不羁,延伸至太阳穴的青绿色眼影尽显张扬,垂腰的长发在火焰的包裹中迸发出滋滋火花,令人为之倾倒。
   “So lucky!”
   如同鹰隼之翅的火焰双翼猛地一拍,悬停在空中的范勋突然加速,好似神祗降下的天罚径直将一名红世之徒贯穿。
   眼看即将坠地,他左手单掌触地,顺势一滑,借助反作用力使整个身子以紧贴地面之姿迅速穿过敌人胯下,同时转身面向天空,释放出金绿烈焰,宛若巨龙的火舌瞬间完全抹去了又一名红世之徒的整个上半身。
   连续击溃两名敌人的范勋并未收手,他双膝微弯,双脚一蹬使自己朝斜上方跃起,完美地错开了敌人自上而下的重击,指尖延伸出的火焰利爪借助起势划出两道美妙的弧线,如利刃似的切开两侧敌人的身躯。
   “The last shot!”
   金绿火焰萦绕的火雾战士微微后仰,身躯一沉,呈自由落体之势,借助重力再次急速俯冲,先前攻击失败的红世之徒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火光一闪,已然身首异处。
   凭借行云流水般的敏捷身手,即使遭遇众红世使徒的围攻,火雾战士“金绿の豹王”依旧来去自如,讨伐数字不断蹿升,丝毫没有显露出任何疲惫的先兆。
   “尼亚尔毛特桑~那个火雾战士好可怕,莫酱怕怕的~”
   发出颤抖声音的是一名身形纤细的红世使徒,披肩的长发以及樱红的薄唇很容易让人误认为她只是名十六、七岁的平凡少女,一双亮紫色的瞳眸中填满了畏惧之色,仿佛是误入歧途的的娇弱女孩。
   “不要怕!尼亚尔毛特会把他撕成碎片的!”
   回应女孩的是一名巨人,其模样颇为骇人,全身除了脸部以外都覆盖着浓密的浅灰色长毛,让人很容易便联想到神话故事中的雪人。
   比身边红世使徒整整高出一倍的“灰雪屠夫”尼亚尔毛特一跃而起,如从天而降的巨型陨石砸向正在与周围敌人死斗的范勋,战场危机感敏锐的火雾战士立刻闪避,而与之交战的两名红世之徒却没能跟上节奏,徒然地死在了同胞的突袭中。
   躲过敌人攻势的“金绿の豹王”立即予以还击,以金绿火焰包裹全身的青年在移动中拖出长长的光影,其姿犹如惊现在红梅夜空中的一道春雷。
   “敌人是红世魔王,‘灰雪屠夫’尼亚尔毛特,是个不错的对手!”
   充满激情的声音来自于镶嵌在范勋白色手套中央的菱形宝石,其中左右摇曳的金绿色火焰映射出契约魔王“电掣の利齿”此时的昂扬斗志。
   利用空中优势,范勋释放出大量火焰弹进行饱和攻击,一颗颗火球拖出长长的焰尾。
   面对大面积的范围攻击,尼亚尔毛特没有躲闪,而是静静置身于攻击中央,用粗壮的大手挡在面前,就好像是名等候天罚的罪犯。
   威力巨大的攻击落下,激起的尘土与火粉漫天飞扬。
   一旁的红世使徒纷纷被这波攻击的威力掀翻在地,就连不远处观战的红世魔王“迷途莺”莫·索保也因此后退了数步,至于距尼亚尔毛特过近的几名红世使徒则没那么好运,转瞬化为了灰烬。
   不等烟尘散去,范勋迅捷发起了第二波攻势,将身姿放低,依靠火焰的助力,迅疾接近敌人,其形与瞄准猎物发起攻击的猎豹无异。
   由于视线受阻,两人具体的战斗情形看不真切,但通过不时传出的嘶吼以及迸发出的火光可以判断出其中战况的激烈。
   在这种情形下,已然见识过两人实力的红世使徒自然无一敢上前助战。
   “呼呼……”
   云烟消散,尼亚尔毛特单膝跪地,双手交叉护住面庞,身上已增添了多处冒着火粉的伤口,尤其是左臂一道长约半米的割伤格外触目惊心。
   “哈哈,我还以为是个super strong的对手  没想到so weak!”
   反观范勋,这位双手插于裤袋中的讨伐者,除了镶有金色丝纹的白色衬衣在背部因为火焰攻击而稍有破损,其余部位几乎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
   这一番挑衅之词无疑激怒了身材巨大的红世魔王,尼亚尔毛特连连发出数声咆哮,震得周围弱小之辈纷纷跌倒。
   “尼亚尔毛特要撕碎你!”
   发怒的红世魔王犹如疯狂的屠夫冲向火雾战士,任何胆敢阻挡在他面前的事物毫不留情地遭到毁灭,无论是袭来的火焰弹,还是没能及时躲避的红世使徒,在陷入狂暴的“灰雪屠夫”尼亚尔毛特的攻击下,一并摧毁。
   “Come on baby!”
   凭借灵敏的身手以及迅捷的速度,“金绿の豹王”不停引着尼亚尔毛特在红世使徒中间来回穿梭,令这个大块头一次次将重拳挥向了自己人。
   (没想到来了个好帮手啊~啊哈哈哈哈~太笨了~)
   作为契约魔王的“电掣の利齿”朝英此时也不由展露出放纵的笑声。
   然而红世使徒方面则为此头疼不已,尼亚尔毛特强悍的攻击力以及结实的体格令他们只能不停地逃窜,以免不幸命丧同伴之手。
   当然,此时此刻,范勋自己也没闲着,他频频通过火焰弹以及出色的近身攻击偷袭那些稍有放松的漏网之鱼。
   (尼亚尔毛特这家伙果然是个笨蛋呐~看来还需要我出手帮下忙才行~)
   始终站在远处观望的红世魔王“迷途莺”莫·索保终于决定采取行动了,她轻盈地跃下平台,哼着欢快的乐曲,神情自若地朝陷入一片混战的区域走去。
   在大部分红世使徒向外逃窜的队伍中,独自前行的少女自然引起了范勋的注意,他有意识地将身后的大个子引向目标。
   “Girl,一路走好!”
   高高在上的“金绿の豹王”一个前空翻,五条金绿火线顺着右足划出的弧线而出,在空中逐渐延展化为足以割断摩天大厦的天剪,飞速砍向正下方的少女。
   莫·索保急忙向前一跃勉强躲过了致命的一击,但依旧被其威力所震翻在地,其狼狈的模样与突遭危机的邻家女孩别无二致,丝毫看不出作为红世魔王的强大之处。
   没能一击毙命的范勋并未进行追击或停留,而是不做理睬地径直飞上云际,因为他知道随后追来的大个子红世魔王会为他解决一切。
   跪坐在地的“迷途莺”犹如一位楚楚可人的纤弱少女,亮紫色的瞳眸紧紧盯着已然飞升的火雾战士,仿佛是被对方帅气的身影所深深吸引,不同的是其中闪烁出了唯有红世相关者才拥有的异色火苗。
   眼看已然抬起脚的尼亚尔毛特即将踩到来不及躲避的莫·索保,突然,这位身形高大的红世魔王没能稳住重心,重重地仰面摔倒在了地上。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了范勋身上,悬停高空的金绿豹王不知怎么地就坠落地面,随即想要迅速起身的他却怎么也掌握不了重心所在,而疑惑也在这时第一次爬上了这张总是充满自信的面庞。
   发生异变的远远不止这两人,周围的红世使徒无一幸免,全都狼狈地瘫倒在地,不要说逃走或者战斗,就连简单的站立都无法做到。
   唯有身处混乱中央的红世魔王“迷途莺”没有受到影响,慢慢悠悠地站立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尘,拿出随身携带的镜子,梳理起因为摔倒而凌乱的刘海。
   待到妆容整理完毕后,她才发现周围众人均匍匐在地。
   莫·索保瞪大了双眼,伸开五指挡在嘴前。
   “哎呀,大家怎么都躺地上了?”
   明明自己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却故意装出一副夸张的惊诧表情。
   “‘迷途莺’!快解开自在法!不要把我们也牵扯进来啊!”
   不远处传来了同伴的大声斥责,很快又有不少红世使徒一同附和。
   “莫酱最讨厌大吼大叫的男人了!”
   毫无征兆,一枚西柚色的火焰弹贯穿了那名带头吼叫的红世之徒。
   “没有主见的人,莫酱也最讨厌了!”
   莫·索保转过身,又将先前出声附和的几名红世使徒一一射杀。
   “尼亚尔毛特要撕碎你!尼亚尔毛特要撕碎你!尼亚尔毛特要撕碎你!”
   无论嘴中如何叫嚣,无论身体怎么挣扎,巨大的身子始终无法脱离地面,全然被愤怒充满的红世魔王“灰雪屠夫”不停敲击着地面,灰白色的火焰弹四处纷飞,犹如一个不愿就范的孩子。
   “唔……尼亚尔毛特真是吵呐~像个小孩子一样,莫酱不喜欢你了~”
   莫·索保皱着眉,流露出嫌弃的表情,继而从指尖喷射出西柚色的火焰,似一把火焰之刀,一点点划过尼亚尔毛特的脖颈。
   “喜……欢……?”
   巨大的双臂无力地垂落地面,发出震耳的声响,粗犷而单调的嘶吼也随之戛然而止。
   死一般寂静的周围只剩下众人惊讶的吸气声以及——
   “哈哈哈,不happy也不用拿同伴撒气吧!”
   只有躺在地上的“金绿の豹王”范勋依旧敢于肆无忌惮地嘲弄眼前这位看似瘦弱的红世魔王,其余红世使徒们早已被吓得不敢出声。
   “不愧是莫酱的新男友~”
   接连杀死数名同伴的莫·索保洋溢出幸福的笑容,迈着愉悦的小跳步,朝侧卧在地的火雾战士而去。


自在法介绍:
   迷醉歌:红世魔王“迷途莺”莫·索保的自在法,令一定区域内的所有对象暂时失去平衡感,因受影响的对象无法保持平衡犹如醉了般而得名。




第十章  埋没厚土的傲骨与消散尘世的雷光(下)


   也许在红世魔王“迷途莺”莫·索保眼里,无论是侧卧地上的火雾战士,还是平躺眼前的红世使徒,都不过是一只只任自己宰割的羔羊。
   但“羔羊”们显然不这么想,那些显而易见的恐惧之色不过是为了覆盖内心深处的仇恨,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这些看似贫弱的“羔羊”转眼间就会变成凶残的猛兽。
   至于火雾战士“金绿の豹王”就更不必说了,比起那些只会等待机会出现的弱者,他决定自己创造机会。
   (再close一点!)
   趁敌人沉浸在肆意虐杀同伴的快感之中时,范勋通过简单的几个动作已经大致清楚了目前的状况:红世魔王“迷途莺”施展的自在式仅仅只是扰乱平衡感,并不妨碍身体的正常活动。
   (只要以地面作支撑,no problem!)
   范勋向右躺卧在地,左手绕过身前做支撑状,右手掌心向上平放在地,从“迷途莺”的方向看去视线恰巧被弯曲的左腿所遮挡。
   (Now is the time!)
   由于无法很好地掌握平衡,范勋不可能采取过多动作来调整,直接从右手朝进入攻击范围的红世魔王连续射出两枚火焰弹,随即左手使出全力一撑,借助反作用力,整个身子往左连续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红世魔王“迷途莺”莫·索保似乎没有料到对方会攻击自己,仓促的躲闪也仅仅勉强避开了一发,随即所进行的火焰反击则被范勋颇有先见之明地悉数避让。
   “居然对女孩子动手动脚的,真是个粗鲁的家伙!”
   拥有美丽紫眸的长发少女撅着嘴,右手食指喷射出一条长长的火舌,紧随在高速移动的范勋身后,所过之处犹如岩浆灼地,留下一条深深的烫印。
   “You喜欢的不就是强硬的人吗?”
   由于平衡感被干扰,范勋只能依靠双脚蹬地或者侧滚在地面移动,但其速度依旧令与之对峙的红世魔王望尘莫及。
   唯一令他感到不悦的是,失去三维空间发动立体攻势的自己如同被拔去爪牙的猎豹,火焰弹对射并非其所擅长的,更难以造成致命伤害。
   (Too boring,bet 一把吧!)
   (没问题,放手干吧!)
   短暂与契约魔王“电掣の利齿”朝英交流后,这位行事素来张扬的火雾战士决定赌一把。
   经过无数场战斗,他十分清楚自己的优势是速战,在较短的时间通过强大的爆发力迅速终结战斗,一旦陷入到持久战,耐久不足的劣势将会愈发明显。
   “哟,Girl,让我们来个热烈的拥抱吧!”
   范勋向右躲开莫·索保的攻击,瞅准机会,迅速移动到敌人背后,双脚向后一蹬,与此同时,双手猛推地面,将金绿色火焰作为身体与地面的缓冲,直奔刚回过身的红世魔王。
   从未遭遇过如此反抗的“迷途莺”出于本能反应,立即一跃而起,毕竟在所有人都无法保持平衡的当下,空中是最为安全的,她有些恨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这一点。
   (Chance来了!)
   这就是范勋一直在等待的机会,他双手掌心与地面呈一定斜角,而后,猛烈喷射出炽热的金绿火焰,整个人呈四十五度仰角的姿态急速接近空中的目标。
   “不是说love me吗?”
   面对紧追不舍的红雾战士,“迷途莺”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如果之前的反击只是让她诧异的话,如今的状况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惊呆了。
   遭遇重大危机的莫·索保早已没了最先的镇定,其实自从范勋开始反击以后,悠然的神情就从她脸上消失了。缓过神的红世魔王胡乱地朝逼近自己的火雾战士释放各种火焰攻击,试图逼退对方。
   可范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种杂乱无章的绵软攻击又怎会令他放弃。在即将抵达目标位置的刹那,范勋将火焰朝身后喷射,以便身体获得向前翻转的势能。
   “Gotcha!”
   脸上呈现出桀骜不驯的坏笑,范勋双手抓住对方纤细的手臂,随即,用力向外一拽!
   “啊——唔……”
   无情的豹王丝毫不理会敌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借势向前一顶,将其撞飞了出去。
   这一系列的攻击重创了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红世魔王,也中断了扰人许久的自在法。
   直到这时,一阵钻心的疼痛方从右脚传来,原来对方的攻击也并非全无效果,至少毁去了自己的右脚。
   俯瞰下方,红世军团的士气早已因为自己的出众战力以及两位红世魔王的恐怖表现而被消磨殆尽,侥幸躲过一死的红世使徒们纷纷朝四周逃窜。
   远方,受挫的红世魔王“迷途莺”莫·索保吃力地从废墟中爬起,踉踉跄跄地走到一幢建筑旁试图喘口气,失去双手的肩膀不断有西柚色火粉从伤口冒出。
   一道闪电骤然在她面前落下,不用说,死神来催命了。
   “你这男友也追得太紧了吧?”
   自知大限将至的红世魔王反倒是看开了,狼狈不堪的少女眯缝着眼睛,一度消失的淡然重又爬回到了她染满尘泥的娇艳脸庞上。
   “我是来送你on your last journey,好歹也love了一场。”
   纵然身上有多处伤口正流着血,甚至还失去了右腿,纵然近在眼前的是诡计多端又实力不俗的红世魔王,但范勋脸上丝毫没有怯色,他所散发出的气场让人觉得无论发生什么这人都能从容应对。
   “那,你最后能吻我一下吗?我还真是最喜欢强者~”
   “Sure!”
   范勋双眉微扬,英俊脸庞展现出迷人的自信笑容。
   他身体微微前倾,由于失去了右腿,右手很自然地按在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左手微微抬起对方的下巴。
   莫·索保缓缓地闭起双眼,宛若一名与恋人初吻的普通少女,羞涩在她脸上描绘出了一抹美丽的绯红。
   (虽然作为男友是不错,但让我蒙受奇耻大辱,至少也得拉你一起陪葬!)
   可惜,她最终还是失败了,就在两人唇齿相触的刹那,薄情的豹王左手中指轻轻一弹,一道金绿光芒闪过。
   闭着眼的红世魔王“迷途莺”就这样保持着幸福的微笑,渐渐化为了火粉。


   狭长的通道中,尚卢面容清籰,双目炯炯有神,一股正气油然而发,几缕银白发丝随风微微飘游显得仙风道骨,原先的戊己杏黄旗已化为金纹杏黄长袍穿戴在身,而手上一条足有三尺五寸六分的木鞭,散发出各色彩光。
   在他面前伫立着数名红世使徒,他们都是在先前恶战中得以幸存下来的强者,一同攻入密道中的其他红世使徒已纷纷丧命于“辅天垂钓者”手中。
   率先再次发起攻击的是一名形似猛犸的红世魔王,他深吸一口气后竟同时释放出数百枚大小不一的火焰弹。
   已有三千多年战斗史的“辅天垂钓者”尚卢自然不会因为区区火焰弹乱了阵脚,精通韬晦之计的他故意卖个破绽给敌人,打算将其诱骗至自己附近再以宝具“打神鞭”予以重击。
   于是,他故意节节败退,佯装被火焰弹逼得走投无路,侧靠岩壁等待对手的攻击。
   不出所料,举着巨斧的牛头怪与握紧双拳的半羊人先后袭来,黄袍老者早有防备,左手扣住袖口,用力一甩,熊熊杏黄火焰瞬间将袭来的两名红世之徒层层包围,同时右手一挥,节节长鞭犹如呼啸黄龙直奔困在火焰圈的两人而去。
   躲在后方的红世魔王见势不妙立即释放自在式,然而终究还是慢了一拍,自以为能化解此次危机的牛头怪全力用巨斧抵挡,最终连人带兵器一起被宝具“打神鞭”所贯穿。
   惊出一身冷汗的半羊人及时被同伴召回安全区域,勉强逃过一劫,但也身受重伤。
   “胆怯之辈,休走!”
   未能实现双杀的“辅天垂钓者”立即起身追去,同时左手一挥,无数杏黄色的火焰弹犹如天降繁星似的竭力追击逃脱的敌人。
   可惜追击的火焰弹均被一名左右翅翼不对称的女孩所化解,而悬停在她身边的骷髅法杖轻轻触地,从地底爬出的一群骷髅士兵将尚卢团团围在中间。
   遭到逆袭的白发老者毫无慌乱之色,左手握住衣领将杏黄长袍一展便轻易就让周围的骷髅士兵再次化为尘土。
   (速战速决吧!)
   遵从契约魔王的建议,尚卢将杏黄长袍掷出,在空中旋转的衣饰顿时燃起杏黄火焰,继而形成一股燃着熊熊烈焰的飓风,不断将周围的敌人吸入后碾成粉末,再经由烈焰的炙烤而化为尘埃。
   尚卢的猛攻自然不止如此,一道道被杏黄火焰燃烧的护符从“打神鞭”四散而开,从八方向被杏火风暴逼得步步后退的红世强者们围拢,任何企图阻挡这八十四道符印的自在式在碰触的刹那悉数崩溃。
   (注意身后!)
   几乎在结果眼前数名红世魔王性命的同时,有十几名红世使徒从尚卢身后的岩壁中钻出,试图绕过他直奔大门而去。
   可“辅天垂钓者”尚卢怎么说也是位久经沙场的老将,眼敏手疾的他一边迅速将八十四道符印一一召回重新布置在大门前,形成一道坚固的符文壁;一边跃起将火焰风暴重新聚合成杏黄长袍,随后又再次将其抛出,成为一堵逐步向符文壁推进的火墙,夹在其中的敌人一时无处可逃,徒然地被烧成灰烬。
   躲在拐角处怂恿同伴抄近道的红世魔王不禁咂舌,然而还未等他想出下一条诡计,一柄由符文组成的长鞭已然将他刺穿。
   面对一夫当关的火雾战士“辅天垂钓者”尚卢,通道中剩余的红世使徒一时被震慑住了,竟无一人敢向前踏出一步。
   “有这种实力的家伙防守,我们这根本是送死啊!”
   “不要怕,他应该已经到极限了,我们大家一起冲过去!”
   “后面的增员呢?难道也都被干掉了吗!”
   “这里就他一个,杀死他,我们就赢了!”
   “大家上啊!”
   ……
   受到鼓舞的红世使徒再次发起了攻击,而尚卢也立即摆好架势,再次迎接敌人的攻城。
   纵然连番恶斗令他体力已近乎极限,加之多次使用宝具所耗费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复,但从他矫健的身手中丝毫感觉不出这些倦姿。
   (断不可现疲态于阵前!)
   兵法有云:两强相遇勇者胜!被称作“辅天垂钓者”的讨伐者十分清楚自己只要稍有松懈露出弱势,胜利的天平必将迅速向敌人倾斜。
   尚卢将手中的“打神鞭”再次延展,呈二十一节玄黄长鞭的姿态,每一节所刻下的符印不尽相同,令敌人防不胜防,所打之处无不火粉飞扬。
   有两名红世之徒凭借相似的外貌以及快速的移动,试图以交叉跑位的方式来强行突破老人的防御,只可惜他们过于低估这位年迈的火雾战士了,身经百战的“辅天垂钓者”以火焰弹为佯攻,自身为诱饵,杏黄长袍构筑的火焰为牢笼,顷刻间就将这对年轻的红世兄弟讨伐。
   面对铜墙铁壁般的防守,不少红世使徒产生了动摇,当这种情绪抵达饱和时,因激情而疯狂进攻的异世来客们纷纷停下脚步,一点点向后退却。
   “恶徒莫走!”
   已然体力透支的尚卢本应借此机会略作休整,可这并非良策,不在濒临崩溃的天平一端压上最后一根稻草,这些只顾眼前利益的宵小之徒很快便又会卷土重来。
   随着杏黄火焰又一次填满狭长通道,红世使徒们气势汹汹的叫嚣声不见了。


   范勋仰面躺在静止的路面上,行驶的车辆因为封绝全部陷入了静止,在这一片区域还能活动的火雾战士,除了自己,只剩下镇守地下撤退通道的尚卢了。
   “又有猎物来了!”
   透过镶嵌在白色手套中央的菱形宝石,红世魔王“电掣の利齿”朝英提醒自己的契约者准备迎敌。
   其实,敏锐的“金绿の豹王”早已察觉,又一批被老战友撵出通道的红世使徒即将抵达。
   坐起身的硬朗男子将垂下的金发重新梳起,随即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右腿,金绿色的光点正萦绕在周围,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修复如初了。
   (来了!)
   逃出通道的红世使徒数量并没有想象中的多,范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全部讨伐。
   站立在飘散的火粉中,充满霸气的豹王习惯性地将双手插于裤袋,镶有金色丝纹的白色衣饰向外敞开,露出他刻有墨绿纹身的宽厚胸膛。
   睥睨四周,他有些疑惑,自从他镇守通道大门开始,已没有红世使徒进入了,可密道中的气息丝毫没有减弱,反倒是愈发的强大了。
   忽然,他感受到一股强风从他背后刮来,显然是有什么巨型物体急速迫近。
   经由无数战斗所积攒下的经验,“金绿の豹王”范勋本能地双脚一蹬高高跃起,同时转身,试图在向上躲避的过程中进行还击。
   但他显然忘了自己的右腿尚未康复,由于力度不够导致他并没能发挥出想象中的速度,也没能抵达预定的高度。
   一只裹着长毛的巨大手臂正面扫中了他的腹部,势之大,力之沉,令他整个身子扭曲成了横向的 “V”字向后飞去,直至撞上五十余米之外的景观墙才止住。
   一时间,眼前的事物仿佛是打上了马赛克,全都模糊不清,而耳畔始终嗡嗡作响。
   忽然一股异物感顺着喉管涌到嘴中,随即一口鲜血猛然喷出。
   (Shit!这次伤重了!)
   范勋借助双手勉强脱离了被自己撞得凹陷的黑色岩墙,结果却重重地跌倒在地。
   虽然试着努力站起来,但腰部以下却毫无知觉,他不安地伸手摸了摸,幸好身体部位都还在,估计是腰椎断了吧。
   伏在地上的他抬起头,努力看清袭击自己的是何方圣神,可结果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咳咳咳……”
   紧随其后的自然是游遍周身的疼痛感。
   “Such luck!我居然最后是被一个死人干掉了!”
   正如范勋自己所说,袭击他的并非是什么新出现的强敌,而是已然被“迷途莺”莫·索保所斩首的红世魔王,“灰雪屠夫”尼亚尔毛特。
   由于是已死之物,素来警觉的范勋才没能及时发觉。
   如今,这个没头的大家伙腰部以下早已化成火粉失去了形体,所剩下的只有尚在不断溃散的上半身,可也正因为如此,不断挥舞的手臂才恰好抵达了能击中范勋的高度。
   (第一次见到死了还能动的红世使徒!)
   而被称作“金绿の豹王”的强者在自己被击中的刹那,向其发射的两枚火焰弹则进一步加速了这具尸体的溃败,在又胡乱地挥舞了几下后,“灰雪屠夫”骤然解体,大量的灰白火粉四散而出,犹如一根通天白柱。


   密道中,尚卢站在距离出口1/4的位置,眼前又聚集了大批的红世使徒,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导致这条密道被侵入的罪魁祸首,两扇澄澈如镜的巨门。
   (收手吧,暂且撤回,与“剑花挥舞者”一起应对!)
   红世魔王“韬略风烟”吾陆并非胆小怕事之辈,但眼下契约者尚卢已到极限,小小通道内仅凭一己之力已经击退了敌人数波攻击,其中甚至包括了十几名红世魔王。
   而在他们的面前,又站着数十名红世使徒,其中还有四名红世魔王,两扇巨门中依旧源源不断地涌出红世使徒。
   距离他不远处,范勋的气息突然开始变弱,想必也已是到了极限。
   (不可!若领敌去之,若“千变”突袭,必乱也!)
   从踏入这扇门开始,尚卢就已做好必死的觉悟了,奋战至今只为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令那些新契约的火雾战士以及长老们能逃脱,断不能和其他将领聚在一起,给敌人一击全部歼灭的机会。
   (豹王,在否,将吾所在之地彻底毁去!)
   尚卢按住胸口,在衣服内侧有一张符文,这是关键时刻用以紧急联络的自在式符文。


   “Hey,geezer!”
   话还没说完,范勋赶紧用手抵住符纸关闭了通讯,朝另一侧猛烈地咳了两声,炽热的鲜红液体又一次从嘴中吐出,而腰腹部剧烈的疼痛感也再次袭来。
   待气息稍稍平息,他再次启动了通讯:
   “听你的口气似乎快不行了啊?”
   不想暴露出自己的狼狈,范勋的回应一如既往的招损。
   只不过这次尚卢没有立即反驳,沉默良久后,从符纸中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有尔相伴,有众徒陪葬,足矣!”
   “哈哈哈哈,Well said!”
   模糊的视野中,似乎又有几个身影渐渐靠近了通道。
   (看来sacrificials要增加了啊……哈哈……)
   范勋艰难地移动右手至耳边,继而使劲按压地面,五指几乎插入土中,闭起眼全神贯注地在脑中描绘出地道结构。
   (Party is over,但我很尽兴,Friend~)
   (我也是,很难再找到比你更出色的契约者了。)
   与相伴至今的契约魔王短暂告别,范勋将最后的力量全部注入右手,从指尖迸发出五道夺目的光辉,随即消散不见。
   不消多久,以他为中心的地面整个塌陷,造成了一个直径三百余米的巨型坑洞,那些不久前才踏入范围之中的红世使徒由于“金绿の豹王”所释放的电击而无法动弹,与土地一起跌入了深渊。


   镇守密道的白须老者紧盯面前的敌人,宝具“打神鞭”已化成符文壁将红世使徒的退路完全封锁,明明没有了继续战斗的资本,可尚卢所散发出的强悍气场,依旧令众敌不敢轻易试探。
   对峙期间,范勋依约以最后的力量击崩了地基岩层,巨大的石块不断掉落,坚固的岩壁开始崩塌,红世使徒们见状不妙纷纷试图逃脱,但密道出口已然被封,助他们入侵的自在式“镜门”偏又是单向通道。
   趁敌人混乱之际,尚卢将混合了自己血液的自在式符文射出,沿通道封死了通向总部大楼的门扉。
   直至此时,红世使徒们方才醒悟到尚卢早已失去了力量,一切只是为了与他们同归于尽。
   “混蛋,杀了他!”
   “正气长存,不惜吾命!”
   纵然已经失去了发动自在式的力量,尚卢凭借肉身之躯也丝毫不退,仅以简单的火焰在群敌中拼斗……
   一番恶战之后,尚卢孤身一人站在密道中,任由岩石在他周遭不断掉落,红世使徒早已越过他向总部大门奔去。
   “竭智尽忠,无憾尔……”
   征讨了无数红世强者的“辅天垂钓者”尚卢终于永远地阖上了双眼,被削去的左手贯穿了一名红世使徒的胸膛,用长枪刺穿他腹部的红世使徒失去了头部,烧去他右手的红世使徒被踢起的巨石砸穿了脑袋,震碎他胸口的红世使徒早已被杏黄之火烧得面目全非,击飞的左脚在空中爆炸带走了两名红世使徒。


   一直守在门前的驼背老人似乎感受到了敌人逼近,作为长老之一的他将自在符贴在了含有范勋血液的自在符之上。
   “外界总是说我们长老从不亲自参与战斗,今天是个洗刷这一耻辱的机会了。”
   老人转身走向通道拐角,将手中的打火机向后抛去,被点燃的2条自在符喷射出壮烈的杏黄火焰。
   “‘辅天垂钓者’,我来陪你了!”
   孱弱的身躯顿时被火焰所包裹,而事先绑满符文的躯体进一步扩大了火势,贸然冲至此地的先头部队瞬间被熊熊烈火吞噬化为灰烬,而止步不前的红世使徒则纷纷命丧于崩落的岩石,勉强躲过这两关的幸运儿最终也只能葬身于漆黑的深渊中。



宝具介绍:
   木鞭型宝具“打神鞭”:呈玄黄色的木柄长鞭,鞭上有无数大道符箓环绕其上。鞭长三尺六寸五分,有二十一节,每一节有四道符印,共八十四道符印。是尚卢与曾经的一名道友共同制作而成。




第十一章  沉入泪海的旖火(上)


   火雾战士,是一群曾经被红世使徒夺走了亲人、恋人、好友而将自己整个存在作为器皿奉献出来给“红世魔王”的人类。
   他们不再存在于任何普通人的记忆里,他们的生理机能不再运转,仅仅作为魔王的躯壳进行着战斗,而唯一能与之成为朋友的也只剩下背负同样命运的战友。
   (巨乳姐姐和沉默妹妹都走了啊……)
   在市中心偏西的地区,接替“辅天垂钓者”尚卢展开抗击的是名纤瘦的橙发少女,“彩弦博学者”芮伊。
   经由尚卢的出色指挥,这里的防御阵线不仅没有崩塌,还向前推进了近五十余米。而芮伊的平易近人以及优秀的治愈能力,使得战士们士气进一步提高,几乎可以吹响反击的号角了。
   然而一名红世魔王的突然到来却改变了局势,她就是以全身挂满金属锁具的弱女子形象出现在众人视线内的强者,“魂销锁”帕德洛克。
   由于被施展了“生之锁,开”、“痛之锁,闭”、“朽之锁,开”等自在法,红世大军已然成了不要命的丧尸,瞬间将攻守逆转。
   “啊~~~再猛烈点,如果能多来几次像‘寡言の呼水者’的自爆就好了~~~”
   无论是从对战局影响的轻重来考虑,抑或是出于个人情感上的愤怒,操控火焰巨人的“彩弦博学者”芮伊都无法原谅眼前这名红世魔王。
   眼花缭乱的指法奏出攻击的最强音,三名火焰巨人一同袭向渴求被攻击的女子,可无论如何打击,对手仿佛不死身般,总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恢复如初。
   “坚持住,敌人的自在法十分消耗存在之力,只要我们撑住就赢了!”
   在攻击敌人的间隙,芮伊并没有忘记观察大局,她很快发现了敌方自在法的弊端。
   而在她的鼓舞下,火雾战士们也再次抖擞精神,不惜一切地死守这道防线,因为在他们身后的地下有着仅存的一条未被入侵的通道,必须保护那些新契约的战士以及驻上海总部的长老悉数安全转移。
   远处不断传来爆炸声,伴随火光一次次响起,芮伊的心在流泪,在这片被战火吞噬的土地上,一个个熟悉的身影逐渐消散。
   少女纤细的玉指在琴弦上飞舞,弹奏出一个个美妙的音符,火焰巨人一击重拳,一名敌人应声化为火粉。
   突然,北部变电所附近的地面出现了巨大的崩塌,在耀眼光芒闪现过后,“金绿の豹王”的气息永远地消失了,而一同陨落的还有“辅天垂钓者”。
   (连爱耍帅的豹王叔叔和一本正经的尚卢爷爷也都离芮伊而去了吗?)
   晶莹的泪水伴随芮伊的身姿四散,如盛放在夜空中的水晶花,昨日大家还在一同欢笑,如今只剩下不足十分之一的同伴了。

   不远处的弄堂里,有一名男子悄悄隐匿着。
   (感觉到了!)
   微闭双眼静静感受周围的气息,一名红世使徒被击溃形成的火焰之风轻轻拂过,他睁开了双眼。
   与此同时,一名冰蓝色的骑士闯进了一幢被封锁的公寓楼内,大厦中央刻有一圈自在式符文,图案正中所描绘的正是闭合的插销锁。
   “我们行动吧!”
   男子一跃而起,飘逸的银色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亮影,右手轻轻拨动银色的琴丝。
   远方的冰蓝骑士举起手中的长枪刺入自在式中央,铁黑色的锁具瞬间崩溃,一同崩溃的还有遭到火焰巨人痛击的红世魔王“魂销锁”帕德洛克。由于自在法“死之锁,闭”遭到破坏,这次她再也没能一如既往地死而复生。
   帮助“彩弦博学者”击破强敌的诗人迅速隐匿气息,一个翻身再次蛰伏于老旧的民居内。
   (有股强大的气息直奔“彩弦博学者”而去了!)
   隔着低矮的民房,远远可以瞥见一股泛黑的深绿色印迹以极高速度接近火焰巨人。
   (糟糕,那是“螺旋叶纹”。)
   久经战事的契约魔王“哀伤冰火”瞬间便认出了对手的真身,这是他此刻最不愿意遭遇的几大强敌之一。
   (没想到这家伙也来了,这回麻烦了!)
   转眼间,名为“螺旋叶纹”的红世魔王消失了,兰迪立即按“哀伤冰火”卡斯特拉的指示停止移动,集中注意力防备周围,以免遭到偷袭。
   就在不远处,冰蓝色的防护壁骤然展开,火焰巨人因这突然的变故而一个趔趄径直撞毁了前方的大厦,险些摔倒在地。
   壁垒的另一端是一个穿着鲜红纹丝外套的身影,与巨大的火焰傀儡相比,显得是如此微不足道,但其透出的气场足以令人心惊胆颤。
   那张画着犹如叶子经脉般绿色图案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惊讶,却丝毫不改一如既往的浅浅笑意。
   (原来目标不是我们……)
   即使隔着戒指,兰迪仿佛也能听到契约魔王安心的喘息声。
   (看来之前在“彩弦博学者”身上埋下防御自在式真是明智啊!)
   趁着这一空隙,兰迪再次隐匿气息静静向芮伊所在处移动。
   “原来是被‘银月诗人’保护了啊!”
   拥有强大力量的红世魔王“螺旋叶纹”将匕首指向面对自己的火雾战士“彩弦博学者”,脸上显露出的笑意比之前更甚。
   “那看看这招如何呢?”
   已然领教过对手凶狠的芮伊丝毫不敢怠慢,琴音奏响,数道火焰之墙在她与“螺旋叶纹”罗尔沃伊之间展开。
   聚集在利刃尖端的深绿色火焰瞬间呈螺旋形向外扩散,而由赤橙火焰构筑的防护壁却纹丝未动。
   “!!”
   忽然,芮伊敏锐地察觉到了身体右侧空气的剧烈骤变,她急忙向左侧移动。
   也就在同时,一个深绿色的螺旋出现在了少女原先所处的位置。
   “唔——”
   低下头,右腹的位置赫然空荡荡的,望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少女眼前一黑,陷入了昏厥。
   “居然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还不赖嘛~”
   罗尔沃伊微微移动了匕首所指的位置,脸上的笑意更为浓烈,如今的“彩弦博学者”已陷入昏迷,对他来说就是个活靶子,只要再有一击便可轻松得手。
   但是,两名冰蓝骑士毫无征兆地出现了,锐利的剑刃与炙热的火焰延迟了他的后续攻击。
   “原来是‘银月诗人’制造出的‘替身’啊!”
   挥一挥左手,妨碍攻击的替身在深绿色火焰的吞噬下化为火粉,但在混乱中发射的螺旋攻击却仅仅只是擦到了施救者的左臂。
   虽然仅仅只是擦到了左臂,若换做普通火雾战士必然是深见白骨的伤口,幸得迦蒂丝没将宝具“银月”带走,兰迪才能久违地再次披挂它上阵,而第一战就发挥作用了。
   (不知迦蒂丝的伤口现在如何了,不要紧吧?)
   不过,眼下最需要它的不是自己,而是抱在怀中的少女。
   红世魔王“螺旋叶纹”的攻击完全削去了芮伊腹部四分之一的部分,宛若被凶猛的野兽咬了一大口似的,若不及时治疗或者再受什么伤害,必然性命不保。
   “呐,‘旖旎之弦’,如果我把‘银月’转移到‘彩弦博学者’身上,她还有救吗?”
   “嗯——很难说,芮伊的意识有点弱……我会尽力叫醒她的!”
   对话间,兰迪将“银月”披在了重伤的芮伊身上,镶有银月的图案的长袍紧紧裹住了少女的身体,随即淡淡消失,残留下隐隐的苍兰色光芒。
   为了摆脱身后的纠缠,兰迪已顾不得隐匿气息了,只求迅速突围而出,可眼前却没有一条像样的道路,市中心各处都在交战,不时有火焰弹袭来,甚至还有红世使徒主动前来挑战。
   (真是麻烦,这样下去我们快被追上了!)
   至于后方,红世魔王“螺旋叶纹”的气息时断时续,只是每一次出现较之前都更为接近。更糟糕的是即使通过不断变换行进路线躲避攻击,但兰迪身上依旧留下了不少伤痕,短短数分钟的追逐,已让他几乎成了血人。
   面对这种困境,“银月诗人”果断进入了战斗姿态,肩膀出缓缓漫出的冰晶构成了冰蓝色的肩甲,原本覆盖全身的浅蓝色透明长袍上被缓缓溢出的冰晶染成了冰蓝色,上面银月与星辰的图案渐渐清晰起来,随之一起出现的还有各种文字的诗篇。
   由于怀抱芮伊,此刻的兰迪显然无法用双手演奏琴弦,只能使用各种小型的自在式不断干扰身后的追兵。
   “抱歉,兰迪哥哥,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经过“旖旎之弦”朱襄长时间的呼唤,陷入昏迷的芮伊终于苏醒了,可气若游丝的声音却让人丝毫不敢放心。
   “好好活下去,这是虞轩要我叮嘱你的。”
   少女无神的眼眸中分明透露出轻生的想法,这一点令他十分担心,本就受了重伤的身躯,如果连生的意志也失去的话,只有消亡一途。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
   “任性,你就这么放弃的话,对得起一路抱你至此的‘银月诗人’吗?”
   总给人以轻音柔声印象的“旖旎之弦”朱襄第一次厉声斥责了自己的契约者,刚劲之音如轻拨绷紧了的琴弦所奏出的回响。
   “……”
   芮伊没有说话,晶莹的泪滴已顺着眼角滑落。她又何尝不感怀“银月诗人”的屡屡相救呢?只是,她太累了,一路以来,有太多的同伴在眼前消逝了,心真的好痛。
   “我知道……”
   可虞轩的命令还得遵守,兰迪的恩情不能辜负,少女勉强开始对自己进行治疗。
   而此时兰迪的处境却相当不妙,眼看就要被敌人追上,他果断急停,随即迅速降落至地面,以背后的高楼为掩护消失在对方视野之中。
   “哎呀呀,东躲西藏还真是‘银月诗人’的风格啊!”
   深绿螺旋出现在商场门前,罗尔沃伊悠然地迈着步伐从中走出,一旁刚解决完一只红世使徒的火雾战士转身袭来,却被突然刺入胸膛的匕首了结了性命,而他背后正欲释放火焰弹的另一名火雾战士也瞬间鲜血四溅,以右肩为中心整个躯壳被扭作一团,化为了火粉。
   进入巷战不比之前的高空追逐,由于建筑物的遮挡,无法沿着既定直线全力疾走,只能尽可能隐藏气息,以敌人意料不到的路线脱逃。
   兰迪在自身周围施展了隐蔽气息的自在式,冰蓝双眸不时左右游移,淌满汗水的脸上满是警惕的神色,“螺旋叶纹”是能够扭曲空间的存在,任何疏忽都将是致命的。
   (所以,“螺旋叶纹”是我最讨厌遇到的敌人之一!)
   冰蓝的戒指中看不出契约魔王的神态,可这埋怨之词分明透出深深的厌恶。
   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红世气息渐渐逼进,兰迪不由摆好架势,脸上露出背水一战的决绝神态。逐渐接近的敌人并不可怕,可一旦引发战事必然会把“螺旋叶纹”吸引过来,这才是最令人担忧的事情。
   (不知能否避得开……)
   正当这千钧一发之时,身边的一扇铁门拉开了条缝隙,一只纤细的手露了出来,招呼他进到门里,接着铁门重新又关上了,同时贴上了附有自在式的封条。
   兰迪仔细打量了拉自己进来的人,这是名带有浓重乡土气息的女孩。乌黑秀发绑成两条粗实的麻花辫垂在两侧,略有些婴儿肥的可爱面庞被一副圆框眼镜遮去了大半,破烂的衣饰展露出她小麦色的肌肤。
   原来眼前这位及时伸出援手的正是“彩弦博学者”的副官,“匿云の炎姬”马萱鸢。既然是其的副官,一定能照顾好她。
   “‘彩弦博学者’就交给你吧,我去拖住‘螺旋叶纹’!”
   银发诗人决意由自己去拖住追敌,尽管这是件危险的差事,但他相信全力应战的自己应该能够应付,至少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后再撤退。
   “不行,既然是你把芮伊大人护送过来的,你就应当继续下去,况且以我的实力能否突围都是问题!”
   尽管夹杂着一丝少女特有的任性,可话语中的道理却让人无法反驳,就如同兰迪初次被她吸引时一样,轻言低语却坚定得不容任何人质疑。
   (谢谢你,“银月诗人”,能为我考虑,但如今只有你能送芮伊酱出城。)
   话毕,女孩掀开了一旁的木箱顶盖,露出了一条狭长的密道通往地下。
   “你们从这里走,能节省些时间,出去后……”
   “我知道,其他人呢?都安全撤离了吗?”
   虚弱的芮伊打断了对方的交待,赤橙色的瞳眸中铺满了担忧之色。
   其实对于这条逃离路线,她比谁都清楚,因为这正是自己在开战前所安排的。
   “嗯……”
   梳着麻花辫的少女犹豫了,她不知道是否应该把实情告诉已然受了重伤的“彩弦博学者”。
   “只来得及把1/3的新手契约者撤走,长老中除了项辛和虞文选择留下,其他都已经转移了,至于那些至今还没离开的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红世魔王“驱影炽钰”所传达的恶讯令芮伊险些再度昏厥,尽管沿途的劣势十分明显,但她没想到的是,损失竟会如此惨重。
   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兰迪用眼神示意对方随自己一同进入通道,却不料遭到了拒绝。
   “我去和敌人周旋,你们赶紧走!”
   在一番连推带拽的折腾后,抱着橙发女孩的诗人最终没能拗过这名充满乡土气息的火雾战士少女,被她推进了密道。
   “马萱鸢——”
   伴随芮伊不舍的呼喊,箱盖缓缓闭合了,回头望去,兰迪清晰地读到了停留在朱唇上的最后思念“再见了,最爱的芮……”
   就在箱盖闭合的刹那,一个深绿螺旋出现在了仓库内,从中走出一位满面笑容的男子。
   “妭,我们上!”
   先前还给人以乡下妹子进城印象的少女,转眼已被薄柿色火焰所形成的鲜亮衣饰所包裹,两条薄柿色彩带缠绕在双臂,前端悬挂着两颗火球,径直砸向敌人。
   罗尔沃伊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坦然的笑容,右手却深深陷入了漩涡之中。
   “唔——”
   比马萱鸢攻击更快的是一把匕首,从她肩部后方径直贯穿了。
   (这就是“银月诗人”想要应付的追敌吗?果然好强……)
   倔强的女孩没有倒下,而是挣扎着向敌人走去。
   微笑着的红世魔王缓缓举起左手,泛黑的深绿色火球将她击飞,径直撞上了木箱。
   ——听到你的应援,
   ——我的迷惑消失得无影无踪,
   ——依然想在你的胸口轻轻地哭泣,
   ——“爱”是既遥远又近在咫尺的故乡……
   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一片鲜红,耳畔却回响起第一次见到芮伊时所听到的歌谣。
   (现在的我,有没有变得更成熟一些呢?)
   匕首没有从奄奄一息的女孩身体拔出,而是残忍地顺势劈了下去。
   喷泄而出的血液将整个箱体染成了红色,马萱鸢的身体一半枕在箱子上,一半横躺在箱边的地上,眼角流出的泪滴顺着脸庞缓缓滚落,而她主人的生命连同未说出口的思恋却戛然而止。
   强悍的红世魔王一脚踹开了女孩的半片尸体,试图打开箱盖,可箱体却纹丝不动。
   “哈哈——真是好样的啊,居然死前还给我留了这么一份好礼~”
   箱盖结合处的锁具似乎不久前刚被火焰烧毁,而这正是打开这条密道的自在式机关,由于整个箱体被施加了强大的防御自在法,如果无法按正常程序打开的话,这个出口是无法进入的。
   似乎在发泄不满,罗尔沃伊将马萱鸢渐渐化成火粉的躯体彻底扭曲得不成人样,可画着犹如叶子经脉般绿色图案的脸上所展露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令人毛骨悚然。
   “这可难不倒我哦~”
   他将箱体附近的地面扭曲成一个个螺旋坑洞,终于在第三个的时候连通了密道……


人物介绍:
   马萱鸢:称号为“匿云の炎姬”的火雾战士,契约魔王是“驱影炽钰”妭,神器为挂在手绳上象征太阳的圆形玉饰“菡”。喜欢将乌黑秀发绑成两条粗实的麻花辫垂在两侧,拥有稚气的可爱面容,却习惯戴一副黑框眼镜遮挡大半面颊,穿着简单清凉。由于是农村孩子,拥有小麦色的肌肤以及赤脚的习惯。性格倔强却不张扬,敢于有话直说,不屑和别人争执。无论是在战斗中还是非战斗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地看待并解决问题,擅于操纵火焰。
   妭:真名为“驱影炽钰”的红世魔王,性格温和但不懦弱,与契约者一样敢于直言,火焰为薄柿色。

自在法介绍:
   自在法“螺旋之涡”:红世魔王“螺旋叶纹”罗尔沃伊独具的自在法,通过改变空间对敌人攻击或者自身进行转移。




宝具介绍:
   匕首形宝具“阿波利吉尼”:与组织“化妆舞会”三柱臣的宝具相同,作为与之齐名的红世组织『魔术殿堂』中“苍穹四角”之一的「护卫」,“螺旋叶纹”罗尔沃伊所持有的该宝具也是从盟主“祭礼之蛇”得到的仅可在御命时使用的宝具,能在一定距离内对匕首尖端所指的空间进行扭曲。



第十一章  沉入泪海的旖火(下)


   银发的火雾战士抱着重伤的少女,侧身艰难地走出狭窄的通道,通道出口伪装成了古旧的壁橱橱门,而四周也巧妙地布置成了普通民居的模样。
   可现在并不是欣赏精妙伪装的好时机,兰迪迅速合上门扉,并以三重自在式封印,为了节省时间,他选择从窗口一跃而出。
   安然落地的诗人回望整栋小楼,一层是摩托修理铺,作为善于阵地战的讨伐者,“银月诗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在这里谨慎地埋设了两张爆炸用自在符,一旦敌人突破了之前的封印自在式,这两张符文会立即引爆,连带堆放在店铺中的各种易燃物。
   布置完毕后,诗人按照少女的指示继续往前走,在街角边找到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
   一名看似十分虚弱的青年正倚靠在墙边等待着,一件灰白色的宽大布衣将他消瘦的身躯完全掩盖,V字型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其惨白如雪的肌肤以及两道线条清晰的优美锁骨。
   (“白竹の舞姬”栗渊魃?!)
   眼前这位仿佛随时会倒下的青年很早便加入了『傀轮会』,可是由于他虚弱的体质,始终得不到重用,直至遇到“彩弦博学者”芮伊后,才破格成为了一名副官。
   “咳咳咳咳,‘银月诗人’,咳咳,你怎能对芮伊大人如此无礼!”
   当兰迪以公主抱的方式携芮伊出现在栗渊魃视野内的刹那,这位消瘦的火雾战士立即露出了明显的敌意,他用左手扶墙,伸出右手直指前方。
   “等一下……栗渊魃……”
   芮伊见状,深怕属下做出过激举动,急忙翻身试图挡在兰迪身前,可腹部的严重伤势妨碍了她,自以为单膝跪地能稍作缓冲,可最终却狼狈地侧身摔倒在地。
   “啊?!咳咳,芮伊大人,您受伤了……咳咳……”
   直至此时,栗渊魃才发觉“彩弦博学者”受了十分严重的伤,他急忙收起攻击态势,可兰迪早已抢在他之前扶起了芮伊。
   “把你的手放开……咳咳……”
   “不要激动,‘白竹の舞姬’,如果没有‘银月诗人’一路护行,我们恐怕早不行了。”
   透过微微震动的琴弦,红世魔王“旖旎之弦”以柔和的声音制止了一场同室操戈。
   消瘦青年的敌视态度似乎也传染给了契约魔王,从戴在他头上的白金冠冕中传出了“放荡形骸”伽萨·朵库罗放纵的笑声。
   “哈哈哈哈……这么说,我们还真得感谢‘银月诗人’咯?”
   冠冕之下,灰白细发不长不短恰好盖住耳廓,苍白的面颊由于愤怒的印染而微微泛出一丝血色。显然,眼前这位曾在数百年前助纣为虐的诗人与心中女神的亲密的肢体接触令栗渊魃十分不悦。
   “栗渊魃,人员撤离怎么样了?”
   不知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还是身居高位的责任心,纵然身受重伤,芮伊优先考虑的依旧是『傀轮会』的事宜。
   “经此撤离的人员已全部安全转移,但是……”
   顺着栗渊魃目光所及的方向,是一片被火焰完全吞噬的低矮楼房,他指着其中的一栋,遗憾地说道:
   “刚才有红世之徒袭击了这里,虽然已被讨伐,但是转移设施……”
   “这可麻烦了啊,‘螺旋叶纹’马上就会追来的。”
   听闻此言,兰迪面色凝重,冰蓝宝戒之中,卡斯特拉的声音略显低沉,透出一丝隐隐的不安。
   “‘螺旋叶纹’?”
   灰白的细眉微微紧蹙,显然红世魔王“螺旋叶纹”对于栗渊魃来说是个陌生的名号。
   这也难怪,“螺旋叶纹”罗尔沃伊已经将近千年没有出现在历史舞台上了,很多年轻的火雾战士根本不了解他的恐怖。
   “很厉害吗?”
   只是,能将“彩弦博学者”以及“银月诗人”伤成这般模样的,绝非等闲之辈。
   “唔~~是个不亚于‘千变’的强大对手。”
   一直平躺在芮伊怀中的五弦琴奏出了美妙的旋律,同时响起的还有朱襄轻柔的话语,可传达出的沉重感却让人无法忽视。
   趁敌人还未追至的间隙,兰迪迅速利用自在式对自己以及芮伊的伤口进行紧急处理,并一步步向原先的转移点所在地移动。
   路上,契约魔王“旖旎之弦”朱襄向同为红世强者的“放荡形骸”伽萨·朵库罗,及其契约者简单讲述了一行人的遭遇以及敌人的战斗方式。
   然而提到“匿云の炎姬”马萱鸢时,这位情感细腻的红世魔王沉默了,就在兰迪携芮伊进入通道没多久,为了掩护他们而选择独自镇守通道出口的女孩的气息消失了。
   或许是天意使然吧,一直绑在芮伊发间的橙色丝带突然滑落,层次分明的秀发还原成了最初的长发姿态,如飞流直下的瀑布般柔顺,轻轻拂过兰迪托住少女脖颈的右手。
   银发的诗人低下头,却意外撞见了对方噙满泪水的双眸,而原本想要说的话也因此吞回了肚中,兴许,那份未能说出口的情感早已传达到了吧。
   跟随在一旁的栗渊魃无声地捡起发带,默默地将它递回给“彩弦博学者”。
   芮伊接过发带,紧紧将其握在胸前,泪水不由自主地溢出眼眶。
   “每年生日那天,马萱鸢,她都会送我一根新的发带……呜呜……”
   提到伤心处,芮伊用右手捂嘴,试图忍住哭泣,可痛彻心扉的悲鸣又岂是能轻易阻挡得了。
   兰迪微微仰起头,仿佛不这么做自己也会禁不住落下哀伤的泪珠。
   突然,剧烈的爆炸声在不远处响起,随即升腾起了冰蓝色的火焰。
   “糟糕,一定是‘螺旋叶纹’追来了!”
   “我去迎击,你们赶紧撤离!”
   经过对谈,“白竹の舞姬”已然了解了敌人的恐怖,但他没有逃避,依然选择了独自面对。与病弱外表形成鲜明反差的,是灰白眼眸中所透出的无可动摇的坚定。因为,背后有值得他付出一切守护的人,那个给了他活下去价值的人,“彩弦博学者”芮伊。
   “不要,不要去,求你了,栗渊魃!”
   怀中少女几乎颤抖的声音令兰迪为之心碎,但是他别无选择,唯有留下“白竹の舞姬”独自一人拖延敌人。
   (抱歉,芮伊,现在的我们留下来也只会是拖后腿!)
   不仅仅是因为虞轩所嘱托的使命,更是出于对同伴的珍视,银发诗人只能咬牙奔向前方。
   “兰迪哥哥,放我下来,不能让他一个人去,会死的!”
   为了保住希望的火种,为了不让重伤的少女白白送死,即使当一回恶人也在所不惜,他闭上眼,驱动“银月”强行封住了芮伊的动作,毕竟再让她这么闹下去,不仅影响伤势愈合,更可能白白浪费了一路以来同伴们的牺牲。
   “快解开‘银月’,我要去救他!”
   由于被剥夺了自由行动的能力,芮伊无法做出反抗,唯有泪滴不断滚落。
   望着少女充满悲伤的脆弱面庞,迪兰深深明白,对于芮伊来说,这一夜失去的亲友已经太多,尤其是“匿云の炎姬”马萱鸢,可以说就牺牲在了眼前,所以,她才格外不舍即将会遭遇相同命运的“白竹の舞姬”栗渊魃。
   可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否则一切的牺牲都将毫无意义。
   “虞轩交给我的任务是带你逃离这里,为此,牺牲一切都在所不惜!”
   “放我下来,‘银月诗人’,我不需要你救!”
   自始至终,红世魔王“旖旎之弦”不发一语,因为她知道从道理上来说,“银月诗人”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但自己契约者那份不愿眼睁睁失去同伴的心情却又令她心如刀割。
   无论对方如何哭泣、如何恶言相向,兰迪丝毫不为所动,径直来到了转移地点,可这里的一切正如先前所言一般,被红世使徒完全摧毁了。
   为了能在遭遇危机时第一时间保护芮伊,兰迪没有将受伤的女孩安置在地上,而是依旧抱在怀中,以冰晶长靴踩踏地面代替琴声,作为伴奏。
   “我恨你,‘银月诗人’,我恨你!”
   从钦慕对象变成了仇恨目标,这打击远比想象得要大,但是依旧没能阻止诗人吟唱出逃脱用的自在法……


   正当兰迪疲于应付芮伊的哭闹之际,栗渊魃所应对的可不是小女孩使性子,而是真正的死神化身,“螺旋叶纹”罗尔沃伊。
   深知敌手强大的火雾战士在开战前就已然换上了战斗着装,如同真实骨骼般的铠甲将他全副武装,右手所持的是类似于脊椎的长鞭,不时飘散出骨色的火粉。
   与他对峙的罗尔沃伊一如既往轻松,那张画着犹如叶子经脉般绿色图案的脸上,笑容依旧,而左手却在不知不觉间深入了螺旋之中。
   “唔——”
   就和曾经的千百次一样,在对手还没准备好之际,狡诈的红世魔王却先发制人,一把匕首深深插入了“白竹の舞姬”栗渊魃的背部。
   但和过去那些对手不同,由于外骨骼的阻碍,利刃并没能刺入心脏,而是向下避开了要害。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消瘦青年的椎骨棘突竟意外延长,反向深入了螺旋之中,在他还没能作出反应前,贯穿了他的手臂。
   “厉害呀!”
   罗尔沃伊微笑着立即对自己的左肩施展纵向螺旋,毫不犹豫地将受伤的左臂全部切除。
   几乎同一时间,栗渊魃将刺入左臂的骨骼引爆,可惜爆炸的威力完全被螺旋所吸收,没能对红世魔王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这一迅速而明智的决断正是“螺旋叶纹”罗尔沃伊作为红世强者的证明。
   (这招以后必须得注意!)
   反击得手的栗渊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用骨骼将刺入自己身体的匕首完全推出体外后,向敌人射出全部十根末节指骨,随即以“S”型路线快速接近。
   一击未成反倒失去了左手的红世魔王没有慌张,他将回收的匕首埋入身体中,令“白竹の舞姬”的十发攻击在击中身体的刹那遭到转移,以此拉开反击的序曲。
   在外骨骼的阻挡下,从栗渊魃身后螺旋中出现的子弹没能造成一丝伤害,而他在几乎没有做任何调整的情况,已然迫近至敌人左侧,右手挥舞的脊柱长鞭顺势横扫。
   泛黑的深绿色螺旋再次出现,仅仅一瞬,罗尔沃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迫使栗渊魃单膝跪地,由于先天的疾病,他不能像其他火雾战士那般全身心地投入战斗,每次战斗都如同与死神的赛跑。
   “咳咳……好久没这么全力以赴过了……”
   (哈哈~还不能松懈,也许敌人正在等我们放松警惕呢~)


   螺旋再次出现,地点竟然就在兰迪与芮伊前方不远处。显然,罗尔沃伊此番并非是肆意杀戮,而是有既定目标的,至于目标,无疑就是“彩弦博学者”芮伊!
   (看来阻止“彩弦博学者”赶回去,反倒是救了“白竹の舞姬”一命啊!)
   通过感知自在式,兰迪确信对方还活着,不由松了口气。
   (喂喂,现在可不是放松的时候,敌人盯上的可是我们啊!)
   大敌当前,但“哀伤冰火”卡斯特拉的语调中却丝毫感受不到这份危机,因为他的契约者早做好了准备。
   “我就是我 ,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罗尔沃伊举起手的刹那,清澈而又带有几分孤寂的歌声同时响起,与乐音遥相呼应的是诗人身后忽明忽暗的月相。
   “天空海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最底端空燃着幽幽之火的新月月相骤然喷射出一阵火粉,在火与光的烟尘中,兰迪的身影消失了。就在这之后不到一秒的时间,螺旋产生了,只是这次,它什么也带不走。
   “好的占为己有,坏的一再重播;哪一扇门可以让我躲一躲。”
   当歌声消散之际,“银月诗人”及“彩弦博学者”的气息已无法察觉到了,似乎是转移到了极远的地方,至少已经不在市中心区域了。
   从未失过手的“螺旋叶纹”摇着头,绿色纹案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短短一天之内居然两连败。
   (还是回去先杀了刚才那家伙吧,否则也太没面子了~)
   打定主意的暗杀者瞥了一眼失去左臂的肩膀,带着复仇的笑容再次潜回螺旋之中。


   当深绿螺旋出现在便利店门前时,不可思议的歌声再次响起:
   “结冰的苹果,用力啃不动;才刚觉得热,突然又台风。”
   小小的建筑猛然爆炸,喷射出的炙热火焰犹如一张巨大的嘴巴,誓要将红世魔王“螺旋叶纹”一口吞下。而地面也同时开裂,从中弹射出一枚枚包裹着冰蓝自在式的火焰弹。
   (“银月诗人”可真是危险的家伙,明明都逃走了还留下这么可怕的东西!)
   刻有绿色纹案的脸上浮现出游乐的表情,仅仅一瞬就已经转移到了居民楼的屋顶。
   这次,“白竹の舞姬”似乎早有准备,几根粗壮的白色骸骨猛然从地面刺出,轻易就将这低矮的楼房戳得破败不堪。
   连续遭遇伏击并没有令罗尔沃伊惊慌失措,他松开右手,任由闪着诡异之色的匕首缓缓坠向地面,随即,一个巨大的漩涡产生了,将地面上的所有物体全部向螺旋中心拉扯,无论土地、建筑抑或是与之接触的一切。
   一道白影跃至空中,失去藏身之地的“白竹の舞姬”栗渊魃被迫与眼前强敌展开正面对攻,借助契约魔王“放荡形骸”的力量,这位病弱的男子以外骨骼将自身全副武装,徒手向红世魔王“螺旋叶纹 罗尔沃伊发起挑战。
   “咳咳……”
   灰白发丝伴随栗渊魃利落的动作在空中起舞,指尖、肘部、背脊、肩胛……身体的任何部位都能根据需要生长出坚硬的骨骼化作武器,配合其迅捷的行动,一时之间竟压制住了强悍的敌人。
   只是,无论如何攻击,他始终没能得到切实的打击感,眼前的敌人仿佛是烟雾构筑的一般,在无数次刺穿、划砍的情况下,依旧毫发无伤。
   “咳咳、咳咳……”
   而他自己却因为剧烈的战斗逐渐体力不支,离死亡越来越近。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藏着能逼我将‘螺旋之涡’用于防御的家伙,果然不能小觑『傀轮会』啊!”
   敌人的褒奖没有令栗渊魃放缓攻击的节奏,相反促使他进一步提高了速度,伴随骨骼一次次射出,嘴角边渐渐溢出了鲜红的液体。
   还记得初次相见时的情景,那时候他正因为激战过后的体力不支而被同伴指责,是芮伊温柔的开导才令自己重新振作起来的。
   ——不必去和其他人一样,你就是你,拥有着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强大。
   (没错,这就是我的强大!)
   “哈哈……‘螺旋叶纹’,来领教下我们的强大吧!”
   青年头上的白金冠冕闪烁出耀眼的光芒,从中传出了“放荡形骸”伽萨·朵库罗放纵的笑声。
   与之呼应的是整片地区燃起了骨色的火焰,无数的骨刺从土地之下、房屋之中涌出,不断伸展分岔,如同一棵棵骨色的树藤般。
   罗尔沃伊习惯性地以“螺旋之涡”进行转移,却发现自己竟没能逃离这骨树森林。
   (一定是“银月诗人”把转移的极限距离透露给他了,之前只顾追击那两人,应该留一手的。)
   正如其所猜测的,兰迪在逃跑与躲避中不仅摸清了“螺旋之涡”的极限转移距离,还大致估算出了其扭曲空间的攻击距离,而这些情报如今都铭记在了“白竹の舞姬”栗渊魃心中。
   在粗壮的骨刺间游走,“白竹の舞姬”栗渊魃瞬间移动到了罗尔沃伊身后,试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身为刺客的红世魔王自然不会不防备此招,右手紧握的小小匕首已然对准了突然出现的火雾战士,而背后的“螺旋之涡”随时准备转移攻击。
   但率先从右侧骨树中飞出的细小骨片切断了罗尔沃伊的右腕,同时“白竹の舞姬”本尊则正大光明地从他面前的骨刺中探出身子,同时手中还有一把骨质利剑。
   “再见了,螺旋……咳咳……”
   大口的鲜血从嘴中吐出,显然栗渊魃长时间的战斗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故意放弃了逃离的机会,没想到差了最后一口气……)
   几乎同时,罗尔沃伊被切除的右手从悬停半空的螺旋中掉落,聚起深绿色火焰的匕首利刃所指示的方向正是栗渊魃的头颅。
   短短一瞬,攻守逆转。
   短短一瞬,鲜血四溅。
   短短一瞬,骨树崩塌……



人物介绍:
   栗渊魃:称号为“白竹の舞姬”的火雾战士,契约魔王是“放荡形骸”伽萨·朵库罗,神器为戴在头上的白金冠冕“卫”。由于先天的白化病以及肺病,栗渊魃的体质十分虚弱,身形消瘦,骨架明显,肤色苍白,没有血色,眼眸和发色均为灰白。虽然经常咳嗽,但其意志坚定、举止重礼,战斗方式为使用自身骨骼构筑的甲胄和武器进行近距离格斗战,实力强劲,然而受身体限制,战斗时间有限。
   伽萨·朵库罗:真名为“放荡形骸”的红世魔王,言谈举止放纵不羁,对待朋友十分豪爽,生性仗义,火焰为骨色。

自在法介绍:
   自在法“骸骨之脉”:红世魔王“放荡形骸”伽萨·朵库罗独具的自在法,使契约者能自由操纵自身的骨细胞,生成或分解骨头,并能调控骨密度。
   自在法“骨之林”:火雾战士“白竹の舞姬”栗渊魃的自在法,将自身的骨骼延伸出体外,进行操控,以存在之力进行增生,创造出骨骼构筑的森林。




第十二章  陨落钢牙的繁花


   西式建筑内,一位老人正拖着沉重的脚步,沿着通往地下的坚固铁制阶梯往上登。在这几十年的岁月里,他曾无数次攀登这阶梯,但今天也许是最后次了。
   穿在他身上的,是一件一看就知道是优质布料做成的西装。在胸前的口袋里,放着一张描绘有古老纹样并散发出光芒的符咒。这是他在封绝中得以行动的关键,也是他区别于普通人的证明。
   楼梯所连接的是一楼大厅,这里是从正门那边的意大利饭店穿过新旧三道安全关口才能进入的、极度隐蔽的区域。这种设有中二层旋转走廊的豪华宫殿样式,是过去曾经以此作为根据地的洪帮留下的特色。
   在大厅中央,一位环抱着双手的女性正背对他在那里等候。
   虽然身材并不高大,但却充满力量感的纤细身体线条,即使透过那合身的西服也可以看得出来。扎在夹克上勒紧腰部的红梅色腰带,以及系在那里的华美直剑,在从地下吹来的风中轻轻摇曳,隐约宣示出女性并不是绘画中的存在这个事实。
   女性没有回头,只是注视着大厅的正面——敌人发起进攻的正门方位,以高调而通透的声音问道:
   “地下已经堵住了吗?”
   她没有问“只有你一个吗”这种问题。战斗的经过,她已经凭气息察觉到了,而去往地下勘察的老人给出的结果也证实了她的推断:
   “是的,范勋大人以最后的力量击崩了地基岩层之后,敌人也沉默了。在大势已定的现在,恐怕对方已经不会以牺牲为前提再次突入了吧。对了对了,入侵路线,果然是从地下变电站延伸出来的整备通道。”
   “是吗。我一时忘记了,毕竟从地下通道发起进攻是攻城的基本做法。或者说是我没看穿‘使徒’也会使用这样的手段,是我的大意。虽说有‘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这样的家伙以‘镜门’作为内应,但是没想到作为最终定胜负的笼城战,竟然会这么容易被击破。而且还是在长期作为根据地的总本部……实在是丢脸之极的事。”
   作为掌握这场大战所有兵权的讨伐者,女性以苦涩的口吻说出了充满悔恨话语。
   以上海市中心街道为舞台展开的火雾战士与“红世使徒”的大会战,由于双方势力都以同等人数展开作战,所以一般来说,都应该认为守护根据地的讨伐者方占有利地位,而从远处发起进攻的“使徒”方则处于不利地位——这可以说是常识了。而且讨伐者方还是在准备齐全的情况下发起迎击,优势就更明显了。
   可是结果却是现在这样子。
   在开战的同时涌入上海的“使徒”们,凭着无间断攻击、熟练的部队配合行动、旺盛的战意和巧妙的策略,在不到一晚的时间就把讨伐者们的阵势彻底摧垮了。
   怀着起死回生的期待展开的总本部笼城战,也因为受到地下的偷袭而阵脚全乱,已经无法实现原来的目标了。尽管残存的讨伐者勇敢地对逐渐缩窄的包围网发起突击,但是在骚乱之中也相继断绝了气息,对地下的反攻作战虽然也抵挡住了目前的入侵,但幸存者就只有老人以及说话的女性了。
   “这真是一场完全的败仗,简直是一败涂地了。”


   同伴的相继牺牲令芮伊的声音听来十分疲惫,勉强死里逃生的诗人温柔地将她放下,使其能以背靠巨石的姿势躺下。
   “不,不知道的话是无法防备的……想必在地下设施展开新的扩建工程时,那些被刻下自在式‘镜门’的饰物就已经混入其中了。”
   环顾四周,不少先一步抵达这里的火雾战士们有的正在独自疗伤、有的正在安慰同伴,但大家的脸上却刻画着同样的悲伤与绝望。
   在距离他们四十公里之外的市中心,彩霞色封绝并未解除,这说明战斗还在继续,只是『傀轮会』已无力回天了。
   而聚在这里的众人唯一的期望就是“剑花挥舞者”虞轩能全身而退,只要有她在,无论发生什么都将不再可怕。
   芮伊闭上眼,她害怕看到远方的彩霞色封绝突然崩溃,双手将传达魔王意志的五弦琴怀抱在胸前,仿佛是紧紧抓住的救命稻草一般。


   猛然睁开眼,手中的华美直剑将一只破门而入的巨大蜘蛛一刀两断。
   (该去会会对方大将了!)
   虞轩毫不停留,冲破飞散的火粉,沿着上海外界宿——那Art Deco样式的气派外壁一直向着正上方奔去。
   身后的房间里,已然身首异处的项辛静静凝望着他心爱的女性。自从少年时见识了虞轩的强大,他便深深被对方所吸引,继而进入了『傀轮会』,成为了一名能与心爱女子身份相配的“长老”。可如今这种局面下,等待他的结局,或是被战斗中崩塌下来的建筑物压成肉酱,或是被“使徒”啃食而死,所以他选择了第三条路,采取了两人初次邂逅时相同的行为,挡在了虞轩面前,而对方也心有灵犀地送自己上了路。
   (笨蛋,干嘛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啊……)
   虞轩舔了舔嘴唇,在昔日“美少年”恋人的注视下,她显露出东洋首屈一指的讨伐者的本色,就在挡住她前路的蝙蝠男、西洋甲胄和三头骷髅发出叫唤声瞬间,分别以二、二、三的神速刀法令他们化作了细长的条状物。
   在挥剑砍杀的期间,大量敌影在林立于外滩的高楼下和屋顶上蠢蠢欲动的光景也同时掠过了眼帘。
   (明明是在现代,也亏他们能集中到这么多的兵力。)
   面对从正面打碎墙壁出现的、脑袋形如金锤的铁块状怪物,虞轩积聚了半秒的气力,一剑将其胴体横砍成上下两边。她躲开了那往下掉的巨大身躯继续前进,最后看到的是煤烟交混的阳炎天空,以及外界宿的人们作为娱乐而做成的、小小的屋顶庭院。
   (而且,这帮家伙竟然偏偏是——)


   “化装舞会?!”
   顶着狼耳的少女不由喊出了声,一双赤红瞳眸写满了担忧,身后那条厚实的大尾巴不安地甩动着。
   “嗯,我们得到可靠情报,「化装舞会」袭击了上海外界宿,而且是动用了重兵!”
   不理会米莎的惊愕,继续平淡叙述情报的是位带着墨镜的男子,简洁的褐色短发配以其硬朗的面容尽显一名军人的刚毅,黑色的军官大衣上挂满了各类勋章,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枚惨白色的骷髅型胸章。
   作为兰迪的好友,以及红世组织『星月辰光』的一员,火雾战士“幽冥军事家”埃尔温·沃尔夫并没有流露出过分忧虑的神色。
   “不用担心,以‘银月诗人’的身手加上「傀轮会」的实力,应该不会吃大亏。尤其‘剑花挥舞者’、‘觳觫风伯’、‘沵迤雨师’、‘彩弦博学者’等都是实力与谋略兼备的沙场老将。”
   埃尔温理性的分析令米莎安心了不少,更何况『傀轮会』早在她离开上海之时就已经开始准备这场战役了。
   (不会有事的!)
   躁动的狼尾渐渐恢复了平静,可内心却不知为何始终隐隐透着一丝不安。
   此时又有两个声音传进了她的耳中,一个以沉重正直的口吻,另一个以包含轻笑的语调。
   “不知道这次「化装舞会」搞这么大动静想做什么?!”
   “管他呢?哦,对了,提摩希,你听说了吗?好像兰迪先生最近一直和一只红世使徒在一起,该不会处在热恋中吧?那「化装舞会」要倒大霉了~”


   悬停在空中的女性没有理会背后的两人,只把剑尖对准了敌将。
   首先是那把直剑——
   “好久不见了,蚩尤……不,‘千变’修德南啊。面对众多勇猛的讨伐者,在古代没有过的起伏跌宕的战场上,也亏你能将他们一一扫平。”
   接着就轮到持有者——
   “一个世纪多的单独行动,也不足以令你的指挥能力有所生疏吗。”
   以明朗的声音称赞了战胜的将军。
   男人——修德南似乎有点困惑地笑道:
   “嘿,要失去以这个名字称呼我的旧知交,还真是令我难受啊,‘奉之锦旆’帝鸿,‘剑花挥舞者’虞轩。”
   他笑着把刚枪转了一圈,然后“嗖”的一声夹在腋下。如此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却蕴藏着令见者浑身颤抖的强大力量。接着——
   “欧罗巴斯,蕾拉耶。这是我的客人,你们可别插手啊。”
   他向着守在身后的黑白男女丢出一句话。
   两人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保持着那个姿势后退了好几步。
   “是。”
   “明白了。”
   战胜的将军,和败战的强者进行的单挑。
   对于这种毫无必然性、反而还有可能招致不测危机的行为,他们都没有加以制止。
   在高楼周围蠢蠢欲动的“使徒”军势,不仅没有侵入屋顶,甚至连一句私下谈话也没有发出。他们只是在默默地守望着眼前的光景。因为他们对自己将军的强大,已经寄予了全面的信赖。
   虞轩并不认为对方小看了自己。因为这个统领『化装舞会』的三柱臣之一的将军“千变”修德南,的确是拥有足以使他这样做和受到如此信赖的强大实力。
   可是,被誉为东洋首屈一指的强手的火雾战士“剑花挥舞者”——
   “上吧,帝鸿。”
   “唔。”
   正要乘着他的这种自信和信赖,带着最低限度也要报上一箭之仇的打算,以全力发起挑战。
   卷在腰上的腰带,慢慢从飘舞在风中的一端开始化作红梅色的火粉逐渐消失。剑鞘也一样,接着是衣服,连身体也不例外。就这样,身体下方逐渐像花瓣随风飘散一般消失的、只剩下肩膀和头部的虞轩,以平稳的表情宣告了力量的释放。
   “——‘舍身剑醒’——”
   瞬间,剩下的身体也彻底飞散,火粉变化成红梅色的彩霞。唯独只有停留在原处的直剑型神器“昆吾”的剑身点缀着优美的花纹。剑柄重新由彩霞所握紧。
   那是以仙女的优美盛装姿态为形的红梅色彩霞。
   这正是“剑花挥舞者”所自傲的、以神器“昆吾”为中核的战斗形态“舍身剑醒”。
   “要上了。帝鸿。”
   “唔。”
   在回应的瞬间,直剑就顿时像飞一样向修德南袭去。
   那是一记完全不带挥舞动作的、仿佛以彩霞作为喷射火般的凌厉刺击。
   “!”
   修德南反射性的躲开了身体。擦过身边的高热彩霞,烤焦了西装的肩膀部分。在做出躲开动作的途中,他猛然开始加速,握住刚枪“神铁如意”最边缘的部分挥出一枪。
   在擦身而过的最后一刻,由于剑柄上被稍微擦到了一下,“昆吾”顿时打着转向别的方向飞了出去。但是在数秒之内,从旁边涌出的红梅色彩霞又再次化作仙女将其接住——
   “不光是避开了一剑,还触碰到了吗。”
   “真不愧是你啊,蚩尤。”
   说完在空中飘舞了几秒——接着就像雪崩似的连同彩霞一起飞袭而下。
   抬头看着那以纵向旋转的剑为核心的高热彩霞,修德南——
   “呼。”
   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开始变形。
   持枪的右半身保持着人身,左半身的轮廓却膨胀了起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把尾巴前端连接在人类右半身上的、如恐龙一般的蜥蜴。
   不断旋转的“昆吾”触碰到了那包裹着厚厚鳞片的头顶。
   “唔。”
   在修德南惊讶地抬起头来的时侯使出一击,把蜥蜴的脑袋纵向切断了。而且,灼热的彩霞还从伤口部位发起入侵,在瞬间内就把大蜥蜴的里面和外面都变成了焦炭。
   在受到余波侵袭的屋顶庭院中——
   “好热!”
   修德南勉强切断了这部分身体往后跳开,“昆吾”则再次对只剩半身的修德南使出神速的突刺攻击。这次是从被切离的断面这个死角发起的攻击。
   (我赢了——唔!?)
   但是,那切断面却在瞬间内变化成了长有无数利牙的嘴巴。而且还配合着突刺攻击的时机慢慢闭合起来。在战栗的虞轩心中——
   (利用地势!)
   迅速传来了帝鸿的声音。
   “昆吾”和红梅色彩霞稍微将轨道偏移到了下方。灼热的破坏力穿破了屋顶庭院的浅薄土层,一直向着楼下汹涌而去。
   看到对方把目标从自己身上移开后,修德南就像呼吸般轻易地恢复了半身,把“神铁如意”向上挥起。
   这时候,虞轩却先发制人地穿破地板,把剑尖对准了他的脸刺去。
   “!”
   修德南以后仰避开这一击,然后横扫出一枪作为回礼。
   红梅色的彩霞被吹散了——正当他这么想的瞬间,那彩霞又再次集中起来化作了握剑的仙女。
   面对再次从头顶上直劈下来的利剑,修德南在危险关头以枪柄抵挡住了。
   两人互相使出全力压向对方——
   “虞轩,你还真是走运。现在你可以亲眼目睹‘神铁如意’的全力攻击了。”
   正当两人在极近距离内互相瞪视的期间,墨镜裂成两半掉落在地上。
   “是吗?那么蚩尤,我也用‘舍身剑醒’的奥义来回敬你吧。”
   “要来了!”
   以帝鸿的声音为信号,下一瞬间,双方都在手上猛一使劲,同时拉开了距离。
   彩霞形成的仙女,在烤灼着屋顶庭院的同时以优美的姿态翩翩起舞,展开双手飞翔起来。她飞到了远高于屋顶的空中,然后解除了身体的形态。位于中央的“昆吾”开始横向旋转,并不断加快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连彩霞也变化成平扁圆盘状的力量漩涡。
   忽然,那漩涡发生了倾斜,把旋转的锯面对准了上海外界宿的屋顶——对准了『化装舞会』的将军直冲而去。
   那个漩涡,面对抬头注视着它的修德南——
   “!!”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惊人速度,轻而易举地把他挤碎在屋顶上。不仅如此,其破坏的余波还贯穿切裂了整座楼房,一直势头不减地贯穿到地面上。
   周围观望着单挑状况的“使徒”军势都僵住了——看起来是这样。
   在冲击的余韵在空间里消失后过了几秒钟,中间部分被削掉了一大部分的高楼,发出如同呻吟般的响声逐渐倾斜,开始慢慢倒塌了。
   在茫茫尘土中漂浮的彩霞利刃,迅速恢复了仙女的姿态。虞轩和帝鸿眺望着自己造成的壮观破坏场面:
   “怎么……样?”
   “气息怎么——”
   还没等两人说完——
   “的确是相当华美的招数……但是,很可惜。还是没能触碰到我的心和性命。”
   “什么!!”
   “唔!?”
   跟之前的劈头直斩一样,摆出抵挡攻击姿态的“千变”修德南,正傲然挺立在那里。高举在他手中的刚枪“神铁如意”上,并没有一丝伤痕。
   “不可能。”
   “竟然……完好无损……”
   面对惊愕的两人,屹立不倒的男人释放出锐利的目光和声音。
   “我们三柱臣的宝具是特制的啦。这根‘神铁如意’只要我的意志不希望那样,就绝对不会被折断和扭曲,而只要我希望的话——”
   在周围的尘土之中逐渐崩塌的楼房。突然停住了动作。
   霎时间,在邪碎裂的断面上,张开了无数的眼睛和嘴巴。
   大小种类各异的那些东西并不是『化装舞会』的士兵。所有的一切,都是“千变”修德南本身。在高楼的所有楼层中,都充满了他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全身。
   摆出抵挡姿势的修德南膝盖以下的部分,就像覆盖着地面一样向外扩展,一直延伸到了两侧的楼房上。这就是引诱和抵挡着自己攻击的、修德南布下的巨大陷阱——虞轩她们在事后才察觉到这一点。
   “可恶!”
   当她们打算解除仙女姿态脱离的时候——
   已经为时已晚了。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修德南从周围的所有嘴巴中发出的咆哮,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从两侧的楼房中伸出了几百几千根缠绕着浊紫色火焰的“神铁如意”。径直朝着化身为彩霞的虞轩刺去。就好像向里侧伸出针刺的刺猬一样,这些压倒性的突刺和打击,都向着唯一一点收束而去。
   向着作为火雾战士“剑花挥舞者”的中核的神器“昆吾”伸去。
   向同时承受着数干刚枪的打击而颤抖的剑伸去。
   “——哼!”
   在其正面,人身的修德南所持的“神铁如意”陡然劈空刺出。
   锵!
   直剑的刀锋和刚枪的枪尖在一点之上发生了碰撞,瞬间,“昆吾”就被击成粉碎了。剩下的红梅色彩霞。也被怒涛般的紫色火焰所吞没,形迹尽灭。
   (这样就好……)
   没有声音、没有姿态、也没有任何动作,虞轩就这样零落了。
   仿佛要取代其存在一般,同时刺向同一点的“神铁如意”在火焰中互相交混,把楼房中的所有身体部分吸引过来,恢复了完整的一人一枪的姿态。
   “红颜薄命……比艳花零落更为迷人……吗。”
   仿佛以他的声音作为落幕致词一般,失去了支撑的楼房——上海外界宿总本部开始晃动起来。墙壁和柱子纷纷碎裂,仿佛被埋没在尘土和轰隆声中一样,这个世界屈指可数的重要据点正在逐渐崩溃。
   几分钟后。践踏着最后一颗滚落的小石头,修德南向着街道迈出了步伐。
   在他背后,仿佛理所当然似的躲起来避难的欧罗巴斯和蕾拉耶屈膝下跪.说出了祝颂的话语。
   “恭喜您,将军。”
   “这场胜战,势必会让我们的盟主大人为之高兴吧。”
   与此相呼应,周围的士兵们都同时向将军发出了欢呼声。
   “呜噢噢噢噢噢~!……将军阁下万岁~!”
   “赢了!赢了啊~!”
   “我们「化装舞会」千秋永在!”
   “三柱臣万岁!”
   “‘干变’修德南阁下万岁!”
   但是,修德南本人却眺望着远方,露出了没有多大兴致的表情。
   为了不让士兵们听到,欧罗巴斯以只能在三人间传达的声音(之所以不用仅限于两人听到的声音,就是他性格正直的表现了)向尊敬的将军说道:
   (虽说是杀戮同胞的讨灭道具,但是我也体会您讨伐了旧知交的心情。)
   (如果在攻略过程中有什么让您感到在意的东西,那就不如趁这个时候由在场的全员展开挖掘工作吧?)
   蕾拉耶也厚着脸皮加入了对话。
   修德南丝毫没有介意,以声音回答道:
   “嘿.别想那多余的顾虑了。刚才跟她们的战斗,我们彼此都好好享受了包括死亡在内的乐趣,我想应该这么说吧。而且,人类布置的机关什么的,并不是用自在法能查探出来的东西,再怎么找也是多余的。而且,我也没接到要搜索外界宿的命令。”
   (那么,到底为什么——)
   欧罗巴斯依然以无声的声音——
   “您为什么露出不太高兴的神情呢?”
   蕾拉耶干脆用嘴巴提出了疑问。
   “我正在考虑这场战斗将会导致的结果。”
   回答之后。修德南就拿出了香烟,轻轻一挥手指就将其点燃了。
   “无论是拒绝配合发起单独挑战而遭受了巨大打击的「傀轮会」,还是获悉这个结果的其他地域的领袖们,之后都应该会出于危机感而服从欧洲的命令了吧。”
   两人终于明白了将军心中所挂念的难题内容。
   “为了让世界上的重要线路陷入不安定的状态,我们已经破坏了相当程度的据点数量。以我们的单方面(虽然还有『魔术殿堂』的助力,但这不是该讲给部下听的事)突袭和他们毫无准备的迎击这个条件能获得的最大战果,也已经在这个地方实现了。恐怕,接下来并不是能轻易应付的对手,现在当然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了。”
   如果再发生下一次的话,那就是决战了。



第十三章  未来とは


   距离上海四十公里以外的某处山丘上,得以从围歼战中存活的火雾战士们纷纷聚集于此,然而人数却只有可怜的不足三十人。
   “‘剑花挥舞者’阵亡了……”
   透过自在式,兰迪轻声将这一噩耗吐露给周围的火雾战士们,语气比自己预想的要沉重许多。
   凛冽的寒风将哭泣了一夜的泪水风干,徒留下撕心裂肺的痛觉嵌入记忆之中。
   沉默,长久的沉默……
   当言语再次在空气中传播时,浓稠的悲观与绝望在众人心中迅速弥漫。
   “我们该怎么办?”
   “未来一片黑暗……”
   “我们都会被那些家伙杀掉的吧!”
   “反正最终也是死,现在就杀回去报仇吧!”
   “以后要怎么办?”
   ……
   上海的陷落、“剑花挥舞者”虞轩的阵亡、『傀轮会』几乎覆灭的局面令这些刚刚契约不久、好不容易才拥有容身之所的讨伐者新人们心灰意冷,仿佛终于找到的光明未来转眼被染成了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漆黑。
   失去了可以依靠的支柱,没有了可以指导自己的前辈,绝望、愤怒、恐惧、悲伤……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充斥在这些新人之中,却没人知道该如何是好。
   眼前的景象令兰迪幡然醒悟到,原来这次的攻击不仅是从物理层面摧毁了『傀轮会』,更是在这些本应是未来火种的火雾战士心中深深植入了看不见的恐惧。
   (怎么办,这样下去,这些新人就算逃过此劫也没用了!)
   纵然红世魔王们不断在鼓励着各自的契约者,但起到的效果却是令原本就失去理智的讨伐者们更加狂热,而已深陷绝望的火雾战士们更加恐惧。
   兰迪瞥了一眼躺靠岩石的少女,橙色长发凌乱地披着,一双瞳眸宛若失去光泽的宝石,其中除了悲伤已再无他物,握有发带的右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如今这般颓废的模样与昔日在战场上一手抚琴一手指挥部下的“彩弦博学者”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她知道真相,能再次站起来吗?)
   银发的诗人有些踌躇,他深怕自己隐藏的秘密会令这个内心布满伤痕的少女崩溃。
   (没时间犹豫了,你不是还要去找那个红世丫头吗?『傀轮会』的事必须尽快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
   尽管契约魔王的催促显得有些无情,但事实的确如此,他并非是『傀轮会』的一员,之所以一直驻守上海也仅仅是因为与“剑花挥舞者”虞轩的交情。而如今,虞轩已然仙逝,她所交付之事也已完成,上海在『化装舞会』的猛攻下陷落了敌手,是时候离开这里去寻找不告而别的“蓝蝶”迦蒂丝(“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了。
   只是,在他心中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完成,那便是将一个月前与虞轩的对谈原原本本地告诉在场的这些讨伐者新人们,至于结果会如何,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
   “在这里,我有些话要说,是关于上海围歼战的真实意图的!”
   前一秒还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芮伊在听到兰迪这句话时,突然抬起头,橙色双眸中布满了诧异。
   “其实,在一个月前,‘剑花挥舞者’曾秘密找我聊过一次……”
   兰迪背靠一棵树叶已经全部凋零的古树,缓缓将隐匿在心中的秘密吐露而出,思绪渐渐飘回到了那个秋意渐散、寒冬初至的日子:

   那是十二月的某一天,街道上稀稀落落的行人们裹着厚重的冬装步履匆匆地赶往各自的目的地,唯有两名气度非凡的异行客不紧不慢地悠然漫步于寒风中。
   一如往常般以一袭银月苍蓝长袍覆身的青年名曰“银月诗人”兰迪,柔顺的披肩银发在风中微微飘舞,宛若踏入尘世的仙人。
   站在他身边的并非往日的蓝发纯真少女,而是身为东亚地区火雾战士总指挥,“剑花挥舞者”虞轩,白色夹克配以相同色系的长裤,展现出了丝毫不输于身边人的帅气。
   此时的两人正因为一句话而止步不前:
   ——一旦形势不利,你可以将芮伊带离战场!
   从兰迪的表情上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他对这个提议的抗拒,毕竟这么做无论是对『傀轮会』的作战能力,还是对日后自己在火雾战士中的评价,都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承担的风险!
   虞轩也正是看出了对方由此顾虑,故而决意将真相告知,但在这之前,她却先提出了一个问题试探:
   “那么,从你的角度来看,此次作战如何?”
   “说实话,太糟糕了!现在对方士气正盛,而失去了「库贝利克交响乐」、「蒙特贝迪的航线」的我们等同于瞎子和聋子,此时应该将有生力量分散隐蔽而不是集中出击!”
   在这里,兰迪也不再有所顾虑,而是毫不避讳地亮出与长老们决策完全相反的观点,毕竟他并非组织成员,与虞轩又是旧识,自然没必要为了附和长老们的意见而隐瞒自己的真意。
   “你果然也是这么想的吗?”
   轻轻的一声叹息足以表明一切,敏锐的诗人立即明白了。
   “那你也是……”
   “其实我是知道的,这场围歼战99%将会失败,而我之所以没有反对是因为我也知道,敌人的目标就是为了全歼我们!”
   “那我们更应该……”
   虞轩摇了摇头,打断了兰迪的反驳,凛然的明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哀伤。
   “敌人既然故意将我们留到最后,为何你觉得他们会轻易放我们躲藏呢?”
   面对“剑花挥舞者”的质问,兰迪环顾四周,一时语塞。可在心中,他又何尝没有想到这层,只是不愿意接受这残酷的事实,毕竟事情若真变成这样,将会有众多同胞不可避免地牺牲于此。
   “敌人几乎切断了世界上所有作为情报枢纽的重要外界宿,唯有这里却寸土未犯!很明显,敌人是将这里作为整场战斗的最终舞台!”
   虞轩的补充仿佛一阵寒风拂过兰迪的心头,细细审视四周的街景,联想到这一切都会在日后付之一炬,不禁萌生些许感伤。
   然而腰带系有华美直剑的女性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沉溺于悲伤中,已然迈开了步伐,继续向前。
   银发青年急忙跟上脚步,只是这一刻他感到自己的腿脚犹如被冰封似的变得异常沉重。
   “难道真没有别的办法吗?另外,敌人为何非要置我们于死地!”
   兰迪边走边思索着,凛冽的北风不断将他的长袍下摆吹起,然而他却丝毫不以为意,他不明白,尚未蒙面的敌人为何非要摧毁『傀轮会』不可,在近几十年里无论自己抑或是『傀轮会』都没有采取任何可能招致如此巨大仇恨的行动啊!
   “不知你是否了解距今五千余年前,在这片土地上爆发的‘大战’的详情?”
   虽然兰迪并未能亲身经历那场大战,然而但凡是涉及到红世的相关者或多或少都曾听闻过昔日“大战”的情形。
   “在很久以前,我们「傀轮会」曾联合其他诸多火雾战士将「化装舞会」以及「魔术殿堂」的盟主‘祭礼之蛇’封印在了‘久远的陷阱’。”
   “!!”
   虞轩的这一点拨瞬间令诗人明白了、明白了为何敌人会执着于毁灭『傀轮会』。
   虽然还无法确定袭击其他外界宿的凶手是谁,但能有实力将『库贝利克交响乐』、『蒙特贝迪的航线』等知名外界宿一夜颠覆的,恐怕这世上并没有多少红世组织或魔王可供作为候选的,所以『傀轮会』一直将『化装舞会』与『魔术殿堂』作为潜在的对手。
   尽管兰迪一直认同这种判断,但以前的他始终无法明白为何这两大组织要将『傀轮会』视作眼中钉,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
   (最近『化装舞会』似乎很活跃,加之这次急于毁灭『傀轮会』,应该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吧?)
   银发的青年跟随同伴来到一间装饰典雅的咖啡屋,摆在门外的遮阳伞早已纷纷收起,毕竟在这种季节不会有什么人愿意选择露天座位。
   两人步入店内,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随意地点了两杯咖啡和一些甜品,随后继续这略微沉重的话题。
   “「化装舞会」曾经在这里吃过亏,所以他们必然会对诞生在这片土地上的火雾战士格外忌惮。如果我们选择分散隐匿,他们很可能会逐块区域进行扫荡;然而一旦我们几乎全部的主力均牺牲在了这场围歼战中,那么剩余的火雾战士就能在较为安全的环境下生存。”
   “什么?!”
   兰迪猛地抬起头,他从刚才开始就在为了尽可能拯救故乡的同伴们而不遗余力地思索对策,可“剑花挥舞者”突如其来的话语却仿佛一击闷棍,令他一时没能跟上节奏。
   “让其他同伴能活下去?”
   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诗人此时也顾不得礼仪了,怔怔地盯着眼前这位西装革履的英气女子,一时竟怀疑对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虞轩也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静静地回望对方,因为她知道面前的“银月诗人”并非庸碌之辈,只需一点时间消化,他终究会明白的。
   “呵呵,这可真是舍生取义的做法啊!”
   银发的诗人低下头,苦涩的笑容渐渐爬上了他的面庞,明亮的蓝色瞳眸也同时笼上了一层悲伤的灰霾。
   也许,这的确是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兰迪不免有些泄气,没想到如此规模的作战居然只是为了牺牲众人。
   虞轩顺时针搅动杯中的咖啡,随后轻轻抿了一口。
   “你觉得这片土地孕育的火雾战士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如同是在教导尚未开窍的学生,“剑花挥舞者”又抛出了新问题,只是这个问题并不像之前那么容易回答。
   兰迪沉思许久,努力在脑海中一遍遍翻阅那些认识的同伴,从中找寻他们的共通点。
   “隐忍、团结?”
   伴随答案,他抬起头,望向出题者。
   落日余晖透过玻璃的折射映照在作为本次战役总指挥的女性脸上,浅浅的莞尔一笑,在赤红夕暮的衬托下,透出几分悲壮。
   “没错,还有一点,包容。”
   在与“剑花挥舞者”对话中,兰迪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他慢慢能看清眼前这位镇守故土长达千余年的强者的意图了。
   “不要害怕失败,无需畏惧死亡,不必悲恸离别,只要将希望的种子留下,星星之火终有一日可以燎原。”
   “而‘彩弦博学者’就是点燃她们的火苗?”
   终于,循着点点光迹,他似乎能抓住“剑花挥舞者”想法的尾巴了。
   虞轩再次抿了口杯中的咖啡,脸上洋溢出满意的笑容。
   “嗯,她是这些后辈中最有可能带领这片土地上的火雾战士重新崛起的!”
   举止优雅的诗人切下一小片蛋糕放入嘴中,在记忆深处细细回想那位与自己缘分不浅的少女,在她的身边总能聚拢起一群不受常规所容却能力出色的人才,而她一视同仁、身先士卒的做法进一步将众人凝聚在一起。
   “之后的道路会很艰苦,但我相信这片土地所孕育出的战士们不会这么轻易就倒下的。”
   自始至终,希望之色都没有从虞轩的眼神中消散,纵然大地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陷入黑暗,但明日的朝阳终会升起。
   在这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大战以及其他同伴的看法,直至夜幕笼罩才依依惜别。
   ……
   “这就是‘剑花挥舞者’要我传递给你们的。”
   兰迪将自己与虞轩的对话转述后,山丘之上再次陷入了一片静寂,过于沉重的话题并没有击溃这些年轻人,但同样也没有拯救他们。
   “我刚才听到有人说未来一片黑暗?”
   尽管与“剑花挥舞者”相比还很稚嫩,但对于眼前这些新人,自己足以称得上是前辈了,只不过是个不太合格的前辈,可如今是自己发挥这一桥梁作用的时候了。
   “未来是什么?1秒钟后,还是明天,抑或是明年?都不是!未来就从‘现在’开始,我们眼帘所映一切都已成为了过去!”
   突然的说辞令在场所有人有些茫然,大家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这位昔日的“变节者”身上,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在沙漏里,下一粒时间之沙,或者已落下,或者还没有落下,而这一段间隙便是现在!”
   “是要我们自己改变下一粒沙所决定的未来吗?”
   所幸这些生存下来的火雾战士们并不笨拙,不仅是芮伊,在场还有不少人也悟到银发诗人此时所要传递的真意。
   “未来不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它就在眼前,就在现在!如果一直处于被动,只是傻傻等待未来的到来,那么你们想要的未来永远不会到来!”
   虽然做了些与自己风格不符的事,但既然是答应了虞轩的请求,怎么可能单单只把芮伊护送出城就完事呢?至少要让他们重新振作起来!
   “你们拥有的可能性,正是这未来!”
   极目远眺,赤红的旭日仿佛是遵从和“剑花挥舞者”虞轩的约定般,一点点、一点点地从东方的地平线下爬上了青空,经过一夜黑暗的都市渐渐迎来了新一天的晨曦。
   橙发女孩扶着用以传达魔王意志的五弦琴,艰难地站起身,腹部的伤口已然痊愈了大半,曾经因过渡悲伤而黯淡的双眸又一次恢复了神采。
   同样受到鼓励而恢复的还有曾被尚卢指定带领众人逃脱的青年,清澈的眼眸中相比先前更多了一份坚定,探寻到未来之路的他正用“净化之炎”清洁沾满了尘泥与血渍的白色礼服。
   与青年手牵手的女孩默默地抹去溢出的泪水,一同抹去的还有这一夜的悲伤,在这短短的数小时里,她失去了教导自己种种的老师,失去了一起奋战的同伴,失去了与她一同进入组织的闺蜜,可这一切也令她成长了,不再是最初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了。
   望着眼前这一张张已然翻越了高山的坚毅面庞,兰迪颇敢欣慰,悬在心中许久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
   (虞轩,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圆满完成了……)
   “兰迪哥哥,你要走了吗?”
   当芮伊再次称呼他为“兰迪哥哥”时,银发的诗人心头一暖,原来自己终究还是没有被讨厌啊!但也正如对方所察觉到的,他必须和这些年轻的战士们告别了。
   “嗯,在东北有一个重要的人在等我,我必须去那里!”
   “嗯——那我们约定,等完成各自的事情后再相会。”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5-1-1 13:40 编辑

後记


   小生,月牍兰迪。
   转眼,又是6个月过去了,在咱勤勤恳恳的努力以及各位的支持下,《月蝶-玄》第五卷保持着每周一更的速度,在今天终于顺利完结了。
   在此先要向一直等待着的各位跟随至今的老读者以及入坑不久的新读者们说声感谢,感谢大家每周等待本文的更新。
   本卷可以说是整个故事的转折点,一直黏在兰迪身边的迦蒂丝在获悉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最终选择离开了喜欢的兰迪,至于最后两人的结局会如何尽请期待。
   另外,需要花大篇幅说的是有关上海伏击战以及『傀轮会』覆灭的剧情。这并非咱的肆意安排,而是高桥老师的原作剧情,但原作碍于篇幅关系,只是描绘了项辛和虞轩的死之别,以及“剑花挥舞者”和“千变”的最终一役,其余均被简单带过。而咱则以此为基础,着重描写了原作中只被提名而没有任何登场的几人:季重、范勋。同时为了强化上海之役的悲壮效果而以伊萍、尚卢、莫萱等原创角色的死作为渲染,为『傀轮会』正名以及补完上海之战,就和第三卷补完“棺柩裁缝师”迪丝的故事一样,这一段剧情也是咱写《月蝶-玄》的数个初衷之一。
   以下要说的是本卷中几个比较特别之处:
   首先是在本卷故事中,新登场的人物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前几卷就登场的人物的回收工作,比如“辅天垂钓者”尚卢、“金绿の豹王”范勋、“腐蚀龙”法弗尼尔……这些之前就已经有过初登场的角色在这一卷大量便当。而少数的新登场角色也是当即就申领了便当,比如“赤錆猎手”伊森利恩·柯尔特、“魂销锁”帕德洛克。其中只有两个人物例外,在这里必须着重提一下,一位是与兰迪决斗的“耀曇の修女”柏木雪羽,还有位是吸引了米莎的“醉梦の姬”缪西娅·皮科希,其实这两人的原型分别是AKB48/ NMB48的柏木由纪以及NMB48/SKE48的渡边美优纪,都是咱在48系中颇为喜欢的成员,而她们也会在后续剧情中发挥不小的作用。
   其次讲到的是写作方式,在本卷中的第六章和第十二章首次采用了交叉镜头的描写方式,第六章是以迦蒂丝和兰迪双线同时进行,以信笺为过渡;第十二章是以虞轩为主线,芮伊、米莎作为支线,以相同的动作作为连接点。之所以采用这样的写作方式是为了突出画面感,希望可以让读者更直观地享受作品。
   接下来要说的一点是比较特别,也是可能引起争议的,那就是本卷的第十二章,基本是在高桥老师的原作翻译基础上进行细微修改后放出的,原作内容几乎占了这一章的5/6,为什么这么做呢?主要有2点:①使全文与原作结合更为紧密,②原作中对于项辛刎别以及虞轩最终消陨的描写很完美;所以既不忍舍去这一段内容,但重写又无着笔的点。
   最后要说的是咱通过上海之役想要表达的一些东西:①是作为『傀轮会』最高战力指挥的虞轩不拘泥于个人生死的大局观;②是『傀轮会』成员在强敌面前不畏生死奋力反抗的英勇身姿;③是幸存者们获悉真相后重新崛起的坚忍不拔……而这些其实也正是中华民族所具备的的优秀品质。(其实,这场战役其实有点影射淞沪抗战的意味。)
   嘛~说的有些严肃了,总之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地开开心心读下去就好了。
   在往後的故事里,还会有各种各样的人物会登场,他们或是来自于其他作品中的友情客串、或是来自于咱现实生活中的虚像映射、或是来自于咱不同人格的情感寄宿。各位若是能够喜欢的话,就是咱最大的喜悦了。
   最后要说的是:谢谢你们,本作品最大支持者——各位看官。虽然目前依旧处于没有插话的状态,但是咱还是会继续努力的,绝不会辜负各位读者的。(第六卷开篇预计会在一月末至二月初,因为,咱要去采风啦!)


               2015年01月
                  月牍兰迪


PS:以下是本卷人物名出处:
火雾战士&契约魔王:

契约魔王:“庇护垂铃”目犍连
目犍连:原始佛教时期,为佛陀十大弟子之一,又作摩诃目犍连
神器:禅杖“伊私阇梨”:
来源于目犍连殉教之场所伊私阇梨山。
契约者:“不动壁垒”金厚
金:来源于游戏《英雄传说:空之轨迹》金·瓦塞克。
金厚:来源于网络游戏《魔兽世界》NPC防风者金厚(Jin ho)。


契约魔王:“噬骨影牙”苛尔玻洛丝 
苛尔玻洛丝:厄喀德那和堤丰的后代,希腊神话中的地狱看门犬,这条狗有三个头,狗嘴滴着毒涎,下身长着一条龙尾,头上和背上的毛全是盘缠着的条条毒蛇。
神器:银白项圈项链“瑟布鲁斯”:
来源于二战“突破英吉利海峡‘瑟布鲁斯’行动”中,有关涉及海军的作战代号是“瑟布鲁斯”(也许是德语发音)。
契约者:“赤錆猎手”伊森利恩·柯尔特< Isillien Colt >
伊森利恩:来源于万罗游戏游戏《魔兽世界》重要NPC,血色十字军大检察官伊森利恩。
柯尔特:来源于著名的火器发明家和枪械制造商塞缪尔·柯尔特(Samuel Colt)。


契约魔王:“圣闇嬿燨”帕洱瓦缇·汀·卡特
帕洱瓦缇:来源于印度神话湿婆神妃帕尔瓦蒂产生,喜马拉雅山的雪山女神。帕尔瓦蒂不仅仅有着绝世的美貌,需要的时候在战场上也会变化为狞猛的战神。从她的化身里又产生了印度神话里最凶猛恐怖的黑女神伽梨。穆卢干(Murugan)与象头神格涅沙的母亲。原为印度教司婚姻幸福的女神达刹约尼。为向对其恋人湿婆不尊的父亲达刹表达不满而投火自尽,灵魂转世为雪山女神帕尔瓦蒂并与湿婆再度结婚。
汀·卡特:来源于马来西亚塞诺族自古相传的土之精灵,下雨时从地底钻出的生物,名字是雨精灵的意思。
神器:十字架吊坠“森雪”:
来源于日本动画《宇宙战舰大和号》人物,生活部主任,雷达士兼医护士,第一女主角森雪。
契约者:“耀曇の修女”柏木雪羽< Kashiwagi Yukiha >:
柏木雪:来源于柏木由纪,少女组合AKB48的TeamB队长柏木由纪< Kashiwagi Yuki >
羽:来源于Galgame声优风音的马甲号:未来羽。


契约魔王:“厉风玄廉”姜禺< Chiang Yu >:
来源于中国神话《山海经》中记载的颛顼大臣,北方神人禺疆。传说禺疆活跃在水里,陆上和空中,是水神,也是风神。其名字取自于《路史》所载,远古时的黄帝,有个玄孙叫禺疆(Yu Chiang)
神器:扇轮状羽扇“玄冥”:
来源于风神禺疆据说字“玄冥”
前任契约者:“觳觫风伯”星季:
星季:由于中国姓名倒置实则应该写为箕星,来源于《风俗通》中 “风师者箕星也。箕主簸扬,能致风气,故称箕伯。”。
现任契约者:“觳觫风师”季重
季重:《灼眼的夏娜》原著角色


契约魔王:“露羽蛇”佘桦 
佘桦:出自《山海经(中次二经)》记载的化蛇:“水兽。人面豺身,有翼,蛇行,声音如叱呼。招大水。”(这是个人面豺身,背生双翼,行走如蛇,盘行蠕动的怪物。它的声音如同婴儿大声啼哭,又像是妇人在叱骂。化蛇很少开口发音,一旦发音就会招来滔天的洪水)。
神器:浅蓝色的发夹
契约者:“寡言の呼水者”莫萱
莫:主源均出自颛顼,莫姓子孙便奉颛顼(炎黄联盟重要首领之一)为莫姓的得姓始祖。
萱:取自草本植物,萱草。


契约魔王:“驱影炽钰”妭
妭:传说妭是黄帝的女儿,因为是光热之神,所以所到之处皆爆发旱灾。
神器:挂在手绳上象征太阳的圆形玉饰“菡”:
来源于传说妭是黄帝的女儿,因为是光热之神,所以所到之处皆爆发旱灾,亦称“旱魃”。
契约者:“匿云の炎姬”马萱鸢
马:来源于孝慈高皇后马氏。
萱鸢:由于妭是皇帝之女,故而姓轩辕


契约魔王:“放荡形骸”伽萨·朵库罗< Gasha Dokuro >
来源于《日本灵异记》中登场,野原上由众多无主枯骨和死体等怨灵聚集起来,变成的巨大的骷髅魔物。
神器:戴在头顶的白金冠“卫”:
来源于唐高祖李渊第四子李元霸死后被追封为卫怀王。
契约者:“白竹の舞姬”栗渊魃:
栗渊魃:来源于《说唐》中传说人物李元霸的原型,唐高祖李渊第四子,李元霸。


红世魔王
"魂销锁"帕德洛克[Padlock]
来源于因为过度的自残死去变成了丧尸パドロック。


"醉梦の姬"缪西娅·皮科希 [Miuccia·Pixy][Padlock]
缪西娅:来自于意大利时装品牌[miu miu]创始人缪西娅·普拉达。
皮科希:来源于欧洲民间传说中生有翅膀,娇小柔弱,在花丛里生息的精灵。小妖精们非常喜欢恶作剧,尤其喜欢捉弄旅行的人,使他们迷路。但是妖精们的本质还是善良的,只要给他们点奶酪,牛奶,他们就会报恩般的帮忙做家务了。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5-2-14 13:44 编辑

第六卷


序章 強さと弱さの間で

      ——我一定很坚强吧?周围人总是因此而忽略我。
      仿佛洋娃娃似的少女站在倒塌的废墟前,华丽的洋服早已破败不堪,纵然失去了一切,可高傲的公主依旧选择前行,唯有指甲与贝齿深深嵌入血肉,从中渗出的血红泪滴竭力掩饰内心的悲伤。
      ——其实我也曾无数次,受伤和流泪。
      娇弱的女孩双手抱膝,蜷缩在阴暗房间的一角,犹如翡翠般美丽的瞳眸中却没有丝毫神采,只有泪水不断从这空洞的心灵之窗中滚落。
      ——失落沮丧无济于事,一如往日优雅站起,独自一人朝着梦想启程。
      被叫到番号的女孩站起身来,坚定地走向那扇通往地狱的门扉,这已经是她第七十二次走出这个房间了,在她身后的幽暗囚室里横躺着的是无数没能承受住实验而倒下的孩童尸体。
      ——你的背影如此美丽,在最后请让我说一句 「我并不孤独」。
      身材魁梧的男子站在悬崖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在中间的两块岩石上曾经绑着一位少女,那是一位拥有美丽心灵的天使,即使是被周围人称作“怪物”的男孩亦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她。
      ——彼此守护,羁绊日渐深厚,到了现在终于明白,存在于此的理由。
      面对眼前倒在血泊中的同学,一名手握玻璃碎片的纤瘦少女在风中肆意地纵声大笑,可她白皙的面庞上两行泪痕却清晰可见。

      什么是强大,什么又是弱小,两者间的分界线又在哪里?
      我不明白,即使访遍了河川大地,依旧没能找到准确的答案。
      我想知道,即使接触了各不相同的人类与魔王,答案却依旧虚无缥缈。
      好奇怪呀,明明最初只是想寻找最强的人类与魔王,以此制造出最强的战士进行复仇,可渐渐的,我却在旅途中被这些并不强大的人们所吸引。
      一次次给予他们击败弱小的钥匙,一次次赋予他们向前迈进的力量,一次次见证他们化身强大的瞬间……
      终于,我明白了,原来弱小与强大并没有明确的界限。
      看似坚强的女王,实际拥有一颗娇嫩的心,她只是将自己的弱小包裹了起来。
      遭受欺凌的弱小女孩,纵然一遍遍被篡改记忆,却始终坚守自己身为人类的尊严。
      在不断的实验中,女孩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完成了从弱小到强大的蜕变。
      健硕的身躯,卑怯的心灵,在天使以生命为代价的仪式中,他,完成了统一。
      为了守护重要之人,少女一直维持着坚强,然而当一切失去时,压抑许久的弱小顷刻将这份坚强堕转成了疯狂。
      ……
      他们每个个体是如此的大相径庭,却又在灵魂深处有着那么几分相似。
      望着弱小的他们一步一步顽强前行,我不由发出了鼓励的声音:
      找寻梦想,未来的一步,迈出时刻已然来临!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5-2-28 23:03 编辑

第一章  未卜的前途


      让我们把时间的钟摆稍稍回拨,回到24小时前,回到尚未被红世使徒攻陷的上海。
      人丁寥寥的车厢里,一位少女坐在窗边,她即将启程,前往一个陌生的目的地。
      那是一座被严寒覆盖的城市,她的姐姐此刻如今居住在那里,可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欣慰的重聚,因为少女此行的目的正是杀死对方,杀死名为“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的红世魔王。
      经过短暂等待,列车准时出发,伴随隆隆声,窗外的景物开始缓缓向后退却。
      迦蒂丝缓缓闭上眼,深怕自己思念的那个人会突然出现在站台,将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轻易击垮。
      然而内心的丝丝不舍还是悄悄撬开了她的双睑,即使这回让她所有的努力化为虚有,她也无法狠下心去错过与恋人分别前的最后一眼。
      可惜,直至列车完全驶离了站台,少女依旧没能见到披着银发的诗人。
      其实这样的结果才是最合理的,毕竟这次的出走完全是自己瞒着对方的独断行为,可她还是不由会去祈愿能被找到,而当这份奢求最终落空时,心中泛起的涟漪竟这般酸楚。
      (真的再也不能相见了吗?)
      迦蒂丝不断询问着自己,眼泪簌簌地落下,有那么一刹那,那份伤悲压得她几乎忍不住想要跳下列车。
      (不行,不能再这么任性了!必须要阻止姐姐,必须要保护好这里!)
      少女捂着嘴,努力压制住悲戚的哭声,佯装自然地将视线移向窗外,呆呆地凝望着雨中的田地,窗外同样晶莹的雨珠仿佛是取代了她的泪水,在玻璃上划出道道心恸的水平线。
      回想起与同班同学热热闹闹的初次出游,如今的行程显得是如此的寂寞。
      不仅是心理层面的,物质层面亦是如此,在她所处的这列车厢有3/4的座位竟是空座。
      通过存在之力的流动,迦蒂丝发现这列列车搭载的乘客并不多,只勉强达到了其运能的一半,或许是发车时间的关系吧?在这寒冷的清晨,相信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冒着刺骨的寒气而选择起个大早。
      如果不是从“繁焰树”口中得知了真相,如果自己还是那个懵懂无知的红世之徒,这会儿也应该还在赖在被窝里吧……
      只不过,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这种东西,如今已然回想起真实身份的“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深深明白自己从前犯下的罪孽是多么的深重,因此现在的她必须要做出弥补。
      (不能再让姐姐肆意妄为了!)
      在窗外景物的不断变化中,列车已离开了上海的地界。
      (再见了,兰迪。再见了,上海……)
      一段时间的颠簸后,列车的行驶逐渐趋于平稳,人们终于不必再忍受保险带的束缚,开始在各节车厢中穿梭。
      其余的人们或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或与邻座的亲朋好友相互攀谈,也有人倒头就睡,甚至旁若无人地打起了呼噜……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其中混杂着一位从异世而来的少女。

      过去,遥远的过去,已经快要被遗忘的过去……
      朱红色的天空,仿佛是被鲜血涂抹了一般,令人感到窒息。
      地面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以及各种颜色的火焰,一只蝴蝶模样的红世魔王在其中漫无目的地飞行。
      她,有着宛如丝绸般柔顺的海蓝色秀发,被长发掩盖的两只尖耳一动一动地倾听着周围似乎在展示着她们的存在似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好奇地四处张望。
      背后,一对拥有堪比日月星辰之美的巨大翅翼扑哧扑哧地拍打着挥散出点点海蓝火光。
      夹在翅膀中央的纤瘦身躯,似风中柳条,轻盈而柔美,堪比无瑕白玉的白皙肌肤令世上任何女子与之相比都羞愧不已。
      “姐姐~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为什么我们要不远万里的来这里?”
      “傻妹妹~就知道吃~”
      回话的红世魔王同样拥有形似蝴蝶翅膀的巨大薄翼,但和妹妹不同,她的火红长发散发出炽热的光芒,好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紫红色的瞳眸闪现出一丝狡黠。
      这两名模样可人的少女便是已然在红世中小有名气的希尔芙姐妹,“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和“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
      经过一番查找,“异蝴”伊莉忒亚领着妹妹来到了某处标有记号的废墟前。
      微微振翅,升腾而起的热风将遮掩在入口上方的横梁吹移至不远处。
      进入昏暗的地窖,不同模样的红世使徒在周围坐了一圈,而位居正中央的红世魔王正是此次会面的邀请者。
      “是‘刃拳’奥特休斯啊……”
      迦拉忒亚发出轻轻的感叹,在她印象中这位被称作“刃拳”的红世魔王是一位对战斗有着极高热情的疯子,她不明白这样的对象为何会引起姐姐的注意。
      这位显现为一名双手被短剑取代的武士模样的红世魔王似乎并未听见迦拉忒亚的轻叹,而是径直向她的姐姐招手,准确说应该是挥舞着短剑。
      “喲,‘异蝴’,听说你想成为这一块区域的独裁者?”
      “没错!”
      伊莉忒亚·希尔芙微微眯缝起眼睛,似乎是在品读对方问话的含义,又似乎是在审视周围红世使徒的战力。
      角落里,一只匍匐在地的蜥蜴模样的红世使徒很是兴奋,不时露出锋利的獠牙。
      “也就是说我们加入后能有机会与更多更强的家伙战斗了?”
      “没错!”
      伊莉忒的回答坚定而果断,惹得“刃拳”奥特休斯忍不住哈哈大笑,其余的红世使徒们也跟着笑出了声。
      当笑声收敛后,奥特休斯的表情恢复了严肃,他站起身向“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走去,一同起身的还有四周坐着的红世使徒们。
      “好,有志气!”
      他单膝跪地,右手放于胸前,如宣誓效忠的骑士一般向眼前的少女行礼。
      (原来“刃拳”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疯狂啊!)
      正当迦拉忒亚这么想时,一柄长剑却贯穿了“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的胸膛,而剑的主人正是还跪在地上的“刃拳”奥特休斯。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笨~蛋!”
      “我真是希望你能这么说啊!”
      遭到暗算的红世魔王“异蝴”并没露出痛苦的表情,微微泛红的脸上只有深深的失望。
      “可惜,你没机会了!”
      伊莉忒亚·希尔芙的身形顿时消散,化成无数只娇小的蝴蝶将袭击者包围。
      “迦拉忒亚,动手!”
      听到从蝴蝶群中传出的熟悉声音,因姐姐受袭而愣住的“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这才缓过神来,立即对逼近的两名敌人释放了自在式“妖火”。
      被诡异的蓝色火焰包围的敌人痛苦地挣扎着,试图将其扑灭,但迦拉忒亚的火焰与一般红世使徒不同,是不将灼烧对象存在之力燃尽绝不会熄灭的恐怖妖火。
      距离她不远的另一边,被蝴蝶群包围的“刃拳”奥特休斯已然不复存在,就连最后一丝弁柄色火粉也被伊莉忒亚吞进了肚中。
      进食完毕的红紫色小蝶四处纷飞,寻找着下一个不幸的目标。
      站在中央的蓝色娇蝶则不断释放出致命的烈焰,将每一名试图反抗的敌人烧成灰烬。
      ……
      不知何故,昔日与姐姐初次遭遇偷袭的记忆此时浮现在了眼前。
      是因为自己即将要进行相同的行动而感到不安吗?还是历经长久分别后对姐姐的挂念?迦蒂丝自己也不知道,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必须去和姐姐见上一面!
      似乎为了挥散遥远过去的不快记忆,她将目光移向窗外。
      伴随列车的疾驰,农田、水塘、屋舍、树林……充满田野气息的风景不断变换着。
      半年多以前,自己不断遭遇红世使徒与火雾战士的追杀一路逃窜至上海,根本没有闲暇停下脚步浏览一路的美景。
      (呼~那会儿迦蒂丝真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了呢!)
      轻轻抚摸腹部曾经的伤口,虽然红世魔王“黑腭”以宝具“死之剑”所刻下的印迹已经消失,但那份恐惧感却久久不曾消散。
      (没想到迦蒂丝的力量原来可以连“死之剑”所造成的效果也完全消除呢~)
      在踏上旅途前,迦蒂丝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以自身的火焰烧灼腹部的伤口,海蓝色带有桔梗色斑点的火焰轻易便抹去了漆黑的剑伤。
      (带走“银月”的最后理由也没了呢~)
      将“银月”折叠工整放在床边前,少女捧着火雾战士“银月诗人”赠送给自己的第一件、也是最珍贵的一件礼物,轻轻嗅了嗅,那混合着兰迪与自己气味的芳香深深印在她的心中。
      不知不觉,迦蒂丝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也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有这些,迦蒂丝就足够了,不能让姐姐再次胡作非为了!)
      环顾四周,车厢中的人们依然故我,他们丝毫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是多么无情。
      这位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驶往东北的列车中,欣赏窗外风景的纤弱少女,曾经却是以凶狠残忍而臭名昭著的双蝶之一,“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
      而如今,却强烈地祈望能守护这份和平,甚至不惜与姐姐为敌。

      在另一辆驶向南方的列车上,同样坐着一位不同于普通人类的女孩。
      深紫色的圆形冬帽下披着银白色的长发,一双宝石般透澈的赤红瞳眸全神贯注地盯着窗外的景色,脸上洋溢着孩童玩耍时独有的喜悦表情。
      “飞吧,飞吧,飞吧!”
      在稚嫩的声音命令下,三只巨大的怪物在广阔空中肆意飞行,时而相互冲撞,时而垂直升降,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相互消减,散落下点点火粉。
      “原来冬天也能看烟火呢~泰芙姆特,多亏你想出来这个点子呢~”
      车厢中,女孩温柔地抚摸随身携带的纯白权杖,说着感谢的话语。
      柔顺的纯白丝巾搭配紫色的双排扣大衣,一袭经典的东欧服饰显得身形娇小的女孩稳重而不失可爱。
      列车一路疾驰,即将驶出俄罗斯的边界,随着怪物们身形越来越小,空中的表演也慢慢临近了尾声。
      外表只有十一、二岁的女孩微微颔首,随即露出纯真的微笑,似乎是在向这些呈上精彩表演的怪物们表示感谢。
      几乎同时,缠绕在怪物们的身上的银色丝线悉数断裂,只剩下残缺身躯的他们早已失去了抵抗之力,在重力的影响下径直坠向地面。
      “真是……太……太疯、疯狂了!”
      由于伤势过重,在下坠过程中,他们的形体依然持续地化为火粉。
      甚至都未能再次触及到地面,这三名红世之徒就已消散无踪。
      “居然……连封绝都不……”
      车厢中的普通人类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异样,只是单纯地以为是一场华丽的特技表演,甚至没有发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在自己身边。
      只有一人——
      “夏洛蒂,以后还是先发动封绝再进行讨伐吧……”
      坐在女孩对面的青年一直沉默地观看了整场演出,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对方:
      “你这样做,不仅对存在之力平衡造成破坏,而且容易被普通人偷袭。”
      这位身高接近两米的男子面容坚毅,额前的叉状伤疤不禁令人心生畏惧,一双银眸好似展翅翱翔于天际的雄鹰般锐利。
      他,就是被称作“白壁守卫”的火雾战士,哈根·克努特。
      “毕竟最危险的敌人通常都是不被人们重视的对象。”
      给人以强悍印象的青年,在面对眼前的女孩时却十分温柔,仿佛一位慈爱的兄长。
      “嘛,别这么严肃,毕竟夏洛蒂酱才契约没多久,很多事还不熟悉嘛~”
      与身形高大的契约者不同,从哈根带有熊皮的纯白色腰带“巴萨卡”中传出的契约魔王的声音却十分稚嫩,犹如十一、二岁的男孩。
      “就是就是~”
      做出回应的是夏洛蒂的契约魔王,“婧雨缨狮”泰芙姆特,嵌有鸨红宝石的纯白权杖所传递出的声音同样稚嫩,不知情的人或许会以为这是两名孩童的细语,然而声音的主人却是两位以嗜血好战闻名的红世魔王。
      “不知他会带来怎样的演出呢~”
      ……



人物介绍:
红世使徒:
      伊莉忒亚·希尔芙:真名为“异蝴”的红世魔王,红世组织『双蝶』的首领之一,显现拥有火红长发、紫红瞳眸的少女,背后有一对美丽的蝶翅。作为指挥者十分狡诈,在战斗时能将身体分化成无数紫红色蝴蝶将敌人包围蚕食,常与妹妹“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一同出现,几乎从无败绩,直至遭遇“赤发灼眼讨伐者”玛蒂尔达·圣米露、“盛装骑手”卡姆辛·奈夫哈维、“吞噬幸运の魔女”维纳斯·VI·凯勒三名火雾战士的联合围剿,使伊莉忒亚身受重伤,几乎被讨伐,最终凭借几只逃脱的紫蝶侥幸存活,在数百年间一直潜心恢复。火焰颜色为血红色夹杂有红紫色斑点。
火雾战士:
      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拥有“純穉公主”称号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婧雨缨狮”泰芙姆特,神器是嵌有鸨红宝石的纯白权杖“贝莉”。爱因兹贝伦家族一直是外界宿的协助者,家庭成员内也诞生过数位火雾战士。夏洛蒂十分年幼,契约时刚满10岁,通常以头戴深紫色的圆形冬帽、柔顺的纯白丝巾搭配紫色的双排扣大衣的模样出现,拥有银白色的长发、赤红瞳眸的可爱外表,战斗时犹如玩耍,让人分不清是嗜血还是天真。
      泰芙姆特:真名为“婧雨缨狮”的红世魔王。泰芙姆特无论是性格还是声音都犹如年幼的女童,没有明确的是非观,对于能让自己信服的教导会用心倾听,但大多数时候抑制不住喜欢玩耍的本性,对于战斗并非十分热衷,但却很享受在战斗中虐杀敌人,仿佛杀死的不是敌人而只是没有生命的玩偶。通过嵌有鸨红宝石的纯白权杖“贝莉”传达意志,火焰为鸨色。



第二章  姐妹


    历经十多个小时的路程,迦蒂丝终于抵达了姐姐所在的城市。
      (这里的火炬数量好惊人!)
      当列车刚刚驶入城市边界时,敏锐的红世魔王就察觉到这里所发生的异变了,整座城市的居民几乎六成以上都已经被转化成了火炬。
      显然,“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已将这片区域完全变成了自己的进食场。
      (好过分!)
      列车稳稳停靠在了站台,乘客们纷纷提着行礼准备下车,在他们之中又有多少人会变成火炬呢?
      迦蒂丝不愿细想,她用厚实的外衣将自己紧紧裹住,跟随人流快步走出了车厢,踏上了这片被寒冷与白雪覆盖的土地。
      她四处张望试图先找个地方平复下内心,随后再去面对姐姐,但“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没有给她机会,一个低沉的声音喊住了她。
      “是‘妖蝶’大人吗?”
      迦蒂丝抬起头,迎面询问自己的男子面容精瘦,双颊凹陷,尖尖的下巴底端垂挂着一簇稀疏的山羊胡。
      “嗯,你是……”
      对于眼前的这名红世之徒,迦蒂丝没有一丁点儿的印象,看来是姐姐在与自己分别后新招募的手下吧。
      “小的是‘须羊’萨堤罗斯,‘异蝴’大人令我来迎接二小姐回家。”
      (真是一点都不给迦蒂丝调整的机会啊!)
      “那个,‘妖蝶’大人的脸色不是太好,是旅途太累了吗?”
      相比一直服务于两姐妹的红世魔王“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这位新侍臣要难对付得多,迦蒂丝急忙收起了失望的神情。
      “嗯、嗯,坐了好久的火车,有点累了。”
      之后,这名叫做“须羊”的红世之徒带着迦蒂丝向“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所盘踞的秘所走去。
      一路上,萨堤罗斯的嘴始终说个不停,而紧随其后的迦蒂丝却只是小心翼翼地以“嗯”和“哦”作为回应,深怕一个不慎说错什么而遭到怀疑。
      穿过几个街区,两人便来到了一幢颇为气派的建筑前,当负责领路的“须羊”萨堤罗斯将迦蒂丝带至电梯前时,这位滔滔不绝的红世之徒终于闭上了嘴。
      “‘异蝴’大人在30层等您。”
      萨堤罗斯向迦蒂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其进入电梯,同时自己后退了两步。
      (是有什么阴谋吗?还是仅仅出于礼节?)
      无论如何,现在早已没有了退路,迦蒂丝深吸了一口气,佯装镇定地走进了电梯,按下了30层。
      时间的流逝总是与人们心中所愿相反,从1层抵达30层的时间简直快得犹如只过去了1秒。
      伴着“叮咚”声,电梯门缓缓打开,披着海蓝长发的少女忐忑地走出电梯。
      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扇装饰豪华的宽敞大门,内心充满不安的迦蒂丝右手握拳按在胸前,再次调整呼吸。
      在脑海中不断设想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形:热烈迎接自己的姐姐,透着诡异微笑的姐姐,以言语试探自己的姐姐,立即对自己发动攻击的姐姐……
      当思虑出几条最基础的应对之策后,迦蒂丝闭上眼,做了最后一次深呼吸,然后推开门——
      走过狭长的玄关,映入少女眼帘的房间远比她所想象的要大许多,而那位她所畏惧的姐姐,“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牛皮沙发上。
      柔美的火红长发如丝绸般披在伊莉忒亚两侧,由内向外泛出的淡红色令她毫无防备的睡颜显得如此娇嫩可爱,一袭红色长裙将她点缀地如同从火焰中诞生的圣女。也许是为了便于行动,姐姐采取了和自己一样的方法,没有显现出那对灿若星辰的蝴蝶翅翼。
      迦蒂丝一时有些错愕,曾经印象中那个透着狡诈、嗜血成性的姐姐,真的就是现在躺在沙发上那位安然入睡的少女吗?
      她步履轻盈地靠近沙发,心中并未有丝毫的松懈,但同时也不敢草率地做出任何攻击性行为。
      (也许姐姐正用装睡来试探迦蒂丝呢!)
      直至来到伊莉忒亚面前,迦蒂丝才发现姐姐的气息十分平稳,微微闭合的眼睑也没有任何不安的跳动。
      (真的……睡着了?)
      她伸出手试图轻轻触碰,忽然,她发现了一个先前没有留意到的状况,姐姐的身形比她印象中足足小了一圈。
      这时,她回想起了“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在镜中的话语:
      ——“异蝴”伊莉忒亚大人还在恢复,再过一段时间就能以完美姿态重临这片大地了!
      (这难道就是“繁焰树”所说的没有完全恢复吗?)
      面对外形只有初中生模样的姐姐,迦蒂丝发现自己已没有了刚踏进房间时的那份紧张,她不由问自己,是因为过去太过软弱的自己夸大了姐姐的威严,还是久别重逢的温情掩盖了姐姐的恐怖。
      迦蒂丝赶紧缩回了手,使劲地摇了摇头。
      (不行,不能上当,这一定是姐姐用来欺骗迦蒂丝的手段!)
      昔日那些因为姐姐柔弱外表而惨遭不幸的敌人一个又一个地出现在迦蒂丝眼前,似乎在提醒着她不要被“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的表象所蒙骗。
      可一同涌出的还有曾经无数次与姐姐并肩战斗的画面、两人一同嬉戏打闹的片段以及替自己教训恶徒的场景……
      原来要杀死姐姐并非想象的那样简单,一直以来她都在用恐惧麻痹自己,然而一旦真真正正面对姐姐时,被压抑在心底的那份姐妹情深终究还是挣脱了出来。
      (不行,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迦蒂丝明白,再这么等下去,恐怕自己会永远错失杀死姐姐的勇气。
      她将右手藏在身后,燃起渗有桔梗色斑点的海蓝色火焰。
      (对不起,姐姐……)
      就当她伸出右手试图将火焰掷向“异蝴”伊莉忒亚时,对方却突然睁开了那双眼睛,那双可以望穿敌人灵魂的紫红色眼睛。
      惊慌失措的迦蒂丝连忙熄灭了手中的火焰,而睡眼朦胧的伊莉忒亚怔怔地望着妹妹再次藏到身后的手,一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她就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哈哈,傻妹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长进啊!”
      伴随笑声,“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缓缓站起身,一对燃烧着紫红火焰的瞳眸紧紧注视着眼前的妹妹,仿佛要看透她竭力所要掩盖的软弱与不安。
      尽管伊莉忒亚目前的个子要比妹妹矮上一个头,但她所散发出的气场却足以逼得迦蒂丝后退数步,而微微眯缝起的眼睛更令其感到不安。
      迦蒂丝明白姐姐要发起进攻了,姐姐最讨厌的就是背叛者了,自己很快就将灰飞烟灭。
      (对不起,兰迪,迦蒂丝到死都这么没用。)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伊莉忒亚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转身背对她走向了窗台。
      “原来你回来只是为了讨伐我,就为了那些虫蚁,以及那些没脑子的讨伐工具!”
      姐姐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疲倦,却犹如尖锐的匕首刺入迦蒂丝的心中。
      “嘛,这也难怪,从以前开始,你就总是帮着外人……”
      巨大落地窗前,伊莉忒亚瘦小的背影让身为妹妹的迦蒂丝不禁感到心痛。
      “不,不是这样的……”
      “无所谓了,我有点累了,你的房间在楼下,让‘须羊’带你去吧……”
      伊莉忒亚粗暴地打断了妹妹的解释,背后若隐若现的翅翼微微一扇,毫无准备的迦蒂丝便被轻易撵出了房间,重重撞在了电梯门上。
      “姐姐……”
      不甘心的迦蒂丝扶着大理石墙,艰难地起身,试图再次推开房门,然而从里面却传出了姐姐严厉的威胁:
      “你如果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吃了你,即使你是我的妹妹!”
      ……
      迦蒂丝默默地站在门前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身回到电梯前,按下了下行的按钮,毕竟现在的自己不适合出现在姐姐面前,无论是作为背叛者,还是妹妹。
      (迦蒂丝真是失败呢,作为妹妹,在姐姐最虚弱的时候背叛了她……)
      伴随电梯逐层下降,迦蒂丝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沉重。
      (作为背叛者,明明机会就在眼前,却因为不忍杀死姐姐而白白浪费了。)
      叮咚——
      电梯门再次打开,那张挂着山羊胡的熟悉面孔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咦——真奇怪呐!‘异蝴’大人居然没留您一起住啊?为什么啊!”
      (迦蒂丝去刺杀姐姐,结果却下不了手,被赶了出来!)
      “嗯……姐姐还没完全恢复,暂时不要打搅会比较好吧?”
      (这样的事,迦蒂丝要怎么和你说?!)
      红世之徒“须羊”萨堤罗斯不知是看出了其中的蹊跷,还是相信了对方的谎言,没有再问什么。
      “那么我就带‘妖蝶’大人去27层的贵宾房吧。”
      在略有些尴尬的气氛中,两人由另一部电梯登上了27楼。
      “‘妖蝶’大人请随意挑选房间,整栋建筑都已经被我们包下了。”
      (整栋?!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安静!)
      从下列车开始就一直在思考姐姐的事,所以没有注意到,这栋建筑里的人类早已都被替换成了火炬。
      迦蒂丝快步向窗口走去,透过薄薄的两片玻璃,她看到这座城市的真相——就如自己在列车上所感受到的,这里货真价实的人类已经不足2成。
      “你们、把、这里的人、都啃食了?!”
      萨堤罗斯歪着头,似乎不太理解面前被自己称为“妖蝶大人”的红世魔王为何会如此惊诧。
      “嗯,没错,都吃得差不多了。”
      “那火雾战士呢?”
      这么大的城市不可能没有外界宿的,然而当问题出口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被我们干掉了呀!”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这么大规模的啃食,如果火雾战士还存在,必然会有所行动的。
      “您没看见,‘异蝴’大人和‘繁焰树’多么勇猛,眨眼之间就把火雾战士的据点端掉了啊!”
      萨堤罗斯在叙述时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仿佛摧毁火雾战士外界宿的不是 “异蝴”和“繁焰树”,而是他一样。
      “就连附近不屑加入我们的「美食家们」都被我们消灭了!”
      当挂着山羊胡的红世之徒说到“美食家们”这四个字时,迦蒂丝不禁心头一颤,右手习惯性地抚摸自己的腹部,因为当初用宝具“死之剑”伤害自己的红世魔王“黑腭”帕提切斯,正是红世组织『美食家们』的首领。
      “那、那个……”
      “您是想问‘黑腭’怎么样了吗?”
      眼前这双御召茶色眼眸果然讨厌,让迦蒂丝不由想起了姐姐的眼睛,那双同样能完全看穿她所思所想的眼睛。
      (无论是姐姐、兰迪、米莎前辈,还是这个叫做“须羊”的红世之徒,都能轻易地看穿迦蒂丝,真是好讨厌吶!)
      “他被‘异蝴’大人关押在了B2层,‘妖蝶’大人要去看看吗?”
      对于“须羊”萨堤罗斯的提问,迦蒂丝没有立即回答,半年前的战斗令她充满了恐惧。
      (没关系的,迦蒂丝已经恢复了力量,“黑腭”帕提切斯伤不了迦蒂丝!)
      但她不能表现出恐惧,尤其是在姐姐的部下前。
      “带路!”
      萨堤罗斯捋了一捋稀疏的山羊胡,转过身,朝另一部电梯走去。
      就在对方转身的刹那,迦蒂丝似乎隐约瞥见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一定从迦蒂丝脸上看到了害怕的神情,还是说他在打什么主意吗?)
      不一会儿,电梯就将他们送到了地下二层,在“须羊”萨堤罗斯的带领下,两人路过装饰奢华的水池,走过一幅幅价值不菲的挂画,来到两条长廊的交叉口。
      “这里两排都是多功能展厅,现在全部变成了牢房。”
      萨堤罗斯又向前走了几步,随即拉开其中的一扇门,主席台上一名显现为直立行走的鳄鱼模样的红世魔王正被数条宽厚的自在式符文束缚,黑色的宽颚准确无误地标志着他的身份,“黑腭”帕提切斯。
      数只紫红色的蝴蝶一小口一小口不停地啃食着他的身体,尽管遭到啃食的身体部分很快由蝋色火焰再次构筑重生,但储存的力量毕竟有限依旧,肩膀处血肉模糊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的双手已经没力量再重生了,照这个速度,再过几个月就会完全被吃光了。”
      (好残忍!)
      迦蒂丝快速退出了房间,直奔电梯,甚至不理会背后呼喊的萨堤罗斯。
      她明白了,即使姐姐外表变得娇弱了,可骨子里依旧是“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那份嗜血凶残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必须要做个了断!)





人物介绍:
红世使徒:

      萨堤罗斯:真名为“须羊”的红世之徒,红世组织『双蝶』的成员之一。在人群中显现面容精瘦、双颊凹陷、拥有一簇稀疏山羊胡的男子,战斗时会显出山羊般的尖角和蹄子。战斗风格偏向于近身战,拥有出色的头脑。火焰颜色为御召茶色。
      帕提切斯:真名为“黑腭”的红世魔王,红世组织『美食家们』的第二代首领。通常显现为直立行走的鳄鱼模样,如同鳄鱼的黑色宽颚是他的标志,持有宝具“死之剑”,以偷袭的方式杀死了『美食家们』的初代首领,凶狠并热衷吞噬一切不同于一般的食物,诸如同胞、火雾战士等。火焰颜色为蝋色。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5-3-7 11:59 编辑

第三章 何度目の青空か?(上篇)


      紫色的夜幕遮蔽星辰,孤独的高速路上,一辆长途巴士匀速地行驶在高速路上,好不容易遇见的两抹红光一再被超越,两旁的景色不断后退,车上的人们或怔怔的望着窗外,或憨憨地闭目养神。
      兰迪单手托腮似乎在思考什么,长久的战斗岁月令他无法容忍身处一个不方便逃脱又看不见敌情的内侧位置,因而他选择了靠窗的座位。
      差不多就在一天前的这个时候,他与『傀轮会』幸存下来的众人告别,随即直奔昆明火车站查询时刻表,试图解明迦蒂丝乘坐的列车车次。
      经过一番详细调查,结合红世魔王“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不慎透露出的情报,银发诗人基本确定了迦蒂丝所乘坐的列车编号以及目的地。
      但问题并未就此解决,在进入东北三省之后,这列列车依旧会停靠5个站点,到底哪里才是真正的目的地,恐怕还需亲自使用自在式侦测才能确定。
      为了确认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兰迪没有等待,而是连夜赶往南京,在那里有一位他认识的老朋友,一位生活在火雾战士眼皮底下的红世魔王。
      由于许久没有联系,诗人不确定对方是否还在百年前告别的地方,只是在这期间也并未有任何对方被讨伐或者被目击的信息。
      (希望他还住在哪儿吧……)
      很快,顶着黄色提示信息的收费站又到了,驾驶员熟练地停在闸口,打开车窗,取过牌子,再次加速。
      (过不了多久,就能有结果了!)
      遥看窗外,曾经的城镇街景已然被农田与池塘所替代,在黑夜中显得隐隐绰绰。
      突然,一点闪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嗯?那是什么!)
      出于战场所磨砺出的警觉,名为“银月诗人”的战士立即在巴士外围构筑了一道自在式屏障。
      “是敌袭!”
      卡斯特拉开口的瞬间,一根银色尖针卡在了兰迪刚构筑不久的自在式屏障上,几乎与此同时,金茶色的薄膜以银针为中心包围了正片区域。
      “那帮红世使徒追到这了?!”
      “不清楚,虽然对方使用了封绝,但几乎感觉不到敌人的气息。”
      兰迪当机立断击碎车窗玻璃,一跃而出,并迅速远离巴士,以免凶恶之徒通过引爆巴士造成伤害。
      空旷的高速路上,除了由于因缘隔绝而被强制静止的几辆私家车外,几乎看不到任何可疑的对象。
      可身为战士的直觉告诉他,敌人就在附近!
      “虽然我喜欢偷袭别人,但是不喜欢被别人偷袭!”
      “有多少人会喜欢被别人偷袭的?除非是抖M……”
      纵然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下,契约魔王“哀伤冰火”依旧没有放过一丝的吐槽机会。
      (最近尽遇到一些喜欢偷袭的对手,“耀曇の修女”、“螺旋叶纹”,现在又来一个,真是倒霉!)
      银发的诗人一边在心中暗暗抱怨,一边悄悄将侦测自在式逐渐铺开。
      就在一瞬间,尚未完善的侦测自在法将敌人的攻击意图传达了给了兰迪,他迅速强化了侧后方的防御。
      淡蓝色的屏障应声碎裂,但偷袭者同时也失去了先手的优势,数枚火焰弹迅速扑向处在惊愕中的少女。
      (是个女孩!)
      这简陋的攻击自然不可能对敌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少女凭借敏捷的伸手不仅巧妙地躲开了兰迪的反击,同时将自身再次藏匿在道路旁的树林中。
      冰蓝色的双眸在黑暗中仔细搜寻着敌人的身影,隐隐的不安在心中游走。
      最初,他以为这是“耀曇の修女”的又一次挑战,但随后发生的一切立即否定了他的这种想法,无论是封绝颜色还是攻击方式都与那名委身于黑暗中的杀手不同。
      (这个火焰颜色……似乎是……“秘夜琁猫”贝斯蒂……)
      见多识广的契约魔王通过火焰颜色大致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可他一时竟无法确定,毕竟他所认识的“秘夜琁猫”贝斯蒂是一名典型的独行者,而如今所面对的显然是一名火雾战士,独行者居然会和人类女孩签订契约?这一点令他颇为费解。
      作为火雾战士的“银月诗人”并不像契约魔王那般资历深厚,自然不会去琢磨对方真实身份的疑点,他此时此刻所思考的仅仅是如何击败敌人而已。
      在几次交手后,他已然掌握了对手的攻击套路,相比之前遭遇的“耀曇の修女”与“螺旋叶纹”,这回的袭击者不足为惧,只不过是只利用速度与敏捷到处乱蹿的小野猫而已。
      通过自在式构筑出的侦测法阵,兰迪总能先一步获悉敌人的攻击路线,纵然因为身体能力不及对手而无法完全避开,但免遭致命打击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无须毫发无伤,只求胜利!)
      遵从这一指导原则,诗人轻轻拨动银色琴弦,自在诗缓缓而出……
      “请你再为我点上一盏烛光,因为我早已迷失了方向……”
      渐渐的,宁静的封绝中响起了动情的歌声,仿佛有一位歌手从远处缓缓走来。
      “我掩饰不住的慌张……”
      或许是在之前已经对兰迪进行了调查,敌人似乎十分明白歌声响起意味着什么,伴随乐声越来越近,少女的攻击速度与凶狠程度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在迫不急待地张望……”
      在偷袭者的攻击下,残留在兰迪身上的红色血痕愈发增多,可诗人却没有丝毫地退缩与动摇,依旧平静有序地释放出一个个自在式。
      “生怕这一路是好梦一场……”
      慢慢的,不应存在的歌手有了容貌,这是一名由冰蓝火焰组成的中年男性。
      显现了具体形态的自在法令敌人误以为可以被击破,实际却正中兰迪下怀,打散的火焰歌手化为一簇簇摇曳的火苗萦绕在“银月诗人”身边,将庇护刺客的黑暗逐一驱散。
      “而你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轻易就把我困在网中央……”
      当攻击再一次袭来时,一张由数百条自在式构筑的无形之网将敌人阻挡在了距离三米左右的侧后方。
      “嘿嘿,逮到一只小猫~”
      卡斯特拉熟悉的笑声让兰迪不禁联想到了最初与迦蒂丝的相遇,但他并未就此停手,而是继续吟唱,令更多的自在式依附于敌人身上。
      “我越陷越深越迷惘……”
      剧烈的摆动表明敌人正挣扎着,试图摆脱捕获自在式的纠缠。
      “路越走越远越漫长……”
      然而就如同歌词中所唱的,无论是火焰弹或是利刃的反击,反而吸引越来越多的冰蓝色自在式将其缠绕。
      “如何我才能捉住你眼光?”
      当乐音停止时,发动突袭的刺客已然被冰蓝丝线完全裹住,如同一具悬在半空中的木乃伊,甚至连转动头部都无法做到,只能被迫注视着一步步靠近自己的银发诗人。
      “呜!放开琪雅的喵!你这个变态诗人!”
      通过声音与体型判断,来袭者毫无疑问是一名少女。
      由于不久前刚遭遇“耀曇の修女”的袭击,兰迪不由拿她与柏木雪羽比较,然而无论是攻击手段还是身体发育程度,今天的这位暗杀者都差得太远。
      “琪雅吗?你的称号是什么?”
      这是个兰迪没有听说过的名字,所以只能通过询问称号来了解。
      “呜!!”
      只不过,他的提问完全被无视了,急切想要摆脱束缚的少女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挣扎上,因而只能由契约魔王代为回答。
      “被你鬼畜捆绑play的可怜小喵咪的名字叫琪雅的喵,是我红世喵王贝斯蒂的契约者的喵。至于称号,就叫‘虚影の踊り手’的喵!”
      贝斯蒂的声音柔和而不失悠然,仿佛一只行走在屋顶之上的波斯猫,透出一股优雅的气息。
      望着琪雅剧烈起伏的胸膛,加之贝斯蒂略带挑逗色彩的话语,兰迪感到脸颊一阵发烫,为了避免尴尬持续,他出声抗议:
      “谁鬼……”
      可才刚说出两个字,却被自己的契约魔王先一步抢了话头。
      “嘛,我的契约人就好这口,‘秘夜琁猫’,你要不要也被鬼畜下试试?”
      “喂,你到底是哪边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喵啊啊——”
      转变来得异常突然,先前还因“哀伤冰火”背叛契约人的言辞而开怀大笑的红世魔王“秘夜琁猫”,瞬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这不同寻常的现象也同样反映在“虚影の踊り手”身上。
      少女自从遭到束缚后,除了毫无意义的嘶吼外,几乎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而从她眼神中所流露出的恐惧之色却越来越甚,挣扎的激烈程度也愈发巨大。
      (好像状况不太对啊!)
      尽管兰迪与卡斯特拉都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从她们口中得到解答,但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契机。
      “你们没事吧?”
      “——”
      没能得到回答!
      “怎喵会这样!赛赫梅忒!你是怎喵逃脱封印的!?你想干什喵!?”
      红世魔王“秘夜琁猫”的声音中已然失去了之前的淡定,剩下的只有恐惧与不安。
      作为其的契约者,“虚影の踊り手”琪雅依旧在挣扎,同时努力抬起头,似乎想在这茫茫夜空中寻找什么。
      “不,不要找冬子,今天的圣女应该是紫子啊!”
      名为琪雅的少女挣扎着,引得由自在式构筑的丝线剧烈晃动。
      与此同时,从她体内又传出了一个女性声音,既不像琪雅般天真、又非贝斯蒂般泰然,而是一个充满愤怒,似乎将整个世界毁灭的女性声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得太快,自认为已然控制大局的兰迪一时有些混乱,只能怔怔地看着事情发展。
      同样疑窦丛生的还有他的契约魔王,“哀伤冰火”卡斯特拉,素来以独行者自居的“秘夜琁猫”有了契约人,而契约人体内竟传出了另一位红世魔王的声音……这种情况,即使对于像他这样饱经世事的古老魔王来说,也是头一回遇见。
      “赛赫梅忒,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喵!”
      “你能阻止我吗?!”
      “难道你……”
      虽然兰迪无法确定过去发生了什么,可有一点是肯定的,无论是眼前的火雾战士,还是她的契约魔王似乎都陷入了麻烦中……
      (必须立即镇压,万一让她们暴走或者解除契约就麻烦了!)
      在通常情况下,火雾战士的消亡只有2种途径,遭到敌人的扑杀以及自身精神状态的崩溃。
      “喵啊啊啊————”
      但银发的诗人终究慢了一步,伴随“秘夜琁猫”贝斯蒂撕心裂肺的喊声,被自在式牢牢捆绑的琪雅竟挣脱了束缚,断裂的自在式符文上布满了少女的鲜血。
      再次出现在兰迪面前的暗杀者模样简直可以说是怵目惊心,穿梭在发间的金色头冠在火焰的炽灼下变成了铁锈色,曾经在前额刘海勾勒出的心形有一段已然残缺。
      白绿相间的服饰全都成了碎布,在红棕色火焰的燃烧下,慢慢从女孩身上断裂,于空中化为灰烬。
      “哈哈哈,自由了,终于自由了!”
      胸前犹如狮牙般的白色吊坠中传出了的笑声令人不寒而栗,似乎是将积累多时的不满一口气宣泄。
      与之相呼应的是缠绕在少女脖颈、手臂、腰肢上的饰品纷纷褪去华美的外表,剥离出或漆黑、或泛黄或苍白的骨质碎片。
      (这是……契约魔王的变更?)
      (不清楚,我也从没见过这种事!)
      不过真正让兰迪无法直视的是琪雅的身体,白皙娇嫩的皮肤一片片碎裂,裸露出其中的血肉,而红棕色火焰不时从这些伤口中喷出,甚至带有大量的鲜血。
      (感觉更像是崩坏……)
      琪雅举起血肉模糊的右手,似乎在观察自己,但从那一对翡翠色的瞳眸中所能瞥见的只有红棕色的火焰在不断向外冒。
      “这就是人类的身体吗?太弱小,不要!”
      于是,更多的火焰从前臂中喷射而出,一起涌出的还有大量的鲜血。
      (不行,这么下去,那个女孩就毁了!)
      兰迪立即展开行动,将数道自在式悄悄放出,为之后的战斗做好必要的准备。
      (看样子,来者不善,感觉不像是和平主义者。)
      “拜托了的喵……请、把琪雅、小喵咪、从赛赫梅忒、的手中、夺回来,不要让她、就这么消失了的喵……”
      正当“银月诗人”准备作战之际,隐约听见了贝斯蒂微弱的呼救,一番寻找后,声音似乎是从掉落在琪雅身边的项坠碎片中传出的。
      (真是麻烦呐,居然变成了刺杀者自己遇害,我们前去搭救的情况了。)
      听到卡斯特拉一如既往地埋怨,兰迪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他知道,自己的契约魔王又傲娇了。
      “拜托了……”
      在行动前,诗人最后瞄了一眼碎片的位置,一旦开始战斗,他必须尽快将碎片控制在自己手中,毕竟他无法预知如果碎片被破坏了,“秘夜琁猫”贝斯蒂是否还能存在,而琪雅还能否有还原的可能。
      性格谨慎的银发诗人决定先以谈话试探,避免盲动造成不可预测的后果。
      “喂,你是谁?”
      听到声音的琪雅歪着头,从这张由血与火铸成的恐怖面庞根本看不出对方是什么表情,根据经验猜测估计是困惑了吧?
      (看来是一场恶斗是不可避免了。)
      不过,他不怕战斗,尤其是在自己准备完全后由敌人先出招的战斗,这会给他充分观察、分析并制定出战略的机会,因而“银月诗人”是火雾战士中极少数习惯后发制人的强者。
      “现在什么情况能解释下吗?”
      他继续提问,然后静静等待敌人的突然袭击。
      “嘿嘿嘿~~”
      封绝内,一片寂静,唯有血火同源的琪雅在痴痴地傻笑着。
      “找死——”
      不出所料,敌人率先发起了攻击,而且选择了正面。
      一层又一层透明的冰蓝屏障不断显现,阻碍敌人的攻击。
      密集的冰蓝丝线也在同时发挥着作用,仿佛不久前的一幕再次重演。
      然而,结局不同了。
      此刻的琪雅早已没了自主意识,丝毫感受不到自身的疼痛,以自残式的攻击冲破了一层又一层的屏障。
      即使遭到自在式细线的束缚,也没能阻挡她前进的脚步,大量的肉块被剜去,甚至深及白骨。
      然后,她抓到了兰迪试图用来防御的右手并狠狠撕咬,
      “果然是只狮子啊~‘怒狮烈焰’赛赫梅忒!”
      关键时刻,卡斯特拉通过点点线索记起了敌人的名字。
      兰迪则挥起右手以一记重拳打在少女腹部,以此作为给对方的见面礼,而后迅速拉开距离。
      “希望这西北风能令你安分。”
      被“琪雅”撕扯下来的右臂顿时化为自在式碎片盘踞在其周围,继而重新组合成了一个冰蓝色的项圈套在她脖颈处。
      毫无准备的赛赫梅忒因这意料之外的反击一时被压制,兰迪则趁此机会将自在式埋入贝斯蒂的项坠碎片之中。
      “何度目の青空か? 数えてはいないだろう”(这是第几次的蓝天?你并没有计算吧)
      少女们的歌声在封绝中响起,寄存有贝斯蒂的项坠碎片借由兰迪施展在琪雅腹部的自在式潜入其体内……



人物介绍:
红世使徒:

      赛赫梅忒:真名为“怒狮烈焰”的红世魔王,显现为全身燃着烈火的母狮模样,有时则化为狮首人身的模样,性格暴戾、嗜血,十分热衷破坏,战斗时不顾一切。传言在一次战斗中被“秘夜琁猫” 贝斯蒂用计杀死。火焰颜色为有金属光泽的红棕色。

火雾战士:
      虚影の踊り手-琪雅:初登场-第十章  游走在月夜下的黑影


第三章 何度目の青空か?(下篇)


      ——何度目の青空か……(这是第几次的蓝天……)
      窗外似乎隐约飘来了歌声,琪雅睁开双眼,不由地打了个哆嗦,打开窗户,天还蒙蒙亮。
      尽管正值夏季,但沙漠地区的夜晚还是让人感到丝丝寒意。
      (今天是冬子担任圣女的最后一天了。)
      女孩拍拍脸颊,给自己鼓劲,作为向信徒展示神迹的圣女,她每天都要被无数细线缠绕悬浮于空中。
      不过“教主”基恩大人曾答应她,只要如此坚持四十九天,她就能晋升为正式的“圣之子嗣”了,不必再饱受这皮肉之苦,而今天就是这第四十九天了。
      在一番梳洗过后,内屋不时传出响声,与此同时,一名与琪雅年纪相仿的女孩从屋里探出头来:
      “冬子小姐,伯格大人令你快点准备,早会祈祷快要开始了!”
      “谨遵指示,我马上去换衣服。”
      恭敬地回复后,琪雅起身来到墙边,这里挂着一件纯白的圣女服饰,边缘以金丝银线作为修饰,显得纯洁而尊贵。
      只不过,这件华美的衣装算上各种夹层与褶边却足足有三层之多,待全部穿戴完毕,在烈日下犹如将整个人放置在层层布料中烧烤,闷热难当。
      但真正令琪雅感到痛苦的还要属盘在一边的薄色丝线,这是一根附有魔力的丝线,只要将它在手腕围上一圈,它便会自动缠绕整个身躯,而琪雅之所以能悬浮空中也全拜其所赐。
      (今天是最后一天,加油,冬子!)
      当琪雅将整套服饰穿戴在身已然满头大汗,随后她灵巧地将丝线缠绕在左手手腕,细线的线头微微分叉,随即犹如一条敏捷的蝮蛇倏地钻进了衣服之中,不消一会儿,琪雅上至脖颈、下至双足均被这一层柔软的薄膜裹得严严实实,即使是渗出肌肤的汗水也会立即被其悉数吸收。
      “走了!”
      发出命令的是里基·伯格,他有着乌黑的卷发,一双棕色的眼睛格外具有魅力,高耸的鼻子为这张英俊的面庞增添了一份庄严。
      尽管只有十五、六岁,这位男孩却俨然已是『圣之子嗣』在这个村镇的最高负责人,是被“教主”基恩认可的“圣之子嗣”之一。
      在他身边总有两名女伴相随,作为其专属侍女,平日照料他的衣食住行,她们皆以白纱遮面,就连琪雅也不知道她们的真面目。
      “是!”
      一袭圣女装束的女孩跟随在她们身后,同样用面纱将口鼻遮住,而门外已然有十数名教徒在恭候四人。
      展示神迹的地点位于城镇的中央广场,简单的仪式过后,琪雅盘腿坐在地上,缓缓闭上双眼。
      里基·伯格站在她的侧后方,双手在空中有模有样地比划。
      渐渐的,琪雅感到自己的身子慢慢上升,仿佛被无数根细绳吊起,看似纤弱无力的丝线薄膜如今正牵引着她的身体或上升、或下降、或前行、或左移……
      (这是最后一天了,忍耐住!)
      广场上,已见证无数次少女悬空的信徒们虔诚地跪坐在地,闭目祷告。那些初次见到这一神迹的人们则瞪大双眼,似乎是想要将这一画面深深印刻在脑海中般。
      琪雅不愿见到人们如观赏物品般注视着自己,她闭起眼睛想要忘记一切,然而教徒的祷文却不断传入她的耳朵,提醒着她作为“圣女”的职责。
      睁开眼,远方地平线上,一轮旭日冉冉升起。
      抬起头,天空是如此的蔚蓝,就和昨天、前天、大前天所看到的一样,没有一丝污秽的纯蓝。
      (这是第几次的蓝天?)
      琪雅已经数不清了,她的每天都是在半空中仰望着蓝天度过的,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太阳落下又升起,星辰显现又消失……
      唯一不变的只有悬在半空中的自己,为了那个“坚持四十九天”的承诺。
      (过了今天,冬子真的不必再表演浮空了吧?)
      本应对“教主”基恩大人许下的承诺坚信不疑,可不知为何,此时的琪雅却产生了一丝怀疑,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个念头在琪雅的脑中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残影,她甚至为此而感到惭愧。
      (就是因为琪雅不够虔诚,所以才需要磨练的吧……)
      伴随形态各异的云朵缓慢移动,伴随天空的色彩由深紫变为蔚蓝直至赤红,琪雅咬牙坚持着,还有不足2个小时,她作为“圣女”的最后一天即将宣告结束。
      广场上,那些虔诚的信徒也从早到晚一直陪着她,在这一天中又有3人被收为了教徒。
      娇小的身躯早已疲惫不堪,却无法调整姿势,包裹全身的银色细线强迫着少女必须维持盘腿而坐的姿态。
      她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只有头部,缓缓将视线上移,再一次将今天的天空映入眼帘,就如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当夜幕降临,皓月取代了烈日,星星纷纷眨巴着眼睛一一亮相时,琪雅终于得以双脚落地,可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已令她几乎忘了该如何走路,甚至一段时间内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
      同样疲惫的里基·伯格和他的两名侍女、以及那些教徒自然不会等她恢复,他们在仪式结束后便各自散去,或沐浴、或进餐、或游乐,却将所谓的“圣女”独自留在了原地,甚至没人交代她明天要做些什么。
      (这是最后一次了,很快一切会变好的!)
      待双腿稍微恢复了知觉,琪雅感觉到双腿犹如注铅般沉重,她艰难地扶着围墙站起身,亦步亦趋地朝水池方向挪动。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溢出了眼眶。
      (这是第几次了呢?)
      琪雅没有计算过,因为眼泪没用,天空不会因此被浸湿,大地不会由此而变得柔软。
      她,只有独自忍受这一切才能继续前行。
      柔和的月光下,少女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水池边,将双足慢慢移入池内,夏夜的池水是如此冰凉,就如同她当下的心境一样。
      简单的洗漱过后,琪雅回到了空空如也的房间,小心翼翼地将圣女服饰和薄色丝线挂在墙壁上。
      她来到内屋门前想要询问明天的日程,却听见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显然现在不是进屋的好时机。
      (不知明天会怎么样……)
      坐回床上,一股浓烈的倦意向她袭来,由于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被厚实的服装束缚在半空,如今宁静的夜晚便如同一剂安眠药,催促着她早早入睡。
      此时,熟悉而又陌生的歌声从远方隐隐传来,不过太过疲倦的琪雅已听不真切……
      ——何か忘れてる……(遗忘了什么……)
      琪雅猛然睁开双眼,外面的天色微微透出几许晨光,尽管正值夏季,但沙漠地区的夜晚对于身着薄衣的女孩来说还是有些寒冷。
      (今天是紫子担任圣女的最后一天了。)
      女孩望了一眼远方挂着的衣饰,作为向信徒展示神迹的圣女,她每天都要被无数细线缠绕悬浮于空中,不过这样的日子到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内屋隐隐约约传来了响动声,琪雅意识到自己得抓紧时间准备,早会祷告即将要开始了。
      当她一身白衣跟随这个村镇的最高负责人——里基·伯格来到中央广场时,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目睹神迹的民众。
      琪雅一如既往地盘腿坐在地上,缓缓闭上双眼,任由裹住全身的薄色细线将她慢慢提起,而后悬停在半空之中……
      (马上就要结束了!)
      因为无法调整身体姿态,每当太过难受时,她就会抬起头仰望天空。
      这片天空一直是如此的美丽,就和昨天、前天、大前天所看到的一样,没有一丝污秽的纯蓝。
      (这是第几次的蓝天?)
      她已经数不清了,毕竟每天都是在半空中这么度过的,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太阳落下又升起,星辰显现又消失……
      在漫长的煎熬中,这一天终于宣告了结束,琪雅僵硬地躺在水池中,仰望头顶那一条细细的弯月。
      忽然,她听见了歌声,熟悉而陌生的歌声,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的歌声:
      ——夢中に生きていても,時には見上げてみよう(即使你在拼命生活,偶尔也请抬头看看)
      琪雅立即从水中站起,循着歌声的方向快步走去,不知为何,她总有种遗忘了什么的感觉,而这歌声可能就是解开谜题的钥匙。
      ——今の自分を無駄にするな!(千万别浪费此刻的自己!)
      渐渐的,周围的景色越来越模糊,变成了一片漆黑……
      ——目を閉じてみれば,聴こえて来るだろう?(试着闭上双眼,你听见了吧?)
      她继续奔跑着,却不由自主听从歌词将双眼闭上。
      然后,另一个声音慢慢在她的心中复苏……
      ——我不会忘了你的,我要为父母报仇!
      ——不,不要找冬子,今天的圣女应该是紫子啊!
      ——是,基恩大人!
      ——基恩大人在骗我?已经……3年?一直重复……的最后一天?!
      ——怎么……可能,我居然、居然忘了……居然一直在帮毁灭家乡的恶人工作!
      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君が出しっ放しにしてる音(你袒露出一切真实的声音)
      再次睁开双眼,黑暗的空间中漂浮着一幅幅昔日记忆的画面。
      琪雅出生在一个海边的渔村,某日一名武士模样的男子造访了村子,仅仅只用了一瞬就将整个村庄变为了火海,除了少数的几个孩子,其余村民全都被他变为了火焰吸入体内。
      这就是她与红世之徒“迷影蜃气”基恩的相遇。
      而后,基恩篡改了这批孩子的记忆,将他们带回自己一手创立的教会组织『圣之子嗣』。
      ——僕らも空も晴れだけじゃない(我们和天空一样,不会总是晴空万里)
      歌声还在继续,那些苦痛的记忆如涓涓细流一点点浮现在眼前:
      琪雅的记忆遭到篡改,令她始终以为当天是第四十九天的最后一天,相同的情形也发生在其他孩子身上,“迷影蜃气”基恩利用这种方式浓缩了存在之力的纯度,当他把隐藏的记忆重新展示时,这些孩子会产生剧烈的情感波动,未来的可能也会骤然增大,而“迷影蜃气”基恩则在此时将他们啃食。
      直至有一天,一名裹着头巾的青年来到这座城镇,将一切真相告诉了琪雅。
      至今她也无法忘却得知这一切时的那份愤怒与绝望:
      明明立誓要杀死“迷影蜃气”的,却忠诚地成了对方捕捉食物的玩具,还对其充满了敬意;日复一日地以为是最终日,却浑然不知地一天又一天地当了千余日的“圣女”!
      当对方询问她是否需要复仇时,遭到百般愚弄的女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因而名为“虚影の踊り手”的火雾战士诞生了。
      “都记起来了喵?”
      一名少女懒洋洋地趴在琪雅的面前,圆圆的脸颊枕在交叉的猫爪上,金茶长发随意地披散在两侧,一对毛茸茸的栗色耳朵高高竖起,闪烁出灵异光彩的金茶色瞳眸静静地望着她。
      “贝斯蒂?”
      “不错的喵,能一起走了喵?”
      被称作贝斯蒂的女孩站起身来,布满环状斑纹的娇小身躯和四肢前端的巨大猫爪形成鲜明对比,模样惹人怜爱。
      琪雅是第一次见到契约魔王的真实模样,不由想要再多看几眼,直至贝斯蒂用厚实的猫爪主动牵起她的手。
      “肉呼呼的肉垫好可爱~”
      贝斯蒂没有理睬琪雅的称赞,因为此刻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この次の青空は いつなのかわからない(下一次的蓝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歌声不断通过贝斯蒂的身体传入琪雅心中,渐渐驱走了盘踞在她心中的不安,一扇充满光亮的门扉出现在了黑暗之中。
      “琪雅的身体现在给‘怒狮烈焰’霸占了的喵,我们必须合二为一把她赶出去才行的喵,否则大家都性命难保的喵!”
      “哎!!怎么会这样的!‘怒狮烈焰’是谁的喵!”
      慌乱中,琪雅无意识地跟随契约魔王在句尾加了口癖。
      “接下来会很疼的喵,咬紧牙关哟~”
      贝斯蒂牵着琪雅跃入门扉,随即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袭来,令她险些昏厥。
      少女只感到浑身湿哒哒的,眼角不断有液体涌出,每动一下身体都会感到钻心的疼。
      她迫不及待查看自己的状况,然而展现在眼前的一切却让她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身体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伤口,有几处甚至能见到白骨,还有如泉水般汩汩涌出的鲜血,已然将附近的地面染成一片鲜红。
      这样的现实太残酷,也太怵目惊心,她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可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剧痛令琪雅无法逃避,她原以为即使失败至多一死,却从未料到自己会面对如此残忍的敌人。
      “这不是‘银月诗人’干的喵!这是被‘怒狮烈焰’霸占身体的结果的喵,所以我们必须把她尽早赶走的喵!”
      似乎是看透了契约者的想法,红世魔王“秘夜琁猫”贝斯蒂立即出言阐述真相,以免契约者再遭“怒狮烈焰”赛赫梅忒利用。
      “胆小鬼!懦夫!把身体还给我!”
      犹如狮牙般的白色吊坠中不断传出赛赫梅忒充满愤怒的咆哮。
      “涙が溢れてても,太陽は滲まないさ”(即使眼泪夺眶而出,太阳也不会被浸湿)
      在兰迪的自在歌的帮助下,契约魔王“秘夜琁猫”贝斯蒂试图对琪雅伤痕累累的躯体进行治疗,然而由于“怒狮烈焰”的干扰,效果不甚理想。
      “琪雅,配合我尽快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的喵,否则一切就都完了的喵!”
      “嗯喵~”
      琪雅忍痛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努力将“怒狮烈焰”排除出身体。
      “ちゃんと見れば”(认真看看的话)
      再度睁开双眼,琪雅回到了黑暗之中,但这次她的身边没有贝斯蒂。
      而她的眼前却多了一只卧着的母狮,一只躯体与四肢被蓝色圆环束缚的母狮,金茶色的流沙正一点一点地将她拖入其中。
      “君はもっと強くなれるよ”(你会变得更加强大)
      在歌声的鼓励下,琪雅试图与这只露出凶恶表情的母狮对话。
      “你是赛赫梅忒吗?”
      对方没有出声,而是以从嘴中喷出金属光泽的红棕色火焰作为回答。
      琪雅急忙后退了几步,避免被火焰灼伤,却没有放弃与对方交谈的意向。
      “如果这样令你感到难受,我很抱歉……”
      联想到过去的自己,那个一直被束缚在空中的自己,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了眼眶。
      始终在咆哮的赛赫梅忒突然安静了下来,琪雅的泪水让那双绕烧着毁灭之火的瞳眸透出了一丝疑惑与感动。
      “今を生きるんだ”(活在当下吧)
      女孩拭去泪水,再次靠近逐渐沉入流沙中的母狮,仔细观察这位对世界充满恨意的红世魔王,想要了解她心中的苦痛。
      “虽然琪雅很笨,也不能保证什么,但至少让我听一下赛赫梅忒的愿望吧!”
      琪雅缓缓伸出手想要抚摸对方,母狮模样的“怒狮烈焰”警惕地缩了下脖子,然而露出獠牙的她却没有喷出烈焰。
      “……”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终于开口了:
      “把身体还给我!”
      女孩不太明白,疑惑地望着眼前的母狮。
      “你就这么告诉她,贝斯蒂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琪雅注意到每一次听到“银月诗人”的唱词,赛赫梅忒身上的蓝色束缚就多了一道,而金茶色的流沙则进一步将她拖入其中。
      “時は流れても”(即使时间流逝)
      伴随歌声又一次响起,流沙即将淹没母狮的头顶。
      “好的,我一定会把这句话带到的!”
      琪雅在“怒狮烈焰”完全陷入流沙之前温柔地抚摸了对方,同时庄重地向其承诺。
      逐渐被金茶色细沙吞没的赛赫梅忒不再挣扎,那双红棕色的眼睛多了一份平和,直直地凝视着琪雅,似乎在说“我会一直等你的回复!”
      “僕は流されない”(我也不会随波逐流)
      当琪雅再次恢复知觉时,她发现自己正平躺在地上,抬头便是那片逐渐变蓝的天空,那片她曾无数次仰望的天空,那片无论在哪里都相互联系着的青空。
      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怒狮烈焰”造成的损伤令她一时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想要看清周围,但太过疲惫的身体却让眼皮逐渐下沉
      这一夜,她太累了……



人物介绍:
红世使徒:
      基恩:真名为“迷影蜃气”的红世之徒,真实模样为体格庞大的蒸汽与火焰构筑的半透明巨人,但通常显现为虔诚的中年男子。性格阴险、狡诈,建立邪教组织『圣之子嗣』拐骗信徒,从中挑选存在之力储量大的人类啃食,最终被火雾战士“虚影の踊り手”讨伐。火焰颜色为薄色。
组织介绍:
      『圣之子嗣』:由红世之徒“迷影蜃气”基恩建立的邪教组织,利用孩童向普通人类展示所谓的“神迹”蛊惑民众,而后从信徒中挑选存在之力储量较大的成人作为教徒,而年龄较小的孩童则会被当做“圣之子嗣”候选人进行折磨,以提升存在之力储量,同时作为进一步向其他地区扩张的准备,但其实无论是教徒还是“圣之子嗣”都不过是“迷影蜃气”基恩的储粮。




断章一  群星闪耀


      希腊雅典,一个自古以来被神话与战争所渲染的地方,坐落在雅典卫城中心的巴特农神庙更是见证了这个国家无数荣耀与苦难。尽管如今的宫殿已是破垣断壁,但在正午炽热的光芒照耀下,这座至今已有两千多年历史,经历无数风风雨雨的神庙还是焕发出了作为一座不可逾越的圣殿所独有的神圣光彩。
      前来参观的人们每次的目光流转,都是呼吸和心灵停顿之时。整座宫殿是如此的残缺又异常的华丽,46根高达10米的那多立斯式圆柱笔直地守卫在四周,静静诉说着当年的辉煌。大理石的凹槽冰凉而又高贵,立柱向上逐渐收窄,到达顶端时无任何装饰的弧形柱头更显得优美均衡,岁月虽然令许多石柱倒塌,但那简约庄严的美却依然鲜活。
      可就在如此震撼游客心灵的庄严宫殿中竟有位一袭黑衣的男性倚靠在立柱背面呼呼大睡,简洁的褐色短发下是张俊冷的面庞,一副漆黑如夜的墨镜将双眼完全掩蔽,黑色皮质大衣配合暗色西裤使其完美地与立柱的阴影融为了一体。
      “zzzZZZZZ……”
      “喂喂!!埃尔温,你怎么又睡啊?”
      责备男子的少女怀抱一面巨大的金盾,一条纯白拖地长裙很好地衬托出了女孩的白皙肌肤,阳光透过立柱的间隙照射在她秀丽的长发上,微风轻轻拂过,金棕色的发丝随风起舞好似融入空中的圣光。挡在娇小身躯前的巨盾闪着灿烂的光芒,在它的边缘编织着百条金质的流苏装饰,在盾面的四个角落分别装饰着用纯金打造的象征恐惧、战斗、凶暴、追踪的图案,而在盾的中央则是以白玉及各种宝石雕琢成的戈尔贡女妖美杜莎的头。
      由金质白玉雕琢的巨大神盾与娇小的白衣女孩形成鲜明反差,然而两者所散发出的纯洁与神圣又是如此的统一。少女,就是红世组织『星月辰光』的首领,火雾战士“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而这面巨盾便是其契约魔王“慧光神盾”弥涅耳瓦用以传达意志的载体。
      “嘛~反正也米事。”
      面对责问,黑衣男子一脸慵懒地答道,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愿。
      “可这好歹也是神殿啊!你这样堂而皇之的睡觉实在是太无礼了!!”
      (唔……居然当着人家的面在人家家里睡觉真是太失礼了!!)
      少女宛如浮雕般的俏丽脸庞上稍稍现出了一丝嗔怒,一双蓝灰色的明眸中透出了些许的不悦色彩。
      “睡觉也要注意场合,幽冥的军事家!”
      一个带着几份威严却又不失亲切的女性声音从女孩抱在怀中的神盾中发出,告诫着倚靠柱子的黑衣男子。
      “好吧好吧,那一大早就把余叫出来到底有啥米事?”
      “被叫出来的还不止你呢,埃尔温。”
      此时从神殿的另一边走来了一位中年男性,原本英俊的脸庞因岁月刻下的雕琢而更显成熟的魅力。蓝色略显破旧的外衣下,一件热带风格的花色衬衫为他增添了几分活力,不过最惹人注目的还是他左肩上衣着华丽的人偶。人偶少女有着明媚的鹅黄卷发,小巧精致的面庞上镶嵌着淡绿色的双眸,剪刀形的头饰,纺锤形的胸针以及黑白双色哥特式连衣长裙,令人偶少女高贵而又可爱。
      “嘛~原来是怪叔叔啊~”
      “怪叔叔好~”
      “……”
      中年男子左手摸了摸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右手突然从口袋中伸出,摊开的掌心中如同戏法般呈现着各种包装的糖果。
      “两位要糖不?”
      “……余又不是萝莉!”
      埃尔温一口回绝,不过怀抱金盾的少女面对糖果似乎有点动心。
      “唔……”
      帕拉斯·萨莎在一番犹豫后终究没能抵挡住诱惑,可就在她伸手去拿之时,怀中的金盾突然发话了:
      “拿了绝对会被拐走的!”
      “然后被迫做各种奇怪的事~”
      总给人以睡眠不足印象的“幽冥军事家”在补刀方面却异常的稳、准、狠。
      “那……那帕拉斯也不要了,人家不想被做奇怪的事!”
      少女在听了契约魔王与“幽冥军事家”的话后,害怕地立刻缩回了手,脸上竟露出有些遗憾的神情。
      “你们都欺负人!”
      这位被众人叫做“怪叔叔”的中年男子名为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与黑衣男子及白衣少女相同,也是一位久经沙场的火雾战士。
      “还是我的摩伊莱酱最好了,来给糖糖了哦~”
      他熟练地剥开糖衣,将一粒硬糖轻轻送入了坐在他肩上的美丽人偶嘴中。
      “呜……真是的,以后请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丢死人了的说!”
      从人偶一张一合的嘴中发出略有几分羞涩的声音,这就是与之缔结契约的红世魔王“预知の心灵”摩伊莱。不同于其他红世魔王给人以成熟、稳重的印象,摩伊莱总让人联想到初涉尘世的幼女,似乎只要稍稍使坏就能轻易骗走。
      “嘿嘿~凯特怪叔叔又在欺负小摩伊莱了~真是可怜呐~”
      随着声音缓缓而来的是一位穿着浅蓝色旗袍的女孩,同时袭来的还有一股淡淡香气。
      “那个……”
      不同于刚才从胸前蛇形吊饰中传出的略带腹黑的调侃话语,披着淡紫色长发的火雾战士少女——“毒梦杀手”如月桃香的言语纤细而柔和,从中还能听到丝丝羞怯。
      “请不要再欺负摩伊莱酱了。”
      怕生的她只是因为受到了契约魔王“尘世巨蛇”耶梦加得的蛊惑,才勉强出声试图制止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欺负“预知の心灵”摩伊莱的行为。
      “哟,投毒专家也来了呀~看来大家聚集得差不多了呢~”
      就在大家还在因“尘世巨蛇”耶梦加得的调侃而哈哈大笑时,又有一位火雾战士从不远处走来。
      “蒽!大家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吾心甚慰~”
      走来的男子全身上下散发出高贵而又神秘的气息,从未显露过的脸颊完全隐没在一副厚重面具下,笔挺的紫色军服配合身后扬起的披风尽显英姿,他就是声名远播的火雾战士“远谋の王子”提摩希·亚历山大,那副一直罩住整个头部的厚重面具则是寄宿着与之契约的红世魔王“深邃面具”厄瑞克透斯的神器“克托尼亚”。
      “哇~零酱~好久不见~”
      甜甜的声音,亲切的问候,无需转身仿佛就已看到那透出一丝傻气的标志性纯真笑容。
      “好久不见了,‘醉梦の姬’。”
      绕过立柱,踏着欢快步伐而来的正是红世魔王“醉梦の姬”缪西娅·皮科希,以及——
      “哟,‘深邃面具’及其契约者‘远谋の王子’先生,好久不见。”
      虽然在人前彼此总是否定恋爱关系,却与缪西娅携手走过了悠长岁月的红世魔王“暴风雨之音”萨芽卡·塞特。
      利落的黑色短发中间夹杂一抹不羁的蔷薇色,相同色泽的皮质夹克镶嵌金属柳钉,这充满朋克系风格的着装显出一股强悍,然而每当她遭遇如小恶魔似的缪西娅却总是难逃一劫。
      “呀,来了一只鞋拔~”
      “谁是鞋拔啊!”
      由于“暴风雨之音”萨芽卡·塞特显现的模样是一位带着耳机、下巴微微前突的短发少女,便经常遭到缪西娅的无情吐槽,渐渐演变成了两人的固定桥段,而其他人似乎也受此影响不时会吐槽萨芽卡的长下巴。
      “哇,鞋拔说话了~”
      “你真是够了!”
      两人犹如漫才般的日常对话总能引得周围人一片笑声。
      “哈哈哈——”
      “嘛……今天来的熟人真多,到底是要干啥米啊?”
      看到不少昔日的战友今天全聚在了一起,黑衣男子似乎隐约感到些什么了。
      然而他的提问却令前一秒还欢快的寒暄瞬间鸦雀无声,因为其中不少人正是接到了“幽冥军事家”埃尔温·沃尔夫的书信才星夜兼程赶回希腊,另一部分则是由“远谋の王子”提摩希·亚历山大利用替身传达消息。
      如今送信者自己却问起众人为何来此,不由令人哭笑不得。
      “坏哥哥肯定昨晚又干坏事了,你忘了帕拉斯酱让我们今天开会吗?”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怪叔叔”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一双墨绿色的瞳眸中投射出怀疑的目光,仿佛在说“昨晚你又去哪儿玩了”。
      “哦,对了,帕拉斯好像是说过今天有要事找大家商谈。”
      这位懒散的火雾战士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记忆,伸了个懒腰,转身询问身边怀抱巨盾的少女,“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
      “那么,是啥米事呢?”
      不过,还未等少女开口,另有一人代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恐怕一场大战即将开始了!”
      大家的目光被声音所吸引,齐齐望向神殿入口,站在那里的是又一位颇具影响力的火雾战士,“踏浪之骑手”法莉斯·坦格利安。
      冰晶龙冠下的长发虽是淡蓝,却更近似于银色,白色战袍下精心雕琢的水色甲胄自然却不失高贵,蓝紫色服饰只是在重要部位加以遮蔽,尽可能地不阻碍穿着者的日常活动。
      握有镌刻金色铭文长剑的右手中指套着一枚白银色的指环“艾露塔妮恩”,刚才的话语正是红世魔王“御龙之主宰”索菲·拉斯塔班·古库玛兹通过这枚指环传递而出的。
      听到契约魔王索菲沉稳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的法莉斯陡然振作精神,满是疑问的淡紫色眼眸好奇地望向白银指环,因为契约魔王“御龙之主宰”在这之前丝毫没有和自己提到过会有大战爆发。
      “真的吗?”
      “恐怕是的。”
      从金色巨盾中发出的声音同样显得有些沉重。
      “似乎要变得有趣了呐~”
      蛇形吊饰中传来了“尘世巨蛇”耶梦加得兴奋的声音。
      “诶~这就是弥涅耳瓦酱今天把我们聚在一起的原因吗?”
      缪西娅·皮科希依旧洋溢着她那标志性的无邪笑容,似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足以令她卸下这副微笑的面具。
      “的确,世界各地的外界宿不断传来遭到攻击的消息,那些几百年都没活动过的大魔王们最近也都出巢了。所以,‘慧光神盾’,你是认为一场红世使徒与火雾战士的大战即将爆发吗?”
      透过深紫色的面具,“深邃面具”厄瑞克透斯谨慎地询问这位曾率领众人无数次次击退强敌的伟大魔王。
      “我说会不会是大姐多虑了呀?”
      “弥涅耳瓦姐姐可从没判断失误过的说!”
      虽然“预知の心灵”摩伊莱平时像个小孩般容易被周围人左右,但一遇到关键问题时却丝毫不含糊,一口便驳回了“尘世巨蛇”耶梦加得的质疑。
      “我也觉得那些家伙似乎在预谋什么。”
      缓步而至,不紧不慢做出解释的是“驭火之骑士”凯尔萨斯·尤利乌斯,这位散发出贵族王子气息的火雾战士刚刚巡视完附近海域归来。
      “比如最近‘究理探求者’就在四处游走,作为一个科研者好像有些太过于活跃了;还有‘坏刃’萨布拉克、‘血舞’贝斯、‘胧光之衣’莱拉依奥、‘螺旋叶纹’罗尔沃伊等这些久未露面的人物都开始行动了,很难想象他们会毫无目地一起出来溜达。”
      翠绿的眸子闪出隐隐担忧,麦穗色的金发随意地披散在两旁,缕缕发丝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扬起,一袭赤红长袍的中央是以金线绣出的凤纹朝阳图案,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显得有几分悲壮。
      “而且,就在不久前,「傀轮会」也……”
      契约魔王“五彩神煌”菲妮克丝·奥的补充顿时将气氛再次降到了冰点,众人至今仍难以相信远东第一大外界宿组织『傀轮会』居然会在一夜之间覆灭。
      “不过,弥涅耳瓦小姐更担心的是各位的安全!”
      帕拉斯突兀的发言引得众人一片惊愕,而率先从中领悟其真意的却是一脸傻笑的“醉梦の姬”缪西娅·皮科希。
      “没关系哟,等他们过来,伦家会好好让他们恰噗恰噗(洗个澡)的~”
      即使察觉出了组织领袖言语中的凶险,缪西娅的纯真笑容依旧没有被抹去,软软的语调一如既往,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毁灭了『傀轮会』的强大敌人,而是一群远道而来的朋友。
      “用他们的火焰与泪水~”
      “缪西娅酱可真是恶魔呀,叔叔我好害怕呀~”
      被众人称作“怪叔叔”的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装作因害怕而发抖的模样,却没能逃过一旁红世魔王“尘世巨蛇”耶梦加得借由蛇形吊饰发出的毒舌攻击。
      “刚才不知道是谁说的,太好了,又能多几个人偶了耶!”
      “但事实上,没那么容易吧?”
      如同他的契约魔王一样,提摩希·亚历山大也是名以谨言慎行著称的火雾战士。
      “毕竟「傀轮会」中的高手也不少,而且前段时间已有诸如‘深渊领主’、‘荣光剑圣’、‘残杀の噬尸者’、‘ 辉之挖掘师’等一批实力强悍的火雾战士相继遭遇了不幸。”
      接过契约者的话茬,红世魔王“深邃面具”厄瑞克透斯继续补充道:
      “恐怕敌人的实力远比各位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没、没关系的!”
      如月桃香怯生生地望了一眼站在自己侧后方的凯尔萨斯·尤利乌斯,双手不安地在身前揉搓着,说实话她有些害怕,害怕『星月辰光』会像『傀轮会』一样土崩瓦解,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至少她不想在凯尔萨斯面前表现得太过软弱。
      “我们不会被轻易击败的!”
      纵然隔开了数人,凯尔萨斯还是向她投来了鼓励的微笑,身着浅蓝色旗袍的女孩立即低下头,试图掩饰心中的那份悸动。
      (唉,真是的,女大不中留啊……人家只是看了你一眼就这么不淡定了。)
      耶梦加得无声的埋怨令本已浸染双颊的红晕进一步扩散至了耳根。
      “有决心是好的,但也要看清客观事实。”
      一直沉默不语的“铜牛”塔罗斯终于开口,这位寡言的红世魔王仿佛是从希腊神话中走出的牛头人,土黄的肤色泛出隐隐绿光,透过阳光的映射,有一种金属浇铸的错觉。
      “那、那我们要怎么办?”
      端坐在契约者肩头的人偶张开樱桃小口,稚嫩的声音犹如不知所措的孩子。
      “立即准备撤离这里!”
      从金质白玉雕琢的巨大神盾中传来的话语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就连始终挂着无邪笑容的“醉梦の姬”缪西娅·皮科希这回也没能保持住一贯的从容。
      “什么!”
      “在开玩笑吧?”
      “!!”
      就在众人纷纷质疑“慧光神盾”弥涅耳瓦的决定时,一个慵懒却充满自信与坚定的声音震慑住了所有人。
      “真是的,吵个啥米?!”
      沉睡的狮子已然醒来,埃尔温挠了挠头,不耐烦地咋了下舌。
      “嘛,不就是战略性转移吗?有那么惊讶吗!”
      纵然平时总是一副懒散的模样,但“幽冥军事家”这个称呼可不仅仅是作为红世魔王“暗之伊甸”契约者所获得的称号,在成为火雾战士以前,埃尔温·沃尔夫就已经是一位战绩出众的指挥官。
      “将所有战力全都聚在一起的后果不都已经摆在眼前了吗?而且「星月辰光」不是军事组织,能够与那些家伙一较高下的也就那么几人,最关键的是,我们这里还有大量需要保护的人在!”
      通过获得的情报,合理分析局势、权衡利弊,然后制定出击破敌人的战略或者是保存己方有生力量的计策,这才是他真正擅长的领域。
      怀抱金盾的少女抬头望了一眼神殿的立柱顶端,那里一向是“苍穹精灵”埃米莉·叶菲莫维奇·列宾最为满意的座位,但此刻这位十分享受翱翔于天际间的少年正在波兰境内指挥空袭红世组织『无限恐惧』的大本营。
      (帕拉斯·萨莎也要努力!)
      “正如埃尔温先生所说的,我们不仅仅是战斗组织,我们的职责是保护,是给予那些希望与不同种族的朋友能生活在一起的人们一个容身之所。”
      帕拉斯·萨莎那双蓝灰色明眸中闪现出与娇弱身躯所不相匹配的坚定与强大,这就是她身为红世旧神“慧光神盾”弥涅耳瓦契约者的证明。
      “所以,我们不能被摧毁!”





人物介绍:
火雾战士:
      帕拉斯·萨莎:真名为“睿智女神”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慧光神盾”弥涅耳瓦,神器是周围装饰有金色流苏的金质白玉雕琢巨盾“埃吉斯”。帕拉斯·萨莎是一位拥有金棕色卷发、蓝灰色眼睛的希腊少女,平素习惯赤脚走在大地上,服装多以浅色长裙为主,尤其偏爱白色。自从担任『星月辰光』首领后很少离开希腊,无论是对火雾战士、红世使徒、还是人类都十分亲切,深受周围人爱戴。虽然帕拉斯·萨莎在战斗方面实力非凡,但对于日常事务的处理却相当苦手,经常失败,无论是谁看到此情此景都会忍不住就出手帮忙,被『星月辰光』成员评为最想成为女朋友的No.1。
      弥涅耳瓦:真名为“慧光神盾”的红世魔王,曾经是红世魔神,后被新神(即目前的红世魔神)推翻,但未被诛杀,后与帕拉斯·萨莎缔结契约。言谈举止非常得体,对待同伴严肃而不失温柔,有着令人不由自主就会跟随的气场。平时通过金质白玉雕琢巨盾“埃吉斯”传达自己的意志,火焰为玫金色。

    埃尔温·沃尔夫:真名为“幽冥の军事家”的火雾战士,契约魔王为“暗之伊甸”桑达尔丰,神器是戴在胸前的惨白中略带青紫的骷髅勋章“马克斯”。外貌特征为简洁的褐色短发、身着黑色的军官大衣模样的男子,水绿色的瞳眸平时一直隐藏于黑色墨镜之后颇具神秘色彩,性格懒惰而随性,习惯在说话前加“嘛”。习惯操控以存在之力构筑的各种死灵生物扰乱对方随即给予对方致命一击的火雾战士,是一位极为擅长把握战场局势并制定相应计划的指挥官。成为火雾战士前是一位名叫埃尔温·Z·理查德的著名将领,在成为火雾战士后为了纪念牺牲的挚友而以埃尔温·沃尔夫的名号活动。
      桑达尔丰:真名为“暗之伊甸”的红世魔王,性格乐观的红世魔王,待人接物有礼却不刻板,犹如一位亲切的大姐姐,习惯在话语后加“にょ”的后缀。平时寄宿在惨白中略带青紫的骷髅勋章“马克斯”中,火焰为青紫色。

      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真名为“秘之人偶师”的火雾战士,契约魔王为“预知の心灵”摩伊莱,神器是别有剪刀形发夹、戴有纺锤形胸针、手握直尺的人偶少女“爱丽丝”。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曾经是位服装设计师、人偶工匠,有着相当高的审美品位,看似凌乱的头发与胡渣其实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对于幼女、萝莉、少女有着超越常理的喜爱,因而常被相熟之人称为“怪叔叔”,同样由于这份喜爱,凯特对于伤害幼女、萝莉、少女的敌人毫不留情,甚至可以说是残忍。
      摩伊莱:真名为“预知の心灵”的红世魔王,与其他红世使徒相比是位十分年轻的红世魔王,内心也十分纯真,常被契约者以及其他同伴调戏,但并非意志薄弱之辈,对于自己所相信的人或事坚持相信到底。战斗时极为擅长精细操作,是杰出的自在师,通过少女人偶“爱丽丝”传达自己的意志,火焰颜色柠檬黄。

      如月桃香:真名为“毒梦杀手”的火雾战士,在其17岁时与红世魔王是“尘世巨蛇”耶梦加得缔结契约,神器是蛇形吊坠“约尔曼冈德”。是一位拥有及腰淡紫色长发、血红眼眸、皮肤白皙富有弹性的少女。由于身材娇小,经常被低估年龄,习惯穿着浅蓝旗袍,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淡淡花香。性格天然纯真、有些怕生,可是一旦开始履行作为火雾战士的义务时则会变得想当冷漠与认真,是火雾战士中少见的暗杀高手,由于可以借助耶梦加得发动“蛇眼”通过热量感知对方的存在,因此也被称为“蛇眼杀手”。
      耶梦加得:真名为“尘世巨蛇”的红世魔王,虽然自称是正义的一方,但在战斗时还是像名字一样狡诈,平时爱耍耍嘴皮子而已,经常利用毒舌攻击身边的人,不过依旧拥有极好的人缘,十分擅于运用类似于毒药的自在法“尘世梦毒”。平时通过蛇形吊坠“约尔曼冈德”传达自己的意志,火焰为草绿色。

    “深邃面具”厄瑞克透斯(远谋の王子-提摩希·亚历山大):人物介绍详见:第1卷 第11章 故人的相遇

      法莉斯·坦格利安:真名为“踏浪之骑手”的火雾战士,契约魔王是“御龙之主宰” 索菲·拉斯塔班·古库玛兹。法莉斯·坦格利安出身骑士家族,小时候拥有淡蓝色的长发与水蓝色的眼眸,在成长过程中发色逐渐变淡,契约时已十分接近坦格利安家族标志性的银白色。法莉斯身形纤瘦,由于从小接受以“服从领主”为宗旨的骑士教育,因而对契约魔王的话惟命是从,几乎没有自我主张,即使在平时也极少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大多是询问与请求指示的话语。因为较少展露表情,寡言少语,却不给人以强硬的感觉,被『星月辰光』成员称为“冷水美人”,同时也是最想成为女朋友的No.3。
      索菲·拉斯塔班·古库玛兹:真名为“御龙之主宰”的红世魔王,由于在红世曾集结过数万龙形模样的红世魔王,也被称作“龙领主”、“群龙之主”。索菲是一位性格稳重、大气,具有领袖气质的红世魔王,无论什么情况均能以冷静、沉着应对。尽管用词以及声调给人的第一印象十分有距离感,但对于契约者以及处于自己领导下的战友颇为关切,而且极少以强硬态度逼迫别人。通过白銀色の指輪“艾露塔妮恩”传达意志,火焰为水色。

      凯尔萨斯·尤利乌斯:真名为“驭火之骑士”的火雾战士,与之签订契约的红世魔王是“五彩神煌”菲妮克丝·奥,神器是悬挂在手链上的宝瓶型“赫里奥波里斯”。外貌特征为披肩金发的青年,翠绿眼眸以及修长的身材让人感觉他就像是为来自神话世界中的精灵一般。衣着为中央以金线绣出凤纹朝阳图案的赤红长袍,性格沉着冷静、举止优雅得体颇具贵族气质。在战斗中常骑着由自在式“奥的灰烬”构筑的五彩凤凰,手握可自由收缩剑刃长度的宝具“格拉姆德林剑”奋勇杀敌。
      菲妮克丝·奥:真名为“五彩神煌”的红世魔王,心地善良的她十分愿意帮助有困难的其他火雾战士,在红世拥有极为广泛人缘,在战斗中也能很好地保持理智,从没有因为冲动或者愤怒而造成错误损伤发生。平时通过悬挂在手链上的宝瓶型神器“赫里奥波里斯”传达自己的意志,火焰为绚丽的金赤色。

红世魔王:
      缪西娅·皮科希:人物介绍详见第5卷  断章  夕阳下的浪漫
      萨芽卡·塞特:真名为“暴风雨之音”的红世魔王,无论是近战格斗、还是远程狙击、抑或是自在法使用,均没有明显的弱项。显现为一位带着耳机的短发少女,着装为镶有金属柳钉的蔷薇色皮质夹克。萨芽卡在关系亲近的同伴面前无拘无束,甚至经常有一些脱线的行为,但在陌生人面前则显得较为拘谨。虽然喜欢摇滚,战斗风格也较为狂野,实际却是位精于算计的红世魔王。火焰颜色为飘出黑色火粉的蔷薇色。
      塔罗斯:真名为“铜牛”的红世魔王,外形近似于神话传说中的牛头人,身形魁梧,土黄的肤色泛出隐隐绿光,如同青铜铸成。塔罗斯性格内敛,习惯听完所有意见后再发表自己的观点,战斗风格偏向防御。火焰颜色为金属光泽的铜绿(土黄泛绿光)。



第四章  会いたかった


      兰迪抵赶到南京时,已比预计抵达时间晚了整整一天,而究其缘由,是他在途中遭遇了一场意外袭击。
      只不过,耽搁的主因并非是成为袭击目标的兰迪本人受了多严重的伤,相反,是为了等待作为袭击者的“虚影の踊り手”琪雅伤势复原。
      (这里的变化真是大啊!)
      银发的诗人凭着记忆穿行在高楼林立的街道上,不由发出阵阵赞叹。
      仅仅过了百年,一座城市竟可以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的建筑与街市已完全变了模样,如今唯一能作为指路道标的只有那些不随人力改变的河流与湖泊。
      (每次找那家伙都是件令人头痛的差事。)
      按理说作为一名火雾战士,要追查红世使徒并非难事,但“碎靈書蕾”卡尔凯缇雅·斯卡雷特却有些特殊,是一位极其怕生的红世魔王,也正因如此,对方非常善于探察他人的气息,同时隐匿自身。
      (这孩子也真是太小心啦!每次要找她都如同大海捞针!)
      青年依稀记得上一回与同为『星月辰光』一员的卡尔凯缇雅·斯卡雷特见面的情景,纵然是对侦测红世气息方面颇为出色的自己,找到对方也耗去了整整一天。
      (希望这次不必费这么多时间。)
      兰迪沿着玄武湖畔缓缓前行,不时停下脚步与记忆中昔日的景象对照,同时施放出大量自在式搜寻一星半点的红世气息。
      “嗯……那个……‘银月诗人’君?”
      从身后传来的称呼差点让他绊了一跤,称号加上“君”?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方式!虽然之前让琪雅不必那么拘谨,但就这么直接把“先生”改成“君”也太奇怪了吧!至少应该把称号换成名字吧。
      “接、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兰迪不想再继续耽误时间,所以,他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转身观察对方此时的表情,然而女孩言谈中那份小心翼翼的语调却已鲜明地传达出了心中的恐惧。
      (完全是把我们当作坏人了啊!)
      通过戒指,卡斯特拉将无声的叹息传达给了自己的契约者。
      急切寻找红世魔王“碎靈書蕾”的诗人没有搭理对方的问题,其实在一路上他曾有数次冒出了甩掉身后这个包袱的念头。
      (既然这么怕,就别跟来啊!)
      或许是怜悯心作怪吧,他终究没能狠下心来,毕竟对于“虚影の踊り手”琪雅身受重伤这件事,他感到自己多多少少还是要负些责任的。
      (真是的,我怎么就会让她缠上了呢!)
      回想一天前的恶斗,本欲在战斗结束后立即离开的兰迪因为不放心重伤昏迷的女孩就这么躺在路边,继而出手替她治疗并陪伴了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果然应该一走了之的!)
      岂料,琪雅在恢复了行动力之后竟要求同行,说是什么要报答救命之恩。
      (真要报答的话,就应该听我的话乖乖离开才是啊!)
      本已决定断然拒绝的他最终没能经受住对方契约魔王的软磨硬泡,就这么默认琪雅跟随在后了。
      不过在内心深处,兰迪是明白的,之所以演变成如今这种局面并非是因为“秘夜琁猫”贝斯蒂的话语起了作用,而是自己的内心动摇了。
      (吉尔斯,其实我也一直没能忘记。)
      尽管当时义正言辞地驳斥了堕入魔道的同伴,但说实话,迪丝对他产生的影响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抹去的。
      自从失去迪丝那天起,本就不擅长应对异性的诗人对于这个年龄段女孩的要求更加无法斩钉截铁的拒绝。
      (我还是没能有所成长啊!)
      而琪雅喜欢赤脚的习惯,又让他不由想起了另一位女孩,身处远方的女孩,红世组织『星月辰光』的首领,火雾战士“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
      (不知道其他人现在都在干什么……)
      就在回忆与感叹间,沿着湖畔而行的诗人已然到了自己记忆中与“碎靈書蕾”卡尔凯缇雅·斯卡雷特分别的地点。
      可是——
      “果然呐……”
      眼前的景象正如自己先前所预料的,放眼望去,周围只有大片的绿色植物、零星的游客行人、招揽生意的商铺,以及一条宽敞的城市交通主干道。
      完全没有当初的简陋小屋,更没有躲在房屋角落的卡尔凯缇雅·斯卡雷特。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需要全城施展自在式寻找的原点,而且这次的过程将会变得更为艰难,因为“碎靈書蕾”如今到底还在不在城内都是未知数。
      一想到接下来的艰辛,前一秒还干劲满满的诗人顿时失去了所有的热情。
      可惜的是他没办法回避,必须要找到“碎靈書蕾”,只有她才能锁定目前迦蒂丝的所在。
      兰迪停下脚步,一边思索接下来的对策,一边根据印象进一步定位小屋的位置。
      忽然,身边传来的一声惊叫打断了他的思路,转过头,琪雅半个身子已然没入窨井中,此刻她正用双手吃力地扒着周围,试图不让自己滑落。
      (没想到火雾战士居然也会成了露天窨井的受害者……)
      他伸出手将惊慌的女孩拉出窨井,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忽然——
      他想到了一点,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了的一点!
      (既然陆地上的变化日新月异,卡尔凯缇雅·斯卡雷特会不会转移到了地下!)
      这一突然闯入脑中的灵感不由让萎靡的诗人精神为之一振,他立即编写自在式将其送入窨井之中,将整座城市的下水管道连成一张网络。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早在六百余年前的佛罗伦萨,为了救助整座被黑死病侵袭的城市,他和迪丝就共同施展了规模巨大的自在法。
      10分钟……
      20分钟……
      30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经过了漫长的1个小时侦测后,计划宣告失败,纵然整座城市的地下管道都已纳入了控制之中,却唯独没有发现“碎靈書蕾”的踪影。
      有些泄气的兰迪拖着疲惫的身子在附近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惊魂稍定的琪雅立即跟上,只不过吃过一次亏的女孩这回要小心得多,每走一步都先用脚尖试探一下,深怕地面会突然塌陷似的。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掉窨井里的?”
      为了缓解内心的挫败感,同时调整思绪,兰迪随意抛出了疑问。
      “琪雅在看对面的那家包子店嘛~”
      琪雅嘟起嘴,不甘的怨气充盈了她小小的脸庞,显得尤为可爱。
      “谁知道路上会有个洞洞的!”
      她警戒地伸出手摸了摸椅子,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轻盈地坐了上去,显然刚才的窨井陷阱着实吓坏了这位少女。
      “那你可要小心了,这里不仅地面上有坑,非机动车会驶上人行道,有时候天上还会掉东西下来!”
      “什么?!”
      才刚坐定的琪雅一听兰迪这番话,两只耳朵蹭地竖起,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向前一跃,继而转身落地,不安地望着不久前自己就坐的位置。
      “也不是说经常会掉东西下来,偶尔,只是偶尔,尤其在高楼下。”
      兰迪注视着眼前如猫般的女孩,右手随意地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栋建筑。在位于20层的某户居民,正探头张望,随即一包生活垃圾之类的物品被抛了出来,窗户则随即闭上。
      看到这一幕的女孩惊讶地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怎么能做这种事!!”
      可在这之前,名为“银月诗人”的火雾战士已经被另一个突发事件吸引了,因为就在刚才,他先前布下的探知网络有了微弱的反应。
      (在湖边!)
      不愿错失机会的诗人立即起身朝目标追去,一时竟忘了知会还在关注高空抛物的女孩。
      “太危险了!”
      所以,当琪雅久久没有听到回应而好奇地转过头时,那张长椅已然变得空空如也了。
      “!!”
      (琪雅被抛弃了吗!!)
      “还不快过来,小心变流浪猫哦~”
      由于目标的气息已经消失,红世魔王“哀伤冰火”趁契约者琢磨位置之际,以只有“虚影の踊り手”琪雅能听见的声音招呼其汇合。
      兰迪独自来到湖边,或许是正值冬季的缘故,来往这里的游客并不多,这使他有足够的时间布置自在法。
      效仿“沵迤雨师”伊萍所使用的自在法,兰迪努力编写出具有相似效果的自在诗。
      “Surging tide, listen right”
      将右手没入冰冷的湖水中,蔚蓝的自在式缓缓流出,在湖中弥漫三开……
      “It is but a sea of tears in night”
      为了避免“碎靈書蕾”感知到侦测自在法后仓皇逃走,思虑周全的诗人在其中加入自己的标识。
      不一会儿,距离岸边的湖水折射出一抹冰凉的苍蓝,与此同时,目标人物的居住地也基本得到了确认,如果她还在的话。
      “哟,小猫咪,准备下水了!”
      不等自己的契约者开口,总能牢牢把握住话语主导权的古老魔王又一次抢得了先机。
      既然卡斯特拉已经将接下来的行动告知了女孩,兰迪便不再开口,专心构筑降低两人存在感的自在式,毕竟就这么跳入湖中,必然会引起周围游客的一片骚乱。
      “诶?现在吗?”
      不知不觉中,原先的话语似乎产生了微妙的误解,但全神贯注忙于压制存在感的诗人并没有觉察到。
      “当然了,否则我们可要去找新宠物了~”
      “唔……”
      身着单衣的琪雅咬着唇走向湖边,将厚实的白底夹趾凉鞋脱在一边。
      “琪雅,你不会是打算就这喵……”
      契约魔王“秘夜琁猫”贝斯蒂的话还未说完,单纯的女孩就已经“噗通”一声扎入了冬日的湖中。结果——
      “啊~~~好冷!!”
      无法忍受刺骨寒冷的琪雅又“噌”的一下逃回了岸上,双手环抱身体不住地颤抖。
      “哈哈哈……”
      奸计得逞的老魔王发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声,而浑身湿漉漉的少女蹲在原地,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琪雅也真是笨蛋的喵!不是都跟你说了好多遍了喵?怎喵还这喵轻易就相信了那个老滑头的喵!”
      “呜呜~~”
      单薄的衣服如湿纸巾般紧贴少女娇小的身躯,寒风轻拂,冻得琪雅瑟瑟发抖,犹如一只受伤的小猫。
      面对契约魔王的任性,银发诗人无语地摇了摇头,心中暗生斥责。
      (居然为了寻开心,捉弄女孩子,最低!)
      为了不耽误时间,他在对被害少女施以的降低存在感的自在式中又追加了干燥效果,自己则依托防御型宝具“银月”的遮蔽入水侦查。
      “我们下去了,‘虚影の踊り手’就守在岸上吧!”
      也许在数分钟之前,好动的火雾战士少女一定不甘心就这么守在岸上,但经历了冰水的洗礼,现在的她已然对下水失去了兴趣,乖乖地听从卡斯特拉的指示,蜷缩在栏杆边静静守望。
      “那个,兰迪君不会甩了琪雅喵?”
      不知是被对方数次流露出的好意感动,还是真心担忧遭到抛弃,女孩对于兰迪的称呼在无意识中发生了变化,同样变化的还有句末,又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喵”的口癖。
      “放心吧,这位大诗人最爱养宠物了,数量只会多不会少。”
      仿佛是为了让契约魔王闭嘴,兰迪迅速潜入了水中。
      (你是故意的吧?好让她放弃与我们一同下水的念头。)
      追寻存在之力的引导,银发诗人在水中仔细地观察,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从她目前已知的经历来看,最好尽量避免直接与红世使徒接触,省的又惹出麻烦。)
      兰迪不禁庆幸自己幸好没把咒骂契约魔王的话说出口,最初以为卡斯特拉只是一时兴起而戏弄琪雅,却不料背后竟藏着这般盘算。
      (也是,尤其还是那个极度怕生却又破坏力惊人的红世女孩。)
      很快,一处颜色较深的土块引起了他的注意,轻轻除掉伪装后,顺利发现了预示着“碎靈書蕾”火焰颜色的濃紅屏障。
      (真是个听话的孩子,还留在这儿真是太好了!)
      轻轻触摸,这层薄膜似针织品般柔软,静静阻挡水流的侵入。
      “卡尔凯缇雅,你在吗?把门开开,我是‘银月诗人’兰迪。”
      看似轻薄的自在式屏壁实际却要复杂得多,即使是顶尖的自在师,要完全破解至少也需要几分钟时间。
      “不开不开就不开,卡尔她不在!”
      “……”
      又不是在对儿歌!兰迪真想就这么吐槽回去,可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他知道“碎靈書蕾”是个纤细的孩子,如果语气稍有恶意的话,很可能会将对方吓跑,若真发展成这种局面,想要再找到对方几乎是不可能了。
      “那个,我是兰迪,「星月辰光」的‘银月诗人’兰迪,还记得吗?百年前让你守在这里的兰迪!”
      “兰迪……那个会弹琴的诗人吗?真的吗?”
      “真的,货真价实的本人。”
      “真的是真的吗?”
      “真的,千真万确的真的!”
      透过濃紅光屏可以隐隐看见,一名女孩怯生生地从墙后探出头来,一顶粉白色的蓬蓬纱帽令她显得格外可爱,从中垂下的一束金发闪烁出绚烂的光芒。
      若非熟知,谁也不会想到这位怕生的女孩竟然会是隶属于『星月辰光』的红世魔王,“碎靈書蕾”卡尔凯缇雅·斯卡雷特。
      “怎么样,没骗你吧~”
      在兰迪和卡斯特拉的共同劝说下,卡尔凯缇雅终于回想起了访客的身份,离开了一直躲藏的土墙,同时暂时关闭了屏障中阻拦访客进入的功能。
      刚迈入漆黑一片的洞穴,银发诗人便收到了一份大大的拥抱,这位娇小的红世少女虽说十分怕生,但对于熟悉的同伴却相当的黏。
      兰迪环顾四周,狭小的空间里除了四壁外空无一物,很难想象卡尔凯缇雅是怎样在这里度过百年的。
      “不寂寞吗?”
      纱帽下微微卷曲的金黄秀发在黑暗中显得尤为醒目,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泛出金属般无机质冷光的白皙肌肤。
      可能是没能听清问题吧,歪着头的卡尔凯缇雅流露出了略显困惑的表情,精致的脸庞让人不由联想到做工精细的人偶,一对透出暗金光辉的琥珀色眼睛好奇地望着提问青年。
      “一直在睡觉哦~”
      (果然还是没法交流啊!)
      仿佛百年前见面的情景重演,仗着可爱的外表,卡尔凯缇雅依旧故我地答非所问,这样的她显然不是一个能抱有期待的聊天对象。
      为了追寻迦蒂丝而一路至此的诗人其实也没必要太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符卡,在这其中保留着迦蒂丝的火焰。
      “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现在在哪?”
      “为什么呢?”
      为什么?兰迪一下子愣住了,通常情况下会有人这么问吗,难道是要拒绝自己吗?可卡尔凯缇雅所展露出的表情并非是反问,而是真心想要知道答案的神情。
      “这家伙现在在追老婆,卡尔凯缇雅酱就帮个忙吧!”
      想要制止契约魔王的信口雌黄,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银发诗人只能杵在原地,任由调侃。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原本情绪很高的红世少女在得到答案后并没继续追问,仿佛电量用尽的手机,在发出了有气无力的“哦~”的同时接过火焰。
      海蓝带有桔梗色斑点的火焰在空中平稳地燃烧着,借住火光,兰迪仔细观察着卡尔凯缇雅的白色手套,这是自己和帕拉斯·萨莎共同为“碎靈書蕾”编织的宝具,用以封印她无法较好控制的破坏力。
      火焰逐渐从卡尔凯缇雅的双手移向翅膀,与其说是翅膀,更像是枯萎的树枝,两根黑色的骨架从少女背部中央延伸而出,曲曲折折,上面挂满了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蕾,让人不禁怀疑这真的是翅膀吗?
      就当兰迪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对奇怪翅膀吸引的时候,带有桔梗色斑点的海蓝火焰被其中的一朵花蕾倏地吞噬了。
      银发的诗人静静地等待花蕾逐渐成长、开花、凋谢,一切都如同百年前追缉某位红世魔王的时候一样。
      (一眨眼已经过去了百年……)
      当这朵小花完全凋零时,一缕海蓝光影顺着黑色枯枝钻入了“碎靈書蕾”的身体中,继而抵达女孩的右手,诗人知道如果没有手套的封印,此时只要卡尔凯缇雅发动“碎灵”,远方的迦蒂丝身体的一部分就会如尘泥般支离破碎。
      (这点量应该还不足以令“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整个崩溃吧。)
      兰迪捡起凋零在地上的片片海蓝色花瓣,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这些花瓣远比感知自在式管用,只需输入存在之力,它们会自主地指引出火焰主人的所在。
      “卡……”
      “拜拜~”
      兰迪还没来得及开口,卡尔凯缇雅已经挥动着两只小手向他告别了,金色双眸中溢出的却是对于他下次再来拜访的期待。
      “卡尔凯缇雅,你还是赶紧回希腊吧,守护这里的「傀轮会」已经覆灭了。”
      不顾气氛是否合适,这句忠告必须要传达,就算是总在顾虑周围氛围的青年,偶尔也想要任性一回。
      可女孩犹如没有听见这句话似的,依旧满怀期待地招手告别。
      有那么一刹那,“要和我一起走吗”的话语几乎脱口而出。
      (不行,按琪雅的说法,我应该还会遭到袭击,不能把“碎靈書蕾”带在身边!)
      “那我们走了,你自己保重。”
      娇小的卡尔凯缇雅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跑回了最初躲藏的狭小角落里,怯生生地探出头观察。
      兰迪则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初次见面开始,他就一直没能弄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因为无知,所以恐惧,可是不能因为恐惧,就此疏远或者敌视。
      这是兰迪在成为火雾战士的八百余年中逐渐领悟到的,所以,他在离开卡尔凯缇雅的躲藏地后,在周围又布置了数个防御自在法。
      (希望我们还能在因缘的十字路口再会……)



人物介绍:
红世魔王:

      卡尔凯缇雅·斯卡雷特:真名为“碎靈書蕾”的红世魔王,是一位性格极度怕生、对于关系好的朋友又十分黏的红世魔王。显现为金黄中发、左侧绑有一束马尾的女孩子,瞳眸为闪烁金辉的琥珀色,背部生有挂满花蕾的枯枝状翅翼,身高大致在150cm。由于其我行我素的风格,谈话也经常牛头不对马嘴,因而被误认为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实际却是相当重视羁绊、情感细腻。能通过捕捉目标对象的火焰而探明其藏身之地,并通过“碎灵”重创敌人,是位外表娇弱、实力出众的自在师。火焰颜色为濃紅色。
自在法介绍:
      碎灵:红世魔王“碎靈書蕾”独有的自在法,通过花蕾吸入目标对象的火焰,经双翼抵达身体内部,而后转移至双手,在掌中汇聚成拥有目标对象火焰颜色的弹珠。红世魔王“碎靈書蕾”可以通过捏碎弹珠,直接对目标对象的身体造成伤害,若吸入的火焰量足够多,甚至能直接令目标对象身体破碎,达到摧毁目标对象的效果。(由于“碎靈書蕾”无法较好地控制该自在法,目前被“银月诗人”与“睿智女神”共同编织的宝具封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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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否定のレクイエム(上)


      炽白天空下,两名火雾战士相互对峙,彼此间的距离大约在五十米左右。
      废墟间,弥漫出浓烈的杀气,两人都在对方身上留下了数道伤痕,但都没能制造出致命的一击,显然,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没想到“白壁守卫”也会是袭击者之一。)
      此刻,站在兰迪对立面的男子正是曾以一人苦守奥斯陆三天,并击破数十红世使徒的火雾强者,被称作“白壁守卫”的哈根·克努特。
      面对这幅魁梧的身躯以及若隐若现的炽白光芒,历经各种大小战役的“银月诗人”深知一般攻击是无法突破其防御的,而躺在远处废墟下的女孩就是最好的证明。
      战斗伊始,“虚影の踊り手”琪雅凭借拿手的暗杀术,屡屡偷袭得手,然而全力防御的哈根·克努特却几乎毫发无伤。
      (不仅防御出色,就连攻击也如此棘手!)
      兰迪左手手掌一开一合,经过一番治疗,似乎恢复了些许知觉。
      就在不久前的一次攻防战中,银发的诗人连续使用3道自在式都没能阻挡住哈根·克努特混有火焰的拳风,被迫用左手挡在身前以免脏器遭到重创,就算如此依旧被这股冲击波击退了数米之远。
      不过,他也不知亏,以自身为诱饵成功将对方引入了先前布下的陷阱中,一连串自在式成功重创了这个大块头,整个右半身布满了焦痕与血渍。
      只可惜,这一连串的华丽攻击所造成的实际伤害并没看上去那么严重,尚不足以令“白壁守卫”倒下。
      (真是个结实的家伙!)
      兰迪瞥了一眼远处的废墟,就在刚才,琪雅的气息突然消失了,看来那个笨女孩还打算如法炮制再来一遍。
      无暇去顾虑这些琐事,诗人将注意力收回到眼前的敌人身上。
      由于爆炸,火雾战士“白壁守卫”的白银盔甲已然残破,一副强健体魄毫无遮蔽地展示在他眼前,宽厚的肩膀好似猛虎,粗壮的腰腹犹如巨熊,肩头两侧各刺有一只熊头图案,威风凛凛。
      忽然,细心的诗人注意到在哈根·克努特右肩处,熊首刺青上仿佛停着一只虫子,一只不断向外散发出水晶绿的蜉蝣。
      “这应该就是‘虚影の踊り手’提到的虫形纹印。”
      就在几小时前,琪雅还曾提起过,原先自己脚踝处有虫子图案,据说那是“侍星月姬”施加的约束自在式,不过在与兰迪战斗后,图案连同自在式一起消失了。
      “嗯,应该就这个了,不过这火焰颜色……”
      纵然是见多识广的古老魔王“哀伤冰火”,面对这水晶绿光芒依然无法分辨是谁的火焰。
      与此同时,经过几番交手,并结合已知的情报,兰迪基本判断出了哈根·克努特的处事方式以及战斗风格,一同涌出的,还有作战计划。
      “喂,‘白壁守卫’,我想知道你背后的‘侍星月姬’到底为何要杀我?”
      哈根·克努特的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就连这次的袭击,也是堂堂正正等在兰迪的必经之道上,当面发出的决斗邀请。
      所以,他要利用对方这一点,以非对称的攻击手段来击溃“白壁守卫”。
      (没想到,我也变成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了,该说是成长呢,还是堕落了呢?)
      “我听说似乎因为你杀死了他心爱的人!”
      利用交谈作掩护,伤愈的左手在身后编织着一个不起眼的自在法。
      “红世使徒,火雾战士,还是人类?”
      回顾自己这一路,积累下的杀戮已经太多,明明最初的愿望是守护来着的。
      “好像是一位红世魔王。”
      “嗯,‘侍星月姬’说了,你夺走了他的太阳~”
      突然插入对话之中的稚嫩声音来自绑在哈根腰部的纯白色熊皮腰带“巴萨卡”,这是其契约魔王“骁勇炽熊”海姆达尔意志的体现。
      体格健硕的北欧战士果然如兰迪所料,没有贸然地采取任何攻击性行为,只是一边保持对四周的警惕,一边同他进行对话。
      “不过具体详情‘侍星月姬’也没细说。”
      显然,从眼前这名毛发皆白的巨汉嘴里已经问不出什么了,同时隐藏在身后的自在法也已然成形,是时候发起最后总攻了。
      左手握拳再张开,隐藏在身后的蓝色小球转瞬即逝,消散了踪影。
      诗人召唤出银蓝相间的精致竖琴,纤细的手指在银弦间起舞,奏出悲伤的曲调。
      一同响起的还有一个轻柔的女声,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某位不被世人理解的英雄的故事。
      “God bless our king, it’s a bright light day”
      伴随乐音渐浓,萦绕诗人的蓝光愈发明亮。
      此时,对面的银甲巨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诡计,数枚火焰弹直扑而来。
      可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兰迪在遭到火焰弹攻击之前便消失在了一片闪光之中。
      “Let us worship in your triumph”
      “糟糕了,诗人唱歌了!快防御!”
      名为“骁勇炽熊”的契约魔王声音犹如十一、二岁的男孩,可正如其名号所描述的那样,这位显现为巨熊模样的红世强者绝非等闲之辈,在未被与哈根·克努特强制契约前曾数次击退了前来讨伐的火雾战士。
      “卑鄙的诗人!”
      无论察觉到局势不利的红世魔王如何抱怨,悠然而出的音乐不断在封绝内回响。
      作为应对,哈根·克努特壮实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地闪现出炽白光芒,显然,这是他在为迎接“银月诗人”的总攻而加强防御。
      “早就说过你太善良,这回被人利用了吧!”
      面对契约魔王的指责,被称作“白壁守卫”的战士既没出言反驳,也没就此认错,杏仁似的瞳眸警惕地环顾四周。
      “And this story is mine, and this moment is mine”
      轻吟浅唱中,一名戴着罩住整个头部厚重面具的男子从阴暗中走出,跟随在他身后的还有无数骑士模样的人。
      “是‘远谋の王子’吗?”
      面对意料之外的闯入者,哈根·克努特出现了一丝动摇,毕竟现在自己已经同时与两名火雾战士开战了,如果再加上“远谋の王子”的助阵,他将不得不考虑重新制定对策。
      “不,应该是‘银月诗人’的幻象!”
      透过熊皮腰带型神器“巴萨卡”,海姆达尔用稚嫩的声音否定了契约者的猜测。
      “Can I steal your pain and shed it away?”
      从轻快的节奏中涌出的,却是淡淡的哀伤,就好像是在悲戚无法见到的明日。
      压抑的氛围迅速蔓延至整片封绝,而骑士们也选择在这时发起了总攻。
      但“白壁守卫”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无论骑士团如何攻击,均没能在哈根·克努特身上留下伤口,反倒是蓝焰骑士却已死伤过半。
      “To amend this pain, to avoid this pain”
      每当一名骑士倒下,却总会又有更多骑士从戴有面罩的男子的身后钻出。
      渐渐的,哈根开始感觉到身体变得沉重,反应也愈发迟钝,如同无数羽毛附着在自己的身上,又好似是饮下了大量酒精。
      骑士们源源不断地袭来,令苦于防御的“白壁守卫”有些应接不暇。
      “是想用车轮战耗死我们吗?”
      “等等……”
      或许正是这逐渐增多的防御疏漏,使哈根·克努特看清了骑士攻击的真相:即使不做防御,看似危险的攻击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增加的唯有疲劳感。
      “这是某种束缚自在式吗?!”
      在最后时刻,早已被无数细线缠绕的战士终于发现了真相。
      “Can I share this pain and carry away?”
      当最后一个音节跃出,以哈根·克努特为中心引发了一场巨大的爆炸。
      轰然一声巨响,升腾起的蓝色烟云直冲云霄,威力之大甚至将周围的建筑玻璃全部震碎,产生的气浪将静止在附近的车辆悉数掀翻。
      (这回该老实下来了吧!)
      依据“白壁守卫”哈根·克努特的防御强度,兰迪严谨地调整了自在式的破坏力,使这一击足以重创敌人,却又不至于要了对方的命。
      “呼呼,吓死琪雅了!差点以为回不来了喵!”
      率先从烟尘中逃窜而出的是一只不由自主又带上口癖的小猫,“虚影の踊り手”琪雅。
      原本就稍显暴露的战斗着装在经过火焰的洗礼后更为惹人遐想。
      与金属颈环连为一体的运动型比基尼右侧几乎被一道长长的裂口贯穿,似乎只要一阵强风就能彻底撕开;紧扣金茶色腰带的纯白迷你裙由于沾染上了乌黑的焦痕与鲜红的血迹而透出一丝邪恶之美,几处烧焦的小洞令琪雅娇嫩的肌肤若隐若现,可谓诱人之极。
      勉强从浩劫中逃脱的女孩警惕地环顾四周,为了能在遇到危机时及时逃脱,琪雅没有选择穿上凉鞋,而是依旧保持赤脚状态,反倒是重铸了已然断裂的绑腿。
      “咳咳……不愧是‘银月诗人’,真是一首好诗!”
      一个捂着左臂的高大身影缓缓从废墟中走出,显然,这场精心策划的爆炸并没能达到预期效果,“白壁守卫”哈根·克努特的确受伤不轻,但尚未失去战斗能力。
      (看来这只白熊没有打算就这么躺下啊!)
      躲在某处的诗人与魔王暗中观察着战场上的一切,琪雅能从爆炸中脱身对于他们来说毫不奇怪,毕竟她是为暗杀者,拥有敏锐的危机感,但成为攻击目标的“白壁守卫”在如此剧烈的爆炸过后还能行动,让他们有些吃惊。
      (果然一段自在诗解决不了战斗啊……)
      于是,音乐声再次响起,未完的故事经由一道道蓝色自在符继续在炽白的天空下传唱。
      “Lalalalalalala…To the day in my new era”
      哈根·克努特眯着受伤的左眼仔细观察再次靠近自己的冰蓝骑士们,他不能再像先前般莽撞了,再一次如此规模的近身爆炸会彻底结束这场战斗。
      这些虚构的骑士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手握利剑一步一步逼近重伤的白色战士。
      “看来不是再继续保留下去的时候了呐~”
      海姆达尔稚嫩的声音中透着某种决心,隐蔽在某处的诗人明白这是对方毕其功于一役的前兆,只要不在接下来的对决中落败,那么最终的胜利就将滑落到自己手中。
      冰蓝火焰构筑的骑士们好似知晓了主人的心意,加速逼向伫立在原地的“白壁守卫”。
      “Lalalalalalala…To the day in my dreaming land”
      在歌声的鼓舞下,骑士团发动了总攻,数十、甚至数百名骑士如海浪般涌向敌人。
      反观处在包围圈中央的哈根·克努特,双目紧闭的他显得十分平静,甚至有一丝悲伤,阵阵白烟不断从他满是鲜血的身躯飘向空中,在他周围逐渐形成了一层炽白的烟幕。
      率先察觉到危险的是为了不再被卷入爆炸而逃得远远的“虚影の踊り手”琪雅及其契约魔王“秘夜琁猫”贝斯蒂。
      “要放大招了的喵~我们得赶紧逃的喵~”
      此时这名娇小的女孩已然登上离“白壁守卫”数百米的一幢高楼的天台,却依旧感受到了蕴藏在烟幕中的浓郁杀气。
      “不通知兰迪君吗?”
      在撤离前,琪雅不安地望了一眼远处,翡翠双眸中流露出丝丝不安,竖立的栗色猫耳尽可能地收集一切细微响动。
      “那个诗人自己会想办法的喵!”
      考虑到彼此完全处在相反的方向,契约魔王的意见无疑是正确的。
      “嗯——”
      纤细的双腿用力一蹬,娇小的身躯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在空中残留下一道黑影。
      “Towards the light and this moment is mine”
      熟悉的歌声又一次在封绝中飘扬,同样遍布其中的还有冰蓝火焰组成的火刃。
      也就在这一时刻,哈根·克努特终于做出了决断,他猛地睁开双眼,环绕在周围的白色烟雾如同气球般急剧向四周扩张。
      就像是要否定整个世界一般,这层白色屏障将任何阻挡其膨胀的障碍在接触的刹那均化为了粉末。
      道路、车辆、灯架、楼宇……一切的无机物在白色烟雾席卷过后化成了颗颗粉尘;行人、树木、花草、昆虫……任何的有机生命在白色烟雾的侵染下分裂瓦解成为一簇簇火焰。
      这就是火雾战士“白壁守卫”隐藏的杀手锏,也是红世魔王“骁勇炽熊”最为凶残的自在法,“消亡之壁”。
      一哄而上的冰蓝骑士们自然也没能逃过这湮灭的命运,纷纷碎成冰蓝色火粉,迷失在炽白烟尘之中。
      疲惫的哈根·克努特单膝跪地,恐怖的白色烟雾也随之瓦解,自在法“消亡之壁”极大地消耗了他的体力。
      不过,他赢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就在刚才,白幕无情地扫过了一栋矮平房。几乎同一时刻,哀伤的歌声骤然停止,化成粉末的屋舍之中涌出大量冰蓝火粉。
      “很遗憾,‘银月诗人’,一切结束了……”
      站立在火粉中央的人形已无法辨识,唯有火焰不断从他碎裂的体内飞散而出,而这颜色正是象征“哀伤冰火”的冰蓝。
      哈根·克努特摇摇晃晃地再次站起,原已重伤的北欧战士在全力一击后就连站立也显得勉强,苍白的面色与纯白的毛发相得益彰,远远望去仿佛雪人一般。
      “幸好我们留了一手!”
      纵然充满了疲惫,“骁勇炽熊”海姆达尔稚嫩的声音中仍难掩击败强敌的兴奋。
      正当“白壁守卫”以为战斗结束之时,中断的歌声再次响起——
      “Towards the light and this moment is mine”
      “!!”
      不等哈根·克努特有所反应,那具已无法辨清身份的尸体突然崩溃,由此而出的小火苗在极短时间内便形成一团蓝焰。
      从开战积攒至今的数十层“消亡之壁”已全部用在了刚才的攻击之上,此刻这位身材魁梧的火雾战士完全没有防御能力,即使立即施展自在法“消亡之壁”也无济于事,薄薄的一层烟壁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御。
      蓝焰好似乘风而行,转眼之间就将哈根·克努特环绕,并立即冻结成冰,将动弹不得的白色战士整个封印在内。
      (谈话时的小动作就是为了制造分身吗?)
      直到这一刻,哈根·克努特才完全看清了自己面对的敌人是多么的狡猾。
      (还以为能在最后反戈一击,没想到“银月诗人”竟如此谨慎。)
      失去防御手段,加之重伤的身躯,困在冰晶之中的壮汉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面前的火焰凝聚成剑。
      “Can I steal your pain and shed it away?”
      “可恶,居然会输!”
      面对即将被诛灭的未来,相比起契约魔王的不甘,哈根·克努特则异常平静,就好像早已料到自己会有如此结局。
      (赫勒,我的努力你看到了吗?)
      困住“白壁守卫”的冰蓝水晶前,一柄由冰蓝之焰构筑的利刃悬于空中。
      “I miss her”
      伴随最后的歌声,水平刺出……



火雾战士及其契约魔王:
      白壁守卫-哈根·克努特 ("骁勇炽熊"海姆达尔):详见第三卷-第九章 布满繁星的夜空(下)
自在法介绍:
    消亡之壁:火雾战士“白壁守卫”的绝技,通常情况下作为防御技能使用,将一层又一层的白色薄雾附着在身,以此抵御攻击,层数越多防御力越强。极少数情况下会作为攻击手段,是一种主动防御技能,以自身为中心将薄雾散开,将所碰之物摧毁。



第五章  否定のレクイエム(下)


      哈根·克努特出生在海边的一个渔村,当他还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在一次出海中遭遇风暴而不幸罹难,独自养育他的母亲没过几年也因为操劳过度而病故。
      由于患有先天性白化病,哈根·克努特的毛发皆白,皮肤亦是异样的惨白,就连瞳眸也没能继承父母的蔚蓝,而是呈现着隐隐透出淡蓝的亮银色,整个人远远望去仿佛雪人般。
      迫于疾病的影响,他极少出门,大多时间都静静地待在室内。
      处在那个年代的人们自然不知道白化病为何物,只因他异于常人而擅自将其视作怪物。
      成年的村民从不与他主动来往,年龄相仿的孩子则肆无忌惮地欺负他,毕竟没有人会可怜一只怪物。
      这种孤立在他的母亲亡故后变得愈发严重,不幸的身世与迥异的外貌甚至让人们将他从异类演化成灾难化身,继而遭到众人的驱逐,孤身居住在建造于村外悬崖上的小木屋。
      本应无忧无虑的童年就在欺凌与孤独中度过,可以说这是个只剩下灰霾与黑暗的童年。
      可即使如此不幸,成人后的哈根·克努特也没有凭借自己强壮的体格去报复村民,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幼年时期的自卑心理,另一方面则是母亲过世前留下的话语:
      ——不要去记恨别人,那样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幸!
      这句话深深地铭刻在他心中,也是他一直以来遵守的准则。
      虽然不曾怨恨与报复村民,但长期遭受的孤立与欺凌却将他的心灵渐渐冰冻,不再期许美好的未来,也不会主动对他人施予援手。
      直至一名少女的出现,重新温暖了他冷如寒铁的心灵。
      少女的名字叫做赫勒,是伊戈尔家从其他村子买来的女仆。
      发育成熟的身形让人很难相信这个女孩还未满17岁,略带忧郁的脸庞令她更像一名生活受挫的少妇,而非正值碧玉年华的青涩少女。
      刚来到这位于极北之地的小村落时,性格腼腆的赫勒始终躲在伊戈尔家,替父子俩打扫屋舍、缝补衣物,与哈根完全是两条平行线。
      经过一段时间磨合,慢慢适应了周围环境的少女开始出门,为伊戈尔父子购置生活必需品,偶尔还会来到村外采摘各类坚果,以丰富饭桌的食物,同时节省开支。
      可谁都没有料到,正是这小小的善意却极大地改变了两人的生命轨迹,而一切的开始仅仅是因为在果树林中的一次偶遇。
      当时独自生活的哈根一如既往地在林中布置陷阱捕捉野兽,结果却恰好目睹了少女踮起脚尖采摘果实的美丽身影;忙碌了整个下午的赫勒终于摘完最后一个果实,伸展身子时却撞见了夕阳余晖下凝视自己的英俊青年。
      宛若是命运有心的捉弄,彼此都将最美的一面展示给对方。
      自这次见面之后,两人常常在少有人烟的林中漫步,相互吐露心中的烦恼,说些最近的趣事,协同完成各自的工作,好似一对相识多年的知心好友。
      赫勒毫不介意哈根幼年时期遭人欺凌而残留额头的叉状疤痕,也不在乎他异于常人的雪白容貌,她所重视的是一个人的品质。
      一天又一天,青年不时将采摘的新鲜果蔬交给少女,而对方则请他品尝亲自烤制的曲奇作为回礼,两颗同样孤单的心灵在彼此依靠中寻找温暖。
      每当伊戈尔父子出海的日子,两人常常于傍晚时分相伴游走在山林中,夜晚则回到木屋住宿,直到第二日清晨方才依依惜别。
      只不过,他们的关系也就仅限于此,默默保持着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距离,双方都没有更向前一步的勇气。
      由于与身俱来的奇异容貌,哈根从小就对自己怀有一份自卑,像赫勒这么漂亮的女孩不是他所能拥有的,况且对方已经融入了村里的生活,而他则是被逐之人,绝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破坏了其他人的幸福。
      相似的情况也反映在赫勒的内心,虽然从未对人吐露,其实她曾怀过一个孩子,不过夭折罢了,如今的自己仅仅作为伊戈尔家的仆人生活在村中,这么低贱的自己怎能去将雪一般纯白无瑕的哈根玷污呢?!
      这份交错的心意就这样持续了整整一年,直到又一场风暴到来。
      所谓“天不遂人意”,一次意外终究还是将他们绑在了一起,也改变了双方的生命轨迹。
      三月是万物开始复苏的季节,在风雪下躲避严冬的生命逐渐钻出了雪白绒被,大地一点点抖落附着其上象征悲伤的白色微尘。
      就是在这样的季节,等待两人的却不是温暖的生机,而是冰冷的凋零。
      作为赫勒主人的伊戈尔父子在出海中遇到了意外,命丧大海!
      伴随这一噩耗,昔日那些赫勒与哈根交好的谣言不胫而走,如暴风雨般席卷了整个村子。
      ——都怪她和那个白色瘟神走在一起,伊戈尔家才会碰到这种事!
      ——听说那个女人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为了弄死伊戈尔父子才去祈求白色瘟神的。
      ——诶?你们不知道吗?那个贱货早就把贞操献给了白色瘟神!
      ——这种女人留在村子里,我们早晚都会被她害死的!
      ——对,必须把她献给大海,才能平息海神的愤怒!
      ……
      很快,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的赫勒就被愤怒的伊戈尔家亲属绑在了位于村庄西北方的两块岩石中间,任由冰冷的海水侵蚀,汹涌的波涛鞭打,贪婪的海浪吞吐。
      得知这一消息的哈根一路狂奔,想要阻止这疯狂的仪式,然而他刚靠近村子便遭到了人们的攻击,无数石块如细雨般砸向手无寸铁的壮汉,甚至有人试图用火把将他“净化”。
      无奈,哈根只能趁着夜色爬下悬崖,然后从礁石的另一侧接近。
      直到走到海边,他才发现礁石距离海岸足有数百米远,完全不会游泳的他根本不可能游到赫勒身边。
      但他不甘心就这么放手,无数次的尝试令他精疲力竭,而唯一的收获却只有一肚子苦涩的海水。
      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浸泡在海水中的少女面色愈发苍白,看到哈根一次又一次地为了自己奋不顾身地跃入水中,她笑了,她笑自己太傻,也笑自己太过幸福。
      ——好好活下去……
      备受煎熬的女孩感到眼皮越来越沉,声音虚弱得宛若蚊吟。
      瘫倒在海岸边的哈根似乎预感到了死亡的迫近,他努力地举起手,想要抓住这即将逝去的幸福。
      ——不要走!求求你!
      他好想留住赫勒,他悔恨没能告诉对方自己有多么地爱她,他想要弥补那些错失的时光……
      可时间却没有给再他机会!
      当太阳一如既往地露出海平面时,美丽的女孩已安然入睡,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甜蜜地睡去,不再醒来。
      海浪一遍遍地冲击着暗礁,发出有节奏的拍打声,好似为她唱起的安魂曲。
      趴在海滩上的哈根呆呆地注视着伊人的消殒,众神们最后还是没能听从自己的祈愿。
      (再也……见不到了……)
      巨大的情感冲击不禁令他浑身颤抖,无法停止的摇头似乎是在否定眼前的一切……

      “喂,大白熊先生?还活着吗?不会是被吓死了吧?”
      哈根·克努特隐约感到有人正在戳自己脸颊,耳边还能听到陌生女孩咯咯的笑声。
      (这……是梦?!)
      他猛然睁开双眼,率先映入视野之中的是一只白皙水嫩的小手,而且近在咫尺。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他立即反手抓住将对方甩了出去。
      “喵!!”
      虽然由于过度震惊而错失了先机,但凭借良好的平衡性与敏捷的身手,琪雅在连续两个侧翻后,安然着地。
      “刚起床就打小妹妹,真是只暴躁的熊啊!”
      飘然而至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很快他记起来了,调侃自己的正是“银月诗人”的契约魔王——“哀伤冰火”卡斯特拉。
      名为“白壁守卫”的战士立即转向缓步走来的敌人,同时警觉地瞄了一眼身后的“虚影の踊り手”琪雅,免遭偷袭。
      “哈根,等等,他们没有敌意!”
      “可……”
      直到这时,哈根·克努特才注意到自身所处环境的变化,本应被束缚的自己如今却行动自如,而早已身负重伤的躯体也不再血流不止。
      哈根印象中的最后一幕是自身困于冰晶牢笼之中,即将遭到一柄长剑贯穿,在这之后的事却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
      “是‘银月诗人’救了你。”
      契约魔王海姆达尔的话令他更加迷惑了,毕竟用自在式禁锢他、释放长剑欲夺取自己性命的正是“银月诗人”,怎么一眨眼又变成了拯救者。
      直到——
      “施加在我们身上的咒印解除了!”
      听闻此言的哈根·克努特急忙查看自己右肩,果然如契约魔王所说,蜉蝣图案消失了。
      “那之前的是……”
      兰迪在一片荒芜中游走,由于自在式“消亡之壁”的效果,这里俨然成为了无的世界。
      “嗯,是让你陷入假死状态的自在法。”
      说话间,银发的诗人收起了小竖琴,同时播洒出冰蓝色的细小光尘用以修复战场。
      “创造出这个自在法,小琪雅也是功臣哦~”
      正在专心清除黏附在脚底板污渍的小女孩听闻卡斯特拉的话语而不由停下了动作,吃惊地抬起头。
      “欸??”
      瞪大双眼的琪雅因为过于吃惊,半响都没能合拢发出惊叹的小嘴。
      原来在之前的战斗中,当“虚影の踊り手”处于濒死状态时,印刻在她身上的咒印开始逐渐退散,这无疑给了兰迪一个避免死斗的契机。
      获悉了整个经过的哈根·克努特不禁为“银月诗人”优秀的推断力以及运用自在法的高超技艺而发出阵阵赞叹。
      他收起攻击架势,同时卸去战斗着装,如今已然斩断命运枷锁的自己自然没有继续和兰迪战斗的必要了。
      “据我所知,应该还有至少3人会袭击你,做好觉悟吧!”
      在配合修复战场的过程中,“白壁守卫”哈根·克努特又向兰迪提供一些有关“侍星月姬”的情报以示感谢,其中也包括“純穉公主”、“翩緜奏者”与“耀曇の修女”三名火雾战士的信息。
      不过,他说的最多的还是有关自己的过去以及缔结契约时的状况,希望能进一步帮助“银月诗人”解除红世魔王“侍星月姬”施加在其他人身上的枷锁。纵然在这点上,契约魔王“骁勇炽熊”海姆达尔是极为反对的。

      三年的时光转瞬流逝,哈根·克努特慢慢接受了赫勒已从这世界离去的事实。
      尽管最初心中充满了忿恨,但他终究还是没能报复那些村民,只是默默地将罪责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她一定是选择了自由,追随着海浪,跨越大洋前往梦的彼岸。)
      他一次次地欺骗自己,试图让自己相信赫勒的逝去并非是一场不幸。
      (命运如风,幸运与不幸总是同步送抵。)
      可自欺欺人是没有用的,母亲曾经的话语没能将他拉离痛苦的深渊,却犹如一条厚重锁链捆绑着他,令他难以将这份怨恨发泄在村民身上,最终他所能做的只有不断地否定自己。
      每天他都会站在悬崖上,静静注视着眼前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海,在中间的两块岩石上曾经绑着一位少女,那是一位拥有美丽心灵的天使,即使是被周围人称作“怪物”的男孩亦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她。
      ——若不是我样貌和别人不一样,大家一定能和睦地共同生活。
      ——如果没有遇到我,赫勒她、她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没有我的话,母亲也不会病逝了。
      ……
      这样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直到一位揣着画具的老人出现在他面前。
      一番交谈后,老人送给了他一幅画,并留下这么一句话:
      ——这是一副神奇的画,假如有一天,你真的希望自己从没出生在这个世界,就把自己的血滴在画上吧!
      望着画中被束缚的白熊,仿佛那就是如今的自己。
      ——让我们一起解脱吧……
      身心早已疲惫不堪的哈根·克努特没有一丝犹豫,当即就用碎石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将血滴在了画作上。
      随后出现的一幕令他如同置身神话之中,充满水晶绿火焰的风暴将他围在中央,面前是一只足有小山丘高的炽白巨熊,捆绑住白熊四肢及身体的镣铐因滴入的鲜血渐渐染成猩红。
      ——于此时,于此地,你将从这个世界消失。
      风暴消散,天空被染上了不祥的朱红,周遭的一切看似没变,却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
      ——于此时,于此地,你将缔结下新的因缘。
      伴随愤怒的嘶吼,锁链硬生生地拖着巨熊向哈根逼近,他想要逃脱眼前的景象,却发现完全无法行动,甚至连闭眼都做不到。
      伫立在原地的男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锁链拴住自己的手脚,感受白熊发出的巨大吼声。
      ——于此时,于此地,你将以红世一员重生。
      话音刚落,镣铐猛然收紧,巨熊被迅速拽向哈根·克努特,同时不断缩小直至完全融入他的体内。
      尔后,朱红退却,周围又再次恢复了喧嚣,只有他,哈根·克努特独自坐在悬崖上。
      “喂,人类,快想一个依凭好让我说话!”
      从声音听来似乎是个年幼的男孩,而且就在自己的附近,可他遍寻四处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找到。
      “不要找了,我就在你体内!我们被那只该死的虫子绑在一起了!”
      “白、白熊先生?!”
      哈根本能地低下头查看胸口,但依旧什么也没发现。
      “我不叫白熊先生,我是‘骁勇炽熊’海姆达尔,你呢,人类,你叫什么?”
      “哈根,哈根·克努特……”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这个世界少了一名无力的痴情青年,却多了一名强悍的火雾战士,他的名字叫做“白壁守卫”。

      封绝解除了,整座城市再次恢复了熙熙嚷嚷,但兰迪一行人的气氛却由于哈根的故事而显得略微有些沉重。
      独自跟在队尾的娇小女孩呜呜地默默抽泣,相比起自己经历的痛苦,“白壁守卫”的过去也并不轻松。
      反观走在左侧的“银月诗人”似乎并未露出太过悲伤的神情,在他数百年的战斗之路上已经遇到了太多类似的故事。
      “你要跟我们一起北上吗?”
      “嗯!”
      哈根·克努特点点头,一份淡淡的担忧隐藏在了亮银眼眸的深处。
      “在之后的袭击者中,有个我比较担心的孩子。”
      “哦……”
      作为引路者的银发男子没有反对,也没有追问,只是继续着自己的追寻之路。
      (这就是见识了无数的相聚与离别后的从容吗?)
      在与红世魔王“侍星月姬”同行期间,哈根·克努特听说了不少有关火雾战士“银月诗人”以及他所在的红世组织『星月辰光』的事迹。
      而今,这位充满了传奇与争议的火雾战士就在自己眼前,甚至在不久前还与自己进行了一场对决,令他觉得犹如做了一场梦。
      (赫勒,我活了下来哦!虽然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但却比在这个世界时活得精彩了许多!)
      其实,在哈根·克努特成为火雾战士的数年后曾回过一次故乡。
      当时他再次站上了悬崖之巅,眼前的大海依旧一望无际,他清晰地记得曾有一位少女被绑在了两块岩石中间,那是一位拥有美丽心灵的天使,是自己唯一爱过的美丽女子。
      ——你的背影如此美丽,在最后请让我说一句‘我并不孤独’。
      海风拂过他的面庞,将思绪再次带回了现实之中。
      来自北欧的纯白战士走在街上,一如过去般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但和留下悲伤记忆的过去不同,如今的哈根·克努特已不再畏惧非议,不再妄自菲薄,不再否定自己。
      (谢谢你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只不过,如果能再早点领悟到就好了……)
      赫勒的死是一首否定的安魂曲,同时也为哈根留下了一首肯定的进行曲。



第六章  よわむしけむし


      雪一片一片地飘落,或附在路人外衣上,或压在挺立的枝干上,或躺在无人注意的阴暗角落……安静地将整座城市涂抹上孤单的纯白。
      酒店内,迦蒂丝独自坐在书桌旁,出神地凝望着窗户。
      由于室内外巨大的温差,卧室玻璃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看不真切。
      (明明下定决心了,明明因此离开了兰迪,可终究迦蒂丝还只是个爱哭鬼……)
      一滴水珠顺着窗户缓缓滑落,拖出一道透明的印痕,映出女孩哭泣的容颜。
      就算努力忍住眼泪,浓稠的悲伤还是在心中渐渐化开,其中夹杂着无尽的不甘与懊恼。
      (啊……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离开兰迪,迦蒂丝真是个笨蛋!)
      自以为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有同归于尽的觉悟,可真当面向姐姐举起制裁火把的时刻来临时,她、还是退缩了。
      缓缓举起右手,倏地一声,妖异的蓝色火焰诞生于的手掌中,不安地摇曳着,就如同此时她摇摆的内心。
      自顾自地将恋情枝桠折断、将爱的花瓣吹散,义无反顾地来到冰雪覆盖的城市,结果却一事无成,只是徒劳地让自身从美丽绽放的春天跌入了悲伤纷飞的冬季。
      收回火焰,她盯着空无一物的手掌,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手指竟是如此的纤细,如此得不堪重负。
      虽然披着海蓝长发的少女在红世的有着“妖蝶”的名号,但她一直都是知道的,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蝴蝶,只不过是一条尚未破蛹而出的毛毛虫。
      无忧无虑地在身边人的保护下生活,不愿去直面让人颤栗的恐惧,不愿去感受让人窒息的悲伤,不愿去与残酷的现实战斗……一直、一直,都只是一条胆小的毛毛虫啊!
      (真是让人讨厌!)
      泪珠簌簌地滚落脸庞,少女第一这么讨厌自己,讨厌这个始终拿不定主意,这个总是用各种理由逃避现实的自己。
      玻璃窗上的水滴不停滑落,就像是藏匿在其中的另一个自己。
      (不是早就决定不哭了吗?事到如今却又变成了爱哭鬼!迦蒂丝真是没用呢!)
      仿佛要终结那个哭泣的自己,迦蒂丝起身推开窗户,任由凛冽的北风划过娇嫩的肌肤。
      呼吸着室外冰冷的空气,想要冻结弥漫在胸腔、刺痛自己的悔恨。
      ——通化和白城地区已完成敌人残余势力的清扫工作!
      因为没能杀死“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整个吉林省完全陷落在了红世组织『双蝶』的控制之中。
      原本存在于长春与吉林的外界宿早已被铲除,而逃亡边缘地区的火雾战士们也被隶属于『双蝶』的红世使徒们追杀殆尽;至于其他生活该地区的同胞要么加入组织,要么连同其容身的归宿一同遭到剿灭。
      望向飘着鹅毛大雪的街道,一切如同在红世时一样,几乎濒死的伊莉忒亚在恢复力量之后,迅速展开了行动,又一次彰显出其作为红世魔王的强悍,转眼间将整个东北地区纳入到高压统治之中。
      (明明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却没能阻止!)
      迦蒂丝将目光投向更远处,整座城市呈现着一派宁静祥和的氛围,没有了人类世界本应存在的喧闹与嘈杂。
      视线渐渐收回至酒店楼下的街道,在这条宽敞的大道上只剩下燃着微弱火苗的替代品。
      她不知这漫长的冬季何时才能终结,到那时这些火苗还将存在吗?
      曾几何时,他们也有过欢笑、痛苦、幸福以及与亲朋好友的浓厚羁绊,可如今却都已不复存在,连同他们生存过的痕迹一起消失在了茫茫宇宙之中,不会再有人记得。
      每每想到这些,迦蒂丝就感到一阵撕裂胸膛的疼痛,一股难以抑制的巨大悲伤从中喷涌而出,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兰迪……)
      纤弱的身躯倚靠墙壁一点点下滑,坐在地上,附着在海蓝长发间的雪花悄然融化,成为颗颗晶莹的水珠,好似点缀在蓝色花丛中的钻石。
      迦蒂丝环抱双膝孤独地坐在窗台下,将脸颊埋没在双膝间,不愿再去直视那些成为“火炬”的人们。
      自以为已经有所成长,独断地不告而别,期盼着用炙热的泪水与火焰终结这场寒冬,以此换回大家的笑容。
      (明明只是个胆小鬼!)
      可现实中的泪水却如此冰冷,火焰是如此的渺小,除了发泄埋藏心中的悲伤与不甘,什么也没能挽救。
      (像个傻瓜一样!)
      不久前与兰迪在一起的回忆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自从知晓自己的身份后,昔日灿烂无邪的笑颜再也没有出现过。
      “好想再见到兰迪,再次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一起晚餐、一起……”
      纤细的手指紧紧拽住裙摆的两侧,如果不这么做,感觉就活不下去了一般。
      (好痛……)
      小小的心脏犹如被无数根情感的丝线紧紧勒住,痛苦地快要窒息。
      想要时间就此停止,想要大雪一直持续,这样就有借口躲在这里逃避了。
      闭上眼,自责、不甘、寂寞……各种负面情感将美丽的蝴蝶逐渐拖入黑暗中,无论如何拍打翅膀都逃脱不出这份纠缠,孤单地在绝望漩涡中越陷越深。
      “兰迪,你在哪里?快来救救迦蒂丝吧……”
      少女轻声地、悲伤地呼喊着,只可惜这份祈求过于微弱,还未传出便迅速淹没在了北风强劲的呼啸声中,消失不见。
      此时的迦蒂丝多么渴望不久前那犹如美梦般的幸福日常能够继续延续,不用去考虑自己的身世,而是像个普通女孩一样依偎在心爱的恋人身边。
      能够与兰迪相遇是多么幸福的事,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好好珍惜呢!
      (又要依靠兰迪了吗?)
      蜷缩在墙角的女孩再次意识到了自己的任性与懦弱,她抬头望向紧闭的门扉。
      (兰迪不在身边,也不会来的,这里只有迦蒂丝一人。)
      没错,一切都是自己所酿的苦果,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终结罪恶,到头来只不过是因为害怕被讨厌而擅自逃离的借口。
      (当时如果能将火焰掷向姐姐就好了!)
      与姐姐重逢时的画面不禁又浮现在脑海中,一同涌现的还有深埋内心的恐惧。
      (可这样,真的好吗?)
      迦蒂丝扶着墙站起来,缓缓走到镜子前,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拥有着丝毫不逊于姐姐的绚丽外貌,具备足以匹敌姐姐的强悍实力,可内心……
      因为害怕与姐姐对抗,一直以来只是盲目地跟着对方四处杀戮。
      因为害怕一辈子受制于姐姐,而在战斗时故意忤逆对方将彼此至于危险之中。
      因为害怕被兰迪讨厌,自私地选择了不辞而别,主动逃离了对方。
      ……
      不过是条丑陋的、软弱的毛毛虫。
      (真是讨厌呐!)
      在刺杀姐姐“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失败后,迦蒂丝也曾有过自我了断的念头,可倘若这么做了,就是真真正正地违背了与兰迪立下的约定了。
      (又要逃了吗?)
      望着镜中楚楚可怜的模样,身为红世魔王的少女一遍遍拷问自己的内心。
      (又要等谁来救迦蒂丝吗?)
      够了,她已经受够了那个胆小的自己了,那个每次遇到困难都只会逃避的自己!
      (要变得坚强!迦蒂丝也要变得坚强!)
      转身,再次眺望远处的风景,隔着飘雪而成的白幕,可以看见一座尖塔形建筑孤零零地伫立在灰色阴霾中。
      身着浅蓝连衣裙的红世少女静静注视着,不一会儿,一滴晶莹的泪珠竟滚落脸庞。
      长春并非是个高楼林立的都市,这让足有两百余米的吉塔显得格外注目,也格外孤单。
      她不由联想到了兰迪,拥有出众实力的“银发诗人”从不受常理约束,因而在火雾战士中一直被视作“异类”,在红世使徒中也是令人恐惧的存在,可以说两边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但即使如此,兰迪从未退缩过,一如既往走在自己的路上,每当他发现需要帮助的对象时,都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毫不在乎对方是什么种族,也从不因周围人的评价而改变!
      (啊,姐姐也是呢……)
      虽然行事作风完全不同,但“异蝴”伊莉忒亚与“银发诗人”兰迪在却在某些方面有几分相似,孑然一身走在自己的路上,从不将自己的软弱与苦楚示人,也不在乎他人的评价,孤单而强大。
      与他们相比,自己却迟迟不愿面对与身俱来的这份力量,只会一味地向身边人撒娇。
      迦蒂丝再次走到窗前,伸出手,试图抓住这份孤单的强大。
      可是她所能抓住的只有不断飘落掌心的雪花,饱含泪水的冰之花。
      缩回手,曾经美丽的纯白之花已然化成了清澈的雪水,女孩伸出猩红的舌头轻轻舔舐,细细品尝残留在掌中的味道,名为悲伤的味道,竟是如此的冰凉透心。
      “就和人类一样脆弱呢……”
      大雪纷飞,兀自飘落,路上的人们却毫不在意,机械般地走在各自的归途。
      在雪地中追逐的孩子不见了,在雪中匆忙归家的上班族消失了,撑伞在雪中漫步的情侣没了踪影……鹅毛大雪中,失去主人的城市在默默哭泣。
      (如果是兰迪的话,一定无法原谅这么大规模的啃食!)
      然而身为“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的妹妹,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同样不能原谅姐姐的所作所为吗?还是觉得情有可原呢?
      这是迦蒂丝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先前之所以要消灭姐姐到底是是出于自己的本意,还是单纯害怕被讨厌而从兰迪身边逃开的借口。
      自从得知真实身份后,她就不断将讨伐姐姐视为己任,可为何如此认为的缘由却从没有深入想过。
      (迦蒂丝还真是不负责任呢~)
      现在想来,当时的她只是站在兰迪身旁,只是为了站在兰迪身旁而顺势做出的判断,深怕自己在一番深思熟虑后会站到兰迪的对立面。
      所幸的是,即使现在,她依然无法认同姐姐肆意啃食人类的做法,她依旧喜爱着那些脆弱却在不断努力活着的生命,因而无需改变来此的初衷。
      但她也不打算像初来乍到时那般莽撞地前去刺杀,毕竟“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是她的姐姐,是曾无数次从敌人手中保护自己的姐姐,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这一次,一定要直面姐姐,不能再逃了!)
      迎着风雪暗暗立誓,这条总是蜷缩在蛹中的毛毛虫终于下定决心,她要摒弃过去那个软弱的、讨厌的自己,成为名副其实的蝴蝶。
      (迦蒂丝要成为能够称得上是红世魔王“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的妹妹,配得上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兰迪的女朋友的存在!)
      与兰迪与伊莉忒亚在一起时所感受到的耀眼光芒让她向往,这份温热激励着稚嫩的红世少女一点点啄破那层包裹自己的保护膜,任由痛苦与悲伤刮伤自己,逐渐成长……




断章二  花火


      波兰,这个饱受战争之苦的国家,经过近90年的发展变迁,已今非昔比。
      片片白雪慢悠悠地飘落在城市街道上,穿戴厚实的行人们一如既往地行走在飘雪中,谁也不曾注意到此刻又有一场战争在逐渐逼近他们。
      “‘鸦’收到,开始执行「落雷」作战!”
      在贴近地平线的遥远天际,一个小黑点正在高速移动,远远望去就好似一架翱翔于苍穹的喷气式客机,然而这并不是飞机,也不是火箭,更不是什么新型空战武器,因为它不是一切人工产物,而是一只硕大的昆虫。
      瘦长的躯体呈现出黯淡的褐色,胸部中央的一块亮黄色宽大斑纹显得格外醒目,后方的鲜亮黄斑和腹部侧纹连结成一片醒目的黄色区域,背后两对网脉交织的狭长膜翅不停拍动,一对淡褐青色的复眼几乎占了头部的一半,从中不断闪烁出灵动的青碧光华,从外表来看几乎就是一只巨大版的碧翠晏蜓。
      “已到达目标上空,进入战斗状态!”
      坐在美丽蜻蜓背上的是一位阴柔少年,前额的飘逸刘海几乎将半侧脸颊完全遮去,发白的浅红直发碎碎地垂至脖颈,纤弱的身形外加白皙的肌肤,光从背影来看让人一时难以分辨其性别。
      如此唯美的少年本应只存在于书本中,可眼前的这位却分明出现在现实世界,而且更是大规模歼灭战「落雷」的执行者,红世魔王“彩裳碧烨”欧茜拉·萨玛所挑选的契约者“苍穹精灵”埃米莉·叶菲莫维奇·列宾。
      不过,他却异常固执地让别人称呼他曾经的代号“鸦”或者火雾战士的名讳“苍穹精灵”,究其原因不过是“埃米莉”这个名字太过女性化。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疾飞的碧翠晏蜓拉出一条朱红轨迹,恍如绸缎似的色带徐徐展开,不一会儿整个天空便陷入了一片黯淡朱红之中,伴着巨大蜻蜓的高速移动,这个空间随之扩大,飘扬的白雪刹那染成朱红,静止不动。
      发生变化的不仅仅只是天空,房屋、街道、城市……凡是屹立在这片天际笼罩下的大地上的一切都随同空中朱红色块的移动而陷入另一个空间,一个静止不动的空间。这就是被称作封绝的自在法所创在的空间,一个隔绝因缘的独立空间,一个将常世隔离出去的空间。
      没过多久,由火雾战士发起的封绝便将名为波兰的整个国家完全覆盖,红世使徒的集结据点不一会儿便悉数暴露在少年眼中。
      “A28,B14;A19,D33;E07,C21……”
      一组组数字不断从埃米莉的嘴中念出,随即从空中落下无数枚剧烈燃烧的火焰弹,它们的目标各不相同,但却都是红世使徒盘踞的地点。
      在漫天火雨的洗礼下,整个大地完全映照在了冲天的火光之中。
      忽地绽放开来,而后默默地消散,一同消失的还有受到攻击的红世使徒。
      在本应寒冷的冬季,这个国家却沸腾了,只不过并非是人类,而是集结于此的异乡客。
      “怎么回事!”
      遭到攻击的红世使徒们试图反击,可抬头望向天空,除了不断坠落的火焰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彼此肩并肩地躲藏于掩体中。
      这就是由火雾战士“苍穹精灵”埃米莉·叶菲莫维奇·列宾与红世之徒“落焰鼠”拉塔托丝克共同发起的突袭作战「落雷」,而他们所要达到的效果就是重创甚至铲除集结在此的红世组织『无限恐惧』成员,以此剪除其对『星月辰光』希腊本部以及火雾战士位于柏林的欧洲外界宿本部的威胁。
      战斗伊始,一切进展得非常顺利,从天而降的精准攻击顷刻间将没有任何防备的红世使徒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少防御据点在还没采取行动前便惨遭蹂躏失去了原有机能,甚至有几位作为重要战斗力的红世魔王也没能幸免,死于空袭之中。
      虽说这已不是该组织第一次面对火雾战士讨伐了,但却是迄今为止最为狼狈的一次。
      “C11,C10;E09,B13;A02,F21……”
      朱红色的封绝带来无尽的炮火,在这片久经战事的大地上忽地绽放开来,而后默默地消散,在寒风停歇的冬夜带走一个个为私欲而生的怪物们,同时也令红世组织『无限恐惧』进攻柏林外界宿的计划成为了泡影。
      水色,绿色,黄色的烟火不消失地燃放着,各色火粉在风中翩舞,城市中响彻着红世使徒的悲鸣。
      只不过『无限恐惧』毕竟是近百年相当活跃的战斗集团,在一番沉默过后迅速发起了猛烈的反击,而他们的首要目标,也是唯一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目标,就是负责为炮火提供坐标的火雾战士“苍穹精灵”埃米莉。
      “咿呀~~~敌人、敌人打过来了呀!!!”
      扑哧扑哧扇动翅膀的七彩昆虫因为害怕而不住地颤抖身躯,这是红世魔王“彩裳碧烨” 欧茜拉·萨玛通过穿在契约者身上的彩纹青碧马褂型神器“欧森达库”部分显现的形态。
      然而不知是因为体型过于庞大还是天生性格胆小的关系,这只蜻蜓的飞行姿态看似十分滑稽,在空中左摇右摆就像一台引擎故障的喷气式飞机一般。
      “哇——”
      随着欧茜拉一声痛苦的悲鸣,两发火焰弹分别击中了她引以为傲的胸部与翅翼,随后更多的炮火纷纷击中了摇摇欲坠的大蜻蜓。
      “呜~~~~好痛,好可怕,欧茜拉要不行了。”
      “真是的,为什么你就这么弱呢?难道说欧茜拉是所有红世魔王中最弱的那个?”
      坐在蜻蜓背上的埃米莉一脸不幸的表情,白皙面庞的一侧被浅红细发微微遮盖,就好像是一只被鲜花包裹的鹅蛋般玲珑剔透,澄澈的碧绿眼眸中闪出一丝无奈。
      “唔……居然问自己的契约魔王这种问题,太失礼了啦!欧茜拉才不是最弱的呢!”
      极力否认自己是最弱的彩纹蜻蜓剧烈地扭动着身体,害得坐在她背上的红发少年一个不慎从她背上滑落,幸好反应及时,依靠双手紧紧抓住了斑斓蜻蜓坚硬的铠甲。
      “好好好,我知道了啦!快、快别摇了,要掉下去了!”
      紧紧抓住蜻蜓头胸部间隙处铠甲的契约者竭力呼喊以阻止欧茜拉继续摇摆身躯。
      听到呼救的魔王急忙停止了当前的撒娇,同时也减缓了自己的飞行速度以免悬在半空的埃米莉失手跌落,不过这个举动却让她又一次遭受了一轮集中攻击。
      “唔……”
      咬牙坚持的魔王默默等候自己的契约者重回座位。
      “对不起……”
      好不容易重新爬回蜻蜓背脊的少年立即指示她恢复速度摆脱敌人的纠缠,同时不由为自己的大难不死而大舒了口气。
      “真是的,差点要被你摔死了。”
      “对不起……”
      欧茜拉因为险些害死自己的契约者而显得相当沮丧,加之埃米莉的斥责,巨大的碧翠晏蜓不由低下了头,看到这副犹如犯错小狗模样的红世魔王,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想要摸一下她的头以示安慰的冲动。
      “算了算了,别难过了。”
      此时的红发战士正是这么做的,他一边摸着碧翠晏蜓的头部一边安慰着对方。
      “另外,这次敌人比较多也比较麻烦,还是我自己来吧。”
      “这是保护身为主人的我吗?”
      听到自己的契约者要亲自上阵,红世魔王似乎十分高兴,不由得又开始摇晃起身子了。
      “算是吧,谁让欧茜拉这么弱呢!还有不许擅自称自己是主人,否则……”
      少年原本显得柔弱的脸上突然展露出了一抹坏笑,就好似灵异故事中的女鬼般令人毛骨悚然,就连作为红世魔王的欧茜拉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呜~~~~~~~~~~”
      在此期间,埃米莉继续将坐标通报给后方的炮手,红世之徒“落焰鼠”拉塔托丝克。
      因而尽管自身遭受了敌人的炮击,但换来的却是又有十几名隶属于『无限恐惧』的红世使徒葬身在了焦香色的火焰弹侵袭下。
      骑在蜻蜓背上的少年弯腰在显现为蜻蜓模样的契约魔王耳边低语几句,随即将穿着在身的彩纹青碧马褂逐渐解开,身下的巨大身影转瞬化为了点点带有黄纹的青碧火粉,萦绕在他周围。
      萤绿的光辉渐渐聚集,不一会儿就化作光带缠绕在少年身上,柔和的光芒在双手外侧凭空构筑出了一对细长带有倒钩的前肢,碧绿马褂微微鼓起,同时从中溢出的火舌演变为了四条细长的虫足护在腹部,带有黄纹的青碧火焰猛然从背后蹿出,其中一束向后不断延伸化为蜻蜓的腹部,另外四簇火焰则成为了蜻蜓赖以翱翔天际的两对细长翅膀,最后残余的火粉全部覆盖在少年脸部,慢慢冷却为两个淡褐青色的晶状体般物体——不禁让人联想到了昆虫的复眼。
      刚转换成战斗姿态的少年根本不等敌人有所反应便猛然提高飞行高度,尽管名为“苍穹精灵”的讨伐者正以极快地速度向着苍穹冲刺,可是少年脸上的表情依然悠哉。
      “……”
      只是在飞行的闲暇之余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后,已然与蜻蜓融为一体的他显得有些不高兴。
      “那、那个怎么了吗?”
      从身体内部传出的是红世魔王“彩裳碧烨”慌张的声音,因胆怯而微微颤抖的语调配合她略显稚嫩的嗓音不禁让人联想起邻家女孩。
      “我不是说过不要那么花俏的战斗姿态吗?我又不是女孩子!”
      “可、可是这套衣服是欧茜拉最喜欢的呀~而、而且这是作为‘彩裳碧烨’契约者的标志嘛~再、再说了这姿态和埃米莉也很相配的。”
      “喂,你不是第一次与人类契约吗?哪来的契约者特征标志?而且这颜色太花哨,我不喜欢,不要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给我穿些什么奇怪的衣服!”
      就在埃米莉与契约魔王相互争执之际,两枚火焰弹如飞火流星似的袭向他,同化完毕的红发火雾战士瞥了一眼,一个侧身轻巧地避开了攻击。
      “总之快点换掉吧。”
      “不换!”
      抬头望去,两人已然到达了封绝的顶端,被称作“苍穹精灵”的火雾战士当机立断一个翻身,再次朝着红世使徒们冲去,在与追逐而来的两名红世之徒擦身而过的刹那,回敬了他们两发火焰弹。
      “啊哈,居然敢回嘴了呐,小心我在心里再想些这样那样的场景哦~”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再让欧茜拉看到那种奇怪的景象了!欧茜拉马上就变换形态,以前那样的姿态就可以了吧?拜托千万不要想奇怪的事。”
      为了追随“慧光神盾”弥涅耳瓦,红世魔王“彩裳碧烨”欧茜拉·萨玛毅然选择与人类契约后,可她毕竟太过年幼,尚有许多自在法不会使用,因而一旦埃米莉想到什么就会立即映入她的眼帘,无法主动隔绝。
      也正是利用契约魔王这一弱点,自称为“鸦”的少年经常会在内心想些糟糕的画面以此来要挟性格胆小、容易害羞的纯真魔王。
      “一定不要想奇怪的事啊!马上就更换完毕了,请、请再稍微等一下下!还有,欧茜拉以后再也不顶嘴了,一切都听埃米莉的,所以、所以千万不要再让欧茜拉看到那种东西了!”
      只是一瞬,火雾战士“苍穹精灵”的姿态已然改变,虽然模样与先前区别不大,但原本的亮丽色彩霎时变为了一片灰暗的色泽,漆黑身躯、漆黑翅翼、漆黑细足,宛若是从黑暗深渊中脱逃而出的乌鸦一般。
      “果然还是这样自在啊!”
      在苍穹自由翱翔的讨伐者一袭黑衣打扮,忽而急停忽而加速,时而高速爬升时而急速下坠,两对细长薄翼不停摆动,远远望去就好似一只炫技的鸦蜻蜓。
      由于埃米莉的空战能力过于出色,数名上前参与围捕的红世使徒纷纷被其击坠,敌人不得已将注意力转移至炮火的来源,试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枉然,因为释放火焰弹的红世之徒“落焰鼠”拉塔托丝克远在千里之外,这些炮火是其特殊的攻击方式“落焰”所造成的。
      “差不多该是发动那个的时候了。”
      趁敌人反击减弱的间隙,埃米莉迅速发动自在式“黑鸦”。
      纤瘦少年一声呼喝,封绝内的朱红天空以其为中心迅速黯淡,仿佛整个战场被黑夜一口吞噬一般,先前还能清楚捕捉到的身影转眼遁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C18,D11;F10,H01;B10,F16;……”
      然而对红世使徒们的攻击并没有随之而终止,由一组组数字呼唤而出的一枚枚剧烈燃烧的炮弹源源不断地落在红世使徒们身上。
      忽地绽放开来,而后默默地消散,为冬日单调的大地点缀出炫目的色彩。
      这是盛放在冬日的烟火,是讨伐异世来客之火。
      “是那个家伙搞得鬼吗?”
      在漆黑夜空中,面对不知从哪发出的攻击,红世使徒们焦急万分,因为无论是通过肉眼还是运用自在法都无法探知到攻击者的位置。
      “不管了,先把他干掉了再说!”
      火雾战士“苍穹精灵”在黑暗中肆意游走,附近红世使徒们七嘴八舌的声音不时传入耳中,这位拥有女孩般容貌的少年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你似乎玩得很开心啊,小妞~”
      夹杂着金属摩擦的滋滋声,一个令人不寒而栗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沉浸在胜利之中的火雾战士根本没能察觉到近在咫尺的敌人。
      在他尚未做出反应前,一个巨大的黑影就将他拍飞。
      毫无疑问,这就是身为『无限恐惧』首领,红世魔王“恐怖啃食者”尼德霍格的实力。
      “呀啊啊啊啊——”
      伴随瘆人的吼叫声,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埃米莉眼前,相比周围其他的红世使徒,尼德霍格的身形足足比他们高出了数十倍。
      少年明白正面与这样的家伙抗衡毫无胜算,他必须尽快离开对方的攻击范围。
      然而他却动不了,甚至无法离开被自己撞成废墟的建筑,只能眼睁睁地凝视着一步步逼近的巨大怪物,由心底涌出的恐怖正一步步啃食着残存的理智。
      (不行,必须动起来!)
      依靠惊人的意志力,埃米莉十分勉强地撑起身体,而此时对方已然挥舞起了拳头。
      (走!)
      几乎是擦着巨大的龙爪,红发少年飞离了攻击范围,随即直奔苍穹。
      在确认敌人没有追来后,埃米莉悬停在空中,喘着粗气,脸上已然挂满了汗珠。
      与他相比,怯懦的红世魔王早已吓得没有了声音,只是专注地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维持契约者战斗姿态之上。
      “鸦先生?没事吧?”
      或许是太久没有向“落焰鼠”拉塔托丝克提供攻击目标的坐标了,对方透过通讯自在式紧张地询问着。
      “遇到了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鸦先生别太勉强自己了。”
      从千里之外传来的温柔话语令埃米莉有些感动,但他并不愿暴露出遭遇到的困境。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俯瞰大地,原本密密麻麻的红世据点已经所剩无几,只要再巡飞两圈就能完全剿灭『无限恐惧』的有生力量。
      (要不,我们回去吧?敌人已经消灭得差不多了……)
      胆怯的契约魔王内心终于平复了稍许,却依旧没能完全摆脱恐怖的阴影。
      “别开玩笑了,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放弃!”
      (如果现在放弃,岂不是又和那时一样了么!)
      无法原谅,无法原谅那些人,无法原谅懦弱的自己。
      如今翱翔在天际的少年曾经因这过于柔美的长相遭遇了严重的欺凌,当时的他并没有力量,只能选择屈服,被迫成为女孩子,甚至遭到性侵。
      (不一样了!已经不一样了,任何人都别想再控制我!)
      白皙的面庞在怒火灼烧下微微泛红,埃米莉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俯冲,再次扎进红世使徒中,利落的身姿在各色火焰之中来回穿梭,犹如在花火中翩翩起舞。
      剧烈的爆炸声充斥在战场的各处,期间夹杂着消亡者的悲鸣以及生者充满憎恨的叫嚷。
      “该死的讨伐工具!”、“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过来了,快打烂他!”……
      眼看敌人即将展开围剿,被困在中央的少年先一步采取了行动。
      “人家最讨厌被说成女孩子了!”
      挥动双翼猛然提速,双脚狠狠踩在刚才嘲笑他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的那名红世之徒脸上,用力一蹬,倏地便远离了前来追讨的红世使徒们。
      气鼓鼓的脸颊配合他略带青涩的童音反而显得这位阴柔少年愈发像个生气的女孩了。
      (shit,一不注意又用这种口吻了。)
      趁着埃米莉一时分心,一只纤细的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右腿。
      “来了个搭便车的呀~”
      红发少年没有采取通常的加速摆脱手法,而是在空中一个急停,紧紧跟随他的敌人因为一时没能刹住而滑行到了前方。
      “去死吧!”
      埃米莉猛地提速向滑行到他前方的那名红世使徒的胸口狠狠撞去,同时用带有弯钩的双手将其撕裂,随即调转方向,径直朝敌人聚集的方向疾驰而去。
      “B23,F03;A11,G08;G03,E10;……”
      忽地绽放开来,默默地消散,闪耀在夜空之下的绚烂花火将大地照亮。
      (我不是女孩子!我要让你们知道谁才是强者!)
      熊熊燃烧的火焰光芒不断转化为荣耀,将他的胸膛填满热度,男儿热血燃烧的温度。
      没有迟疑,没有停留,拥有绝对制空能力的讨伐者完美地避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拦截与狙击,在无数敌人中间穿梭,指引着从天而降的火焰弹精准地落向一处又一处敌人盘踞的区域。




人物介绍:
火雾战士:
      埃米莉·叶菲莫维奇·列宾:真名为“苍穹精灵”的火雾战士,是一位拥有女孩般容貌的少年,神器是彩纹青碧色的马褂型神器“欧森达库”。由于曾遭受严重的欺凌,一度被强迫当成女孩子对待,甚至遭到性侵,所以非常讨厌再次被人当做女孩,拒绝穿着花哨的衣服,甚至还通过收集18禁物品来表示自己的男性性别,但有时又会不经意间运用女孩的口吻。原本战斗姿态应该是穿着如碧翠晏蜓模样的火焰外衣,只是埃米莉嫌太过花哨从而去除了颜色,稍作调整后成为如同鸦蜻蜓的模样,所以亦被称为“鸦”,虽没有强大的破坏力,但拥有极强的空中飞行能力。
      欧茜拉·萨玛:真名为“彩裳碧烨”的红世魔王,由于是较为年轻的红是魔王,自身力量与作战经验均十分欠缺,性格也十分怯懦。为了追随“慧光神盾”弥涅耳瓦而仓促决定与人类契约。只是由于其自身的不成熟无法赋予契约者强悍的战斗能力,至于自在法方面也颇为平庸,唯一长处便是鲜有红世使徒能够触及的机动力以及庞大的存在之力,因而经常被契约者埃米莉欺负。平时通过彩纹青碧色的马褂型神器“欧森达库”传达自己的意志,并经常以此来部分显现,火焰颜色为带有黄纹的青碧色。

红世魔王:
      尼德霍格:真名为“恐怖啃食者”的红世魔王,红世组织『无限恐惧』的领袖,显现为体型庞大的濡羽色巨龙,拥有强大的战斗力,但在自在法与战略方面几乎没什么才能,火焰颜色为濡羽色。



第七章  泣いてもいいんだよ(上篇)

某栋楼顶:
      阴沉的天空下,整座城市完全笼罩在一片雾霾之中,在距离徐州火车站有些距离的在建高楼上,站着一名可爱少女,专注地盯着交错的铁道。
      “下一列抵达的,应该就是‘银月诗人’一行乘坐的列车。”
      绣在胸前的墨绿蝴蝶结在风中微微摆动,鲜红的蔷薇形饰品中传出了一个深邃的声音,仿佛来自天际,而又近在耳边,透过神器“卡拉巴斯”传达意志的红世魔王唤作,“繁花聖焰”阿尔·金·锲夏。
      而少女则是他忠实的契约人,伊丽莎白·莱娜·鲁宾,被称为“真红の女王”的讨伐者。
      带有荷叶褶边的酒红帽饰前端高高翘起,显露出女孩明亮的金色秀发,稍显圆润的脸庞如同瓷娃娃般雪白,细长而稍稍向上卷曲的睫毛下,是一对蓝绿各异的深邃眼眸,微微咬合的双唇如蜜桃般水嫩,如此精致的面庞足以称得上是由最高级工匠精心制作出的工艺品。
      “又是这样的天色……”
      伴随一阵强风袭来,仿佛一切回到了五百多年以前,那时候在欧洲中部曾经存在过一个面积狭小的国家。
      由于父亲与兄长的相继离世,年仅10岁的伊丽莎白成为了一国之君。
      然而她在朝中既没有亲信党羽,在军中又没有可靠帮手,甚至连足以靠威信压服众人的皇亲国戚都不愿意帮她,这样的少女作为君王,只能是一具提线木偶。
      她一次次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却一次次地遭到了大臣们的反对;而大臣们所提交上来的议案,她却只能无奈地予以批复。
      直至一场战争的胜利,才逐渐破解了玩偶女王的困局。
      那是一场保卫战,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两位年轻将军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战略头脑与口才,不仅说服了军务大臣,更是用实际的胜利令主张求和的大臣们颜面扫尽。
      此时,伊丽莎白听从了曾作为其老师的克劳斯·冯·休谟的建议:利用武斗派将先前主和的文臣肃清,而后又依靠在保卫战中声名鹊起的年轻军官替代了守旧派老臣。仅仅一年,在恩师与年轻军官的帮助下,幼小的女王终于将权利收回到了自己手中。
      “感觉到他们的气息了,果然如对方告知的,‘虚影の踊り手’与‘白壁守卫’看来是倒戈了。”
      契约魔王的话语令伊丽莎白从昔日的回忆中脱出,不由将目光投向了远处,雪白的脸庞上微微流露出一丝嗔怒的表情。
      “叛徒……吗!”
      酒红色的披肩下,花式繁重的连衣裙覆裹全身,隐藏起她那娇小的身躯,也将曾经的弱小完全封印。两条墨绿色的丝带顺着面庞绕过下颚,在胸前系出一个美丽的蝴蝶结。玲珑精巧的十指紧紧相扣在身前,一双小手在锯齿边袖口的衬托下,犹如出水之莲,显得尤为白嫩剔透。
      在虔诚祈祷的少女身边,片片颜色鲜红的花瓣不断增多,逐渐形成一股红色风暴。
      “进入攻击范围了!”
      伴随古老魔王的声音从镶嵌在少女黑色圆头皮鞋前端的鲜红蔷薇装饰中传出,花瓣风暴犹如一条酒红色的吞天巨蛇直扑列车而去。

车厢中:
      银发诗人津津有味地品读着手中的小说,一枚透出金属寒光的银戒在指间分外耀眼,细细端详,一簇幽蓝火焰躲藏于戒指中央的宝钻中,时而膨胀时而收缩,时而左摇时而右摆,似乎十分惬意。
      坐在他对面的是“虚影の踊り手”琪雅,身材娇小的少女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色,眼神中充满了好奇,想必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片陌生的大陆吧。由于讨厌被束缚,追求自由的琪雅只穿了一件浅色的连衣裙,与其他乘客们严实的衣装格格不入,纤细的双腿自由地踢打着,宛若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一双浅蓝凉鞋整齐地摆放在一边。
      同样衣着单薄的还有坐在女孩身旁的“白壁守卫”哈根·克努特,仅仅赤身裹了一件动物皮毛制成的长袍,为了便于行动故意将右肩及右臂裸露在外,肩头处的熊首刺青霸气尽显,远远望去好似一位来自青藏高原的牧民。
      忽然,琪雅瞪大了双眼,好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现象般。
      “诶!这是什么!”
      少女的询问立即引起了兰迪的注意,他转头望向窗外,却只能看见漫天的酒红色玫瑰花瓣在车厢外飞舞。
      “是敌袭喵~”
      透过挂在琪雅胸前的蝴蝶型项坠“布巴底斯”,与少女契约的红世魔王“秘夜琁猫”贝斯蒂抢先一步进行了宣告。
      “这种攻击方式……应该是‘真红の女王’吧!”
      在哈根开口的同时,列车毫无征兆地停止了运行,不仅如此,连车上的乘客甚至是钟表都陷入了寂静,毫无疑问,有人发动了隔绝外部因缘联系的自在式——封绝。
      对袭击者有所了解的哈根立即进行了战斗着装,而琪雅也悄然隐匿了身姿。
      在酒红花瓣纷飞的艳景中,兰迪所在的车厢瞬间化为了废墟。
      “呼~真是危险呐~慢一分就要被碎尸万段了~”
      冰冷的蓝色光芒从花瓣丛中映射而出,一同传来的还有“哀伤冰火”卡斯特拉略带戏谑的声音。
      “花瓣离开花朵,暗香残遗,香消在风起雨后,无人曾记……
      伴随悠然而起的乐声与唱词,围拢在兰迪三人周围的花瓣一片片燃起了冰蓝色的火焰,纷纷凋零。
      “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曲调逐渐婉转,透出深深的无奈,在无尽的离愁与别怨中悄然完结,而同样终了的还有包围众人的花瓣,仿佛沉醉于乐曲中似的悉数飘落。
      (每片花瓣中都埋设了特定条件下引爆的自在式,看来被“白壁守卫”称作“真红の女王”的火雾战士实力不简单啊!)
      兰迪用余光扫了一眼地上慢慢消失的花瓣,而后将目光移向不远处楼顶上的女孩。
      那是一名宛如人偶般精致的可爱少女,酒红色的连衣裙透出丝质般的柔顺光彩,从裙伞的荷叶褶内层露出麦芒状的白色花边给人以纯洁无暇的印象。
      “年龄这么小?!”
      对方娇小的容貌与年龄让银发的诗人有些诧异,他原以为“真红の女王”会是位较成熟的女性,却没料到只是个孩子。
      “你难道忘了‘棺柩裁缝师’吗?”
      卡斯特拉的提醒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兰迪不免心生感怀,但更多的却是警惕之心,毕竟与女孩相似年纪的“棺柩裁缝师”是足以称得上师傅般的存在。
      如今站在楼顶的“真红の女王”同样不能小觑,既然能使用如此复杂的攻击手法,加之“白壁守卫”对于其的慎重态度,恐怕眼前之敌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娇弱。
      名为“真红の女王”的火雾战士轻轻一跃,踏着一个个由花瓣铺设而成的立足点轻盈地移动到了兰迪与哈根所处的正前方,纤细小腿被雪白丝袜严密地保护起来,不沾一丝灰尘,脚踝处两条漆黑如夜的佩带扎成的蝴蝶结与红色圆头皮鞋配合在一起使其在高贵中不失女孩的可爱。
      “吾辈名曰伊丽莎白·莱娜·鲁宾,是红世魔王‘繁花聖焰’阿尔·金·锲夏的契约人。”
      女孩佩戴在用以固定头饰的墨绿缎带上,一枚鲜红蔷薇装饰闪烁出恰如其分的光辉,从中传出了其契约魔王的声音。
      “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不过还是请多多关照。”
      从其稳健的谈吐中可以感受到这位魔王与契约者一样的彬彬有礼。
      “吾辈遵从‘侍星月姬’先生的旨意,在此恭候多时了”
      无论是衣着还是言行举止,看似年幼的女孩的确散发出浓烈的贵族气质,兰迪不禁怀疑对方在成为火雾战士之前也许是一名真正的王室成员。
      “恭候多时?就是为了杀死我吗?”
      出言询问的同时,银发诗人的目光迅速扫视了一遍敌人的全身,然而伊丽莎白奢华繁复的衣装却令他没能迅速找到“侍星月姬”刻下的蜉蝣图案。
      “嗯,没有错,不过,并非单单为此。”
      对于兰迪这种无礼的举动,伊丽莎白微微皱眉显出了一丝厌恶,但出于礼节,她没有在行动以及言语中明显地表露出来。
      “还有就是,一并除去背叛的‘白壁守卫’与‘虚影の踊り手’两人”
      少女的直言不讳令哈根·克努特有些惊讶,恐怕他并没想到自己也会被作为目标,只不过这位壮汉很快就释然了,毕竟如今自己已然选择了与“银月诗人”站在同一阵线,早就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哈哈哈哈,对于失去控制的棋子就予以毁灭吗?我还以为‘侍星月姬’会是个更加高尚的魔王呢!”
      “不,这和‘侍星月姬’先生无关,歼灭你们是吾辈自己决定的!”
      就在伊丽莎白答话的同时,一道黑影迅疾接近至她的后方,试图发动偷袭。
      “卑鄙小人!”
      巨大的花瓣之墙从“真红の女王”身后的地面骤然而起,眼看偷袭者即将被其完全吞没的刹那,黑影消失了,但依然在几片花瓣边缘留下了点点血迹。
      再次现身的琪雅面露痛苦地捂着右臂,显然是刚才被花瓣所伤,从深浅不一的道道伤口看,倘若稍有迟疑,后果不堪设想。
      兰迪回身察看了一眼“虚影の踊り手”的伤势,随即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敌人身上,这次不成功的偷袭充分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这名娇小的女孩绝非泛泛之辈。
      (看来得动真格了!)
      每当面对强敌,卡斯特拉总会不由自主地消极叹息,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唉……真是麻烦呐……”
      仿佛回应契约魔王的哀叹般,银发诗者的外貌渐渐发生了变化,冰蓝色的火焰一缕缕聚集在了肩膀处构筑出冰晶状的肩甲,由此涌出一股蓝色火焰如瀑布般顺流而下,浅蓝色半透明长袍“银月”在火焰的沐浴下显现出其原本的模样,在冰蓝底纹的衬托下,银月与星辰的图案变得清晰起来,随之一起浮现的还有各种文字的诗篇。
      “这才是‘银月诗人’的真实姿态吗?真是美丽啊~”
      不理会赞许,诗人用纤长的食指轻轻划过琴弦,伴随悦耳的乐声响起,八枚外围包裹着冰蓝色火焰的银色月相凭空显现于身后:处于最底端的是代表新月的空燃火团,而在最上方的是犹如明镜的满月,上弦月与下弦月仿佛是被一分为二的碧玉左右各半,弯细若柳眉的娥眉月与残月分别嵌于弦月与新月之间,好似张弓般的凸月则位于弦月与满月中间……优雅而神秘,这正是红世魔王“哀伤冰火”卡斯特拉的契约者“银月诗人”兰迪·觉的战斗着装。
      “那么我们开始吧!”
      “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迅速接近彼此,谁知银发诗人的身躯突然炸裂,伊丽莎白急忙以花瓣构筑防御自在式勉强抵挡,而后在远离战场的偏远角落突然冒出四根花柱,逼得隐藏于此的诗人被迫现身……
      一时间攻守互换,冰蓝月刃与酒红花瓣在封绝的各个角落展开了角逐,整个空间刹那间被炽红与冰蓝所填满,炽热的红色烈焰与极寒的蓝色冰火相互碰撞,一时间火花四溅,零落的繁花铺遍大地,陨熄的皓月缀满天空。
      作为以防御闻名的火雾战士,哈根倚仗自在法“消亡之壁”的庇佑,冷静地观察着局势,以备随时出手相助。
      而琪雅则没有这么幸运,只能通过出众的灵敏性,尽可能地规避流弹。
      这由繁花与皓月组成的舞台上,作为主角的“银月诗人”与“真红の女王”各显神通。
      冰月之火频繁构筑幻象诱骗对手,之后以陷阱与自在式相辅佐给予重创。
      炽花之焰则一次次粉碎敌人的手段,并以同样精湛的自在式进行回击。
      酒红色的花瓣聚拢在一起,好似一条条长蛇在兰迪的身后紧追不舍,逼得他不断使用火焰弹及自在式进行阻挡,同时还需防范“真红の女王”通过自在式编织出的花之风暴出现在自己身边。
      (没想到这‘真红の女王’比预想的更难对付!)
      与伊丽莎白的攻击方式不同,“银月诗人”所释放出的冰蓝月刃并非单线攻击,而是徘徊在敌人的周围,每一片月刃都是独立的个体,从四面八方进行围歼。
      “要小心,‘银月诗人’是即使在自在师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正如契约魔王“繁花聖焰”的提醒,银发诗人的自在式令她应接不暇,每当那象征“新月”的火团闪烁一次,就会有剑刃、锁链或者引爆式从无法事先预知的空洞中蹿出,迫使她迅速以花瓣进行防御。
      不消一会儿,历经恶斗的两人均已不同程度负伤。
      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从肘部延伸至手腕处,鲜血汩汩地沿着左手流淌至指间,兰迪却毫不在意地用右手抹去脸上的血痕,继而放在嘴边轻轻舔舐,与文弱的书生形象大相径庭。
      伊丽莎白的状况也不容乐观,右腿雪白丝袜早已被鲜血浸红,华美的裙摆在战火中破败不堪,更严重的是用手捂住的右腹,鲜红的液体不断从指缝中涌出,显然是遭遇到了由“新月”埋设的引爆自在式的重创。
      在距离两人稍微有些距离的分道口,伤势基本痊愈的“虚影の踊り手”正准备趁“真红の女王”重伤再次发动偷袭,却不料被哈根一把拦住:
      “不要给‘银月诗人’添麻烦,你也看到了,这不是你我所能干涉的战斗!”
      “可是……”
      突然,琪雅停止了辩解,因为她注意到了,对方此刻正盯着自己,不免提高了警觉,防止被不知会从哪里浮现的花瓣突然袭击。
      然而,伊丽莎白很快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回“银月诗人”身上,她也必须要防备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愧是被列为最危险的十名火雾战士之一的‘银月诗人’,吾辈居然还妄图有所保留, 现在看来真是太失礼了!”
      伊丽莎白微微颔首,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无礼所道歉,一抹金色发丝滑落,挡在翠绿的珠眸前,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得尤为绮丽。
      她用左手轻轻拨开垂落的发丝,向着面前之人宣告:
      “接下来,吾辈将会全力以赴!”
      仿佛是为了证明立下的誓言,女孩灵巧地取下胸口的别针,将其幻化为手杖,立在自己身前,瞬间淡粉色的半圆结界以手杖为中心向外蔓延。
      兰迪静静等候敌人的下一步行动,可被称作“真红の女王”的火雾战士却迟迟没有攻来,这使他有些不安,以身为自在师的经验,通常这么做只意味这一件事:准备大规模自在式!
      他迅速释放出冰蓝月刃进行骚扰,然而这些由火焰构筑的冰刃一进入结界便立即化为缕缕青烟,消散无踪。
      (防火结界吗?)
      为了印证自己的推测,他再次通过“新月”之相发动攻击,同时在结界内召唤出火弹与锁链,可火弹只是象征性地出现了一瞬便消散无影,而锁链则顺利召唤成形,只不过并没能击中预定目标。
      “嗯,看来不会有错,那个结界可以有效防御一切火焰攻击!”
      听闻兰迪与卡斯特拉的对话,一直处于观战状态的哈根与琪雅同时采取了行动,他们分别从正面与背后向居于结界中的“真红の女王”展开攻势,试图打破僵局。
      然而进入结界后的两人仿佛是被人蒙住了双眼,不仅对着空气一阵胡乱踢打,甚至几次险些击中彼此,而敌人的花瓣却已悄然逼至。
      (幻术吗?这女王还真是不简单啊!)
      “幸好事先在他们身上预置了自在式,恐怕结界内部有幻术存在。”
      眼看“白壁守卫”与“虚影の踊り手”即将遭遇灭顶之灾,悬于兰迪身后的“满月”之相焕发出耀眼光芒,与此相呼应的是两人身上同样银光乍现,随即被传送回了兰迪身后躲过一劫。
      “啊咧?”
      “怎么回事!”
      对于环境的突然改变,哈根与琪雅有些摸不着头脑,两人呆然地望着对方,而后环顾四周试图确认情况。
      “不要紧张,是我们把你们转移出结界的。”
      兰迪依旧注视着远处令人棘手的结界,不仅是火焰攻击无法起效,就连普通的自在式也因为内部幻境而使效果严重受扰。
      契约魔王“哀伤冰火”的声音透过纯净的冰蓝宝钻传达,原本银质指环所沾染的血渍已然用“洁净之炎”清除。
      “再不把你们救出来,恐怕真要名副其实地被花葬了。”
      “那……我们是中计了吗?”
      带有熊皮的纯白色腰带中传出了“骁勇炽熊”海姆达尔稚嫩的声音,疑问的语气也道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仅仅一瞬间?”
      “难怪进去后感觉怪怪的喵~”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虚影の踊り手”琪雅的契约魔王——贝斯蒂,素来崇尚独自行动的她拥有着敏锐的感知能力。
      “看来我们有必要商量个对策才行!”
      兰迪没有出声,尽管内心并不认为需要另两人的帮助,但既然是自己契约魔王的提议,他也不方便反对。
      哈根与琪雅则相继点头表示赞成,经过先前的交锋,两人已充分认识到“真红の女王”的强悍,所谓“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如今正是大家利用人数优势的时候。
      一定击败你,真红の女王!



火雾战士及其契约魔王:
      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繁花聖焰"阿尔·金·锲夏):详见第二卷-第六章 爱……?!(上)
自在法介绍:
      花舞狂岚:火雾战士“真红の女王”最常使用的自在法,在战斗前布置下大量用自在式构筑的花瓣,战斗中,这些花瓣便会按“真红の女王”指挥包围目标并引爆。
宝具介绍:
      书型宝具“卡罗尔の梦境”:可以製造出一個将对手陷入幻觉的結界。
      别针型宝具“爱丽斯之刺”:使用时幻化为手杖,将它立起可形成能暂时防御一切火焰攻擊的大范围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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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泣いてもいいんだよ(下篇)


御火结界内
      透过淡粉色的薄膜,伊丽莎白专注地注视着结界外的一切,“银月诗人”似乎在与另外两人商议着什么。
      “要小心‘银月诗人’的诡计”
      胸前的墨绿蝴蝶结上,一枚鲜红蔷薇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从中传出了契约魔王“繁花聖焰”阿尔·金·锲夏善意的提醒。
      “阿尔,你也太小瞧吾辈了!吾辈好歹是鲁宾家族的……”
      女孩的话戛然而止,现在的她已不再是王室成员,只是一名在讨伐之路上奋力前行的战士,更何况鲁宾家族早已消失于历史的洪流之中。
      “強くなれ、泣かないで!強くなれ、負けないで!大人になれ、泣かないで!大人になれ、負けないで!”
      (终于动手了吗!)
      然而,伊丽莎白意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不知为何她反而被这首自在诗所吸引,仿佛这首歌所描述的正是曾经的自己。作为王室的一员,她从小就被灌输了不能哭泣、不能认输的信条,纵然是女孩子,但同样得时刻保持王族的威严。
      “If the day is done , If birds sing no more . If the wind has fiagged tired .”
      伴随“银月诗人”的自在诗一同涌入耳际的,还有一段意境截然不同的唱词,语调中所流露出浓浓的悲哀,如同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在风中独吟。
      “伊丽莎白!迅速阻止他们!”
      听闻契约魔王的谏言,金发女孩将怀中的布偶型宝具“三月兔”抛出结界外,通过注入存在之力,这只兔子布偶在急速接近敌人的过程中逐渐变大,转眼已成长为足有六层民居楼大小的庞然大物了。
      可就当“三月兔”挥拳攻击时,身形高大的“白壁守卫”哈根·克努特却先一步挡在了兰迪身前,仅凭单掌就轻易化解了兔子布偶的重拳。
      “既然如此着急,吾辈就成全你吧!”
      虽然宝具“三月兔”看似简单,但其战斗力却非同小可,从毛茸茸手掌中喷出的花瓣风暴瞬间吞没了兰迪与哈根,而试图前去营救两人的“虚影の踊り手”则险些被布偶另一只手吐出的烈焰所灼伤。
      [b“逃げ道のない闘いの日々が,いつか人類を疲れさせてゆく。”
      然而,兰迪·觉与哈根·克努特均是防御力出众闻名的火雾战士,在银发诗人辅助下,北欧巨汉轻松化解了花瓣攻势,而后立刻攻向巨大的兔子布偶。
      “Then draw the veil of darkness thick upon me , Even as thou hast wrapt the earth with The coverlet of sleep and tenderly closed , The petals of the drooping lotus at dusk.”
      尽管使用宝具成功地牵制住了擅长近战的“白壁守卫”,可不利的局面却没有丝毫地改观,“银月诗人”充满危险的自在诗仍在继续。
      忽然,伊丽莎白又注意到了一个危险因素:火雾战士“虚影の踊り手”再一次从自己的视野之中消失!虽然她并不认为这个琉璃发色的女孩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危机,但在和“银月诗人”这样的高手过招时,任何的一丝意外都足以招致败北。
      (果然,吾辈还是应该先除去“虚影の踊り手”这个不安定因素。)
      孤高的女王固守在结界内,操控着火焰与花瓣不断干扰诗人的吟唱,同时在周围悄悄埋下自在式“红·花舞狂岚”,等候猎物上钩。
      [b“泣き虫な強い奴なんてのが,いてもいいんじゃないか?”
      (吾辈也渴望能成为这样的存在啊!)
      作为一名少女,伊丽莎白渴望着有人能让她依靠;可是作为王者,她必须去成为被人依靠的对象。
      “From the traverer, Whose sack of provisions is empty before the voyage is ended , Whose garment is torn and dust-laden , Whose strength is exhausted。”
      结界外,悲伤的曲调仍在继续;结界内,不安的气息流动以及花瓣轻微的异动却在悄声诉说着异客的侵入。
      “看来有人的路途要先一步走完了!”
      红世魔王“繁花聖焰”开口的刹那,琪雅被书型宝具“卡罗尔の梦境”所欺骗,现身在了远离目标的结界一角。
      “‘虚影の踊り手’,死刑!”
      面对自己进入花瓣丛中的敌人,幼小的女王没有半分犹豫,随着一声令下,无数花瓣依附在琪雅身上,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
      伊丽莎白转过身,背对着在“死亡花嫁”中挣扎的偷袭者,好似樱桃般的娇嫩双唇微微张合,一句无声的“抱歉”过后,火雾战士“虚影の踊り手”葬身于酒红烈焰之中。
      “危险!”
      正当她开始着手准备之后的对策时,哈根·克努特却不知何时逼近至离她近在咫尺的地方,一击势大力沉的上勾拳已然准备就绪。
      毫无防备的“真红の女王”匆忙以花瓣抵御,同时立即向后跃起,试图避开被直接击中。
      然而这一切终究只是慌忙做出的对应,毛发皆白的北欧战士足以击晕巨熊的一击轻易便穿透了层层花墙,巨大的冲击力将模样娇小的伊丽莎白整个击飞出结界之外。
      由于腹部受到气浪的猛烈撞击,火雾战士少女嘴中当即弥漫一股呛人的铁锈味,她忍不住将这涩嘴的液体一口吐出。
      “唔……”
      “全然泣けなくて,苦しいのは誰ですか?全然今なら,泣いてもいいんだよ!”
      剧烈的疼痛险些夺去她的意识,但不屈的女王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并迅速做出决断,望向四周,田地与山川受自在式的干扰已不再真实,显然规模巨大的自在式即将启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宝具“爱丽斯之刺”将御火结界扩展,一旦失去结界保护的自己根本难以招架“银月诗人”的自在诗攻击。
      (“白壁守卫”是怎么找到吾辈的?)
      还未等她想明白这一缘由,更让她惊愕的状况接踵而至,不久前被自己亲手杀死的“虚影の踊り手”竟再次出现了,而且就在自己的眼前。
      “どんな幻滅も,僕たちは超えてゆく!でもその前にひとしきり痛むアンテナも,なくはない!”
      被自在诗虚景彻底蒙骗了的“真红の女王”完全将注意力集中在扩大结界上,对于突然而至的近身格斗没有一丁点准备,重伤的她已无力在作出任何反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的利爪刺入自己身体。
      直至此时,伊丽莎白方才恍然大悟,宝具“卡罗尔の梦境”所制造的幻境早已被“银月诗人”破解,而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对方的幻术中。
      “是这样啊……吾辈输了……”

五百余年前的欧洲中部
      在皇宫的花园之中,娇小女王与虚弱老者面对面坐在石桌的两旁,出于老者的请求,伊丽莎白屏退了其他人,单独会见老者。
      “小伊,叔公还是希望你能放弃王位,因为这并不能给你带来幸福与希望!”
      说话的老者是伊丽莎白的叔祖父,乔治·曼利·莱娜·鲁宾公爵,这位几乎从不参与政治游戏的老人自从2个月前开始频繁与侄孙女谈话,而且围绕的话题无外乎都是劝其放弃王位远走他乡。
      由于深知叔祖父是位不在乎权利的人物,在宫中也没有什么派系,因而对于这样的谈话,伊丽莎白并没有过分介意,只是一次次阐明自己不会退缩的立场。
      “吾辈知道叔公是为我的安全担心,不过您放心,吾辈已经有了作为王的力量了!”
      那时的少女什么都不知道,她天真地以为叔祖父只是为她的力量不足而担忧。
      所以,这次的谈话就和之前的数十次一样,意气风发的年幼女王再次表明了自己的决心,而老迈的乔治公爵最终还是黯然地离开了皇宫,唯一不同的是他赠送给了侄孙女一枚蔷薇饰品,并叮嘱她务必随身携带,将来一旦遇到危机时将自己的血滴在上面便可逢凶化吉。
      也就在当天夜里,乔治公爵平静病逝,伊丽莎白尽管对于和叔祖父之间有关王位的谈话不以为意,但蔷薇饰品毕竟是对方最后赠送给自己的礼物,她还是遵照叔祖父的话时常戴在身边。
      时光飞逝,在年轻军官与克劳斯·冯·休谟老师的辅佐下,幼小的女王在国内实行了大规模改革,惹得当权贵族颇为不满,但国力较一年半前却有了显著的提升,而这自然引起了周边国家的不安。
      很快,邻国便派出大军开赴国界,试图用军事威慑迫使其低头称臣,这自然招致了伊丽莎白的反感,而她的群臣们同样力求一战,因而距离上一次战争仅仅不足一年,又一场保卫战开始了!
      然而,与前一次不同,这次的战斗异常艰难,敌人仿佛事先知晓了所有的部署,针对性地予以打击,就连她最为倚重的两位将军也一死一俘,国家的大片土地深陷敌国的铁骑下。
      “投降吧……这次真的不行了!”
      始终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的克劳斯第一次与她产生了分歧,或许接连不断的失利动摇了这位多谋却有些懦弱的老师的决心吧。
      伊丽莎白望着窗外灰霾的天空,望向远处熊熊燃烧的战火,她摇了摇头。
      既然当初选择了战斗,怎能在此半途而废?况且战到如此地步再选择投降必然会被敌国逼迫答应各种不平等条约,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求和或者……
      “让禁卫军出战,吾辈亲自指挥!”
      “陛下!”
      凛然的女王红袍一甩,径直出了门厅,丝毫不理会昔日老师的恳请。
      伊丽莎白之所以如此决绝并非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而是有着自己的盘算:由她率领最精锐的禁卫军星夜启程,经由山路绕过敌人大部队从山脊侧击敌人后方,在那里有着敌军的指挥官,同时也是敌国太子的大本营。
      “吾辈出城后,你继续维持一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计划,同时传吾辈的命令让各军务必坚守住自己的阵地,尽可能拖延敌国的部队!”
      这是她在离开皇宫前最后关照克劳斯的话,而后便亲率禁卫军消失在了群山中。
      (只要这一仗能拿下,局势就会扭转!)
      可是,当她率军出现在预定地点后,等待她的却是敌人的重重包围,而此时王城方面已然宣布投降。
      这一刻,伊丽莎白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的老师,克劳斯·冯·休谟,早已背叛了国家,背叛了王室,背叛了自己!
      (明明半年前能击溃数倍于我们的敌人,这次仅仅面对2倍都不到的敌人却输得如此之惨,吾辈早应想到的啊!)
      可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份背叛远比她预料的要早得多,从父王的病故开始,直到兄长的阵亡,再到自己的登基、敌人的撤退、朝内权臣的清洗……都是克劳斯一手策划的。
      “吾辈、到头来、还是、只不过、是个、人偶吗……”
      伊丽莎白空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直至士兵们的喊声再次将她唤回现实。
      “保护女王!”
      “女王万岁!”
      “奋战到底!”
      浴血奋战的士兵们保护女王勉强杀出了一条血路,然而兵力的过分悬殊使他们终究还是被敌人围困在了一处岗哨废墟之中。
      ——将来遇到危机时将自己的血滴在上面便可逢凶化吉!
      当摸到蔷薇饰品时,叔祖父的话语忽然回荡在了她的耳边,她细细凝望手中的饰品,想要知道它到底蕴含了怎样的力量。
      但敌人并未给她时间去探索,转眼新的一轮冲锋已然响起,伊丽莎白紧紧握住饰品,让尖锐的边缘刺入自己的指腹,鲜红的血液顺着花瓣流入饰品中央。
      『于此时,于此地,你将从这个世界消失!』
      转瞬间,铺天盖地的蔷薇花瓣构筑出一股风暴,酒红色的烈火以她为中心向外延伸,待再次睁开眼,天空被染上了不祥的朱红,周遭的一切看似没变,却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己方的士兵,还是敌人都陷入了静止,甚至连他们的呼吸都感觉不到,仿佛时间停止了流动。
      “是你在召唤我吗,小姑娘?”
      发出声音的是一团烈火,花瓣型的底座中央燃着酒红色的火焰。伴随话音的抑扬顿挫,熊熊燃烧的烈焰左右摇曳,好似在风中舞蹈。
      落魄的女王痴痴地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现象,一时竟忘了答话,面对这远超出自身知识范畴的事物,年仅11岁的女孩眼神中竟只有好奇,而无半分惧色。
      “是你在召唤我吗,小姑娘?”
      “正是!吾辈名曰伊丽莎白·莱娜·鲁宾,乃一国之君!”
      纵然内心承受着巨大的打击,纵然身陷兵败的边缘,但年幼的女孩依然保持着王的威仪与尊严。
      “我是红世魔王‘繁花聖焰’阿尔·金·锲夏,在此履行契约!”
      抬头仰望巨大的火焰,彬彬有礼的话语中透出非同一般的坚定与自信,无疑眼前名为阿尔·金·锲夏的存在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
      “您能助吾辈光复国土吗?”
      “不能!”
      对方的回答斩钉截铁。
      “您能助吾辈击退强敌吗?”
      “不能!”
      依然是一口拒绝。
      “那……”
      “我和一位老人约定,在此等候一位少女的到来,帮她脱离悲惨的命运。”
      说到这里,伊丽莎白明白了,对方话语中的老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叔祖父,而少女指的正是自己!只是……
      “悲惨的命运……”
      “你想看吗?”
      娇小的女王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慢慢呼出,既然对方说是悲惨,那自然不会是多么让人乐见其成的景象,但她还是想亲眼见证自己的未来。
      “嗯!”
      名为“繁花聖焰”的红世魔王从五片花瓣底座中连续喷射出数之不尽的花瓣,这些花瓣慢慢围成花圈,在其中呈现出一幕幕未来的景象。
      “这些景象并不连续,只是你未来的无数可能性之中的一部分。”
      在第一个花圈中,伊丽莎白看到了人民惨遭杀戮,自己则成了敌国太子的奴隶而饱受摧残,最终在对方登基当日将其刺杀后被卫兵杀死,敌国也在这之后陷入分裂。
      在第二个影像中,女孩看到自己的国家丧失了主权成为敌国的一部分,自己则被迫嫁给了侵略国的国君,并在对方死后篡夺了军政大权继而引发内乱,最终国家分裂,而她则被人民推上了断头台。
      第三个未来大同小异,祖国沦陷后,女王率领部分士兵继续斗争,却再次被叛徒出卖遭到逮捕,在惨遭凌辱后公开处决,然而这一事件却成了另一场大战的导火索,最终敌国兵败遭到瓜分。
      ……
      她一一看遍了所展示出的未来,无论其中的道路如何不同,唯有自身受尽屈辱、祖国灭亡、敌国分裂这三点是共通的,也就是说这,就是她无法逃脱的命运。
      “原来叔祖父想要告诉吾辈的……”
      至此,她终于明白为何叔祖父会在临终前坚持劝说她逃离这个国家了,无论在哪一条未来线上,她都没能逃脱惨死的命运,而自己的国家也从此不复存在。
      只不过乔治公爵可能没有想到,即使自己的侄孙女不再为王,恐怕也依旧难逃这厄运。
      “小姑娘,还想战斗吗?想要再次用自己的力量去抗争吗?”
      残酷的真相几乎磨平了伊丽莎白作为王的高傲和斗志,她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奇景,明明此刻心中是如此的悲伤,但她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落下眼泪,只是静静地望着……
      (无论如何都赢不了了吗……)
      “太过坚强的小姑娘哟~如果你还不想认输,如果你还想再次战斗,走到我的面前,将锁链栓钉的一端插入自己体内!”
      红世魔王的呼唤之声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幼小的王缓缓抬起头,望向被锁链围困在中央的火焰。
      “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要说,我赋予你的力量不是用来对付人类的,而是一种更可怕的生物,同时一旦接受契约,你的存在将会从世间消失。”
      阿尔·金·锲夏明白自己的警告可能吓到女孩了,可这并非什么坏事,眼前的这个女孩已然伤痕累累了,与其欺骗她与自己契约,不如让她就此解脱,况且自己原本就不认同“侍星月姬”这种做法。
      “当然,如果你已经累了,你也可以选择在这里自刎,这样你就会消失于世间,不存在于任何一处,也不再会遭受命运的折磨。”
      “如果吾辈要回去呢?”
      女孩的提问着实让历经沧桑的红世魔王也不由大吃一惊,有那么一瞬间,膨胀的火焰几乎碰触到锁链。
      “回去?即使面对如此悲惨的未来吗?”
      “……”
      伊丽莎白沉默了,无疑她是知道回到现实意味着什么,可是,王的责任与尊严不允许她选择半途逃脱。
      “抱歉,自从你进入这个空间就没有退回原路这一选项!”
      女孩的表情有些失望,红世魔王“繁花聖焰”的言语注定她必须离开这个必败的战场。只不过,或许连她本人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些许。
      “是吗……”
      犹豫片刻后,伊丽莎白走向了栓钉。
      “你就不愿让自己轻松吗?一旦和我契约后,你将又踏上一条永无止境的战争之路!”
      她毅然拔起了栓钉,微笑着将其刺入自己体内。
      “没关系的,这次就让吾辈当一回真正的王吧~”
      『于此时,于此地,你将缔结下新的因缘!』
      伴随伊丽莎白的举动,原本如囚笼般环绕在火焰周围的锁链层层收入她的体内,直至最终拖拽着燃有烈焰的祭坛一同融入进她的身体。
      『于此时,于此地,你将以红世一员重生!』
      ……

封绝内,伊丽莎白身旁
      “Whose strength is exhausted,remove shame and poverty , And renew his life like a flower under, The cover of thy kindly night .”
      冰蓝宝钻中,卡斯特拉将自在诗的最后部分吟诵完毕,印刻在伊丽莎白腹部的蜉蝣图案随之重新还原为水晶绿光点,逐渐消散。
      遭受了“虚影の踊り手”连续攻击的女孩如人偶般静静地躺在地上,包裹娇躯的华丽服饰如今变得残破不堪,露出本应遮掩其中的白皙肌肤,精致的面庞丝毫未因沾染些许尘土而有所失分,细长卷曲的睫毛下,薄薄的双睑却始终紧闭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琪雅用手戳了戳伊丽莎白的脸颊,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后,不安地望向正在修复封绝内惨象的诗人。
      “那个,兰迪君,‘真红の女王’不会被琪雅杀了喵?”
      对于契约人的担忧,寄宿在蝴蝶型项坠内的红世魔王“秘夜琁猫”不仅没有出言安慰,反而还加以戏弄,好似一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猫。
      “我喵只是将‘银月诗人’的自在式打入她体内,如果真出事,一定是诗人的错!”
      “放心,要是真有什么问题,‘繁花聖焰’绝不会有如此兴致与‘哀伤冰火’闲谈了。”
      最终,还是忠厚的哈根·克努特宽慰了不知如何是好的女孩。
      正如“白壁守卫”所言,作为当事人的两位契约魔王对目前状况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诉说着离开红世后各自不同的经历,其中自然也包括“繁花聖焰”与伊丽莎白·莱娜·鲁宾契约时的点点滴滴。
      “其实你只是不想让她去迎接如此悲惨的命运,才故意骗她说无法回归现实的吧?”
      “毕竟我答应了老人帮……”
      恰在此时,伊丽莎白纤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随即缓缓睁开了双眼。
      察觉到契约少女的苏醒,阿尔·金·锲夏立即关闭了话匣。
      恢复意识的女王勉强坐起身,当发现自己的窘境后立刻使用自在式对衣饰进行修复,随后狠狠瞪了一眼跪坐在身旁的琪雅。
      “琪雅只是想确认下‘真红の女王’桑的状况,不是故意的喵!”
      不过,女孩真正生气的对象似乎并不是“虚影の踊り手”,而是自己的契约魔王:
      “阿尔,你也背……唔……”
      封绝内的一切已然修复完毕,银发的诗人径直来到金发女孩面前,可他接下来的举动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竟用双手狠狠地捏了女孩白嫩的圆脸。
      “你憨夏末!”
      面对“银月诗人”这般轻薄的举动,高傲的伊丽莎白自然无法容忍,举起手便朝对方脸颊打去。
      久经沙场的青年迅速松开对方的脸,左手敏捷地扼住了女孩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封住了对方试图释放的自在式,一双冰蓝瞳眸直直地盯着眼前依旧不愿示弱的少女。
      “为什么要孤身一人!”
      明明不善应付异性,明明不是好管闲事的性格,但他放不下!无论是芮伊也好,迪丝也好,还是眼前这个女孩也好,所背负的责任相对于她们的年龄太过沉重,而能让她们依靠的对象却又太少!
      ——情缘薄,身躯弱,雨打娇枝花尽落;痛依稀,泪空滴,孤窗独守,悲苦无依,戚、戚、戚。因生果,今非昨,满身污秽清魂堕;爱相思,却别离,难割情愫,含泪诀辞,凄、凄、凄。
      他无法忘记妹妹为了拯救村子随恶徒离去时的淡淡哀伤,也无法忘记妹妹在自己怀中香消玉殒时的浓浓不舍,也许从那时起,他就再也无法对独自背负一切的女孩撒手不管。
      “为什么要用这么小的身躯去背负如此巨大的寂寞、痛苦与责任?”
      妹妹为救村民而被凌辱至死,迪丝为救人类却反遭杀戮,虞轩为救同伴而牺牲自我……如今,迦蒂丝也选择了相同的道路去阻止姐姐“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
      (为什么不再多依靠我些!)
      现在,自己眼前的女孩又是如此……
      虽然哈根与琪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能感受到“银月诗人”通过言语所传达出的悲伤。
      “吾辈……”
      面对银发青年的质问与注视,伊丽莎白语塞了,晶莹的泪珠不停在眼眶中打转。
      她想要回答是身为女王的责任,但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小国家的女王;她想要回答是战士的义务,可在这五百年她唯一做的就是追寻“侍星月姬”,追寻那个欺骗叔祖父能拯救自己的红世魔王,几乎没有像其他火雾战士那样去歼灭肆意妄为的红世使徒,这样的自己能被称作战士吗?!
      “就算哭泣也没关系,没人会责备你的!”
      温柔话语令红晕逐渐从被捏的双颊逐渐扩散,因为同样选择独自背负,所以才能够更加理解彼此。
      (太狡猾了……)
      “谁、谁会哭了!吾、吾辈才没那么脆弱呢!”
      尽管还想继续维持强硬的姿态,但话音中已然夹杂着丝丝哭腔。
      “你已经足够坚强了!偶尔也依靠下周围人吧……”
      (呀嘞呀嘞,我这滥情的契约人也真够罪孽深重,又一个女孩子就此沦陷了。)
      兰迪伸手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前额,这份充满暖意的褒奖轻易就摧毁了女孩用以封闭内心所构筑的高墙。
      泪珠滑落,一样的微笑,一样的温柔,仿佛数百年前逝去的兄长又回到了自己的眼前。
      “哇——”
      在这一刻,被锁链束缚在蔷薇丛中的少女终于卸下了枷锁,将百余年间埋藏在心底的不甘与痛苦全部倾泻在了这泪雨中。



自在法介绍:
      红·花舞狂岚:火雾战士“真红の女王”独有的自在法,在战斗前预留下用自在式构筑的花瓣,一旦达到某种发动条件,这些花瓣便会按照事先预定好的目标顺位蜂拥而至一举将对方包围然后引爆。
      死亡花嫁:火雾战士“真红の女王”独有的自在法,以花瓣包裹目标封锁其行动,而后引爆花瓣,是必杀的自在法。
宝具介绍:
      布偶型宝具“三月兔”:只要像其注入足够的存在之力便可使其变大按持有者的意志对敌人进行攻击,如同使魔一般。



第八章  裏切りの夕焼け


酒店外:
      一辆黑色的帕萨特静静停在路边,深棕色的车窗玻璃后藏着一双眼睛,越过酒店前的花园,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喜来登酒店。
      茜红夕阳的映照下,一名名宾客走下座驾,在侍童的迎接下步入酒店。
      他们身形各异,性别不同,甚至年龄也从幼童至老人参差不齐,唯一的共通点可能就是从他们身上都能感受到慑人的气场。
      (不会有错的,从车里下来的这些都是红世使徒。)
      男子一边用望远镜观察每一位下车的乘客,一边用笔画下他们的容貌特征并交由一旁的助手。
      拥有乌黑短发的女性接过画像,利索而又仔细地与手上的名册比对,这是一本无数火雾战士及协助者用鲜血、甚至生命所编著的名册,里面记录了东北、华北地区较为活跃的近百位红世使徒。
      “这是‘噬脑虫’、‘噩梦之牙’、‘迷途滞童’、‘烈火狮蛇’、‘腐霾烟兔’……”
      虽然车内并没有开暖气,但还是有一滴汗水滑落在了画像之上,女性助手急忙用手臂擦去悬在下巴的汗滴,继续进行比对。
      “最后一辆了!”
      借助望远镜的辅助,男子终于完成了最后一张画像,而他身边的女性助手几乎同时将一份名单交给了他。
      “你自己的备份留好了吧?”
      “嗯”
      “那我们按计划分头行动。”
      短发女性带上口罩与手套,将衣领高高竖起,便推开车门,在夕阳余晖下缓缓朝目的地走去,迎面吹来的凌冽北风不断拨乱大衣的下摆。
      稍作停留片刻,男子踩下油门,黑色的帕萨特迅速没入车流之中,只留下尾灯的残影。


酒店内:
      一位少女透过窗玻璃目睹了一切,她知道那两人是火雾战士们的协助者,也知道他们正竭力向远离长春的某处外界宿传递消息,她还知道他们终究将难逃一死。
      但是,她却帮不了他们,现在的她还没有力量。
      少女名为“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是一位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红世魔王,不过,现在的她更习惯自称迦蒂丝。
      “感谢‘妖蝶’大人能愿意帮忙~”
      回过头,露出卑躬之态的是名为“须羊”的红世之徒,萨堤罗斯。这位身着笔挺西装的红世之徒拥有着半羊人般的外貌,作为“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暂离时的代总管,同时也是红世组织『双蝶』西北方向清剿总指挥。
      “不过现在可能还得请您暂且回避下,我怕吓着即将抵达的诸位同志。”
      迦蒂丝没有吱声,十分顺从地开启边门,在隔壁房间安静等候。
      不一会儿,萨堤罗斯所在的房间传来了开门声,以及轻重不一的脚步声,显然参与此次行动的红世使徒们正不断汇聚于此。
      (迦蒂丝这么做……)
      坐在床上的红世少女想要开口询问,然而那位可靠的银发诗人并不在身边。
      她只能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毕竟是自己主动选择逃离的,所以,无论什么结果,如今都只能靠自己来做决断!
      (兰迪,请保佑迦蒂丝这次能成功吧!)
      背后,绮丽的翅膀扑哧地拍打,纤细的手指不停摆弄海蓝长发末端的发卷,内心充斥了不安。
      墙壁另一侧的嘈杂声逐渐趋于平息,显然,“须羊”所等待的同伴已然到齐。
      在短促的敲门声后,一袭浅蓝长袍的迦蒂丝缓缓走出小房间,步入聚集有数十位强者的会议大厅。
      此时,当见到从房间走出的红世魔王竟是“妖蝶”时,几乎所有列席的红世使徒均大惊失色,有些甚至已然构筑火焰弹准备攻击。
      “大家不要惊慌,‘妖蝶’大人是来帮我们的!”
      萨堤罗斯捋了捋下巴底端垂挂着一簇山羊胡,走到迦蒂丝面前,替她挡下所有的质疑,并继续解释:
      “其实‘妖蝶’大人也已经受够了她姐姐的压迫,所以接下来将会和各位一起战斗!”
      迦蒂丝抬起头,逐一扫过与自己怒目而视的一张张面庞,发现其中竟有不少姐姐十分倚重的魔王存在。
      坐在右侧身形高大的“烈火狮蛇”喀迈拉正是其中的一员,最初的努力失败后,迦蒂丝曾不止一次地前往姐姐“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的房间,在这过程中,除了“须羊”萨堤罗斯,就要属这位狮首蛇尾的红世魔王遇到的次数最多了。
      喀迈拉身旁的红世魔王“裂松”辛尼斯微微低下头,似乎并不愿被人瞧见自己的面容,但迦蒂丝在兰迪处听说过他的传闻,虽然对方看似身形纤瘦,可杀敌手法却极为残暴。在列车上与“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的交谈中也曾被提及,是“异蝴”十分信任的杀手。
      (如果姐姐知道他们都背叛的话,一定会伤心的吧?)
      善良的女孩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此时的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担心呢?说到令“异蝴”伊莉忒亚伤心,伤得最重的难道不是自己的背叛吗?!
      作为反叛势力的组织者,萨堤罗斯仍在不遗余力地向迦蒂丝介绍到场的各位成员。
      “这位是‘噬脑虫’艾欧,曾经是红世组织「美食家们」的一员……”
      听到这里,迦蒂丝突然心头一紧,因为将自己重伤、逼得她逃亡上海的正是红世组织『美食家们』的首领,“黑腭”帕提切斯!
      尽管罪魁祸首的帕提切斯已被姐姐“异蝴”伊莉忒亚啃食得几乎尸骨无存,但这个名讳留下的巨大阴影依旧深深烙印在她心中。
      迦蒂丝向着前方望去,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只猪羊难辨的生物,但最让人感到作呕的是不时从身体中伸出的一条条进食口,如同从泥土中钻出的蚯蚓般肆意蠕动着。
      为了从这恶心的画面中逃离,蓝发的蝶翼少女赶紧将视线移向另一侧,在那里坐着一名模样可怜的孩子,瘦弱的身躯与硕大的脑袋给人以营养不良的错觉。
      “僕是‘迷途滞童’希纳昂,大姐姐要和我握手吗?”
      (这就是“迷途滞童”啊!)
      迦蒂丝不由在心中发出一声感叹。
      据说“迷途滞童”曾经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孩子,却被某名红世魔王残忍地改造成了一件专门用来吸食存在之力的宝具,然而不知是由于改造失败,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迷途滞童”在使用的过程中逐渐发生了变化,慢慢变成了类似于红世使徒的存在。
      “喂,‘须羊’,你能解释下为什么会同意这家伙加入我们吗?她可是‘异蝴’的妹妹啊!”
      粗暴打断萨堤罗斯的,是担任着东北方向清剿总指挥的强者,外形似牦牛般强壮的红世魔王,“炽眸焰牛”菲。
      “我们是信任你才让你作为负责人的!”
      一只闪烁着白蓝色妖异光芒的眼睛深嵌在白色面部的中央,从中流露出明显的质疑。
      “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招,我现在就能灭了你!”
      遭到威胁的“须羊”萨堤罗斯双腿一软,当即跪下,脸上的表情就像快要哭出来似的。
      迦蒂丝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姐姐会相信如此卑贱的红世之徒作为“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不在时的代总管。
      “这真是冤枉啊!‘妖蝶’大人是诚心帮我们的,各位有所不知,就在‘妖蝶’大人来到这里的当晚,她就曾独自刺杀过‘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只是没能成功罢了!”
      听闻萨堤罗斯的陈述,在场的众位红世使徒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他们似乎很好奇为何身为妹妹的迦蒂丝要去刺杀自己的姐姐。
      (迦蒂丝必须给出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才行!)
      ——最好的谎言就是99%的真实,加上1%的欺骗。
      迦蒂丝耳边不禁回响起了卡斯特拉昔日的教诲,同样回忆起的还有银发契约者犀利的吐槽与自己傻傻的笑声。
      (好怀念那个时候啊~)
      “迦蒂丝喜欢的那个人被吞食了,被姐姐她……”
      遵照这个秘诀,蓝发少女用自身真实发生过的故事编织出了令人动容的谎言,并且为了更具真实性,她还努力揣度自己当时的心境。
      “哈哈哈,能让姐妹反目的果然只有异性啊!”
      “居然为了一个人类……”
      “那位高傲的大小姐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人类而死吧?”
      ……
      纵然大家所发出的观点不同,但无疑都认可了她反叛的缘由,唯有一直低着头的红世魔王“裂松”辛尼斯向她投来了夹杂着怀疑的视线。
      (承受住,一定要承受住!)
      已然做出觉悟的迦蒂丝不再像以往那般逃避,而是正面迎上了对方的视线。
      “听说你爱上了一名火雾战士?”
      “是的,迦蒂丝爱上了‘银月诗人’,但姐姐并不允许!”
      这是迦蒂丝早已预料的问题,因而她早已将自己的回答演练了无数遍。
      “呵呵,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没想到居然喜欢上了‘银月诗人’,我也想见见这种传奇人物啊!”
      由于之前的铺垫,红世使徒们十分自然地就接受了迦蒂丝的理由。
      尽管之后又有几名红世使徒向她提出了数个问题,但均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细节,参加会议的『双蝶』组织成员已不再如最初般对她充满了质疑,而是将她一同纳入了倒戈的群体之中。
      迦蒂丝被安排在坐在了萨堤罗斯的左边,在她的另一侧则坐着的从红世就跟随双蝶姐妹的红世之徒,“俘音鸣蝠”克里塞丝,这也是最令她感到意外的面孔。
      “诶,小克也加入了吗?”
      入座后,掩不住内心疑问的迦蒂丝立即就低声询问身边的女孩。
      “嗯——”
      克里塞丝战战兢兢地望着曾经的主人之一,带有膜翼的双手紧紧环抱胸前,似乎是想要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显然对于“双蝶”的恐惧至今仍牢牢扎根在心里。
      迦蒂丝没有催促,而是温柔地抚摸着对方的背部,就如同曾经某位诗人一直对自己所做的那样。
      大概是察觉到了善意,克里塞丝终于卸下了心中的包袱:
      “二小姐,您也是知道的,‘异蝴’大人从来都只是把我当做猎犬来用,而且不准我离开,我、我也想要能自由地活着!”
      “那为何你又……”
      “是‘繁焰树’找到我的,他说‘异蝴’大人需要我,我、我没办法……”
      迦蒂丝明白,“俘音鸣蝠”虽然十分善于搜寻工作,但在战斗力方面几乎等同于零,这样的她是根本无法违抗“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以及在他背后的姐姐,“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
      “我明白了,这次一定让小克获得自由!”
      在克里塞丝水汪汪的双眼注视下,郑重许下诺言的“妖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同时也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与此同时,经过几日的风雪,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阳光透过玻璃径直照耀到室内,仿佛是在提前庆祝计划成功似的。
      担任此次会议的组织者,“须羊”萨堤罗斯,正在向到场的所有人讲解行动方案。在制定计划之前,他早已通过广泛的情报源以及自身对伊莉忒亚的了解掌握了其详细的信息。因此在面对现场提问时,他能够从容地一一解答,丝毫没有被红世魔王们的气场所压倒。
      (和刚才完全就是两个人嘛!)
      迦蒂丝近距离观察这位先后赢得姐姐及这么多红世魔王信任的红世之徒,不由感到一丝恐惧,先前的卑贱与此时的沉着,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须羊”萨堤罗斯。
      然而让她感到担忧的不仅仅只有这位捉摸不定的红世之徒,还有对自己始终都保持警戒的红世魔王“裂松”辛尼斯,以至于“俘音鸣蝠”克里塞丝是否真的有勇气背离姐姐,她都无法断言。
      一直以来的迦蒂丝都选择相信他人,可初次刺杀的失败让她明白,所谓的觉悟并非口头承诺而已,而是要从内到外彻底改变过去的自己。
      想要杀死姐姐就必须变得坚强,变得能够独立自主,变得能够识别谎言与真相!
      可是,怀疑就好像套在锁链上的圆环,一旦提起了这头,它就会顺着锁链一直滑行下去,不知何处才是终点。
      ——战士都是孤独的!
      直到现在,迦蒂丝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姐姐安插的密探,也有可能在杀死姐姐后立即调转枪口除掉自己。
      (迦蒂丝,必须靠自己,杀死姐姐!)
      金色的夕阳洒在她半透明的翅翼上呈现出血红的光彩,这是她在流血的内心,也是即将成为弑亲者的颜色。
      (然后再去悄悄见兰迪一面!)




断章三  风と星に抱かれて


      巨大的花火不断在华沙城中绽开,将朱红色的夜空映染得更为夺目。
      伴随而起的是怪物们一声声或痛苦、或愤怒、或恐惧的嘶吼,而在这些声响中,有一只外形如鸦蜻蜓一般的生物穿行于夜空中。
      他,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火雾战士,“苍穹精灵”埃米莉·叶菲莫维奇·列宾。
      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的,是一群燃着各色火焰的怪兽,他们都是红世组织『无限恐惧』的成员,原本正准备挥兵欧洲外界宿总部的他们却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偷袭而伤亡惨重。
      “快干掉她!”
      红世使徒们咆哮着,由于无法搜寻到炮火的来源,他们只能将目标锁定在独自穿行于冬季夜空中的火雾战士“苍穹精灵”。
      眼前一片血红,身上也满是伤痕,化为蜻蜓模样的少年早已遍体鳞伤。
      但是,看似孱弱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笑容,淡然地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就和战斗开始之际所展露的微笑没有任何区别。
      “我可不好吃哦~”
      埃米莉突然加速飞行,后方张开血盆大口的红世之徒一口咬空。
      “A07,E04;F11,B23……”
      在躲避敌人的间隙,少年依旧没有忘记将攻击目标的位置数据传达给远方的同伴。
      (那个,前面没路了呀!!!)
      眼看飞行路线的前方已然聚集了围成扇形的大批敌人,无畏的战士只能以小角度紧急回旋,擦着攻击圈边缘滑过。
      与此同时,数枚巨大的火焰弹从天而降,将城中两处酒店化作一片火海,其中聚集着大量『无限恐惧』成员。
      “切!”
      高速扇动翅翼的讨伐者轻轻砸了下嘴,尽管成功对地面目标进行了轰炸,但自己的右脚在避敌过程中被一名突然蹿出的红世之徒的利爪扫过,鲜血转眼就染红了白袜。
      敌人、敌人、敌人——
      无论天空还是地面,视野之内全是燃着各色火焰的红世使徒,而他们的目标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
      “哈哈哈哈~太受欢迎也是痛苦啊~”
      在翻身躲避袭来的火焰弹之际,埃米莉注意到正上方一片空旷。
      于是,他立即调整姿态,急速爬升试图突出重围。
      然而一片巨大火云挡住了正欲冲破苍穹的少年,那是某名红世魔王火焰弹爆炸后所形成的景象。
      “啊……!”
      抓住他动作僵停的空隙,一名蝙蝠模样的红世之徒狠狠咬住了埃米莉的肩膀,锐利的尖牙深陷进肉里。
      咔嚓——埃米莉清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伴着剧烈的痛楚,纤弱的少年一时之间失去了意识。
      ——其实埃米莉哥哥不喜欢现在这个打扮的吧?所以,埃米莉哥哥不用刻意去迁就别人的,只要做自己就好,就像自由自在的风那样~
      ——贝瑞……
      拂过平静村庄的微风在埃米莉耳边轻声低语。
      夹带香草气息的味道令人安宁舒适,穿着裙装的埃米莉独自一人端坐在树荫下,那是可以一览山丘下所有景色的位置。绽放笑颜的鲜艳花草、泛着波光的涓涓溪流、谈天说笑的朴实村民,以及缓缓转动的巨大风车,全都缓缓而有序地运作着。
      在埃米莉身边坐着的一名娇小的女孩,贝瑞·贝尔,因为是村长家最为疼爱的小女儿,所以她总是能穿上比村里其他女孩都要漂亮的衣饰,在这其中她最为喜欢的就是身上的那件粉色小洋装。但是,贝瑞却从未因此就染上了世俗之气,相反她一直保留着一颗比任何人都要纯真的心。
      ——无论埃米莉哥哥变成怎么样,贝瑞都还是会一直、一直陪伴在埃米莉哥哥身边的。
      “贝瑞……”
      恢复意识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几滴水珠滑向天际,望着正在急速远离的封绝顶端,他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自己正在高速坠落中!
      (是被那家伙抛下来了吗?)
      “怎么办,怎么办?这样下去,不是摔死就要被他们杀掉了!!”
      契约魔王的悲鸣让他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周围其他红世使徒们正同时朝往地面坠落的自己发动攻势,他们或亮出利刃或聚集火焰,一副要将自己置之死地的模样。
      “可恶!!!”
      埃米莉硬是挤出全身力气拍打翅膀,红世使徒的攻击在急剧提速的战士身后炸开了花。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似娇弱的少年不断提升速度,依靠轻巧的贴地飞行一口气突破了包围网。
      一波接着一波,无穷无尽,更多的敌人大举向埃米莉追来,无数的炮火直扑而来。
      一枚火焰弹擦身而过,激起的强风将血刮进眼眶,视野因此浸染在一片鲜红之中,额头还残留着被刀刃划伤的痕迹。被咬过的右肩完全使不上劲儿,背后带有明显的烧伤痕迹,胸前细长的爪印历历在目。受伤的左脚早已失去知觉,刚才划伤的右脚还在滴血,血液几乎将少年全身染成红色。
      “还不够看唷!你们的攻击…一点都没有用喔~”
      “差不多了啦!!!这样下去会死的啦!!!”
      “不会的!我是风,没有人能杀死风!”
      瞥了一眼朱红遮蔽的天空,昔日与贝瑞一同观看星空的记忆不由浮现而出,少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你们谁也……没办法再从这个无名又弱小的我身上……夺走任何东西!!!”
      不顾契约魔王的劝说,埃米莉固执地空中蜿蜒飞行来挑衅更多敌人,面对红世使徒压倒性的攻势,受伤的战士依旧灵敏地闪躲着,尽可能多地牵制住敌人。
      “D17,B21!”
      通过精准的预判,一枚火焰弹落在他的身后,在那些只顾追击的红世使徒中间炸开了花。
      “哈哈哈哈,瞧见了吗?我、我是最——呜!”
      面带笑容的埃米莉受到了撞击,一名强壮的红世之徒突然从侧面蹿出,用尽全身的力量撞击瘦弱的火雾战士!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胆小的魔王在尖叫,失去平衡的“苍穹精灵”埃米莉接连被数枚小型火焰弹击中,再次从高空坠落。
      “啊——”
      攻击并没有因此结束,飞扑过来的两只体型硕大的红世使徒分别从他的两侧夹击,身体又一次传来令人厌恶的骨头碎裂声,巨大的疼痛令埃米莉瞪大了眼睛,鲜血从嘴中喷出。
      遭受一连串重创的少年意识变得朦胧,明明是想要张嘴呼唤什么的,可从中飞散而出的只有串连在一起的血丝。
      (贝瑞……)
      鸦蜻蜓向着地面坠落。
      手脚完全不听指挥,连一根手指头也不肯回应他的意志。在模糊的视线之中,所能看到只有继续追杀自己而快速下降的大批红世使徒。
      身心的疲劳以及多处的负伤,加上过度使用的力量,过去的回忆恍如走马灯般,在正在坠落的埃米莉脑海里浮现。
      ——我在村口等埃米莉哥哥哦~
      埃米莉对着贝瑞微笑以示应允。
      女孩也同样以笑容回应,那个笑脸充满了甜蜜,只要能陪在她的身边,埃米莉感到无比幸福了。
      忽然,女孩的形影被一片蓝色所渲染。
      除了他与贝瑞以外,岛上的景色全部都被诡异的靛蓝色火焰吞噬。渐渐的,就连贝瑞也开始远离自己,一点点消融到蓝色火海之中。
      火焰还在燃烧,颜色却慢慢化为了鲜红。埃米莉用尽全身力气伸出手臂希望能够抓到什么,可惜什么都没能拉住。
      尽管努力叫唤着,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什么都听不到,周围也开始陷入了黑暗。
      整个空间在最后被漆黑所淹没,唯一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手,虽然拼命想要抓取东西,明明想要取回什么,却什么都够不到,什么都没能取回。
      ——只有我……只有像我这样懦弱的人独自活下来了……对不起,大家……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中的前一刻,埃米莉嘴角微微扬起。
      有东西在!
      在黑暗的另一端,在遥远的彼端,可以看见小小的某样东西。
      “我……还不能倒下,要、要找到那个火焰的所有者!!”
      那是一个光点,一个光芒相当微弱,微弱到随时可能熄灭的光点。
      “一定要活下去!”
      下一个瞬间,光芒骤然增大,转眼间就将包围埃米莉的黑暗完全驱散。
      “埃米莉!埃米莉!埃米莉!!!”
      耳畔“彩裳碧烨”欧茜拉·萨玛的娇嫩声音不断涌入,已然失去知觉的身体再一次感受到了重力的压迫,原本无论如何都无法驱动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
      “是吗?看来我的身体还不想就这么被抛弃呢~”
      “埃米莉?!”
      “嗯,抱歉,让欧茜拉担心了。”
      安慰着自己契约魔王的少年摊开手掌,望向前方,看到了追杀自己的红世使徒群。
      “你们也还想玩玩吗?”
      埃米莉猛然扭转身体,展开受伤的两对翅膀,使尽全力拍打着,仿佛是被一双温柔的双手托住了一般,地面在他近在咫尺的面前停止了逼近。
      “呼……”
      悬停在空中的讨伐者仰头望天。
      (那些家伙一定很失望吧?)
      埃米莉似乎可以看到,远处观望的红世使徒们在看见他于干钧一发之际躲过摔死的命运时,脸上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才不会死!怎么可能死——呢!”
      埃米莉调整姿态、再次加速,进入水平飞行。
      (而且我要你们好看!)
      (埃米莉,埃米莉,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啦~)
      倔强的少年没有理睬自己的魔王,满身伤痕的讨伐者再次起飞,又一次翱翔于天际之间,没有料到他还能飞的敌人们一下子便被甩在了身后。
      “混蛋!!”
      醒悟过来的红世使徒立即提速追赶,而其他的敌人则不停用炮火阻挠着埃米莉的飞行。
      没过多久,又一批红世使徒挡住了他的去路,空中密集的包围正缓缓降下,身后的追兵也近在咫尺了,对于这位遍体鳞伤的火雾战士来说,真可谓是四面楚歌。
      “嘿嘿,这次终于逃不掉了吧!”
      “居然让我们耗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这家伙可以啊!”
      “一定要把这讨伐工具给干掉!”
      围拢的红世使徒们蠢蠢欲动,每一个都想亲自手刃这名东逃西窜的讨伐者。
      “呀呀呀!!!”
      随着其中一名红世之徒挥舞着巨锤冲向纤瘦少年,其余的红世使徒们也纷纷采取了行动,有的亮出利爪,有的聚集火焰,霎那间所有的攻击全部向着他倾泻而来。
      “C04,B11!”
      悬停于低空的埃米莉突然加快了翅翼震动的速度,随着双脚用力向后一蹬,身后竟窜出一股带有黄纹的荧绿火焰,随即体态纤细的“苍穹精灵”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空中包围网的间隙。
      “再见了……愚蠢的红世使徒们!”
      之前的一幕再次上演,原本就显得娇柔的少年忽然身形一缩,轻易便从几名红世的间隙中逃脱,剧烈的爆炸声在他的身后响起。那些想要给予他致命一击的红世使徒们不但没能如愿,反倒葬身于从天而降的巨大火球之中。
      “呵呵,真是笨呐~”
      逃离包围的讨伐者并没有就地停留而是急速垂直攀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越了第二层包围网。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正当被突破的红世使徒们想要追击之际,被誉为空中精灵的火雾战士竟自己掉头,拉出几缕黑色细丝将他们缠住。
      “喂,想做什么啊!”
      “找死吗?”
      埃米莉默不作声,只是咬着牙开始了急速下降。
      (伤、伤口不要紧吗?)
      体内的红世魔王似乎有些担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
      “混、混蛋,想要干什么啊?!!!!”
      有一两个红世使徒凭借过人的应急能力,及时从束缚自己的自在法中逃脱了出来,但更多的还是被埃米莉拉扯着向下坠去,有几名红世之徒甚至因为过快的下降速度而昏厥。
      轰——
      巨大响声过后,那些未能逃脱束缚的红世使徒重重地摔在地面的同伴身上,相撞的结果致使很多红世使徒当场灰飞烟灭,即使那些侥幸存活的也大多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呼呼……呼呼……”
      在撞击的前一秒,埃米莉及时解开自在法任由敌人坠落,而他自己则迅速提升了高度并依靠灵敏的身手避开了紧追而至的火焰弹。
      “不、不要紧吧,埃米莉?”
      红世魔王“彩裳碧烨”欧茜拉·萨玛十分担心自己的契约者,稚嫩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担忧。
      “没事,没事,原本是不想用这招的,实在是太伤身体了,咳咳咳咳——”
      由于肩胛骨和肋骨多处碎裂,在经过了一系列剧烈运动之后,少年不禁感到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就好像无数尖针刺激着体内的神经,嘴中也不争气地咳出了几口鲜血,但是他还依然维持高速飞行,因为他明白一旦停下来的话,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
      (我要成为自由自在的风!)
      “埃米莉……”
      “放心吧,我还死不——”
      没有任何预兆,一枚巨大的火焰弹径直击中了埃米莉的左肩,骇人的威力将他整个人击飞,血肉模糊的左肩燃烧着鲜亮的濡羽色火焰,以自在式构筑的翅翼在爆炸过后呈现出残破不堪的模样。
      没能做出任何补救措施,翱翔于蓝天之上的蜻蜓就这样拖着焰尾向下坠去……
      “唔——”
      高空陨落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使他整个人在碰触地面后又向上弹起,翻滚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咳哈……”
      全身受到激烈的撞击,少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弥漫在口腔中的满是铁绣般的血味。
      “呃……呜呜……”
      寄宿在体内的幼小魔王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但是外表柔弱的契约者却毅然抬起头,狠狠注视着将自己击落的敌人。
      那是一条体型庞大的巨龙,伴随着粗壮四肢的每一次挪动,地面都会发出隆隆的声响。
      (大意了,又一次被“恐怖啃食者”击中了。)
      缓步靠近少年的红世魔王散发出慑人的存在感,他就是红世组织『无限恐惧』的首领,“恐怖啃食者”尼德霍格。
      再次感受这份恐怖的埃米莉已不像之前那般无力了,他拖着无法动弹的右手,忍受着每一次行动左肩所带来的痛楚,无视失去知觉的双脚,他用左手按住地面试图继续前进,背部遭受炮火侵袭的残翅仍旧不安分地摆动着。
      浅红直发的火雾战士自知难逃一劫,这让他反而鼓起了与之对抗的勇气,以满怀愤怒的眼神紧紧注视着对方,一点一点匍匐前进。
      “不要不要不要!这样下去埃米莉真的会死的!”
      体内的魔王在恐惧着,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担心着自己的契约者,甚至不经意间忘记了维持战斗姿态。
      少年依然前进,所经过的地面,描绘出一道血的轨迹。
      “只要……只要讨伐了这家伙,这场战斗就——啊!!!”
      钻心的疼痛令他不由喊出了声,右脚受到一阵像是被炽热棒子刺穿的冲击。
      喘着粗气的他望向身后,一名上半身像人而下半身是蛇尾模样的红世魔王将一根铁棒贯穿他的右腿。
      “卑贱之物怎么能随意接近尼德霍格大人呢?”
      嘴中冒着滚烫的热气,红世魔王“管理者”克尔洛浦斯全身散发出浑浊的黄丹色,他是红世组织『无限恐惧』的二号人物,也是这场战斗的指挥者。
      (都齐了啊!)
      “C17,B10!”
      虚弱的埃米莉将又一个坐标位置传达给了远处的同伴。
      “!!!不可以,不是的,不能这样!”
      “对不起,欧茜拉……”
      外表如少女般清秀,内心如钢铁般坚毅的战士闭上眼,静静等候炮火的降临,因为这个坐标正是自己目前身处的位置,已然失去反抗能力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与敌人同归于尽。
      然而这一次,炮火却未能如约而至,在寂静的等待过后,埃米莉再一次感受到了腿部传来的剧烈疼痛。
      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被人倒悬于空中。
      克尔洛浦斯用铁棒刺穿了火雾战士“苍穹精灵”的右脚,并将他倒提了起来,而后如同钓鱼甩干般挥动铁棒。
      伴随右脚难以忍受的撕痛感,因重伤而无法动弹的少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距离“恐怖啃食者”尼德霍格越来越近,却无能为力,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成语。
      “不要不要不要啊!”
      不仅契约魔王发出阵阵悲鸣,就连埃米莉心中也完全被恐惧所填满,在他面前所矗立的“恐怖啃食者”尼德霍格,是只需单掌就能将自己捏死的恐怖存在。
      啪——
      沉闷的响声过后,埃米莉失去了意识……





人物介绍:
红世魔王:

      克尔洛浦斯:真名为“管理者”的红世魔王,红世组织『无限恐惧』的二号人物,显现为上半身像人而下半身是蛇尾的模样,主要负责制定组织的战略方针,火焰颜色为浑浊的黄丹色。



第九章  冬の妖精(上)


      某处雪原之上,一名少女被无数红世使徒所包围……

      “呼~~~~”
      琪雅试探性地赤脚踩在雪地上,不由缩紧了身子,两只小手握拳摆在胸前,这是出生在温暖之地的她第一次感受冰雪的触感。
      不过,少女很快就习惯了这份刺骨的冰凉,渐渐开始在雪中奔跑、跳跃……单调的苍白大地留下了一个个可爱的小脚印。
      名为“银月诗人”的青年望了一眼调皮的女孩后,继续与坐在对面的同行者商议之后的行程。
      由于突如其来的暴雪,前方的道路完全无法通行,他们所乘坐的列车只能被迫停靠在这略显简陋的车站。
      大多数乘客和他们一样选择继续赖在车厢里享受空调吹来的暖风,只有几个与琪雅年龄(外表)相近的孩子在站台上玩耍。其中有几个孩子试图像少女一样赤脚走在雪地上,但他们很快就后悔自己的决定了,短暂的麻木过后,超越普通人类机体忍受极限的低温疼得他们当场哭了起来。
      “这么等下去,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一想到迦蒂丝正在独自面对“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兰迪心中便七上八下,他恨不得下一秒就能抵达长春。
      细巧的手指轮流敲击着桌面,仿佛在弹奏乐曲一般,可回响的只有焦急的心音。
      “依我的经验来看,这暴风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前额留有可怕疤痕的大个子凝望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要不要步行过去~”
      正当两人愁眉不展之际,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从附有熊皮的纯白色腰带中蹿出,好似不谙世事的年幼男童。他,就是红世魔王“骁勇炽熊”海姆达尔,赐予“白壁守卫”哈根·克努特力量的强者。
      步行穿越暴风雪,这对于一般人来说是极其危险的尝试,但对于火雾战士而言完全小菜一碟,毕竟他们战斗的对象远比暴风雪要危险得多。
      “好主意,我们走!”
      正为耽误行程而犯愁的银发的诗人当即同意了“骁勇炽熊”的提议,拎起放置在旁的长衣挂在手上,起身准备下车。
      在这里每耽误一天,远方迦蒂丝遇险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分。
      同样的忧虑也浮现在哈根·克努特的脸上,只是对象有所不同,他所关心的是名为“純穉公主”的火雾战士少女,与自己一同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与自己同样是由“侍星月姬”强行契约所产生的异类。
      (不知小夏洛蒂怎样了?)
      魁梧的身材、熊首图案的刺青,加之额前的叉状伤疤总让周围人对这位壮汉心生畏惧,然而只要深入交流便会发现真实的哈根十分温柔,甚至有些笨拙。
      “你们等等!”
      就在兰迪与哈根朝车门走去之际,邻座的少女突然喊住了他们。
      柔顺的长发编织成螺旋状发辫垂在脸旁,带有荷叶褶边的酒红帽饰前端高高翘起,露出明亮的金色刘海。如瓷娃娃般的雪白脸庞圆润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可一双蓝绿各异的深邃眼眸却透出丝丝威严,彰显出她不容侵犯的尊贵。
      “你们打算就这样把柔弱的淑女一个人扔在臭气熏天的列车上吗?!”
      话虽如此,但真名为“真红の女王”的火雾战士少女完全没有表现出于两人一同下车的打算,依旧手捧书籍,而不是将摆放在桌上的茶具赶紧收起。
      “既然不需要与我们同行,那你就继续自己跟着呗!”
      对于少女的高高在上的态度,红世魔王“骁勇炽熊”海姆达尔似乎十分不满。
      毕竟在前几日的战斗过后,兰迪等人曾询问伊丽莎白·莱娜·鲁宾今后的打算,她当时所给出的回答是“继续寻找‘侍星月姬’!”而当他们邀请她同行时,所得到的回应却是“不需要!”
      与略带孩子气的契约魔王不同,身形魁梧的哈根此时表现出了与外貌不同的温柔与大度,不发一言地将桌上的一切收拾完毕,放入一旁的手提箱内。
      “当火雾战士真是浪费啊,否则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男人的~”
      卡斯特拉的调侃并没能活跃气氛,反倒令刚下列车的一行三人感到丝丝寒意。
      几乎同时,一阵劲风迎面袭来,将数片雪花残留在三人身上,仿佛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徒步旅行所呈上的见面礼。
      “琪雅小姐,出发了!”
      “来了~”
      名为“虚影の踊り手”的火雾战士少女从站台另一侧快步跑向三人,琉璃色直发被扎成单马尾在身后调皮地晃动,单薄的淡蓝纱裙之下,略显通红的脚丫在白雪之上留下一串玲珑足印。

      前方某处的雪原,一道寒光划过……

      兰迪沿着铁轨缓步前行,不时望向两边,目力所及范围内唯有纯白,无论原野还是远方的群山,均在风雪的遮掩下看不真切。
      (如果有人要伏击,这里会是个不错的地点。)
      长久的战斗岁月让这位银发的诗人养成了居安思危的习惯,即使再安全的场所,他都会先一步推算出敌人可能埋伏或者进攻的路线,而后制定出完备的迎敌方案。
      他边走边在雪中布下侦测自在式,按“白壁守卫”的说法,应该还有会火雾战士前来刺杀自己,而这片白得让人有些晃眼的平原无疑是个绝佳的狩猎场所。
      不同于领路的“银月诗人”,魁梧的北欧战士并未对周围过分的警戒,他单手提着伊丽莎白的皮质行李箱,神情放松,纷飞的大雪让他有一种回到昔日故乡的错觉,被融雪沾湿的肌肉伴随他的每一个动作而微微抖动。
      走在队伍最后的伊丽莎白·莱娜·鲁宾有些心不在焉。由于过去的经历,她对于“背叛”这个行为有着无法释怀的恨意,然而如今的自己已然与“白壁守卫”和“虚影の踊り手”一样,违背了“侍星月姬”的期待。
      (吾辈居然沦落到和克劳斯·冯·休谟一样的地步!)
      娇小的拳头越握越紧,显然在她的心中仍然不能接受现在的自己,与本应清除的对象共同行动的自己。
      可是,有一个心愿一直寄宿在她心中——与名为“侍星月姬”的红世魔王见上一面!
      所以,她接受了本应是敌人的“银月诗人”的恩惠,并且与他们同行,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有可能实现心愿的方式。
      (虽然“银月诗人”已经施展了自在式,不过我们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透过绣在胸前的墨绿蝴蝶结上的鲜红蔷薇,契约魔王“繁花聖焰”阿尔·金·锲夏将自己的意见传达给少女。
      (我们要尽可能避免被卷入到针对“银月诗人”的攻击中!)
      伊丽莎白听取了建议,故意放缓脚步,与前行的其他人进一步拉开距离。
      “哇~~~~~这雪好深啊!!”
      不同于兰迪及伊丽莎白的谨慎,向往无拘无束的琪雅犹如一个难掩兴奋的孩童,时而踢雪、时而踩雪、时而又在雪地中尽情奔跑。一瞬间就超过了兰迪,跑到了队伍的最前端,转眼又绕到了伊丽莎白的身后,似乎十分享受这段对于常人来说过分危险的旅程。
      “真是个不消停的丫头~”
      契约魔王的话语让兰迪不禁联想起了那名离开自己的蓝发少女,最初与之相遇时也是这般的活力,对于初次的人间生活充满了好奇。
      (不知迦蒂丝现在如何了?)
      遥望长春所在的方向,只能看到不断飘落的白雪,一切的思念与担忧全部被这场暴风雪所阻隔。
      “别太担心了……”
      数百年并肩作战所建立起的默契令卡斯特拉瞬间就看穿了自己的契约者所烦恼的事物。
      “那丫头的真实身份可是‘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当年‘赤发灼眼讨伐者’、‘盛装骑手’、‘吞噬幸运の魔女’三人合力都没能讨伐她们姐妹俩!”
      然而睿智的红世魔王忽略了一点,而这正是兰迪之所以格外担心的缘由,这次迦蒂丝之所以离开正是为了刺杀她的姐姐,实力同样强大、甚至更强的“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
      “嗯?”
      一直在雪地中蹦蹦跳跳的琪雅突然停止了玩闹,一对栗色猫耳噌的一下竖起,警惕地向四周转动。
      “感觉附近有红世使徒的喵!”
      她屈膝跪在雪地上,用火焰将周围的积雪吹开,而后趴在地上,耳朵紧贴地面。
      与此同时,身为自在师的兰迪与伊丽莎白同时施展自在式,一道冰蓝光芒迅疾向四周扩张,酒红的花瓣紧随其后化作微光。
      并不精通自在式的哈根则放下皮箱,摆好架势,准备随时迎接敌人的袭击。
      “似乎就在前面哦~”
      哈根·克努特拦住了跃跃欲试的少女,转而望向眉头紧锁的银发诗人。
      “要绕开吗?”
      众所周知,作为红世组织『星月辰光』一员的火雾战士“银月诗人”与部分红世使徒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加之此行又急于赶往目的地,实在不宜节外生枝。
      “不,我们现在就赶过去,我探查到火雾战士的气息,可能是「傀轮会」的成员。”
      对此,获得了相同结果的“真红の女王”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地跟随其他人一同行动。

      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土地,少女在倒下前令两只鸨色的火焰鸟化作利箭将一名红世魔王贯穿,这也是她最后的抵抗了……

      在快速移动之中,兰迪呼唤出了银色竖琴,玉指轻拨,悠扬而带有几分悲伤的乐曲如流水般缓缓释出。
      “阳光下的泡沫,是彩色的……
      同一时刻,一簇簇冰蓝火焰从琴弦中射出,融入四人的身体之中。
      “这是……”
      尚未等琪雅完全提出自己的疑问,一个个五彩的泡沫便从她的身体之中飘出,在其身边聚集,渐渐幻化成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虚影の踊り手”。
      “就像被骗的我,是幸福的……
      而后,幻影连同真正的“虚影の踊り手”一起伴随乐音逐渐隐去了存在,同样的情形也在其他三人身上上演着。
      (居然已经想到了这一步。)
      显然,这是“银月诗人”为了应对意外状况而做出的防备措施。
      移动过程中,位于队伍最后的伊丽莎白始终观察着眼前的银发男子,不仅仅因为对方是自己曾经的抹杀目标,更因为两人均为自在师。
      (果然,吾辈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
      尽管总是给人以高高在上的印象,但这位娇小的昔日女王并非自以为是的狭隘之人。
      “快到了,保持警惕!”
      银发的青年伸出手,再一次对大家施展了自在式,以确保在通过封绝时不惊动施展者。
      封绝内,到处都燃烧着颜色各异的火焰残渣,似乎刚刚发生过一场大战。
      “琪雅先过去瞧瞧~”
      还不等兰迪出声阻拦,擅于暗杀的少女轻盈地穿梭在白雪覆盖的密林间,不一会便完全隐没了气息。
      无奈的诗人不由摇了摇头,用眼神与其余两人交换意见后便立即跟随“虚影の踊り手”前往中心地带,从之前的三次战斗来看,让她独自前往着实不令人放心。
      前行过程中,他注意到了一点:越是接近中心地带,红世使徒被歼灭后所剩余的残渣越是密集。
      (看来这场战斗规模不小啊!)
      走在他身后的哈根与伊丽莎白同样一边审视周围,一边谨慎地防范来犯之敌。
      距离三人不远处,先行一步的琪雅继续保持高速移动,丝毫不考虑遭遇陷阱或者伏击的状况,因而很快便来到了封绝的中心地带。

      一只模样骇人的红世使徒,从躺在雪地上的女孩身体中拽出通红的心脏,而后将其高高举起……

      嘭——
      惊闻琪雅替身炸裂的声音如此之近,兰迪三人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数分钟后便到达了中央区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各色的火焰,其数量远超过封绝其他地方。
      在琪雅替身毁灭的旁边站着一只朽叶色的怪物,硕大的双手好似两把巨钳,从颈部与腹部各伸出一只头,其面部好似被袜子套住的人脸般狰狞。
      “居然敢偷袭!”
      这只怪物的颈部左侧以及右脚分别被金茶色的铭文所束缚,毫无疑问,这是“虚影の踊り手”的杰作,只不过似乎尚不足以致其死亡。
      (这个火焰颜色应该是『妖世』的首领,红世魔王“傲冥双首”奥茵。)
      正当兰迪准备与卡斯特拉制定对策时,一名身材高大的战士突然从阴影中径直冲向了对方,即使身中数发火焰弹,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扑向敌人。
      “混蛋!!!”
      同样强壮的“傲冥双首”用左手贯穿了眼前的莽夫,但他的右手却被对方拗断,握在手中的红色的物体滚落在地。
      “快捡起来!”
      哈根·克努特与奥茵异口同声地呼唤同伴支援,然而距离更近的红世使徒方面终究快了一步,一只猎狗模样的红世之徒迅速将之衔起,奔向天空。
      与此同时,“白壁守卫”的替身也在敌人的攻击下灰飞烟灭。
      “啊啊啊啊!!!!”
      来自北欧的战士发出了响彻山谷的咆哮,这种夹带着深深悲恸的吼声已不是第一次在兰迪耳边响起。
      他注意到在红世魔王脚边,一名少女静静倒在雪地上,银白色的长发披散血泊中,好似亡者的遮布,深紫色的衣饰破败不堪,露出一道道鲜红的伤口。
      不过,最为触人心扉的是少女背后的大洞!
      至此,兰迪终于明白了“傲冥双首”奥茵之前拿着的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为何要抢夺火雾战士少女的心脏,但既然“白壁守卫”如此重视必定有其意义。况且,他自己也无法容忍这群对少女做出如此残忍之事的红世使徒。
      (“虚影の踊り手”,配合我,接住那个红色物体。)
      在以敌人无法察觉的声音通告同伴后,“银月诗人”利用替身朝空中发射出数枚月牙形的火焰弹,可惜却被敌人一一躲过。
      “冰冷的雨在我脸上胡乱的拍……
      趁敌人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火焰弹上,形似冰雨的自在式从天而降,完全封锁住了红世使徒的动作,而原先被躲过的月刃也在同一时间折返,惨遭割裂的尸块化作一团团纳户色的火粉。
      失去运输者的心脏兀自掉落,娇小却闪烁出璀璨的鸨色光芒,犹如宝石一般。
      琪雅踩着枝梢从树林中腾空而起,伸出双手将其牢牢抱在怀里。
      一条长有四片翅翼的长蛇迎面而来,六只洗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猫耳少女,眼神中充满了想要夺回宝物的意志。
      “喵,今天吃烤蛇咯~”
      敏捷的琪雅顺势一个前翻,用双腿夹住敌人脖颈,金茶色火焰顺着玲珑的指尖喷射而出化作利爪,她在松开腿的同时轻轻向下一划,蛇形怪物的头颈当即断成12截,一命呜呼。
      眼见局势不妙的红世使徒们试图集火空中的琪雅,却纷纷被拔地而起的蓝色光柱与悄然而至的酒红花瓣悉数剿灭,而本已受重伤的“傲冥双首”奥茵面对哈根·克努特的痛击更是毫无还手之力,转眼已化作点点火粉。



人物介绍:
红世使徒:

      奥茵:真名为“傲冥双首”的红世魔王,作为红世组织『魔术殿堂』的子组织『妖世』的首领。显现为鸭嘴兽直立的模样,体格强壮,颈部与腹部各伸出一只头,通常用极长的细舌与钳般的双手杀死敌人。性格狡诈、残忍,擅于中近程格斗,战斗时冷静而傲慢。火焰颜色为朽叶色。
      苏安郁:真名为“四翼慌炎”的红世之徒,隶属于红世组织『妖世』的一员,显现模样为拥有四片翅翼的长蛇,除了头部的双眼外,每片翅翼均有一只眼睛。火焰颜色为洗柿色。
      舒施奥·曲安:真名为“空吠”的红世之徒,隶属于红世组织『妖世』的一员,显现模样为猎狗,在四肢脚踝处由火焰构筑的长毛,好似浮云。火焰颜色为纳户色。




第九章  冬の妖精(下篇)


      诡异的朱红穹顶下,白雪覆盖了整片密林,四周的火焰残渣逐渐飘散,很快,这里将再次恢复成普普通通的白桦林。
      只不过,此刻的这里依然还属于异世界!
      银发的诗人凝视手中捧着的心脏,内心久久不能平复,这颗透出鸨色光芒的玲珑心脏并非取自于一般人类,也不同于一般人类的心脏。
      (居然还在跳动!)
      扶起静静躺在纯白雪地上的娇小女孩,紫色大衣在鲜血浸润下早已失去了原有的美丽,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触目惊心,其中的几道甚至足以构成致命伤。
      (这是怎么回事?)
      按照常理,伤重而亡的火雾战士理应消散成点点火粉,可是,眼前的一切完全违背了这一规律,神色平静的女孩好似陷入沉睡的精灵,仿佛随时都会再次睁开双眼。
      “哈根先生,能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鉴于北欧巨汉之前的反应,兰迪十分确信身边的这位大个子火雾战士肯定与女孩有什么渊源,或许能从他的口中知道些许情报。
      可是对方却没有立即开口,只是默默地跪在雪中为女孩整理前发,亮银色的双眸中透着浓稠的悲伤之情,这进一步证实了兰迪的推测。
      耐心的诗人没有催促,他明白这位重情重义的战士需要时间整理内心的情感与思绪。
      不远处,伊丽莎白·莱娜·鲁宾倚靠在一棵古树下,无言地关注两人,同时警惕红世使徒们的伏兵或者援军。
      琪雅蹲在树梢上,不时抹去溢出眼眶的泪水,这是她成为火雾战士以来第一次亲眼目睹同伴的死亡,她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
      “她就是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名为‘純穉公主’的火雾战士。”
      终于,北欧战士开口了,而他的第一句话就给了“银月诗人”一个不小的冲击。
      “同时也是名为‘聚灵之魂’的宝具。”
      “!!”
      如果说兰迪与卡斯特拉对于女孩的身份多少还有些准备的话,那这第二个公布的真相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银发的青年不由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那颗心脏,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毕竟关于名为“聚灵之魂”的宝具,他并非一无所知,在与迪丝一起行动的那些日子里,两人曾几度拜访爱因兹贝伦家族,也曾从他们的口中获悉了部分内容。
      可是,爱因兹贝伦家族显然隐瞒了最重要的部分,那就是涉及“容器”的信息。
      他将心脏凑到眼前,仔细审视一番,透过薄薄的脏器壁,可以窥见内部交织在一起的各色火焰。而作为一名出色的自在师,他在拿到心脏的刹那,便察觉到了在这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自在式。
      “原来如此,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真应该阻止他们!”
      综合过去所得到的信息,加上手中的实物,被称作最杰出自在师之一的“银月诗人”基本解明了爱因兹贝伦家族制作宝具“聚灵之魂”的方法。可时至今日,即使是自己也已难以安全、完整地将整套自在法从心脏上剥离。
      “夏洛蒂酱还有救吗?”
      哈根略显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的确,现在并不是考虑如何分离宝具“聚灵之魂”的时候,而是要尽快挽救“純穉公主”的生命。
      似乎是为了督促众人赶紧采取行动般,兰迪手中的心脏骤然发生了异变,通透脏壁所呈现出的鸨色光芒不断闪烁,仿佛是能量即将耗尽的警报。
      兰迪小心翼翼地将心脏放入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的身体中,并使用自在法加以修复其身体组织,使之与周围的神经、血管重新连接,复原到正常状态。
      然而嵌入的心脏并没有恢复工作,鸨色光芒依旧在不断闪烁,女孩也并没有因此而苏醒。
      “果然,还是需要‘侍星月姬’施展的自在法啊!”
      跪在地上的“白壁守卫”轻声低语,随即抬头向四周张望,此刻的他多么希望能在附近发现“侍星月姬”的身影,尽管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兰迪有些不甘,自己怎会比不过一个从未听过名号的红世使徒!
      他利用自在式探查女孩的身体,想要发现并捕捉其中的每一处奥秘。
      “除去构筑‘聚灵之魂’的,还发现了495102个自在式!”
      “什么?这么多!”
      探索的结果不仅令兰迪自己吃惊不已,就连一旁的哈根及其契约魔王也惊愕得半响发不出声音。
      “只、只是一个小女孩?”
      作为一名自在师,兰迪很难想象夏洛蒂是怎么熬过来的,因为这些自在式并非单纯的施加在身上,而是深深植入了身体内部,伴随着女孩一同成长、生活。
      也就是说,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在成为火雾战士之前,就已经被人为变成了一个容器。
      “太过分了!”
      为了能更有效地与敌人战斗,兰迪也曾在自己体内植入了数道自在式,这种煎熬感至今让他刻骨铭心:最初好似一条蜈蚣在肌肤下爬行,但这仅仅只是开始,最终自在式完全置于身体时,或疼如在皮肤上刺字,或痛如在骨骼上刻字,每一次植入都需要几天用以适应和恢复才能正常行动。
      排除心中的杂念,“银月诗人”将这些自在式与从“白壁守卫”等强制契约的火雾战士身上采集的火焰逐一比对,最终发现了其中的1830条是出自“侍星月姬”之手。
      (我还以为会更多呢!)
      与其说是以为,不如说是希望。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仅仅只有1830条与“侍星月姬”有关,其余的数十万自在式几乎全部都是爱因兹贝伦家族的人自己动手植入的。
      (平均下来,每天要被植入100多条自在式、吗?!)
      兰迪不敢相信,他不禁在心中又计算了一遍,对于一个成人都如此痛苦的事,一个孩子每天要经历100次?
      (注意集中精神!)
      自以为见多识广的银发战士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吃惊了,甚至险些因为这过分巨大的打击而中断了手上的解析工作。
      水晶绿的线条一条条映入他的脑海中,在浩瀚的自在式书库中寻找着对应的文字,不一会儿已经能确定其中的90%以上了。
      “有41条自在式损坏或部分缺失了!”
      “能够恢复吗?”
      即使没有抬头,从声音中也能感受到哈根·克努特的焦急与担忧。可此刻的自己并不能给予对方满意的回应,因为在“侍星月姬”所植入的这些自在式中有18条是他从未施展过的,其中的5条更是他完全不了解的。更不用说爱因兹贝伦家族所植入的495102个自在式,仅仅完全解析恐怕就要耗费数十天时间。
      如何回复哈根让他犯了难,既不想让对方失望,但自己也不是信口开河之辈。
      “唉,有点麻烦啊!涉及的自在式太多,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代替不知如何是好的契约者,总是唉声叹气的红世魔王“哀伤冰火”答复了提问。
      “一切拜托了!”
      (我这里有篇自在诗,可以令已知的自在式进行自我检测与修复。)
      兰迪静心聆听契约魔王无声的意志,在心中谨记下源源不断涌出的自在式。
      深吸一口气,冰蓝双眸再次睁开,睿智与冷静交织在一起,构筑出新的篇章。
      “そう 君は、戸惑っただろうが……
      悠悠的乐声从身边传来,仿佛至亲好友关切的询问。
      “突然のシャッフルはこの日のためさ……
      不同于以往自在诗的诡辩与危险,如今的四周充满了温馨、柔和的氛围。
      “さあ、ここで、言いたいことを言え!
      夏洛蒂身体上的伤口以及镌刻在其体内遭遇破损的自在式一一显现出冰蓝的光芒。
      “ぶつかった分だけ、磨かれてゆくだろう!
      犹如受到了指引,断裂的自在式重新连接在一起,一些片段缺失的自在式一点点延伸,逐渐还原了残缺的部分。
      再一次亲身感受“银月诗人”的大型自在法,伊丽莎白·莱娜·鲁宾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女孩倒下的地方,见证自在诗发挥作用的时刻。
      “築き上げた歴史なんか,振り返る暇はない!
      乐声慢慢激昂,让人热血沸腾,与此同时,由于未知而无法修复的自在式逐渐黯淡,残缺部分的两端一点点开始崩溃。
      “这……”
      看到这一幕的哈根·克努特有些着急,不明所以的他显然以为是修复失败了,正欲出手挽救,所幸一旁的金发少女及时制止了他。
      “不要急,还没结束!”
      “夢はいつも未来にある!
      从“银月诗人”琴弦中飘出的点点火粉闪烁着耀眼的冰蓝,缓缓渗入夏洛蒂体内,编织出新的文字将黯淡的自在式两端重新连接。
      “RESETして!また 振り出しへ!”< RESET吧!然后再次出发!>
      好似检查线路般,冰蓝之光游走在每一道自在式之上,已然倒下的女孩周身焕发出炫目的光芒。
      小小心脏所蕴藏的鸨色光亮趋于稳定,不再闪烁,硕大的伤口也开始愈合。
      兰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是他初次吟唱这段自在诗,从目前结果来看应该算是成功了。
      “呼,总算是活过来了~”
      突然传来的声音令众人刚松开的弦再次绷紧了,纷纷摆好架势准备迎敌。
      “各位等一下,这个声音……是……泰芙姆特小姐吗?”
      “嗯,是的哟~”
      循声望去,在茫茫雪地中埋藏着一根嵌有鸨红宝石的纯白权杖,杖柄刻有精美的浮雕。
      “泰芙姆特小姐也真是的,既然一直在,怎么也不发个声。”
      “哪有!我也是刚刚才恢复的,之前可都是碎片状态哦~”
      “真是没用呐~”
      ……
      听着“骁勇炽熊”与“婧雨缨狮”的对话,简直就像是两个孩子在争执,很难想象他俩居然是以嗜战闻名的红世魔王。
      不过,让兰迪稍感宽慰的是,从双方的谈话中进一步表明了自己的自在诗取得了预想效果,接下来就是等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醒来了。
      随着救治的成功结束,之前想要询问却碍于救治时间紧迫而没有问出口的疑惑再次萦绕在心头。
      “爱因兹贝伦家族不是被灭门了吗?那她……”
      “她是上任‘沙葬织梦者’在成为火雾战士前与某位贵族所生的孩子。”
      哈根·克努特语带悲伤地将初次碰见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的经过缓缓道来:

      那时候的哈根与“骁勇炽熊”海姆达尔契约不久,对于红世的很多事情都尚不熟悉,因而跟随红世魔王“侍星月姬”四处巡游。
      某日,他们来到了位于德国边界的一处密林,一眼望去,整个庄园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棉被,那是爱因兹贝伦家族的所在地。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宽广的领地内丝毫感受不到人类的存在,只有一股异常强大的气息盘踞在中央建筑深处。
      “不对劲啊!”
      在“侍星月姬”授意下,哈根率先进入了这片被高墙所包围的区域。
      毕竟爱因兹贝伦家族一直是外界宿的协助者,家庭成员内也诞生过数位火雾战士,纵然身为红世魔王,“侍星月姬”也不得不多加提防。
      谨慎地踱步而行,两人径直来到了中央建筑前,一路都没有遭遇任何人的阻拦,更不用说火雾战士了。
      “这里被袭击了!”
      率先得出结论的是“侍星月姬”,他静静地站在一间房间门口,向内望去,家具摆放得极其怪异,本应相连的位置却被故意留空了,给人以正在搬家的印象。
      茫然无知的纯白青年自然不知对方为何得出的结论,他只是盲目地跟着眼前的红世魔王奔向地下室所在的通道,也就是传出异常气息的地点。
      厚重的门扉碎片散落在地,似乎是在证实红世魔王先前的猜测。
      两人快步跑下楼梯,然而自始至终都没有感知到任何其他红世使徒的气息。
      “难道回去了……”
      “糟糕!”
      正当哈根发表自己的意见时,身旁的“侍星月姬”却急忙向后跳了一大步,可即使如此,还是有一团火焰从这位红世魔王身上脱离了,飞速穿过了前方的门扉。
      “看来那些调皮的同胞们没能回去啊……”
      当哈根·克努特打开前方的门扉时,一股强风拂过他的面庞,其中夹杂着无数红世使徒的火焰残渣。
      房间中央,一名少女蜷缩在地上,连接立柱的白色细绳在女孩幼小的双手上勒出深深的血痕,不停抽搐的身体布满了长短不一的符文,唾液、泪水、汗水、尿液、血液等体液无法抑制地从体内流出。
      “这名少女很危险,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作为杰出的自在师,红世魔王“侍星月姬”只是远距离看了一眼,便立刻作出了决断。
      根据先前的亲身经历,他几乎可以肯定侵袭这里的红世使徒全部都命丧于此了。
      “请救救这个女孩吧!”
      然而,对于这个世界的真相还懵懂无知的“白壁守卫”却提出了与之背道而驰的请求。
      “女孩?这是宝具吧?”
      寄宿在体内的契约魔王“骁勇炽熊”通过熊皮的纯白色腰带传达出了他的认知,从自己所感受到的存在来看,女孩早已不能作为普通人类对待。
      “而且目前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虽然不甘心,但我不得不同意‘侍星月姬’的观点。”
      哈根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尽管正在遭受难以想象的苦痛,可从双眸中仍能感受到对方想要活下去的顽强。
      (明明已经坚持到现在了!)
      白发的壮汉噙着眼泪,他不想让这个女孩就此消亡,不想再次因为自己的懦弱而失去了!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俺想救她!”
      或许是被哈根·克努特的真挚所打动,或许是被眼前女孩的资质所吸引,已经准备离开的红世魔王“侍星月姬”突然转身,从怀中拿出了宝具“七星盘”。
      “我没法接近她,你先让她和魔王契约,从现世中抹消她的存在!”
      “抹消存在?”
      初涉红世的火雾战士似乎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直直地盯着门外的红世魔王。
      “你还真是笨呐!‘侍星月姬’的意思是让她也成为火雾战士,抹消掉目前世界里她的存在。”
      契约魔王的补充说明终于使哈根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与此同时,躲在远处的“侍星月姬”继续对现状进行分析。
      “不知是爱因兹贝伦家族一时大意,还是我的同胞们的临时到访,女孩身上的这个术式显然没有完成就发动了,将现世的存在之力与吸收的红世存在之力相互混淆,造成了乱流。这么发展下去,恐怕很快会发生爆炸的。”
      谈话间,朱红扩散,一只周身布满精美图案的幼狮出现在了牢笼之中。
      相比第一次的惊慌失措,此时的哈根早已习惯封绝的世界。
      “和、我、契、约、吧!”
      还未等众人开口,不再受制于绳索束缚的女孩一边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疼痛,一边蹒跚地走到了牢笼前,毫无畏惧地将手伸进透明箱体内,紧紧握住了幼狮的前足。
      “不要!”
      鸨色的幼狮一口咬住了女孩的手腕,试图逼对方松手,或许是又一阵剧痛袭来,女孩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唯有握住狮足的左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站在一旁的哈根·克努特想要前去帮忙,但却没有迈开步,因为他知道,女孩一定能成功的,自己的帮助只会玷污了这份意志。
      “欸?看起来你好像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嘛~感觉与你契约会挺有趣的,我答应你了哦~”
      果不其然,最终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凭自己的力量缔结了契约,而在阻止了力量暴走后,“侍星月姬”进一步施加了数道自在式用以稳定女孩体内的宝具。

      听完“白壁守卫”哈根·克努特的叙述,兰迪不由有些佩服眼前这个女孩,在如此痛苦的情况下依然毫不屈服,坚定走向前方。
      “爱因兹贝伦家族还有没有其他的幸存者或者像她这样的孩子?”
      “据我所知,应该没了,在救治了小夏洛蒂后,我们曾搜索了整片区域,除了发现上百名没能熬到最后的孩童尸体外,一无所获。”
      “上百名?”
      哈根的答复再次让银发的诗人发出了惊叹,他没有想到爱因兹贝伦家族居然如此疯狂,为了制造宝具“聚灵之魂”竟牺牲了这么多孩子的生命与未来。
      “真是罪孽啊!”
      “嗯……”
      “泰芙姆特——”
      正当气氛陷入沉重之际,作为故事主角的夏洛蒂苏醒了,她一边用小手揉搓着双眼,一边呼唤着契约魔王的名字。
      “泰芙姆特——”
      嵌有鸨色宝石的纯白权杖立即传送到女孩的手中,几乎同时,鸨色的剑雨围绕她的周围倾盆而下。
      反射神经过人的四名火雾战士立即后撤,避开了突然而至的攻击。
      “你们是谁,也是为了抢夺夏洛蒂体内的宝具吗?”
      伤势尚未完全愈合的火雾战士少女缓缓抬起头,当看见兰迪身边的北欧巨汉后,双眸中不由露出喜悦的神情。
      “嗯?是大白熊啊!”
      由此看来,之前的攻击只是出于女孩的防卫本能,而并非蓄意攻击或是暴走。
      再次看到活奔乱跳的少女,毛发皆白的北欧战士露出了由衷的喜悦微笑。
      “哟,小夏洛蒂~”
      名为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的女孩同样绽放出了幸福的笑容。
      突然间,她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盯着自己的双手以及胸口审视了好久,而后显现出了疑惑的表情。
      “不过,夏洛蒂不是应该已经被杀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呢?”
      “是‘银月诗人’救了你哦~”
      契约魔王海姆达尔出声的同时,哈根礼貌地向后退了一步,为少女引见她的救命恩人,“银月诗人”兰迪·觉。
      “‘银月诗人’?”
      夏洛蒂侧着头,一双通透的红色眼眸充满好奇地望着面前的银发青年。
      “是大虫子魔王要杀死的‘银月诗人’吗?”
      询问间,两束鸨色箭矢已然从正面射向兰迪,几乎同一时间,六枚火焰弹组成螺旋形的编队交替袭向兰迪的背后。
      久经沙场的“银月诗人”随手一挥,冰蓝的屏障将前后夹攻的鸨色火焰完全抵挡。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呐!再……”
      正当夏洛蒂还想继续攻击时,哈根·克努特却一个箭步来到了女孩的面前,并挡在了她与兰迪之间,同时抓住了一双小手。
      “别闹了,要不是‘银月诗人’,你早没命了!”
      可是,披着银白长发的女孩仿佛没听懂般,脸上的笑容仍然是那么的纯真无邪,犹如嬉戏般的语气继续说道:
      “所以才要证明啊,就和大虫子那时候一样!”
      直到此时,哈根方才想起,当时救完夏洛蒂后,女孩当即便与他们开战了,最终由他与“侍星月姬”两人合力才勉强压制住了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
      “看来,我们遇到了个麻烦的被救者啊!”
      兰迪无声的应允了契约魔王的感叹,同时进行战斗着装,准备与这位肆意妄为的妖精战斗一番。




火雾战士及其契约魔王:
      純穉公主-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婧雨缨狮"泰芙姆特) :详见第六卷-第一章  未卜的前途
宝具介绍:
      人形宝具“聚灵之魂”:由爱因兹贝伦家族制造,启动时无差别吸收周围单纯由存在之力构筑的存在(比如红世使徒、磷子、火焰弹……),将其转化成自身的力量储存,可以在日后输送给友方,也可以作为攻击手段,造成大范围存在之力湮灭。但该宝具必须有持有者操控,无法自行开启。
      圆盘形宝具“七星盘”:由“侍星月姬”制造,可以将被其击败的红世使徒囚禁于宝具中,是类似于火雾战士的临时“容器”。



第十章  未来


      就在我要忘记这梦想之时,
      你的泪水将我的记忆唤起,
      究竟是为何走到了今日?
      你无数次的诉说与我听……


长春市郊
      朱红的天空下,树枝停止摇摆、水泥不再扩散、行人成了雕塑……日常中理所当然的一切瞬间定格,唯有散落在大地上的各色残焰还在不屈地燃烧着,告示着这里不是画中之景。
      不远处的临时房,曾经偏隅此处的火雾战士已经被悉数消灭,试图逃脱的最后一人也死在了从泥土中突然钻出的红世魔王“噬脑虫”艾欧口中。
      然而这场以清缴残存火雾战士为目的的战斗却并没有因为对象的肃清而终止,先前早有预谋的红世使徒们骤然朝组织首领亮出了爪牙,同时遭殃的还有并未参加起义的其余组织成员。
      至于那些久经沙场的强者则在第一时间回敬了将炮口对准自己同胞的叛徒,一场惨烈的红世使徒内战由此拉开序幕……
      一番鏖战过后,最终的战场上只留下了三人:
      红世组织『双蝶』的首领,“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
      她的妹妹,“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
      以及伊莉忒亚的贴身事务官,同时也是此次谋反的策划者,红世之徒“须羊”萨堤罗斯!
      只不过,在一簇海蓝色的火焰毫无征兆地迸发过后,他们中又一人缓缓倒下了。
      “什……么……”
      蓄着稀疏山羊胡的男子一个趔趄,跪倒在地,精瘦的面容上写满了诧异,仿佛能看到他心中冒出的无数个问号。
      “你是姐姐的卧底吧?”
      迦蒂丝平静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在她四周,曾经在酒店内聚集共谋袭击“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的红世使徒们,如今只剩下了自己和萨堤罗斯,其余均已死在了伊莉忒亚及其护卫队手中。
      “哼哼哼哼~~~~”
      美丽而又凶狠的“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掩嘴而笑,娇艳的双翅扑哧扑哧地拍打着。
      “‘须羊’,看来我妹妹比你想象的能干啊~”
      美丽的少女身后,星星点点的血红色火焰逐一燃起,幻化成一群不安分的蝴蝶。
      “想要脚踏两条船,看形势对哪边不利便将计就计杀了哪边,你可真是一只可悲而又贪得无厌的渣渣啊~”
      萨堤罗斯瞪大了双眼,尽管他曾考虑过如此行事的危险,但依旧没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从一开始就完全被这对蝴蝶姐妹所看穿。
      “恶魔,你们都是……”
      还不等他说完,伊莉忒亚身后的蝴蝶如潮水般淹没了奄奄一息的红世之徒,转瞬之间将尚未燃烧殆尽的躯体全部蚕食。
      图谋偷袭的红世使徒们在“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早有准备的反击下荡然无存,而跟随她的强者们也在这场战斗中折损殆尽,此刻战场上依然保有战力的只剩下被萨堤罗斯称作“恶魔”的这对姐妹。
      “没想到你能看破那家伙的诡计,妹妹,看来几天前我也小看你了呀~”
      即使眼前的“妹妹”充满敌意,“异蝴”伊莉忒亚依旧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惊慌,似乎只要自己有意,杀死对方就如同捏死蚂蚁般容易。
      与姐姐的淡然形成鲜明反差的是迦蒂丝此刻紧张的表情,自知实力不济的她不敢有一丁点儿的懈怠,深怕就此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赤红的双眸紧紧注视着,与在酒店见面时相比,此刻“异蝴”伊莉忒亚的力量显然回复了不少,外貌已经与自己一般高了。
      纤细的双手攥紧了拳头,海蓝色的火焰将之包裹其中,虽然心中依然充满了恐惧、不安、不舍……但她明白,这是自己必须要独自克服的难关。
      “姐姐……”
      明明心中已然知晓了答案,可迦蒂丝还是想要尝试,哪怕这种可能性只有不到万分之一。
      “能放下杀戮吗?”
      纵然对于所有的火雾战士与人类来说,“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是个残忍嗜血的极恶之徒,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姐姐,是曾经与自己一同历经无数磨难存活至今的存在。
      “你还在说梦话吗?”
      伊莉忒亚的回答冰冷而决绝,没有任何的谈判余地。
      这轻佻的回答不仅切断了谈判的可能,也彻底否决了迦蒂丝心中最后的期望,迫使她不得不回到自己与姐姐重逢的最初目的——歼灭“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
      “那、对不起了!姐姐!”
      伴随迦蒂丝大幅度振动背后那对灿若星辰的翅翼,无数包裹着桔梗色内焰的海蓝火球如流星般袭向伊莉忒亚,姐妹大战一触即发。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就当是被一直圈养的宠物给咬了一口而已罢了~”
      伊莉忒亚轻柔地抬起右手,成百上千的紫红色蝴蝶从袖口飞出,直扑火焰之雨,每当有蝴蝶被击中点燃便立即自爆,以免自己身上的火种牵连到其他同类身上。
      彼此的火焰攻击在数量上不分伯仲,不过,迦蒂丝很快意识到自己在战术方面完全被姐姐克制了。构筑这些不起眼的小蝴蝶所消耗的存在之力远低于火焰雨,如此消耗下去,最终自己必然会因为力量耗尽而败北。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带有桔梗色斑点的海蓝色火球猛然炸裂,四散的火星将周围的蝴蝶悉数牵连,将原本一比一的消耗比瞬间改写。
      “哎哟,变聪明了嘛~”
      不等细想,迦蒂丝立即在身后构筑出一道火墙,同时高高跃起,因为伊莉忒亚·希尔芙的声音就出现在身后。
      然而毕竟是共同生活了千年的姐妹,对于彼此的习惯早已了如指掌,数百的红紫蝴蝶犹如两条长蛇般缠住了迦蒂丝的双手。与之相对应的,散发出海蓝色光辉的少女亦颇有先见之明地以“妖火”包裹全身,将试图啃食自己的蝴蝶纷纷燃烧殆尽。
      还不等她喘口气,新的攻击已然袭来。
      断裂的钢管、数以百计的砖瓦、整片的水泥板……各种人类建造的无机物从她的背后蜂拥而至,显然对方的这波攻势是瞄准着“妖火”的弱点而来的,虽然在面对红世之物时所向披靡,可面对平常之物却与一般红世使徒的火焰别无二致。
      (如果迦蒂丝用火焰将这些东西炸毁,不仅要消耗大量存在之力,而且可能会被烟雾阻挡视线!)
      正是出于这般考虑,迦蒂丝将包裹自己的火焰增幅,同时急速坠向“异蝴”伊莉忒亚所立之处,巧妙地回避了来自于背后的攻击。
      “反应比以前快了嘛~”
      不理会对方的挑衅,迦蒂丝瞅准机会,海蓝火焰凝聚成数把长剑直刺悬停空中的伊莉忒亚,此时对方正因遭到迦蒂丝冲击地面所形成的气浪波及而在低空调整姿态。
      面对妹妹迅猛的连击,自始至终处于优势的伊莉忒亚不得已化成数百蝴蝶分散避让。
      精准地锁定每一只蝴蝶的行动,身后晶莹剔透的浅蓝翅翼以带有桔梗色斑点的海蓝火焰绘制出一幅绝美的星图。
      “姐姐,迦蒂丝已经长大了!”
      数百火球同时齐射,看似数量巨大的紫红蝴蝶瞬间遭遇灭顶之灾。
      (这下……)
      “唔——”
      尽管已然意识到了姐姐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击败,但她终究还是没能防范住,因为对方的反击来得过于迅速,以至于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就被从背后袭来的强风猛推了一把,狠狠撞向了面前尚未完工的建筑物。
      更为严重的是,一同袭来的还有两根钢筋,分别贯穿了胸部和腹部,将她牢牢钉在了墙壁上,根本无法转身去防范接下来的攻击。
      “妹妹啊,你还是太过于率直了呢~”
      自己应该有所警惕的,为何先前会有建筑垃圾从背后袭来,可过快的战斗节奏让她没能细想。
      “啊~~~~~~~~”
      正当迦蒂丝想要挣脱之际,更多的钢筋穿透了她的身体,迫使她完全动惮不得。
      这就是“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纵然对手是自己的妹妹,也绝不会手软!
      被钉在墙上的少女能感受到身后的热量,毫无疑问,成群的火焰之蝶正一点点逼近,但她无法转身,看不到这些恐怖的食人蝶究竟会从哪个方向扑来。
      (怎么办?迦蒂丝要死了吗?兰……)
      那名留着银发的青年又一次出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明明只是短短数个月的共同生活却已让她养成了习惯,每当自己遇到危机时就会不由自主地依靠“银月诗人”兰迪。
      (迦蒂丝还真是没用呢~又想要依靠别人了吗……)
      缓缓闭上了双眼,纤弱的“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停止了反抗。
      ——迦蒂丝要成为能够称得上是红世魔王“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的妹妹,配得上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兰迪的女朋友的存在!
      回想起数天前自己在房间里落下的眼泪,在窗台前暗暗许下的誓言,迦蒂丝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得坚毅了。她强忍剧痛,咬着牙一口气将火焰释放而出,贸然接近的紫红蝴蝶刹那化作火团,贯穿身体的钢筋在烈焰的炙烤下熔化。
      伴随巨大的响声,如标本般钉在建筑壁墙的蝴蝶少女散发出夺目的海蓝光芒。
      迦蒂丝的拼死挣扎有点出乎伊莉忒亚预料,摸不清此刻妹妹会使出什么手段的她立即召回蝴蝶,在自己的周围布下防御网。
      “呼呼~~~呼呼呼~~~”
      勉强逃脱一劫的迦蒂丝躲藏在建筑物的废墟之中,不住地喘着粗气。虽然目前暂且还算安全,但是被姐姐发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想要击败姐姐,必须要出其不意!)
      可这谈何容易,迦蒂丝审视着遭遇重创的自己,为了摆脱之前的险境,不仅耗费了大量的存在之力,而且身体也到了崩溃的边缘,根本承受不住“妖蝶”迦拉忒亚的下一次攻击。
      (迦蒂丝要怎么办呢!)
      她轻咬下唇,努力寻找着答案。在过去的战斗中,无论是红世,还是在现世,自己一直扮演着跟随者的角色,主宰战斗的永远都是姐姐“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或者“银月诗人”兰迪。
      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独自应对突发状况,怎么去一个人扭转这种不利的局面。
      (这样是不行的,迦蒂丝必须要自己找到办法,否则迦蒂丝永远都不会长大!)
      迦蒂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两只尖耳微微露出长发的掩盖,紧张地倾听周围,小心提防着伊莉忒亚的突袭,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警戒地从缝隙中监视敌人的一举一动。
      (如果是兰迪或姐姐,他们会怎么做?)
      她努力将自己想象成最熟悉的两人,揣摩着他们的心思,模仿他们的行为模式。
      慢慢的,她似乎找到了其中的关键,无论是姐姐或者兰迪,有一点是相通的!
      透过缝隙,她看见伊莉忒亚已然将成片的蝴蝶如地毯般铺向自己所在的废墟,而在姐姐身后停着一辆正在浇灌的水泥车,在两者中间是之前被用来攻击自己的各种建筑材料,缓缓望向右侧建筑工地门口,一辆装载煤气罐的小型卡车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看到这里,她不禁想起了曾经与红世魔王“巨拳”的战斗。
      (迦蒂丝知道怎么做了!)
      就在紫红蝴蝶开始吞噬废墟之际,数枚火焰弹从废墟边缘蹿出,直奔伊莉忒亚,与此同时,一道蓝影飞速闪过。
      “妹妹,你终于舍得出来了吗?”
      面对迦蒂丝杂乱无章的火焰攻击,“异蝴”伊莉忒亚沉着地释出蝶群进行阻拦,但这次的攻击不同以往,蓝色火球在受到阻拦之前就自行炸裂,海蓝火星散得满地皆是。
      历经战场磨砺的红世魔王敏锐地嗅到了陷阱的味道,拥有紫红瞳眸的双眼微微眯起,揣测着对手的下一步行动。
      果不其然,原先被自己用来攻击迦蒂丝的建筑材料如今却成了对方的武器,连同迦蒂丝原先躲藏的废墟,从两面同时包夹自己。
      “妹妹,你就那么喜欢模仿姐姐吗?”
      然而活跃于严酷战场中的强者与战场新手有着天壤之别,伊莉忒亚几乎没有移动一步,只是简单地召集小蝶聚合成两只巨型蝴蝶,就轻易将这些垃圾或吹散,或阻挡,或吞噬……丝毫没有给对手任何机会。
      但迦蒂丝并没有放弃,散落在地上的火星此时纷纷跃起,试图配合依旧飞翔在空中的建筑材料对敌人造成二次打击。
      这一番连续攻击似乎终于唤起了“异蝴”伊莉忒亚的兴致,她迅速释放火焰构筑的蝴蝶环绕自身,以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至于两只已经被点燃的巨型蝴蝶则骤然解体,重新化作一只只紫红小蝶,直扑躲在建筑材料后方的迦蒂丝。
      “!!”
      自以为稳操胜券的红世魔王“异蝴”这时忽然发现,原本距离自己近百米的小型卡车不知何时已然到了只有十米左右的距离。
      伴随蓝色闪光,十数只煤气罐的瓶口一致朝向面露惊色的红发少女,一条凶猛的火蛇赫然张开血盆大口。过于自负的“异蝴”伊莉忒亚显然没有料到妹妹会给自己来上这么一手,情急之中,她只能匆忙分化为数百蝴蝶各自逃开。
      “姐姐,再见了!”
      装载在卡车上的煤气罐瞬间被引爆,巨大的火团贪婪地向外扩张,带有桔梗色斑点的海蓝火星趁机混入其中,将整个火团变为“妖火”,无情地将接触到的每一只蝴蝶燃尽,洒落在地面上的海蓝火点则静静伏击着那些尚未被火团波及的幸存者。
      遭到“妖火”围困的伊莉忒亚不断增加蝴蝶数量,试图从火场中寻找突破口,只不过这一次一向软弱的妹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密切注视着火焰周围,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你的视野还是太过狭窄了啊~”
      过于专注远处战况的迦蒂丝并没能留意到“异蝴”的偷袭,当她察觉时已被突然增生的蝴蝶团团围住,尽管她负隅顽抗,将一只又一只的食人蝶化为灰烬,但依旧有更多的蝴蝶在啃食着。
      “胜负已……?!”
      猝不及防的爆炸打断了伊莉忒亚的宣告,遭到啃食的蝴蝶少女顷刻化作一团烈火,将聚在一起的蝴蝶集体点燃。
      “胜负已分了,姐姐……”
      迦蒂丝步履蹒跚地从废墟中走出,经过战火洗礼的她脸上沾满了尘泥,宛如丝绸般柔顺的蓝发显得有些凌乱。
      “你居然……使用了……替身……”
      自知回天乏术的伊莉忒亚不再挣扎,而是将被悉数点燃的蝴蝶重新聚合成少女的模样。望着妹妹右手持有泛出蓝光的水晶球宝具“残存晶球”,她终于明白为何对方能够战斗至今依旧保留有如此巨大的存在之力。
      “看来……那个讨伐工具……还真是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啊……”
      海蓝的火焰熊熊燃烧着,一点一点侵蚀着伊莉忒亚的身体,与她火红的长发相互映照,共谱出美丽的光芒。
      不知为何,此时的姐姐看上去似乎并不那么可怕了,是因为自己胜利了吗?还是因为自己成长了?或者,这才是姐姐真正的模样?
      低头望了一眼还在燃烧的火焰,伊莉忒亚苍白的面容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她缓缓向迦蒂丝伸出手,却不料对方谨慎地后退了一步。
      “你……变强……了啊……”
      那双总是让迦蒂丝感到恐惧的紫红瞳眸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在即将完全被烈火吞噬的刹那,伊莉忒亚留下了一抹笑容,那是看着不成器的妹妹终于成长的笑容,那是只属于姐姐的温柔笑容……
      “再见了,可爱的妹妹……”
      虽然并不曾听见姐姐的声音,但迦蒂丝不会看错,这是伊莉忒亚最后留下的话语。左手紧紧握着白色长笛宝具“乱序迷音”跌落在地,她努力向前奔跑,伸出手试图去挽留住姐姐,然而一切已太迟,她所能握住的只有不断飘向天际的点点红色火粉。
      如果能就这样被你讨厌的话,
      我的心思不告诉你也可以吧?
      不被束缚,就毋需开解,
      内心深处,潸然泪下……



长春市内某酒店的多功能展厅
      主席台上被数条宽厚的自在式符文束缚的红世魔王“黑腭”帕提切斯强忍着痛苦,无数紫红色的蝴蝶一小口一小口不停地啃食着他的身体。
      在他身边一名拥有赤红长发的少女饶有兴致地看着,不时将纤细的手指戳入对方的身体之中,细细欣赏着对方痛苦的模样。
      “‘黑腭’你知道么?当初那个被你砍伤的女孩已经成长到能足以打败我的地步咯~”
      帕提切斯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对方这番话语的含义,不屑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
      “她可是杀死了大名鼎鼎的‘异蝴’哦~”
      “!!”
      始终沉默的红世魔王不由瞪大了双眼,眼前的女孩无疑就是“异蝴”本人,可对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受伤的样子。
      “你是不是以为能活着逃出去了呢~”
      原本并没有对此抱有希望的红世魔王在对方的言语刺激下,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逃生的期待,尽管他努力告诉自己这是陷阱,尽管他努力暗示自己会被杀的,但萌发的希望却犹如滴在白纸上的水珠不断在心中扩散。
      “那是不……可……”
      骤然升起的火焰在霎那间将眼前的少女吞噬,她就这样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化作了点点火粉,而束缚“黑腭”的自在式几乎在同时失去了踪影。
      禁锢许久的帕提切斯有些不知所措地伫立在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重获自由了,曾经杀戮成性的凶残魔王亦步亦趋地走出房间,在他眼前的是同样不抱希望却意外获得救赎的红世使徒们,而且有更多红世使徒不断从房间里走出。
      “自由了?”
      “‘异蝴’就这么死了吗?”
      “不是陷阱吧?”
      “哈哈哈……赢了,赢了啊!”
      “原来‘异蝴’是个白痴啊!居然被妹妹杀死了!”
      ……
      那些遭到“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虐待的红世使徒和火雾战士在这一刻顾不得彼此的身份了,他们共同庆祝,共同欢笑,因为自己活了下来!因为自己永远摆脱了那个可怕的大魔头!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留意,在他们的体内一只小小的蝴蝶正在燃烧着,很快,海蓝色的火焰循着存在之力开始从内部蔓延,将他们统统卷入到烈火之中,最终整个地下层充斥着海蓝色的“妖火”。
      “不要,不要啊!”
      “‘异蝴’,我诅咒你!”
      刚刚萌发的幼芽就这样无情被火焰吞噬了,即使是在关押期间从未流露出恐惧、痛苦的强者,当希望就在面前被剥夺后,也终于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如此纤细,像要折断的树枝的梢头有着你的未来,
      直到出现之日前,不要剪断它!
      你现在的回眸一笑,就让我好想保护你……



某座城堡的密闭房间
      一位少女被数百条自在式包裹得严严实实,唯一显露在外的只有用以灌注存在之力的口鼻,以及身后虚弱得若隐若现的蝴蝶翅翼。
      带有红紫色斑点的血红火焰不断从体内被抽出,经由符文布条注入一块巨大的石板上,化作诡异的靛蓝色文字。
      (不会……让你们……解析……成功的!)
      曾经的她几乎放弃,但当她隐约听闻周围人商讨接下来将要捕获“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时,她决心坚持抗争下去。依稀记得在某个村庄,妹妹遭到人类男性拒绝时的泪水,她决不允许有人再次让妹妹如此伤心!
      (也许就是在那时,我被她讨厌了吧……)
      完全无法行动的她细数过往,忽然,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由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我们是……自由……的……)
      海蓝火焰瞬间席卷整个房间,遭到禁锢的少女转瞬化作了点点火粉,一同被焚毁的还有数百条的自在式以及几乎一半都已被文字刻满的石板。
      内心深处,潸然泪下。
      紧紧相拥,想在你身边!
      想在你身边……






断章四  冬物语


        位于波兰与捷克边境的斯涅日卡雪山,络绎不绝的游客们正在享受着大自然赐予的美妙雪场,谁也没有注意到隐匿在山背面的奇异生物,一名长着松鼠般宽厚尾巴的少女。
      “鸦先生?没事吧?”
      少女眯着眼,似乎在和谁说话,可是在她身边却看不到任何人,也看不到任何携带式通讯设备。
      因为,她,“落焰鼠”拉塔托丝克,原本就不是普通人类,而是一名红世之徒,是异于常世的存在。与她通话的对象同样不属于人类,是名为“苍穹精灵”的火雾战士,埃米莉·叶菲莫维奇·列宾。
      “鸦先生别太勉强自己了~”
      在得到了对方的积极回应后,拉塔托丝克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仿佛一名获悉了远方恋人平安的普通少女。
      在她头顶上方数米,焦香色的火丝构筑出一张精细的地图,这是位于数百公里外的华沙地图,城市中的每一座教堂、住宅、甚至邮筒都被精准地罗列其上。
      “B23,F03;A11,G08;G03,E10;G04,C18;B13,D14;收到!”
      根据远方同伴所提供的坐标,拉塔托丝克一一进行确认,而后仰起头,微微张开小小的嘴巴,一枚犹如鸡蛋大小的焦香色火球一点点从中脱出,继而急速奔向上方的地图,随后又是一枚、两枚、三枚……逐一消失在地图中,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原先标志在图中的建筑。
      由于背靠山脊,即使一次次闪烁出诡异的光芒,依旧没有任何游人发现正在实施远距离轰炸的“落焰鼠”拉塔托丝克。正因为如此,她没有发动封绝,由此避免被其他红世使徒或者火雾战士发现的可能。
      原本单调的岩石因为有了白雪的映衬而多了一份精美,拥有焦糖色皮毛的红世之徒点缀其中,显得如此娇小与可爱,远远望去,仿佛一副名为“雪中少女”的油画。
      然而在画面之外,距离“落焰鼠”拉塔托丝克百余米远的四周,同样有几名不属于平凡人类的存在。这些人或混迹于人群,或隐匿与山石中,只为忠实地完成上司布置的任务,因为他们是火雾战士,是遵从柏林外界宿指挥官“铁血收割者”康拉德·冯·曼施坦因的命令而来这里保护并监视“落焰鼠”实施作战计划的欧洲火雾战士们。
      拉塔托丝克竖起耳朵,静静聆听周围的动静,由于无法通过目视观察,她只能依靠声音来确认自身周边的安危。
      (鸦先生又好久没联络了,不知道那边战况如何?)
      漫漫白雪之中,红世之徒怀抱着焦急等待的心情,不禁回想起了两人初次邂逅的情景。
      那时候的“落焰鼠”拉塔托丝克还隶属于一个红世使徒组成的组织,然而在一次战役过后,她所属的组织遭到了灭顶之灾,侥幸逃脱的拉塔托丝克由此与其他同伴失散,独自一人在城市边缘的树林中生存。
      然而有一天,她被一名红世魔王发现了,原以为找到同伴的她却惨遭对方欺凌,由于彼此间的实力悬殊,无论她如何反抗终究只是枉然。
      “A07,E04;F11,B23;D01,B21;A11,B21。收到!”
      埃米莉·叶菲莫维奇·列宾的指令打断了她的回忆,她重复了一遍接收到的坐标进行确认,而后将一枚枚焦香色火球送上地图。
      没过多久,地图上这些坐标所指示的环境发生变化,原本的建筑变得残缺,平整的地面变得凹凸,毫无疑问,攻击准确命中了目标所在。
      输送完炮弹的红世之徒再次陷入回忆之中,她与名为“苍穹精灵”的火雾战士的初次邂逅就和刚才的通讯一样,突如其来。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清晨,遭到胁迫的“落焰鼠”拉塔托丝克一如既往独自作为诱饵去攻击城镇,而那名红世魔王则在远处埋伏被吸引而来攻击诱饵的火雾战士。然而在发动封绝并攻击了许久之后,依旧没有火雾战士到来,正当躲在幕后的红世魔王以为附近没有火雾战士开始吞食存在之力时,一个黑影从高空急速接近,在谁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之际便已在红世魔王身上撞出了一个大洞。
      ——你自由了,以后别再被人逮住了!
      无法目睹救命恩人的模样,但是从对方温柔而又坚毅的声音中,拉塔托丝克在心中大致勾勒出一个温文尔雅却又不失男子气概的形象。
      ——谢谢,那个,请问您……
      就和每一个被英雄从歹徒手中救出的普通少女一样,拉塔托丝克心中含苞许久的那朵花在这一刻绽放了。
      ——火雾战士“苍穹精灵”埃米莉·叶菲莫维奇·列宾,不过我更希望别人叫我“鸦”!
      与之前的帅气略微区别,拉塔托丝克敏锐地捕捉到了火雾战士“苍穹精灵”在回答自己问题时所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丝丝害羞。
      (诶~~眼前的人还有这样一面啊~)
      通过声音,拉塔托丝克可以十分肯定眼前的火雾战士并非穷凶至恶之人,是自己能够喜欢,想要跟随的人。
      ——那个,我叫做“落焰鼠”拉塔托丝克,是一名红世之徒……
      仿佛在害怕着对方会“哦”的一声转身离开,她急切地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传达给对方:
      ——如您所见,我无法透过视觉观察,所以,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留在您的身边!
      ——噫~~~~
      红世魔王“彩裳碧烨”娇嫩的惊讶声着实吓了拉塔托丝克一跳。
      虽然拉塔托丝克很快告诉自己这一定就是对方的契约魔王,可双目无法视物的她并不能完全肯定,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十分擅于隐匿气息的火雾战士存在。
      ——请问,刚才的是……
      ——契约魔王“彩裳碧烨”欧茜拉·萨玛是也~
      与沉稳中带有些许害羞的火雾战士相比,这位契约魔王似乎十分活泼,仿佛未经世事的孩童一般。
      正在拉塔托丝克思忖该如何请求对方允许自己跟随的时候,火雾战士“苍穹精灵”却突然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
      ——拉塔托丝克?
      ——嗯!
      ——你刚才说要跟随我是吧?
      ——嗯!
      ——好,那我允许了。
      拉塔托丝克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不仅是自己,就连对方的契约魔王“彩裳碧烨”也发出了长久的惊叹,之后对方更是一把将她抱起,前往名为『星月辰光』的组织的大本营所在。她也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星月辰光』首领,火雾战士“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时,对方温柔的语调与关切的询问。
      (大家都是好人吶~)
      每每回想起这些细节,总会有一股暖流从心间淌出,流遍全身。
      “D17,B21!收到!”
      埃米莉的指示再次传来,拉塔托丝克粗厚的尾巴微微卷曲,使得整个身子得以后仰枕靠在尾巴上,一枚火球从嘴中吐出,飞向悬浮在空中的地图。
      在与“苍穹精灵”埃米莉·叶菲莫维奇·列宾结识之后的日子里,拉塔托丝克无数次像这样为对方提供远程火力支援,对敌人进行打击。一直持续到15年前的一天,两人被分配到了一个不同于以往的任务:帮助守卫在波兰北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镇,并在那里建立起一座小型的前哨站。
      尽管离开小镇已经1周了,但拉塔托丝克还是能轻易回想起当时的幸福时光。
      小镇位于半山腰上,就如同『星月辰光』建立在其他地区的据点一样,这里居民的构成也囊括了普通人类、红世使徒、火雾战士以及宝具……各个种族、格式模样的人群。最初迎接他们的老人据说是一位骁勇善战的火雾战士,然而在历经了无数次生死大战后已然身心俱疲,经由『星月辰光』的安排,老人在小镇经营着一家咖啡店,这家店也成了后来拉塔托丝克与埃米莉·叶菲莫维奇·列宾经常相约的地点。
      “C04,B11!了解!”
      耳畔新的坐标数据已经传来,拉塔托丝克卷起尾巴,再次将火球送抵远方的战场。
      “小心,敌……”
      警戒声戛然而止,几乎在同一时刻,不远处的某个存在消失了。毫无疑问,有不速之客闯入了这里,而且恐怕还是强敌!作为监视者及守卫,其中一名火雾战士迅速发动了封绝,以免现世的存在之力平衡因战斗而遭到破坏,但同时这一举动也暴露了他的位置,拉塔托丝克甚至还没能锁定到他的气息,封绝已然显现出即将崩溃的趋势。
      “所有人员注意保持警惕,袭击者应该是魔王级别的红世使徒,尽量不要陷入包围!”
      指挥官的提醒顿时令整片区域包围在紧张气氛之中,分散在周围的火雾战士没有一人搭话,都在小心谨慎地应对着随时可能袭来的敌人。既然指挥官将本应排除在外的监视对象也纳入到了作战通讯频道,“落焰鼠”拉塔托丝克自然明白对方的用意。
      焦香色的火焰沿着四肢逐渐聚集在尾尖,倏地横向展开形成一幅地图,这是斯涅日卡雪山的地形图,是在作战开始前为了遭到阻挠时第一时间展开反击而事先进行踩点所勾勒的。
      (没想到真派上用处了!)
      然而,受到攻击的火雾战士却没有一人向她提供敌人的方位坐标,拉塔托丝克所能感知到的只有愈加逼近的强大存在以及逐一消失的火雾战士,却始终无法探明两者的坐标。
      “A……”
      最终就连指挥者也殒命于未知的敌人之手,转眼间,近十名火雾战士都已阵亡,此刻的雪山只剩下她独自去面对强大的敌人。
      (怎么办,要逃吗?)
      正当她还在犹豫之际,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压得她动弹不得,周围的氛围也随之改变,顷刻间仿佛置身炼狱,身旁不断感受到灼人的热浪袭来,耳边不断回响着痛苦的呻吟,即使想要移动半步也无法做到。
      在这之中,一个强大的存在缓缓向她逼近,这是一个拉塔托丝克本应完全不曾触及过的存在,然而不知为何,她却对此十分熟悉。
      “‘苦源公爵’大人……”
      不假思索地就念出了对方的名讳,身体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对方跪下。
      “埋藏在你身体里的东西,我现在要收回了!”
      名为“苦源公爵”的红世魔王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将自己此行的目的直言不讳地告知,低沉的声音中透出淡淡的悲伤,但听者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无情与冷漠。
      “是!”
      拉塔托丝克的大脑完全空白,可是声音却擅自从嘴中吐出。几乎同时,对方强壮有力的手已然锁住了她的咽喉,也许对方根本不在乎她回答的是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听命于对方,松鼠模样的少女拼命地在回忆深处寻找,然而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的呼吸却变得越来越困难。
      “C17,B10!”
      就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战场的火雾战士“苍穹精灵”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蜗,从对方虚弱的声音中判断,恐怕那边的战局也并不顺利。
      曾经渐渐远去的小镇逐渐回到了脑海中,一起涌出的还有与埃米莉无数次手牵手穿梭在小镇中的安心,在埃米莉背上迎风翱翔的快感,与埃米莉在雪中诉说着彼此梦想的憧憬,在小店被埃米莉喂食甜品的羞涩,在只有他们知道的平台上聆听埃米莉歌声的幸福……
      (不行,必须要帮他!)
      停滞许久的大脑慢慢回转起来了,失去控制的身体逐渐响应了她强烈的愿望,焦香色火焰构筑的厚实尾巴一点点收紧,随即将一颗巨大的火球抛向空中,瞬间穿越了浮现在空中的地图。
      “……”
      将自己完全隐藏在一袭不带任何点缀的靛蓝长衣下的红世魔王无声地举起左手,十字交叉的圆环从他手腕诞生,继而向外拓展,当从天而降的巨大火球群与之接触的刹那,这些蕴藏巨大能量的火焰弹竟瞬间化为虚无。
      反击失败的拉塔托丝克意识到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紧紧扼住了她咽喉的那只手正不断地抽取着她的力量,她试图用腿去踹对方,试图掰开对方的手,可好似符咒编织的自在式不知何时已将她束缚得动弹不得。
      “曾经的你无比弱小,甚至无法窥视强者一眼……”
      对方松开了手,手掌中多了一枚半透明的靛蓝色珠石,中央包裹着一粒焦糖色圆核。
      ——弱小,太弱小了
      强悍的红世魔王慢慢将珠石埋入自己的左手中,高耸的眉骨将眼睛完全掩入一片黑影之中让人无法察觉他眼中的神色,如岩石般阴沉的面容上也看不到任何表情。
      “因而你渴求力量……”
      ——求求您了,给我力量吧,无论什么代价都行
      丝毫不去理会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红世之徒,达成目的的“苦源公爵”比福隆斯转身离开,一如他到来时那般悲凉与孤独。
      “如今,你得到了祈求时所希望得到的回报了吗?”
      虽然提出了问题,但他似乎并没有寻求答案的意思,因为在拉塔托丝克回答前,他的气息就已经从这片山脉消失了。
      独自倒在雪中的红世之徒“落焰鼠”拉塔托丝克终于回想起来了:那是一个下着雨的日子,一位强悍的魔王来到自己面前询问是否需要力量,因为力量不足而几乎无法生存的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作为代价,她被剥夺了视觉以及当时的记忆,并被埋入了“存在之核”。
      拉塔托丝克缓缓睁开双眼,久违地、却是最后一次望向这片给予她幸福与不幸的世界。
      ——据说黑夜越寒冷,星星的光辉越显璀璨。
      依稀记得听到战争即将来临那晚,埃米莉对着自己所说的话语。
      拉塔托丝克明白他们所在的这个小镇很快会卷入这场战争,如果现在逃离的话,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可如此一来,埃米莉所珍重的梦想也会随之消失吧?
      冬季的故事因为拥抱开始,所以无论怎样的苦痛,怎样的害怕,拉塔托丝克都想回报对方,想要给埃米莉比最初更温暖的爱。
      望着空中开始崩解的地图,弱小的红世之徒想要发射最后一枚火焰弹,可是被抽走了“存在之核”的她虚弱就连火焰弹都无法成形。
      (不仅仅只是想和你共享幸福怎么简单,你的悲伤,你的眼泪,你的梦想,我都全部接受!)
      拉塔托丝克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这……才是真正的强大吧?)
      她放弃了维持自己的固有形态,重新化作一团烈焰,以自己的身躯化作火球冲向地图。



      此时的另一片战场,炮声不再响彻,城市恢复了平静,扭曲着身子缓缓而行的红世魔王“管理者”克尔洛浦斯露出了浅笑。
      硝烟散尽,城市中央的建筑物已经完全看不出原貌了,视线遍及之处,只有一堆堆正在燃烧的废墟。
      “这可恨的工具终于被歼灭了,明明是个不起眼的家伙!呀,都还没问过名号呢!”
      “呵呵……叫我……鸦……就可以了……”
      “还有我,还有我,弱小的魔王‘彩裳碧烨’欧茜拉·萨玛~”
      在不远处的废墟中传来了一个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一个微带胆怯却充满喜悦的声音。
      “没挂掉真是太好了~”
      尽管契约魔王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但埃米莉自己知道死亡距离他只有半步之遥。
      ——有时世界会被苦恼不幸的事充斥,被上天的作弄重伤得令人快要屈服,但只要和你一起回家、一起踱步,沿着通往遥远未来的路,感觉狂风不再呼啸、大雪不再凛冽。
      不知为何,此时的他不禁想起了与“落焰鼠”拉塔托丝克携手走在坡道时说过的话语。
      (看来我们的冬日故事要在这里终了了,在这片隔绝过去与未来的封绝……)
      埃米莉扶着只剩断壁残垣的建筑,艰难地站起身,娇柔的面容却刻着坚毅与不屈。
      (以后的日子,你不必再担心,不会再让你感到痛苦,不会再让你想要悲鸣!)
      顽强的火雾战士没有选择将任何温暖的甜言蜜语传达给地方,而是要用坚定不移的信念来传递自己的心意,因为他不忍听到通讯自在式另一端的哭泣声。
      “?”
      (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现在我就在这里起誓!)
      不理会契约魔王的困惑,华丽的舞者再次升空,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在空中舞蹈。
      已然形成包围之势的红世使徒呆呆地望着这个疯子,谁都没有想到遭到“恐怖啃食者”尼德霍格重击的瘦弱少年还有气力再次爬起来。
      突然,一道火光划破天际,比之前任何攻击都庞大数倍的硕大火球从天而降。
      “拉塔托丝克?”
      “鸦先生……”
      两人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彼此,尽管有很多问题想要询问对方,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呼唤着彼此的名字,然后微微一笑,拥抱在一起,一如初次邂逅时。
      冬季的故事因为拥抱开始,所以无论怎样的苦痛,都让对方看到自己因爱融化,想要给对方比恋爱再温暖的深爱。
      “什么!”
      红世魔王“管理者”克尔洛浦斯脸上充满了惊恐之色,不仅是他,剩余的『无限恐惧』成员也露出了畏惧的神情,纷纷转身想要逃离。
      然而谁都没能逃脱,巨大的爆炸波及整个战场,将仅存的红世使徒们悉数剿灭,即使身形巨大的“恐怖啃食者”尼德霍格也无法阻挡爆炸的威力。
      ——好美啊~等待春日来临的花朵,在纯白的积雪下蠢蠢欲动,等待着他朝积雪融化,盛开在众人眼前~
      ——是吗?和鸦先生一样啊~
      ——不,是和你一样美,等到春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开遍鲜花的地方!
      ——嗯!
      因爆炸而身形残缺不全的“苍穹精灵”埃米莉·叶菲莫维奇·列宾孤独地躺在地上,将同伴战前编织的自在式释放,静静地望着城市恢复原样。
      “抱歉了,欧茜拉·萨玛……”
      “埃米莉先生不要道歉,欧茜拉·萨玛、欧茜拉·萨玛很高兴哦~能和埃米莉先生一起翱翔~”
      俊美的少年露出浅浅的微笑,染满鲜血的躯体逐渐化作光子,飘向空中。
      “那,再见了,下次去找个结实点儿契约人吧~”
      “嗯~埃米莉先生和拉塔托丝克也要幸福哦~”
      带着哭腔,红世魔王告别了她的契约者,独自踏上返回红世的道路。
      失去了主人的封绝片片剥落,静止的城市再次恢复了活力,谁都没有察觉到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大战,只有纯白的雪花缓缓落下,独自讲述着这段美丽而又伤感的冬日物语。




人物介绍:
红世之徒:

      拉塔托丝克:真名为“落焰鼠”的红世之徒,显现为拥有松鼠耳朵和厚实尾巴的少女。原本极为弱小的她因得到红世魔王“苦源公爵”比福隆斯赐予的“存在之核”而变得远程攻击威力足以匹敌红世魔王,但同时也被剥夺了视觉,因而几乎没有单独战斗的能力。后与火雾战士“苍穹精灵”埃米莉·叶菲莫维奇·列宾相遇并相恋,相互扶持,成为『星月辰光』不可或缺的战力。火焰颜色为焦香色。




第十一章  2588日(上)


      静止的世界中只有水滴不断坠落,雨中的钢琴师弹奏着爱曲,在高楼林立的都市中流淌出悲伤的旋律。
      哀愁伴随水珠在酒红色的玫瑰花瓣上逐渐蔓延,将死亡悄无声息地带至,令“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的自在式一个个崩溃。
      “呵呵呵呵,再来,再来呀!”
      一袭黑发的少女站在雨中咬着指甲,白皙到近乎于透明的脸庞洋溢着享受的表情,似乎是在等待着对手的进攻,又似乎是在观赏着对方无力的挣扎。
      在两位少女的不远处,历经各种大小战役的“银月诗人”兰迪不由自主地咬住了下唇,蔚蓝的瞳孔中充满了不安与焦躁,他想要去协助伊丽莎白扭转颓势,然而此刻自己却不得不优先把注意力集中在身旁的琪雅身上。
      由于“白壁守卫”哈根·克努特选择留下照顾从死神手里侥幸逃脱的“純穉公主”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跟随兰迪继续前行的只剩下了“虚影の踊り手”琪雅与“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
      因而在遭遇早已等候于此的“雨之钢琴师”范妮·玛祖伊·蕾娜时,琪雅主动请缨出战,毕竟兰迪已经连续恶战了多回,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需要一个休息期。
      (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
      最初面对琪雅的高速移动以及接连不断的暗袭,名为“雨之钢琴师”的火雾战士似乎并没有什么良策,甚至主动放弃了躲闪与防御,任由对方的利刃与火焰在身上刻下伤痕。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随着身上的伤痕伤势增加,她竟慢慢适应了对手的攻击,就在琪雅准备给予最后一击的瞬间,范妮却先一步出手,并且迅捷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眼见形势不妙的兰迪与伊丽莎白几乎同时出招干预,可蕴藏存在之力的雨水所构筑的护膜成功抵挡了两人的火焰弹,而临时编写的自在式在雨水的浸润下也纷纷崩解,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遭受痛苦。
      局面的转变出现在红棕色的火焰升腾起的刹那,不堪痛楚的琪雅再次受到了红世魔王“怒狮烈焰”赛赫梅忒的诱惑,将身体的支配权交给了对方。热衷于毁灭与复仇的“怒狮烈焰”立即挥舞起从指间破皮而出的血火利爪,在范妮·玛祖伊·蕾娜胸口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无论雨水如何阻挡与拘束,被火焰包裹的女孩一次次强行闯关向敌人发起攻击,丝毫不顾及躯体的损伤,最终被兰迪从背后镇压,并迅速带其带离战场并加以禁锢,以免“怒狮烈焰”赛赫梅忒将琪雅的身体完全蚕食。
      与此同时,伊丽莎白从另一侧发起攻势,将“雨之钢琴师”的注意力引向自己,漫天飞舞的花瓣暂时创造出一片不受对方自在法“雨之舞台”影响的战场。
      只不过,这种势均力敌的状况并没能维持多久,局面正迅速朝着不利于伊丽莎白的方向发展,隔离“雨之舞台”的花瓣之园已然崩坏。
      “呐,生气了吗?”
      范妮询问的话音中夹杂着害怕与兴奋,身上的青墨色外套因为先前的战斗变得破败不堪,手指、腹部、甚至脸上都残留着分不清敌我的血迹,可她似乎并不介意,只是不停地咬着自己的指甲,而令人汗毛尽竖的笑声依旧飘荡在封绝中。
      面对敌人的挑衅,伊丽莎白没有答话,不安与焦虑仅仅是在蓝绿双眸中一闪而过,倔强的她似乎并不想让人察觉,雨珠静静地从好似人偶般的精致面容上滑落。纤细的玉指熟练地解下胸口的别针,将其化作拐杖立于自己的身边,瞬间酒红色的火焰以此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在瓢泼大雨中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火焰结界。在此期间,抱在怀中的兔子布偶散发出不祥的红色光芒,形体逐渐变大,最终脱离了伊丽莎白的臂弯,冲向肆意笑着的“雨之钢琴师”。
      雨中的黑发少女静静地看着冲向自己的巨大布偶,并没有显出半点慌张,她缓缓伸出了沾满鲜血的左手,在空中轻轻划过,碰触到的雨珠相互聚集,瞬间形成一块琴键般的水幕。
      伴随纤细灵巧的手指在琴键上轻快的舞蹈,滴落的水珠纷纷悬停在空中,随即以惊人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射向跃至空中的布偶,转眼将其洞穿得支离破碎,化作片片玫瑰花瓣。
      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一切不过是幻象,范妮迅疾转身,仅用纤细的右手便完全架住了巨大布偶由上而下的锤击,而后反手抓住布偶的胳膊,将其狠狠摔倒在地,左手精准地一次次击打着布偶的肩膀处,右手抓住布偶的小臂使劲向外拉扯,试图将布偶的右手完全卸下,被凌乱长发遮掩的面容上始终挂着瘆人的笑容。
      原以为能一击得手的“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一直强装镇定的她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仿佛是在害怕宝具“三月兔”就这么被对方摧毁,迅速将其收回,转而以火焰弹与自在式相结合的方式发起攻击。
      (糟糕了!)
      一旁无法出手的兰迪察觉到了危险,最初大家都以为“雨之钢琴师”是以在雨中注入存在之力操控雨水战斗的自在师,可通过如今的战斗,他明白了一点:“雨之钢琴师”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近战型火雾战士,而且相当残暴,雨水不过是辅助其战斗的一种方式。这样的敌人对于以自在法为主要攻击手段的自己以及“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来说是十分凶险的。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失去近战宝具后的真红女王完全被对方压制,能够抵御一切火焰攻击的宝具“爱丽斯之刺”在近战攻防时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伊丽莎白能做的唯有不断用花瓣抵御对方的攻击。纵使书型宝具“卡罗尔の梦境”通过制造一个又一个幻象勉强为她挽回些许局面,但“雨之钢琴师”范妮的直觉简直可怕,总能很快地做出正确的应对,而后再一次发起攻击。
      纵然两人依旧处于相持阶段,但相较于战局伊始,“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明显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防守之上,或许是被对方先前攻击宝具时所流露出的凶暴所震慑,一层淡淡的恐惧覆在她雪白的面容上,久久挥散不去。只不过,这般带有犹豫的防御根本无法抵挡“雨之钢琴师”范妮凶狠的进攻,凌厉的攻势一次次撕开花瓣构筑的护盾,甚至有几次险些直接命中。
      “这样下去不行,在“雨之舞台”的干扰下,“真红の女王”根本无法发挥全力!”
      “更重要的是在心理层面已经输了吧……”
      契约魔王的话语可谓一针见血。潇潇细雨中,盘踞在异色双眸的坚定正在逐渐消退,明亮的金发也不再璀璨,此时此刻的防御不是为了下一次进攻做准备,仅仅不过是为了想要远离对手,单纯地害怕被“雨之钢琴师”范妮逼近。
      兰迪瞥了一眼身边的蔚蓝冰晶,禁锢其中的琪雅还在挣扎,从她身体中蹿出的红棕色火焰并没有明显地减少,显然,红世魔王“怒狮烈焰”赛赫梅忒还不打算交还控制权。
      “琪雅,你必须坚强起来,否则我们所有人都会有威胁!”
      兰迪试图与躲藏在内心深处的少女对话,通过内外两方面将这种暴走状态压制。
      “快放开我,蠢诗人,是小姑娘自己答应了只要消灭那个女人就满足我愿望的!”
      伴随“怒狮烈焰”赛赫梅忒的每一次挣扎,更多地鲜血与火焰从琪雅的伤口流出。
      “牺牲自己,救助他人,可否想过被救之人的心情?”
      银发的诗人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理睬满心毁灭的红世魔王,他继续与身体原本的主人谈话,眼下所能争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还不能说服琪雅的话,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都决定立即出手协助“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
      “对、对不起……兰迪君、是琪雅逃避了……”
      终于,少女有所反应了,伴随红棕色的暴戾之炎慢慢被华美的金茶色所取代,躯体上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也许是出于自己有违当初承诺的愧疚吧?琪雅真挚地一次次地向狂暴的“怒狮烈焰”道歉,直至对方的火焰完全从她的体表消失。
      少女回归的节点可谓正是时候,因为就在同时,“雨之钢琴师”范妮又一次撕开了花瓣之墙,眼看即将抓到伊丽莎白的手腕,一名冰蓝骑士死死抓住范妮的手臂,阻止她继续向前。
      这是好不容易终于将精力从禁锢自在法解放的“银月诗人”的杰作,虽然这冰蓝之火铸就的分身在雨水的侵蚀下很快瓦解,却足以为“真红の女王”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她急忙拉开安全距离重整姿态。
      “接下来,我需要你帮个忙,这是只有你才能办到的事!”
      从旁协助的同时,兰迪也没有忘记交代琪雅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毕竟这才是他急于唤回少女的目的所在:
      “只是会有一定的风险!”
      “没关系的喵,只要能帮助兰迪君,琪雅什么都不怕的喵!”
      楚楚可人的稚嫩脸庞上,充满期盼的翡翠明眸直直地望着兰迪,仿佛一只十分信任主人的小猫。
      被女孩这么注视,兰迪有些害羞,这名拥有“虚影の踊り手”称号的女孩让他实在难以捉摸,初次见面时的杀气腾腾,寻找“碎靈書蕾”时的戒备万分,如今却又这般信任着自己,不知哪个才是她真实的模样。
      与银发诗人的悠然从容不同,正面抗击敌人的伊丽莎白早已疲惫不堪,尽管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不露出疲态,可反击的力度却越来越弱,防御工事也变得越来越容易被突破,雨水的重压此时也开始彰显效果,她的脚步正变得沉重,动作也愈发迟钝了。
      “花がひっそり枯れるのは 悲しいことじゃないんだよ”(花儿静静地枯萎,并不是因为悲伤)
      伴随略带伤感的曲调响起,宣告“银发诗人”兰迪正式加入战局,这对于长时间孤身奋战的伊丽莎白来说无疑是一场及时雨,那张如人偶般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稍许安心的笑容。
      “一生懸命 咲き続け その役割を今 終えたんだ”( 而是一直拼尽全力绽放,这一刻终于完成了使命)
      已然积了一层薄薄雨水的土地冒出一株株嫩芽,继而绽放出色彩斑斓的鲜花,很快又在绵绵细雨中慢慢凋零。
      几乎再次突破伊丽莎白的黑发少女不由放缓了动作,四处留下恐怖传说的她自然知晓同样被世人忌惮的“银发诗人”的传言,尤其是他的大型自在诗。
      “次の季節はどこかで咲くよ 永遠よりも美しいもの 生まれ変わる勇気”(下一个季节在别处绽放,重生的勇气比永远更美丽)
      每当一片花海凋落,总会在别处又有一片盛开,持续不断,仿佛一群不断游走的精灵。就在花海随着歌声迁移之际,一个如同来自遥远过去的苍老声音在轻轻附和:
      “代わりに 誰かが”(会是谁来接棒)
      “诶,这就是‘银月诗人’的自在诗吗?”
      然而名为“雨之钢琴师”的火雾战士少女似乎并不惧怕,她没有像大多数敌人那般露出惊恐的表情,也没有焦躁地盲目行动,而是静静等候兰迪的攻击,似乎十分享受这种被强者压制伺机反击的状态。
      或许就是基于这份冷静(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可以称之为狂热),她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借助幻境逼近自己的“虚影の踊り手”琪雅,在对方出手的刹那又一次成功逮住了化作猫娘的女孩。
      再次被捕获的琪雅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双足在空中不断地蹬踏,她拼命地想要逃脱,逃离眼前这名恐怖的猎手。
      (冷静哟!银月诗人会救我喵的哟~)
      在契约魔王的鼓励下,琪雅试着将目光移向这个曾经逼得自己暴走的元凶,同时佯装挣扎似的努力用右手扒开对方,悄无声息地将兰迪托付给自己的自在式刻在对方手上。
      范妮侧着头饶有兴致地观望这只不断挣扎的猎物,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标志性的笑容,无论对方遭受何种苦痛,无论自己受到怎样的伤害,没有半分改变,看得人不寒而栗。
      “いつだってここにいる”(无论何时 我总在这里)
      忽然,她的表情变了,仅仅因为一句歌词,一句由一个陌生男孩唱出的歌词。
      琪雅急忙抓住机会摆脱对方,迅速隐匿于雨雾中,而这次,“雨之钢琴师”只是远远看着她,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もし寂しくなったら 何もない大地に話しかけて 土の中 僕はいる”(假如你感到寂寞的话,试着向荒芜的大地倾诉吧,我就在那、泥土之中)
      “嗯??”
      作为“雨之钢琴师”的契约魔王,“霡霂樂玢”忒菈洛柯·诃莉媞没有出声警告自己的契约者,不知是尚未明了此时的状况,还是出于想要观察会发生什么的恶趣味。
      先前埋下的自在式开始发挥作用,雨中的景色慢慢发生了变化,街道变得隐隐绰绰,距离变得模糊,唯有滴答滴答的雨声还在继续。
      不知不觉,范妮来到了一间破旧的小屋,狭小的空间内堆满了杂物,摆在中央的一架大钢琴显得格格不入,梳着蘑菇头的男孩坐在钢琴前努力弹奏着,琴声优美而精准,只是男孩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表情,不远处坐在地上的女孩时而望向他,时而又对着画在地上的琴键独自练习。
      “弟弟?还有……我?”



火雾战士及其契约魔王:
      雨之钢琴师-范妮·玛祖伊·蕾娜("霡霂樂玢"忒菈洛柯·诃莉媞) :详见第四卷-第三章  枯叶·车站




第十一章  2588日(中)


      窗外的雨滴敲打在窗户上,奏出嘀嗒嘀嗒的乐声,弟弟的手指在琴键上飞快起舞,飘出沁人心扉的音符。
      范妮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然到了晚上九点,房门却依旧紧闭,门外的廊道没有半点声响,她寻思母亲今晚可能又不会回来了。
      自从父亲因为别的女人抛弃这个家后,母亲不得不重新背起吉他四处挣钱养活范妮和弟弟,然而这对于长久没有登上舞台的她来说并不容易,最初常常忙碌到深更半夜却几乎赚不到钱,之后逐渐变得夜不归宿,印象中原本总会洋溢幸福微笑弹奏音乐的母亲开始酗酒,脾气也越来越暴躁,继而将一切不顺发泄到范妮姐弟身上。
      而今晚似乎又是这样一个不归夜,范妮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剩余的食物,同时催促弟弟可以准备休憩了:
      “雅科布,这么晚了,早点睡吧~”
      “不行,姐姐,今天必须把这首曲子练熟,否则妈妈会生气的!”
      弟弟的话犹如鞭子般抽到在范妮的心上,虽然眼前的男孩穿着长袖优雅地端坐在琴前,与其他孩子无异,然而只需轻轻撩开衣袖,一道道或发青或发紫的伤痕会立刻映入视线中。
      不同于平庸的自己,弟弟似乎继承了母亲在音乐上的天赋,自从偶然参加钢琴比赛获奖后,出身音乐世家的母亲就对他严加训练,要求他精准地弹出所练习的曲子,每一个音符、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是原作者的再现。没有一丝技术上的纰漏,也不夹杂一丝自己的情感,无论曲目多么复杂、多么困难,弟弟都能忠实地将作品还原,与其说是人在演奏,更像是机械在重播。
      环顾四周,原本就狭小的空间堆满了奖状和奖杯,可是范妮内心是苦涩的,如今家中的开销大部分都来自于弟弟比赛获胜的奖金,而身为姐姐的自己却完全帮不上忙,焦躁而又自责的她不由习惯性地咬起了自己的指甲。
      “姐姐,你影响到我了。”
      毫无抑扬顿挫的平直口吻听不出一丁点的怒意,也没有任何的亲切感,明明是从弟弟口中说出的斥责,听来却好似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依稀记得从前那个总是缠着自己玩耍的可爱男孩,也记得那个追着自己哭闹的熊孩子,然而自从开始正式参加钢琴比赛后,那个感情丰富的弟弟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渐渐的,弟弟不仅不在琴声中传递情感,就连现实生活中也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范妮想要阻止这种变化,可是弱小的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她没有资质去代替弟弟承担这一切,也没有力量去反抗、也不忍心去反抗独自抚养他们的母亲。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母亲回家后,一脸笑意地迎合母亲:
      “妈妈,欢迎回来~”
      第二天中午,一名染成金色卷发的女性出现在这个狭小的家门口,一如既往地将吉他背在身后,左手拿着方形的金属质地容器,透过未拧紧的瓶盖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气。
      “你这张脸就像带了个面具似的,和你父亲一样,真让人扫兴!”
      纵然被母亲斥责,范妮还是保持着亲切的笑容,就像曾经在学校被欺凌时一样,似乎只要保持住这如纯真孩童般的无邪笑容就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一切都会顺利的,都会回归到最初的美好。
      “我一直在等你哦~”
      强忍不断涌出的委屈,抑制积蓄许久的寂寞,展露出违背本意的笑容,自从父亲离开后,范妮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无论是在家中、抑或是在学校。
      “才两天而已啊!你已经不是小学生了,不要小题大做了!难得好久没像这样享受LIVE了,真是扫兴的小鬼啊!”
      范妮低下头,一丝落寞悄悄爬上她的脸庞,由于母亲时常在外寻找演出机会或者登台演出,而唯一的弟弟则整日埋头于练琴,几乎所有的家务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加之学校中的欺凌程度日益加重,同时为了不给家里再额外增添经济负担,就在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她选择了退学。
      “笑啊,笑一下讨妈妈开心啊!”
      迫于母亲的要求,抬起头的范妮再次流露出了无邪的纯真笑容,有时候她不禁会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也许仅仅就是为了满足母亲的需求才降生在这个世界的吧?
      可是,已然喝醉的母亲并没有认可她的努力,而是一把将她推开,跌跌撞撞地走到钢琴边,依靠着钢琴滑坐在了地上:
      “讨厌!你才不会讨人喜欢!抚养费屁用没有!”
      被范妮称作母亲的女性举起方形的金属质地酒瓶,试图将最后几滴酒倒入嘴中,可瓶中的烈酒早已被她喝完。
      “就算我再有才能,带小孩的摇滚乐手才不会被接受!”
      范妮母亲无力地将酒瓶丢弃在一边,脸上充满了愤怒、失落、不甘与绝望,她转头望向跪在身边的女儿,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方眼神中的微微恐惧,音调骤然升高:
      “你那是用什么眼神看着妈妈啊!”
      本已胆战心惊的范妮立即带着尽可能让母亲感到舒心的笑容,那个祈求一切能回到美好最初、却再也回不去的纯真笑容。
      “我在笑哦~所以请不要生气了”
      “就是因为你的存在,我才无法出头!你懂吗,你这个绊脚石!”
      “不要生气了~”
      纤瘦的女孩笑颜依旧,声音却带着弱弱的哭腔。可是,她的苦苦哀求并没能让母亲心软,反而被迎面一拳打趴在地,左边眉角因为磕到桌边而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你知道的吧!疼吧!疼就哭啊,哭吧!”
      本应关心女儿伤势的母亲没有丝毫动容,反而抓住了范妮的右手,一手握住她的无名指与小指,另一手握住食指与中指,大笑着使劲向两侧掰开。
      “讨厌我的话,就让你爸带你走吧!”
      手掌仿佛要被撕扯开般的钻心疼痛一阵阵袭来,年幼的范妮早已说不出任何话语,只剩下一声声的哭喊与拼命地摇头,不知是以此来表达心中的否定答案,还是仅仅在祈求母亲的宽恕。
      “不可能带你走啊!就是因为不要,你才会在这啊!”
      冷酷的言辞犹如尖刀刺入少女的心灵,随即又是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虽然他也不要我……”
      母亲在这时候终于松开了手,范妮急忙缩回,左手紧紧地将右手捂在胸前,深怕再次受到刑罚,惊恐地望向眼前这个生她养她的母亲。
      “嗯?这里应该笑哦~”
      鲜红的血液顺着脸颊在白皙肌肤上流淌,布满惊恐的脸上僵硬地浮现出了一个似哭般的笑容。
      “笑啊,大笑啊!”
      范妮不敢违背母亲的期望,哭泣似的笑容渐渐变成了张开嘴的大笑,可她所等到的依然是母亲反手的一巴掌。
      “为什么我那么傻,不该生小孩的啊!”
      “妈妈——”
      面对女儿声嘶力竭的哭喊,作为母亲的女性所给予的回应不过是又一次的、毫不留情的反手一挥,将其打倒在地。
      “你出生的时候杀掉你就好了!”
      因为在人生即将迎来巅峰时遇到了误以为是知音的男性,甚至为此而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及家族,可换来的却是如今这般田地,这个落入浪子陷阱的女人就这样嘶吼着、哭泣着、发泄着……

      就在这一幕发生的几个月前,范妮如约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废弃建筑工地,在这里,她想向在校时唯一愿意跟她说话的丽贝卡学习吉他。
      依稀记得曾经母亲弹奏吉他时的帅气模样,那时候的她蜷缩地靠在母亲身边,每当弹完一曲后,母女俩就亲热地头碰头传递着彼此感受到的幸福。好想回去,回到那个充满音乐与喜悦的幸福之家……
      “诶?真的来了啊~”
      可出现在范妮眼前的除了丽贝卡,还有一群她熟悉却不愿再次见到的人,而站在她们中间的,正是在校期间带头欺负自己的布兰达·桑切斯学姐。
      “丽、贝、卡?”
      “都是你的错!自从你离开学校后,她们欺负的对象就换成了我!凭什么啊!难道就因为我和你偷偷说了一句话吗!就因为我没有加入欺负你的……”
      旁边的女生一拳打在丽贝卡的腹部,疼得她当即捂住肚子,蹲了下来。
      “闭嘴!谁让你说话了!”
      “听说你要学吉他是吧?我来教你吧?”
      布兰达没有理睬发生在身边的暴力,只是粗暴地拽过丽贝卡的吉他,朝范妮走去。其她女生也随之一步步逼近,很快便将范妮团团围住,只有丽贝卡蹲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可是范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对好友出卖的怨恨,也没有对布兰达的恐惧。这样的表情毫无疑问严重损伤了欺人者的尊严,布兰达没有征兆地对着范妮就是一巴掌。
      “听说你是个不入流的吉他手的女儿,难怪这么没用~哈哈哈哈……”
      对于想要站起来的范妮,其她女生不断地用脚踹她,同时加以各种污言秽语:
      “诶~你们知道吗?她母亲根本不会吉他,只是靠身体取悦客人来赚钱……”
      “难怪女儿至今不会弹奏呢~”
      “说不定她真正想学的是如何用自己的身体赚钱吧?”
      ……
      各种肮脏的词汇与诽谤接踵而至,刺耳的笑声肆意在她脑海里翻腾,好不容易站起身却被后面不知谁再次踹倒在地,此时她是多么想狠狠朝眼前这些仗势欺人的家伙挥拳,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再给家里增添额外的负担了,尤其还是这些在学校表现良好的“优等生”们。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双手撑地,默默地一次又一次起身,可布兰达却一脚踩在了她的左手背上:
      “说实话,你很碍事呐!明明就是个穷鬼,却一副高高在上、谁都不理的样子!”
      范妮咬着牙竭力忍耐手背传来的疼痛,以及内心不断涌出的愤怒,缓缓扭头注视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女生,尽可能语气平静地说道:
      “布兰达学姐,能请您挪一下脚吗?”
      “哎呀,不小心踩到你的手了啊!”
      布兰达望向这个留着黑色长直发的女孩,还是和以前一样,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痛苦与愤怒,但一双黑色瞳眸却没能掩藏住心中的情感。
      她轻易就读出了范妮的愤怒与不甘,饶有兴致地缓缓蹲下,温柔地抬起对方被自己踩到的左手,象征性地为其拭去灰尘:
      “是想要学吉他吧?别担心,你肯定有这才能!”
      出其不意的发展让范妮露出一丝疑惑,心怀警戒地想要弄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布兰达并没有给她机会,忽然牢牢抓紧了她的左手:
      “指甲这么长的话,怎么可能弹啊!还说要学吉他?你在小看我吗!”
      范妮本能地想要抽回手,而布兰达早有准备,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其他女孩也迅速拽住她的右手和肩膀。
      “丽贝卡!你给我过来,好好帮范妮把指甲啃干净!”
      范妮拼命摇头,微微抽动的嘴唇想要辩驳、想要求饶,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这一切显然是早有预谋的,越是反抗只会让对方更加愉悦,漆黑色的双眸悲哀地看着被连拖带拉的丽贝卡。
      “不是说好只要带她过来就行了吗!为什么……”
      又一次,还是和之前一样,不等丽贝卡说完,就是一巴掌:
      “再啰嗦,就把你的指甲也全剥了!”
      布兰达费力地将范妮颤抖的左手递到丽贝卡嘴前,嘴角掩饰不住地上扬,第一次,她第一次让对方露出了如此恐惧的表情。
      “给我啃,用力地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偌大的空旷场地中,范妮的惨叫声撕心裂肺,双脚不停地乱蹬,而丽贝卡的双唇则沾满了对方的血渍,却不得不忍受着愧疚与恶心一次次啃咬。
      “为什么不笑了?真的有那么疼吗?是不是换脚趾会好点?”
      眼前的丽贝卡一脸恳求的模样,显然啃手指甲已经让她很不舒服了,更不要说是其他人的脚趾甲了!同样,范妮自己也已经快到承受极限了,她不敢想象脚趾再遭受这样的罪孽。于是,她逼迫自己闭上嘴,不顾大颗大颗滚落脸庞的泪珠,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即使不断有鲜血渗出,也要艰难地挤出笑颜。渐渐地,只为讨人欢心的伪装笑容变成了无所顾忌的纵声大笑,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诶,真的笑了啊,真是让人不舒服!”
      布兰达盯着脸上挂着泪痕却在肆意地笑着的范妮,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折磨他人过后的快感,反而流露丝丝厌恶的神情,或许是对方在这种情况依旧能展现的笑容令她打心底里感到不悦吧。
      围拢成一圈的其他女孩面面相觑,一个个的脸色仿佛是吃了过期食物般的难受,有些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而更多的人则是望向布兰达,等待这位在大部分时间扮演着“乖乖女”的老大所给予的新指示。
      然而布兰达并没有下达新命令,只不过是悻悻地转身离去,甚至都没有心情去搭理跪在地上的丽贝卡。
      其她女孩也赶紧跟着布兰达离开了欺凌现场,谁也不知道遭遇如此虐待还在大笑着的范妮在想什么,会不会下一秒突然袭击自己。
      可是,所有人都不想表现出自己害怕的样子,尤其是领头的布兰达,她在即将走出建筑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记得以后再来找我们玩哦~”
      “嗯~”
      范妮将满是鲜血的左手紧紧捧在胸前,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即使布兰达一行完全消失在视野中,表情也没有任何改变。
      她,早已分不清自己是在笑,还是在哭……







第十一章  2588日(下)


      范妮的每天都在打工与家务中度过,母亲的暴力与弟弟的冷漠早已成为了日常的一部分,如果不是因为某件事的发生,这样的日子恐怕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那是在范妮刚满17岁不久的一天,买完必需品回家的她,在门口就听见母亲刺耳的责骂声。打开房门,母亲正拿着藤鞭狠狠抽打蹲坐在地上、双手抱头的雅科布。
      “你真的是我儿子吗?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曲子都会弹错!”
      即将升入高中的弟弟就这样蜷缩着,没有吱声,更没有反抗,默默地忍受着母亲的责罚。
      “明明和你说了这个音节要停顿,为什么总是会快!”
      完全陷入酒精控制的母亲机械式地高高举起手,一次次重重地打在雅科布身上,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仿佛被鞭打的不是自己的亲骨肉,而是没有生命的玩偶。
      范妮就像往常一样将购置品轻轻放在屋子角落,然后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待母亲的怒火消散。记得在很久以前,她曾经莽撞地试图阻止母亲,然而换来的却是母亲变本加厉的暴力,最终只落得姐弟两人遍体鳞伤的结局。
      可是,这一次情况却有点不同,暴怒的母亲没有任何要停下的迹象,反而变得越来越歇斯底里。
      范妮不知所措地望着一切,弟弟除了双手护头外没有任何的辩解与反抗,就连原本蜷缩的双腿也渐渐放弃了抵抗,无力地伸展,她不知道弟弟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母亲今天为何如此愤怒。
      “连这么简单的曲子都不会,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还要来连累我!”
      母亲终于停止了打骂,转身快步来到水槽边,开始寻找起什么。
      范妮紧随其后,隐隐约约,她似乎有些明白母亲要找的是什么,而这件物品在此刻却是绝对不能落入母亲手中的!
      她打开一旁的橱门,从刀架上抽出昨晚刚刚使用过的尖刀,几乎同时,母亲也发现了:
      “呵呵呵呵,对,我要找的就是这东西!过来,把它给我!”
      范妮摇摇头,不由向后退了两步,自从父亲离开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违抗母亲的命令!
      “连母亲的话都不听了吗!”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让她忽略了危险,还是从未考虑过女儿的反抗,即使在对方持刀的情况下,她依旧摇摇晃晃地走到范妮面前,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你也和你父亲一样勾搭上了外人吗!”
      范妮左手捂着发烫的脸,右手将刀挡在身前,似乎是在警告母亲不要再逼迫自己,可她的脸上却看不到对于母亲的恐惧,也没有一般人持有利器的傲慢,有的只是迷惑,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做什么的迷惑。
      处于愤怒中的女性并没有将这种威胁放在眼里,她继续向前逼近,视线不由落在了范妮紧握刀柄的纤细右手,显然下一步她打算直接强抢硬夺了。
      一切发生在刹那间,范妮却并未有半分的惊慌,在冷静看透了母亲冲向自己的动作后,她轻巧地侧身躲闪,同时朝对方的后背刺去。
      ……
      扑通一声,母亲倒下了,鲜红的血液慢慢从伤口渗出。
      范妮倚着墙缓缓蹲下,侧头注视着倒在地上的母亲,询问道:
      “呐,呐,生气了吗?不要生气了,范妮是个好孩子哟~”
      范妮的脸上习惯性地展露出纯真笑容,仿佛是一个不小心犯错的孩子在用笑容祈求母亲的原谅。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她。
      范妮不自觉地将手放到嘴前,自从曾经的那次欺凌事件后,只要一旦情感发生剧烈起伏,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咬自己的指甲,直至鲜血淋漓……
      之后经过抢救,母亲与弟弟都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范妮却因此离开了这个家庭,被关押进了少年管教所……
      然而不幸并未就此停止折磨这个女孩,在她进入少管所几个月后,因刺伤而无法再登台表演的母亲整日酗酒,终于在某天夜里遭遇车祸而去世了。
      几天后,他们所居住的房子发生了火灾,除了钢琴几乎失去自理能力的弟弟被困在火场中活活烧死,而留存于家中的一切也在大火中焚烧殆尽,唯一遗留下的只有不久前弟弟前来探望时递给她的几张残旧废纸,歪歪扭扭的字迹上下飞舞,仿佛是由乐音直接印刻一般,这是弟弟自己创作出的曲子。
      (即使还是种子时,也从不害怕枯萎。就算别人看来多么虚幻,每当回想,这段青春总是让我骄傲。)
      范妮将此时涌现出的词句牢牢刻在心中,弟弟的曲谱中流露出浓浓的哀伤,可是在这其中并未感受到深深的绝望,反而透着一股坚韧与幸福。也许弟弟从未觉得自己是不幸的,也许弟弟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实现着他与母亲的梦想,可是,她已没有机会向弟弟求证了。
      参加完弟弟的追悼会后,范妮在两名女性警务人员的护送下缓缓走向警车,此时的她已然从少年管教所转移到了成人监狱。
      “不要磨磨唧唧的,赶快走!”
      “咦?这不是范妮·玛祖伊·蕾娜吗?”
      抬起头,喊出她名字的女生正是当年在学校欺负自己的布兰达·桑切斯学姐。
      “幸好退学了,真是太可怕了,居然拿刀捅自己的母亲!”
      在一旁进行补充的另一名女生是在校期间将范妮视为对手却一次都没有在成绩方面赢过的同班同学,萝拉·罗德姆。
      “和她同班一定很可怕吧?”
      “是啊是啊,吓死我了~”
      被她们挽住的两名男士此时正用鄙夷的眼神打量着范妮,显然他们在听了各自女伴的描述后,打从心底里瞧不起她。
      “不要做多余的事!”
      一名负责监视与护送的警务人员推开了挡住前路的布兰达等人,另一人从身后推了范妮一把,示意她继续前进。
      “没想到你们学校居然还有这种垃圾……”
      “喂喂,别说的那么无情嘛,那女孩长得还不错啦~”
      在范妮的背后,非议之声依旧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耳中,仿佛他们是故意在说给她听似的。
      “尼古拉,你可要想清楚,那家伙可是一个荡妇和野男人生的,不是名门哦~”
      “诶?野种和花花公子吗?正好尼古拉他还没试过采摘这种野生的花朵呢~”
      “她?算了吧,那家伙脑子有问题,经常会一边傻笑一边折磨自己,听说自虐倾向十分严重啊!万一你和她玩到高潮,她一开心把自己弄死了,你也许还会牵涉进命案呢~”
      来自于背后的嘻嘻哈哈的笑声如细针般,一根根刺入范妮的大脑,各种情感在心中开始翻腾,左手又一次不由自主伸到嘴边,她开始咬起了指甲。
      “布兰达学姐,你听说了吗?不久前,她那个弱智弟弟把整个家都烧了,看来这一家都不正常啊!”
      “早不正常了,而且还会传染,你瞧那个以前经常和她在一起的丽贝卡,现在不也待在精神病院了吗?”
      “那她弟弟也是咯?据说那孩子以前还蛮正常的,还得了不少奖呢!”
      “谁知道呢?反正也不是什么干净的血统!”
      各种污言秽语不断渗入心扉,浓郁的黑暗在慢慢侵蚀,一支铅笔悄无声息地滑落在手中。
      “所以说嘛,穷人就是麻烦多!”
      范妮突然转身朝萝拉·罗德姆奔去,这一突变完全出乎了两名警务人员的意料,她们在错愕了不足一秒后立即追赶,同时不断喝阻范妮停下。
      身后的异动吸引了布兰达等人的驻足回望,但这一次的好奇却让她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已然逼近到萝拉面前的范妮举起笔就插入了对方的鼻孔中。
      “呜呜呜~~~~~~~~~~”
      从未感受过这般剧痛的棕发少女当即疼得倒在地上,她想拔出笔杆却又无比害怕,双脚不停地在地上乱蹬。
      一旁的其他人完全吓呆了,他们从未预想到自己简单的言语居然会招致如此可怕的景象。
      此时身后的警务人员已然赶到,其中一人立即举起警棍给了范妮后颈一下。
      “呵呵呵呵~~”
      可是眼前的这个犯人并没有因此倒下,而是面带笑容地转过身,直视对方。另一名女性警务人员见状急忙对着范妮的额头又是一棍,然而所得到的结果不过是范妮将视线从同伴移到了她的身上。
      鲜红的液体从额角缓缓淌下,范妮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退却,一步步逼近两名警务人员,舒展开的笑容愈发让人恐惧。
      “你这怪物!”
      身后其中一名男子似乎缓过神了,提起随身携带的雨伞对着范妮的后背一顿猛打。
      纵然如此,范妮依旧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而是反手抓住雨伞,将它从对方手上夺取。没能站稳的男子一个趔趄跌倒在她面前,范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将伞尖对准男子的后颈刺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见到如此血腥的一幕,布兰达当即瘫倒在地,而原本挽着她的另一名男性则拔腿就跑。
      “哈哈,你生气了吗?”
      范妮蹲下身子,侧头询问着还在挣扎的男子,看着他慢慢停止了呼吸。
      在她身后,两名训练有素的警务人员手持警棍,却丝毫不敢靠近。
      “救我,救救我!”
      寂静的血案现场,只有萝拉痛苦的呻吟在不断回响,可被她吸引而来的并不是警务人员,而是意犹未尽的范妮。
      一旁从包中散落的化妆镜碎片成了这个可怕少女手中新的玩具,她一边咬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将碎片在对方的身上划开一道道口子,而后将其埋入肉中……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在偏僻的小巷回响,本应阻止这一切的两名警务人员早已倒在了血泊中,唯有瘫倒旁的布兰达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轻薄的裙摆早已被她自己排出的黄色液体所浸湿。
      没有多久,无法忍受折磨的萝拉已然昏死过去,浑身是血的范妮将视线移向了身旁这名在学校总是高高在上的“优等生”学姐。
      “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是有意的!!不要杀我,求你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求你了,我还想活下去……”
      范妮咬着染满鲜血的手指,侧着头,微笑地看着她,似乎不太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又似乎是在欣赏对方的狼狈模样。
      天,开始下起了细雨,范妮捡起身旁不知是谁掉落的另一把雨伞,当她“砰”地一声撑开时,布兰达不禁全身颤抖了下。
      “给你伞~”
      范妮蹲下将伞递给对方,脸上依旧带着儿时纯真的笑容,一个善良乖孩子的笑容。
      布兰达害怕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范妮,完全不知道对方下一秒会对自己做什么,昔日那次欺凌的记忆再次浮现,那会儿的范妮也是这样的笑容,只不过当时的状况与如今截然不同。她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指,不由立即握紧了拳头,尽量不让范妮发现自己的指甲。
      “给你伞~”
      范妮又一次微笑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语,笑容依旧充满了纯真,可就是这样的笑容令布兰达异常恐惧,她无法再忍受这种恐怖的煎熬,颤颤巍巍地伸出拳头试图接过雨伞,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的手以备随时缩回。
      然而即使这样,她依旧还是没能快过范妮,对方轻易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对、对不起,当时都是萝拉怂恿的,我本来没有想那么做的!求求你,不要伤害我!”
      “要快乐哦~”
      毫无征兆地,范妮将拔掉伞柄的伞骨直接穿透了布兰达的掌心。
      “啊————————————————”
      布兰达看着被伞骨刺穿的右手,鲜红的液体顺着伞骨一滴滴滑落,钻心的疼痛与异物嵌入机体的不适感一阵阵袭来,大颗大颗的汗珠不断滴下。
      “要笑哦~因为这里还有很多好玩的哦~”
      布兰达惊恐地抬起头,眼前的范妮正盯着碎落在不远处的玻璃碎片。
      “不要,不要啊……”
      ……
      大雨中,手握玻璃碎片的纤瘦少女独自站立在无人的小巷,在风中肆意地纵声大笑,可她白皙的面庞上两行泪痕却清晰可见。
      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弟弟的她已经回不去那个温暖的家了,而倒在脚下的这些人无疑宣判了她连普通人的生活也无法回归。
      范妮独自在雨中漫步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废弃建筑的楼顶,这是她曾经就读小学的地方,也是她不幸生活开始的地方。
      “时光流逝,夕阳下沉,当繁星消失,太阳再次升起,眼前一切景色开始变化。”
      轻轻地、轻轻地,哼唱起母亲曾经唱过的歌谣,喜欢摇滚的母亲很少会唱如此抒情的歌曲,可不知为何这首歌却经常能听到,也许母亲也想改变吧?可是,就像他们一家人变成如今这般分崩离析似的,这首歌自始至终也是不完整的,因为母亲已无法再回到诞生这首歌的家中了。
      范妮沿着铁丝网漫步在无人的天台,从底层传来的警笛阵阵,好似背景音乐般陪伴她回忆起过去的每一幕。2588天前那个阴沉的下午,就是在这里,她得知了父亲抛弃了他们。
      望着眼前的缺口,弟弟最后的乐曲又一次回响在脑海中,不知为何,恰如其分的歌词总能很快闪现:
      “终于迎来了风,我的花瓣凋零,在空气中翩翩起舞,谢谢,我轻轻挥手……”
      只要从这里纵身一跃便能从这个让自己遍体鳞伤的世界中解脱,就能回到当初那个充满温暖的家去了!可是,她却犹豫了,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似乎错过了与某个重要之人的会面。
      微风拂过,右手不由自主伴随心中的旋律开始弹奏,忽然她意识到了这首曲子不仅仅是弟弟的创作,也是母亲曾经遗失的曲子,原来弟弟从未怨恨过母亲,而是在用自己的力量试图寻回母亲遗失在过去的梦想和幸福。
      而当初告诉她这一切的人,正是在牢狱中成为她同伴的女孩,以及她携带在身边的一只会发光的虫蛹。
      几乎同时,范妮眼前突然一黑,再次睁开双眼,她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原先的躯体。
      毫无疑问,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觉,是让她又一次重温了过去的记忆,却在最后改写了记忆,试图让她坠入死亡深渊。
      挣脱幻术牢笼的范妮静静地注视着那个脸上依然挂着泪痕的自己,以及那个赋予了自己新生命的红世使徒。
      “嗯?真是有趣的自在法~”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透过朦胧的细雨,她能隐约看见站在远处的“银月诗人”以及“真红女王”,同时一并恢复的还有身体的知觉。
      “……”
      范妮低下头,淡淡的冰蓝色光芒几乎全完将身体覆没,想必是趁着她陷入幻术之中,敌人对自己施加了多重的束缚。

      “呵呵呵呵~~~”
      伴随骤然增大的雨势,令人毛发悚立的恐怖笑容再次传出,用以封锁“雨之钢琴师”行动的自在式逐一崩坏,逃脱了幻象迷宫的范妮正保持着看似纯真的笑容缓缓逼近众人,仿佛在说“接下来是我的回合了吧”似的。
      兰迪面色凝重,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原以为一首自在诗足以令其沉睡,之后像之前一样如法炮制地将“侍星月姬”留下的桎梏解开便可。
      (没想到居然靠自己的力量挣脱了自在诗的结界!)
      大颗的汗珠混杂在雨滴沿着兰迪清秀的面颊滑落,正准备近身施以封锁自在式的琪雅当即愣在原地,酒红花瓣在伊丽莎白身后不安地飘舞。
      显然,大家并没有做好再次与“雨之钢琴师”范妮·玛祖伊·蕾娜展开恶战的准备。
      兰迪深深吸了一口气,踏出一步,同一时间,一股冰蓝色的寒冰之火从肩膀徐徐而出将水滴渐渐凝结成冰晶,构筑成冰蓝色的肩甲,原本覆盖全身的浅蓝色透明长袍上被缓缓溢出的冰晶染成了冰蓝色,上面银月与星辰的图案渐渐清晰起来,随之一起出现的还有各种文字的诗篇;而在他身后是8个外围包裹着冰蓝色火焰的银色月相。
      “像你这样的强大的战士为何要受制于人!”
      “因为这是与‘侍星月姬’先生的约定!”
      和之前显露出玩乐笑容不同,范妮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澄澈双眸中所透出无法撼动的坚定,但这份坚定中却欠缺了什么。原来,眼前的这名少女并非是一名单纯的战斗狂,而是遵从契约,为了他人可以牺牲一切的战士。
      (没想到“雨之钢琴师”是这样的人,或许这个计划可行!)
      “那你和‘侍星月姬’订下的约定是什么?”
      瓢泼大雨中,兰迪与范妮面对彼此,相互直视对方,不夹带丝毫的虚伪。
      “有朝一日遵从他的命令,守护他所珍惜之人,诛杀他所复仇之人!”
      望着名为“雨之钢琴师”的女性火雾战士,兰迪不禁思绪万千,一样纤瘦的身体,却有着相似的坚韧,昔日与那名女性并肩战斗,如今却和相似之人以命相搏,真是孽缘啊!
      (“剑花挥舞者”虞轩……)
      “所以要你在这里务必将我杀死吗?”
      兰迪试探性地提出疑问,这是至关重要的一问,也许避免一场恶战的关键就隐藏在对方的回答中。
      “嗯,他要我找到‘银月诗人’,并将其杀死。”
      “所以,他并没有强制你必须在哪里,在什么时候杀死我吗?”
      范妮似乎意识到了对方想要说什么,但从小到大总是为了别人而活的她并不善于自己得出结论,唯一一次自主做出选择的便是参加完弟弟追悼会后遇到昔日同学所引发的血案。
      “是这样的吗!”
      “嗯……”
      果不其然,面对兰迪的强势质问,范妮犹豫不决间吐露了实情。
      “那我能不能在这里同样和你定下一个约定,护送我见到‘侍星月姬’,在这之后如若还想取我性命,我悉听尊便?”
      纵然有些羞涩,但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兰迪还是直视着对方的双眸,同时为了不给对方过多思考的时间,他进一步强调:
      “这、并没有违反‘侍星月姬’和你的约定吧?”
      “没有……”
      范妮白皙的面颊上露出了困扰的神情,尽管从正常人来看这显然与原来的约定相背离,但单从文字来看,这的确没有违背。
      “可是……”
      “哦~~没想到你们居然想出了这种办法来刁难我的契约人。”
      通过挂在范妮脖颈处以皮绳串起的银色吊坠“ROCK”,在整场战斗中始终沉默的红世魔王“霡霂樂玢”第一次传达出了自己的意志。
      “嘛~这样也不错,反正我也很好奇‘侍星月姬’为何如此恨你们,而且凭我契约人的实力要杀死他们也易如反掌”
      其实,喜欢自由的红世魔王“霡霂樂玢”忒菈洛柯·诃莉媞一直对自己被囚禁一事心有不满,而与“银月诗人”的交易无疑给了她稍稍报复“侍星月姬”的机会。
      由于对方契约魔王的临阵倒戈,谈判比预想的容易许多。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霡霂樂玢’酱~”
      作为这一计划的始作俑者,“哀伤冰火”卡斯特拉终于在此时透过戒指发出了声音。
      “别叫的这么亲热,记得到时候可要让我们多享受一会儿哦~”
      “没问题,交给我的契约人~”
      大雨渐渐停息,天空重又恢复成一片蔚蓝,一场腥风血雨就此告一段落。






第十二章  命の意味


      漆黑的夜空中,一轮皓月孤独地悬挂在其中,散发出冰冷的青蓝。一片片雪花在风中飘散,为这座冰城盖上美丽的白色盛装。
      迦蒂丝一个人坐在窗口,两条腿悬空在窗台外,夜风轻轻拂起她海蓝色的长发,扬起缕缕青丝。望着脚下的万千灯火,原本精致娇俏的面容上,覆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与一年前逃离东北的那只“蓝蝶”相比,她已经变得足够强大了,只不过去依然形单影只。
      作为红世使徒,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这里也和其他东北城市一样,大部分居民早已被红世使徒们啃食,剩下的仅仅是无数“火炬”所构筑的虚幻繁荣之景而已。
      望向远方,万家灯火在无边黑夜中释放出点点温暖,哪怕是虚构也好,她多么渴望有谁能陪在自己身边。可是,没有人……
      “姐姐——”
      ——你……变强……了啊……
      伊莉忒亚在最后留下的那抹笑容直至今日仍不时浮现在眼前,仿佛是看着不成器的妹妹终于有所成长的笑容。
      (姐姐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呢?)
      她曾无数次地抬头仰望,想知道姐姐最后的话语和微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心中却又害怕获悉真相,害怕自己错怪了姐姐。
      “迦蒂丝不明白……”
      只不过,即使真的想要去了解,现在也已经无能为力了,有关“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的一切存在早已被自己的“妖火”所焚烧殆尽,而曾经作为『双蝶』干部、深受姐姐信任的红世使徒们也基本在那场战斗中悉数消亡。
      没有人可以告诉她,孤身一人的“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是什么样的存在;也没有渠道去了解,重新组建『双蝶』的“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准备做什么!
      半透明的翅翼微微颤动,迦蒂丝将头倚靠在一侧窗框,闭上双眼,细细品味这来自于东北地区的凛冽寒风,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暂时抛弃一切、才能让自己获得短暂的平静。
      可是,就连如此卑微的愿望也不被允许!
      距离迦蒂丝所坐窗口不远,一名年幼的男孩正躲在某个昏暗角落,微微颤抖的双手托住枪把,漆黑的枪口直指狙击目标。
      (是新人吗?)
      迦蒂丝故作镇定,一双红色明眸不经意地建筑中游走,不在脸上显露一点察觉到对方的神情,只是默默等待敌人的进攻。
      没有任何声响,战斗的帷幕悄然拉开,被火焰包裹的子弹静谧地从枪膛射出。
      几乎同时,迦蒂丝身体微微前倾,纤细的双足用力一蹬,绚丽的翅翼顺势展开,以极高的速速滑向袭击者。
      “糟糕,被发现了!”
      “封绝!”
      施展完封绝的男孩并没有像以往所见的那些火雾战士般立即帅气地投入战斗,而是狼狈地坐在了地上,因为迦蒂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降落在了他面前,近在咫尺,几乎伸手就能碰触到对方。
      “是新人吗?”
      迦蒂丝蹲下,尽量使自己的视线与坐在地上的男孩保持在同一水平面,赤红的双眸中闪烁出好奇的神色,仿佛一位亲切的小姐姐,没有半分红世魔王应持有的威仪。
      男孩不知不觉卸下了心中的防卫,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好似羞涩的孩子,同样没有火雾战士所具备的干练与沉稳。
      “喂,我们可不是来观光的!”
      从男孩的手环中传出了契约魔王严厉的训斥,年轻的战士随即重新端起枪,警戒地监视着眼前少女的一举一动。
      “等等,迦蒂丝并不是来和你们战斗的!”
      迦蒂丝举起双手试图证明自己并无恶意,她注意到眼前的男孩或许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面对异性,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本应时刻紧盯自己的视线却在四处漂移,似乎不知道该看哪里。
      纵然如此,男孩也没有放下武器,扣住扳机的食指微微抖动,仿佛随时都可能扣动,足以表明对方此时内心的纠结。
      迦蒂丝意识到想要回到刚才的和睦氛围几乎是不可能了,她依稀记得兰迪曾对自己说过:每一名火雾战士缔结契约的基础都是对红世使徒的恨意,都是自己或者家人被红世使徒伤害过的受害者!
      眼前的年轻战士想必也是如此,自从被契约魔王提醒后,男孩自始至终都处于时刻准备攻击的状态。
      (迦蒂丝如果不是女孩子,大概早就被攻击了吧?)
      红世少女有些失望,但一双水灵的大眼睛依旧充满善意地直视对方,希望能化解这份恨意,至少希望能与对方交谈,能询问有关周边的情况或者自己到来前这座城市的景象。
      “你应该是属于「双蝶」的吧?”
      迦蒂丝注意到对方契约魔王在提到『双蝶』时,男孩骤然抬头望向自己,而且双眸中充满了强烈的恨意,显然,眼前这名火雾战士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人在与『双蝶』的战斗中逝去了。
      迦蒂丝紧咬双唇,犹豫着是否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对方,一旦这么做的话,别说冰释前嫌了,恐怕维持现状也不可能了。可是,如果就这样隐瞒真相的话,自己又用什么去和对方坦诚相待呢?她,并不想成为为了讨好别人而隐藏真实自己的人!
      “嗯……”
      毫无预兆,甚至不等她开口讲述自己的身份,男孩已然扣动了扳机,不知是因为没能瞄准,还是出于恻隐之心,子弹只是擦着迦蒂丝的脸庞划过,削落了几缕发丝。
      她到底没能像姐姐伊莉忒亚·希尔芙那样展现出处变不惊的强大,弱小的蝴蝶少女不由后退了一步,几乎同时,男孩也迅速向后跃起,与她拉开了些许距离。
      当迦蒂丝再次注视对方时,原本稚嫩、羞涩的神情荡然无存,恨意为他重新刻画出了一张坚毅的面容,漆黑的双瞳透出无法熄灭的怒火。男孩,已脱变成了一名合格的战士。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独自承受着别人完全释放出的恨意,不自觉地再次向后退了一步,仿佛眼前站的不再是刚刚成为火雾战士的稚嫩男孩,而是一名燃着怒焰的高大巨人,试图化解这份恨意的自己是如此渺小。
      若换作从前,她或许会因此退缩而裹足不前,但如今,凭自己力量已经前行至此的她想要再往前一步。
      “抱歉,迦……”
      又是一枪,这次子弹不偏不倚地直奔迦蒂丝的右腿而去,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带有桔梗色斑点的海蓝火焰自发燃起,在子弹碰触到身体前灼烧殆尽。
      “迦蒂丝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杀死了你的什么人,但是……”
      男孩的手在颤抖,迦蒂丝知道对方正在努力克制着自身的愤怒,就如同在全力压抑内心恐惧与歉疚的自己一样。
      ——迦蒂丝要成为能够称得上是红世魔王“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的妹妹,配得上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兰迪的女朋友的存在!
      不久前在窗前迎着风雪立誓的情景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一起浮现的还有姐姐在离去前的那一抹微笑。
      ——你……变强……了啊……
      “迦蒂丝愿意承担他们犯下的过错,因为,迦蒂丝曾经也是「双蝶」的一员!”
      诚心道歉的少女猝然跪下,经验不足的年轻战士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由自主地再次扣动了扳机,而这一次子弹径直穿透了少女的腹部,本应阻挡伤害发生的火焰在迦蒂丝的抑制下没有生成。
      “!!”
      开枪走火的男孩有些不知失措,由存在之力构筑的武器因为火雾战士精神的不稳定而又重新化作火焰,消散于无形。只不过,低着头的迦蒂丝并不知晓这一变化,她紧紧捂着伤口,默默地陈述着:
      “虽然……「双蝶」已经覆灭了……”
      没错,是被自己与姐姐一起毁灭的!
      “你以为我们会相信吗!多说无益,狡诈而贪婪的同胞,接受制裁吧!”
      迦蒂丝闭起双眼,准备承受对方的全力一击。在抵达这座城市之前,自觉罪孽深重的她原本就没奢望在杀死姐姐后继续苟活,如今能够通过自己的死来消弭对方的怨恨,哪怕一分也好,不正是死得其所吗?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不能再见到兰迪了。
      但是,她所期盼的审判并未如期而至。
      睁开眼,面前的男孩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对方稚嫩的脸庞依旧残留着恨意,然而其中又参杂着些许的不忍,同样来自于心底的两股情绪就这样相互纠缠。
      迦蒂丝不敢妄动,深怕自己的一个动作都会影响到男孩最后的决断,唯有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注视着。
      “我的父母、都是协助者,然而「双蝶」袭击了他们工作的外界宿……”
      大颗的泪珠不断滚落,男孩握紧了拳头继续陈述道:
      “他们都牺牲了,与他们一起遇难的还有无数的火雾战士前辈们。”
      男孩一边说一边用袖管使劲抹眼泪,这一刻的他不是一名火雾战士,仅仅是一个遭受了重大变故的男孩。
      “对不起……”
      心中感到万分难过的迦蒂丝唯一能做的只有道歉,但男孩却用哽咽的声音打断了她: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比我强大,但是却没有杀我,我知道的,我不应该把其他红世使徒的错怪在你的头上!我会找到真正的凶手的,也会去杀死那些为非作歹的恶人!”
      对于男孩的冥顽不灵,也可以说是幼稚,与之契约的红世魔王似乎有些怒意,从手环中传出的声音中多了一份责备:
      “你应该清楚的!我们的职责是清除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红世使徒,并不单纯是为了复仇,即使像她这样的红世使徒也不可避免地需要通过啃食人类才能存在于此!”
      对于一般红世使徒来说,男孩契约魔王的指责无可厚非,但迦蒂丝不同,凭借宝具“残存晶球”的效果,她已完全无需啃食人类。
      然而迦蒂丝并没有出声,她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像是在求饶似的。
      仿佛是通晓了主人的心意,外形如水晶球般的宝具在此时突然绽放出了清澈的光芒,将周围因战斗而游离的存在之力悉数吸入,继而输送给受伤的少女治疗腹部。
      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的男孩最初有些诧异,但他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宝具吗?”
      “嗯,这是可以吸收游离存在之力继而弥补自身力量的宝具‘残存晶球’。”
      迦蒂丝在将宝具展示给对方时格外谨慎,毕竟这是兰迪送给自己的礼物。
      “是‘银月诗人’送给迦蒂丝的~”
      回想当时的自己因嫌弃不够美观闹起了别扭,红世少女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幸福却又带着几分寂寞的神色,或许正是这样的表情进一步促使男孩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吧?”
      这一次,契约魔王无言以对,眼前的红世使徒不仅喜欢人类,而且并不需要通过啃食人类来获得存在于此的力量。
      “即使成为火雾战士,我不想变得和那些坏人一样,滥杀无辜!”
      原来,眼前这个幼小的男生远比外表看上去的要坚强,就和迦蒂丝一样,他也有着决不允许自己践踏的坚持。
      解除了战斗着装的男孩径直走向迦蒂丝,漆黑双眸中的怒意不知何时已然消失,曾经的惊慌失措仿佛已是久远的过去,现在的他就和迦蒂丝见过的其他诸多火雾战士一样,散发出一股沉稳与坚定的气场。
      “大姐姐,你应该很强的吧?请多珍视一点自己的生命吧!”
      抬起头,迦蒂丝的脸上写满了诧异,霎那间,原本萦绕在心中的浓雾被驱散了。
      在亲手剿灭了姐姐后,她有些迷失了,想要回到兰迪身边却始终放不下自己曾经所犯下过的罪,想要就此自裁于世却又总惦记姐姐最后留下的话语。
      ——迦蒂丝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在每一个青色朝阳自地平线缓缓升起,在每一次紫红夕阳没入地平线下,她都会不住地询问自己,然而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谁来告诉迦蒂丝,到底该怎么做啊!
      在今天,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生命的意义并不是由别人来告诉的,而是只能通过自己一步一步探寻所得到的!而如今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像兰迪一样在火雾战士、人类、红世使徒三者间搭起桥梁,创造出一个让彼此能充分理解、相互尊重的世界。
      “谢谢~”
      被感谢的男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脸上又一次展露出了害羞的笑容,同时解除了封绝。
      “我成为火雾战士还没几天,刚才误伤了大姐姐,对不起。”
      男孩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或许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摩擦,但他们殊不知发生在异世的摩擦足以夺去数百人的生命。
      “不要这样,迦蒂丝其实已经准备好被讨伐了,如今只是擦破了点皮,已经很幸运啦~”
      迦蒂丝急忙上前扶起男孩,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后,这般灿烂的笑容已经暌违已久了。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奇怪的同胞。”
      在契约魔王的抱怨声中,头发微卷的男孩踏上了属于自己的战斗之路,孤独却坚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风雪中。
      孤身站在街道上的迦蒂丝再一次抬头仰望,今天的夜空不再乌云密布,点点繁星调皮地眨着眼睛注视着她。
      已经不记得出生的那个早晨,最初的记忆是姐姐的笑容,不知不觉间学会了走立,学会了说话,也懂得了爱,却又渐渐地失去……直到重新想起自己的身份,直到变得孤身一人,才终于开始考虑起自己被赋予生命的意义。
      (迦蒂丝是为什么而活着?迦蒂丝在浪费着时间吗?迦蒂丝做了想做的事吗?)
      伊莉忒亚在最后留下的那抹笑容又一次浮现在眼前,那个仿佛是看着不成器的妹妹终于有所成长的笑容。
      在弥留的那刻回首从前,也许姐姐对于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遗憾了吧?所以才能在闭上眼的时候,微笑着面对吧?
      “迦蒂丝感受到了哦~姐姐~虽然我们选择的路不同,但是你对迦蒂丝的关心,迦蒂丝确确实实地收到了……”
      少女流着泪,再次迈开了脚步,她想要像姐姐和兰迪一样不断前进,想要就这么一直走到自己生命的终点,踏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以红世使徒的身份,在火雾战士、人类、红世使徒三者间搭起桥梁,创造出一个让彼此能充分理解、相互尊重的世界!
      这是她被赋予生命的意义,是自己拼尽一生想要去完成的,也是自己活到现在的印记!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6-5-28 21:12 编辑

断章五  Beautiful(上篇)


      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迈着轻快的步伐在雪中前行,深紫色的圆形冬帽下,一袭银白色的长发显得分外纯洁,裹着大衣的娇小身姿在茫茫风雪中看似有些孱弱。
      在她身边,哈根·克努特努力配合着夏洛蒂的步伐,尽量与她保持并肩而行,强壮的臂膀让每一个企图对身旁女孩起歹意的恶徒都不由慎重考虑。
      “需要我背吗?”
      “不用~”
      完全不同的两人时隔许久再次一同走在飘雪的森林里,仿佛是数百年前相遇的重演……

      爱因兹贝伦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家族中也时常涌现出天赋异禀之人,在欧洲各国宫廷中担任要职,可谓名门望族。然而仅仅因为一名红世使徒的出现,致使整个家族险些从人类的历史长河中遭到彻底抹除。自此以后,爱因兹贝伦家族成员开始醉心致力于剿灭红世使徒的战斗,他们或成为火雾战士、或成为协助者、或参与宝具制作……渐渐的,爱因兹贝伦家族成为了对抗红世使徒一支重要的力量。
      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和其他爱因兹贝伦家族成员一样,自幼接受着远超同时代人们所掌握的知识,然而她并没有能达到“足以改变世界的伟人”这一评价,因而和许多同样没能获得之一评价的爱因兹贝伦家族的孩子一起被划分为了“残次品”。
      所谓的“残次品”其实就是自愿成为宝具制作的实验体,相较于获得了“足以改变世界的伟人”这一评价的族人,“残次品”的结局无非是成为“宝具”或者在实验中死亡。

      今天,又被门外其他孩子的哀嚎声吵醒了,夏洛蒂揉了揉眼,四周依然一片漆黑,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待多久。
      就在这个时候隔着门,夏洛蒂隐约听到了大人们的对话:
      “这孩子不行了,还是让‘那个孩子’来吧!”
      “明白了。”
      夏洛蒂明白自己又要去接受“考验”了,因为和她一起来的孩子基本都已经不在了,只有她在接受了所有的自在式符文后依然活着。
      果然,没过没多久,管理员就出现在门口了:
      “夏洛蒂,要加油哦,一定要成为出色的‘宝具’去肃清所有的红世使徒们!”
      在仪式间冰冷的石板上中,被铁具锁住的娇小身躯一次性植入了超过上百条自在式。
      (唔……好痛……)
      历经2个小时的折磨,由管理员抱回床上的夏洛蒂早已完全处于瘫痪状态,身体似乎不再属于自己一般,想要开口喊疼却只能发出嗯嗯唔唔的声音,哪怕关节稍有弯曲便疼得浑身打颤,即使平躺在柔软的床上也好似针毡般疼痛。

      夏洛蒂的母亲在生下女儿后依然作为协助者奋斗在对抗红世使徒的战斗中,之后更是成为了一名火雾战士,然而没过多久,战斗经验并不丰富的她在一次伏击战中阵亡了。
      由于爱因兹贝伦家族成员从小就被灌输红世使徒之恶,所以诸如这样将一生都献给讨伐红世使徒事业的人并不在少数,而他们的子嗣则会继续父母的事业,忠贞不渝的,即使他们并未如父母般获得“足以改变世界的伟人”这一评价,也会将自己献给家族事业,只不过方式是成为创造“宝具”的实验体,而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就是其中之一。
      最初和她一起来到这座地下建筑的时候一共有18人,其中年龄最大的孩子12岁,而最小的就是夏洛蒂,只有8岁。
      也许是要展示自己的决心,年纪最长的那个孩子在第一次仪式中便挑战了可植入自在式的最大数,然而等待他的却是精神的崩溃。不过,这对于制作“宝具”并不重要,毕竟“宝具”不需要作为个体的自我意识。
      第二个孩子则没这么幸运了,在植入一半数量自在式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尽管如此,这些孩子中也没有一人害怕、退缩,仍旧一个接一个井然有序地躺在石板上,接受这第一场考验,其中有3个孩子没能撑过这天,有1个孩子死在了第二天凌晨,幸存者中有4人失去了自我意识……
      这样的日子每天都在继续,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不断有孩子相继死去,很快只剩下了夏洛蒂以及另外4个孩子,调皮的杰克、活泼的安娜、安静的妮娜以及爱哭的诺曼。
      “早上好~”
      叫醒她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透着太阳般温暖。
      “嗯~”
      夏洛蒂揉着迷糊的双眼,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还没醒吗?”
      出现在眼前的果然是顶着苍金色乱发的调皮男孩,杰克·戴文·爱因兹贝伦,灿烂的脸上一如既往带着浅浅笑容。
      “嗯~昨晚好疼好疼啊~”
      夏洛蒂看着自己身上一条条银色的脉络,伸出手,沿着纹路细细触摸自己的皮肤,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凸起或异样,唯有阵阵深入骨髓的疼痛感,就好像自己的手指是一根细小的木板在骨骼上轻轻刮过。
      这样的剧痛对于还活着孩子们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他们也知道这种触摸才会发作的疼痛过几天就会消退了,只不过到那时一定又会有新的纹路出现。
      “夏洛蒂好好休息吧,今天晚上该轮到我了~”
      本应每天都进行的植入仪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周一次,也许是存活下来的孩子过于稀少吧,当时的夏洛蒂不禁如此猜测。
      “嗯~杰克桑一定要加油哦~”
      “早上好哦~夏洛蒂~”
      此时安娜突然闯入了夏洛蒂的视线中,扎着红色双马尾的她总是面带笑容,好奇心旺盛的她总喜欢在房间里窜来窜去,仿佛一只可爱的松鼠般。
      “昨晚你叫得好大声哟~怎么样,身体能动了吗?要一起溜出去玩吗?”
      虽然很高兴安娜邀请自己玩,但的确如对方所担心的那样,身上的疼痛还没消失,仅仅起床这一个动作,感觉就已经耗尽了几乎一半的体力,所以,夏洛蒂只能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被拒绝了的安娜似乎还不死心,又一个接一个地邀请其他孩子,但大家都在与仪式带来的剧痛战斗中耗尽了精力,最终依旧保持着充沛活力和笑容只有她一人。
      “咳咳咳……”
      轻轻发出咳嗽声的女孩是妮娜,与安娜和杰克不同,拥有一袭浅蓝及腰长发的她显得十分安静,当大家聚在一起时,她总是坐在房间角落捧着书静静地读着,即使在接受植入仪式时,她也尽量咬牙坚持,很少发出呻吟。
      回过神,安娜不知在何时溜了出去,房间里已经遍寻不到她的踪影了。
      “呐,夏洛蒂酱,如果哪天妮娜不在的话,夏洛蒂不会忘了我吧?”
      就在夏洛蒂搜索安娜身影的时候,妮娜无声无息地坐到了她的床边,轻声细语中带着一丝悲伤。
      “不会的哟,夏洛蒂会一直记得的!”
      “也要记得我哦!”
      忽然插入两人谈话的是一个小男孩,有着浅绿色短发的他名叫诺曼,由于个子瘦小又是个爱哭鬼,尤其在植入仪式时哭喊得特别大声,因而总被其他孩子嘲笑和捉弄。
      “放心,夏洛蒂不会忘了你的,我们当中就诺曼哭得最厉害了~”
      就连平时总喜欢一个人安静独处的妮娜偶尔也会欺负下他。
      “但、但是,昨晚夏洛蒂酱不也哭得很厉害吗!”
      收拾完房间的杰克从后面拍了下诺曼的头:
      “你还真是没出息,居然一本正经地和女孩子比!”
      望着抱着头、一脸委屈得快要哭的诺曼,夏洛蒂和妮娜都忍不住咯咯地笑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着,直到某个下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正在午睡的夏洛蒂。
      夏洛蒂身披睡衣,赤着脚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前,睡意蒙胧地打开房门,门口站着一名全身藏在宽大法袍的陌生人。
      “谁?”
      “是我呀,夏洛蒂!”
      对方微微撩开兜帽露出真容,借着昏暗的灯光,夏洛蒂看清了来访者,纵然昔日帅气的面容变得憔悴,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凯利·卡明斯基,一个入赘爱因兹贝伦家族的外乡人,同时,也是夏洛蒂的父亲。
      “爸爸!”
      凯利将食指贴近嘴唇,做出了一个保持安静的手势,同时,微微转头谨慎地观察身后两侧,仿佛背后有什么人在时刻监视他一般。
      “对不起,夏洛蒂受苦了吧?”
      还不等夏洛蒂回话,两只厚实的手已然包住了她的双颊,这是她时隔整整两年后再次感受到父亲双手的温度。
      比起从前,如今父亲的双手显得有些冰冷,还带着明显的颤抖,显然是在竭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思念。当她抬起头望向掩藏在兜帽阴影中的那张脸庞时,可以明显地看到金绿色双眸中闪烁出的点点泪光。
      “爸爸?”
      “对不起,夏洛蒂再忍忍,爸爸马上就能带你离开了!”
      “嗯?”
      夏洛蒂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困惑,似乎不太理解父亲为何表现得如此激动,又为何要带自己离开?
      也许是侧头时无意间露出了已然爬至脖颈的铭文,凯利·卡明斯基瞪大了双眼:
      “神啊!我、我都干了什么!”
      他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女儿,盯着纤细脖颈处那一道道刺眼的铭文,滚烫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滑落,紧紧将对方娇小的身躯拥入怀中。
      “都是爸爸的错,爸爸不应该让你留在这里的,留在这种疯狂的地方!”
      “爸爸?”
      年幼的夏洛蒂不明白父亲的错是什么,她单纯地模仿昔日母亲那样轻抚父亲的后背。
      “爸爸没有错啊!作为爱因兹贝伦家族的人,能成为讨伐红世使徒的武器,夏洛蒂很幸福哦~”
      “不!”
      凯利·卡明斯基紧紧抓住女儿的肩膀,将她推到自己身前,直直盯着女儿疑惑不解的赤红双眸,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就连兜帽滑落也未察觉。
      “我的女儿不能留在这儿!绝不!”
      “爸……爸……”
      夏洛蒂硬生生地摆脱了父亲的双手,因为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温柔的父亲,而是一个试图摧毁爱因兹贝伦家的怪物。一条条细小的铭文不断闪烁,似乎是在和她想要战斗的心情遥相呼应。
      “是要背叛爱因兹贝伦家吗?是要背叛妈妈,要丢弃夏洛蒂吗?”
      “不,不是……”
      凯利·卡明斯基一时语塞,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夏洛蒂很快就能成功了哦~很快就能实现妈妈的梦想了!到时候就能替妈妈报仇了,能和其他人一起战斗了!”
      在到达之前,他就应该想到的,和作为外人的自己不同,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夏洛蒂是不可能去违背爱因兹贝伦家的家族意识的!
      “夏洛蒂要留下,成为宝具,成为杀死红世使徒的武器!去拯救人类!”
      面对女儿如此决绝的态度,凯利如同被人一盆冰水当头泼下,如果在女儿不配合的情况下强行带走必然会引起不小的骚动,一旦其他爱因兹贝伦家族成员赶到,仅凭自己一个人恐怕连身后的通道都走不出去。
      唯一的办法只有:欺骗自己的女儿了!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镇定,而后再次开口,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
      “夏洛蒂听说过‘银月诗人’和‘棺柩裁缝师’吗?”
      “嗯——”
      夏洛蒂歪着头,似乎是在努力回忆,可整日居住在这小小空间里的女孩又怎会了解外面的世界呢?即使了解,也早已是被家族成员修饰过的内容。
      “这两位是当今数一数二的自在师,他们明天会来拜访,到时候爸爸悄悄带夏洛蒂去见识下他们,如何?”
      “!!”
      听到这里,前一秒还对自己父亲怒目而视的女孩睁大了双眼,其中满溢着对于英雄的崇拜与向往。
      “那我能叫上杰克、安娜、妮娜、诺曼一起吗?”
      夏洛蒂充满期待地望着父亲,期望对方能答应自己的要求,然而父亲只是疑惑地皱了皱眉,继而摇头拒绝了她的要求,并再三叮嘱不要和别人说。
      很快,一天就过去了,然而,父亲并没有如约前来,直到植入仪式开始,直到杰克完成仪式归来,夏洛蒂也没有在通道中看到父亲的身影,过于疲惫的她在昏昏沉沉中独自睡去。
      接下来的第三天、第四天亦是如此,杰克、安娜、妮娜、诺曼一如既往的吵闹,有时候她不禁怀疑自己与父亲相见的那晚不过是一场梦。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呼唤声中,夏洛蒂又一次颤颤巍巍地离开房间,走到了仪式台旁,这已经是她第七十二次爬上这冰冷的石床了,娇嫩的肌肤宛若薄薄的纸片般晶莹剔透,然而埋没其下的条条异色铭文却格外刺眼,这是她作为爱因兹贝伦家族一员的印记。
      伴随柔和的光芒从两侧石板升起,夹杂自在式符文的火丝纷纷涌入夏洛蒂的体内,熟悉的痛感再次袭遍全身,娇弱的少女几度昏迷,却又一次次被疼醒。由于曾经有孩子因为过于疼痛而不慎要断了舌根,嘴中塞满布的夏洛蒂只能发出呜呜的呻吟,唾液抑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滴落在石板上。尽管疼得想要蜷缩躯体,但她不能,冰冷的铁具配合自在式将她牢牢压在石台上,连弯曲手指都只能是奢望。然而,她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只为能和杰克、安娜、妮娜、诺曼相约并肩战斗,将红世使徒赶出这个世界。
      经过漫长的5个小时的煎熬,仪式终于宣告结束,夏洛蒂成功走完了成为宝具容器的最后一步,植入的495102个自在式已然完全改造了她的躯体。
      (杰克、安娜、妮娜、诺曼,我成功了哦!你们也要加油!)
      夏洛蒂疲惫地阖起双眼,就像往常般准备迎接一个身心休息的时间,可是,本应解除的束缚自在法还在发挥作用,她疑惑地望向周围。
      “哦,之前都是准备工作,现在开始才是正式仪式!”
      在研究人员解答夏洛蒂疑问的同时,石床周围缓缓升起了四个牢笼,石制的器具因遍布自在式而泛出冷冷的青光。
      其中隐约可以看到被关押的火焰怪物,他们一个个暴跳如雷,似乎是在咒骂着,似乎是在反抗着,然而因为牢笼的隔绝,夏洛蒂听不真切,也看不清楚。
      “他们是被俘的红世使徒,现在要将他们的存在之力灌注进你体内,可能有些痛,但是为了爱因兹贝伦家族,一定要坚持住哦~要不然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
      夏洛蒂还来不及作答,实际她也没法作答,新的仪式就开始了,一缕缕蓝色的火焰不断通过石板床注入到少女体内。
      起初夏洛蒂只是感到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了,似乎只要自己伸伸手就能轻易杀死周围的族人,但渐渐地,身体方面的不适开始有所反应,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不断充气的气球,可却无法膨胀,所有的压力全部被压缩在身体内部。
      周围的四只怪物还在牢笼内挣扎,但比起之前仿佛缩小了一圈。
      伴随存在之力一起涌入的还有各种画面,不同的时代、不同的面孔、不同的感情如同海浪般全部挤进了她娇小的身躯:她看到了跪拜在金字塔下的人们,她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少年在哭泣,她看到了雪地中野兽的畏惧……前一秒还幻想自己是庞然大物的她如今陡然变成了一只蝼蚁,蜷缩在四个巨人的包围之中
      牢笼中的怪物逐渐从暴躁变为了惊恐,他们的体型已经只剩下原来的四分之一,而夏洛蒂也同样经受着折磨,每一份力量的涌入伴随着一阵胀痛,紧接着是犹如电击般的刺痛感袭遍周身,最后便是各种不认识的人、不知晓的画面挤进自己的脑海中……就这样周而复始,逐渐侵犯她的身体,撕裂她的心灵。
      没过多久,四只牢笼内已然空无一物,红世使徒所持有的存在之力已经完全被夏洛蒂所吸收。
      (终于结束了吗?)
      正当她这么想时,又有四只牢笼缓缓升起,其中同样关押着颜色与模样各异的红世使徒。
      (等等!)
      由于嘴中的布团未除,夏洛蒂所能发出的只有不明所以的呜呜声,可纵然如此,周围的管理人和研究人员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新一轮的灌注开始了。
      牢笼一次次更迭,夏洛蒂体内所蕴含的力量与日俱增,而她的心灵却变得支离破碎,越来越多不认识的人与画面出现在了她的记忆中,越来越多不懂的情感充斥着她的心灵,她想要解脱,但力量的控制权并不在自己手里。
      (爸爸……爸爸……你在哪里?)
      每当这时候,杰克、安娜、妮娜、诺曼就会轮流出现来陪伴她,有时候还会帮她把嘴中的布团拿掉,听她哭诉自己遭受的痛楚,然后安慰她、支持她、鼓励她,继续为了家族而忍耐下去。
      可渐渐的,他们出现在夏洛蒂面前的时间越来越短,次数也越来越少,直至有一天,杰克带着其他三人,神色凝重地站在夏洛蒂面前。
      “那个、夏洛蒂酱……”
      首先说话的是拥有浅绿色短发的诺曼,可是才刚开口,泪水已经忍不住地簌簌滴落。
      “我们要走了,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扎着红色双马尾的安娜微笑着将话补充完整,淡淡的笑意没有任何离别的伤感。
      “夏洛蒂酱已经很强大了,已经不再需要我们守护了。”
      抢在夏洛蒂问出为什么之前,手捧书本的妮娜已然道出了众人离去的缘由,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平时总是带头行动的杰克此时却不发一语,表情中却带着一丝愤怒,仿佛夏洛蒂做了什么错事般,直到大家都说完后才终于憋出了一句“不要忘记一起诛灭红世使徒的约定!”
      尽管夏洛蒂哭诉着乞求他们留下再陪自己一会儿,可杰克、安娜、妮娜、诺曼还是一个接一个地从她眼前消失了,将她独自留在冰冷的石板上。
      昏暗的圆形仪式屋内,几名身着缝有自在式的衣服的仪式人员在日夜观察着夏洛蒂的情况,他们每天轮流从一侧的漆黑通道内现身,又消失于另一侧的漆黑通道,除此之外,房间内唯一变化的便是替换了一次又一次的石笼……







断章五  Beautiful(下篇)


      在房间正中央,夏洛蒂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此时注入她身体中的存在之力早已超越了普通人的极限,杂乱的记忆片段不断在脑海中翻滚,分不清哪个才是属于自己的,莫名的情感轮流冲击着心田,辨不出哪份才是此刻自己真实拥有的,只能木讷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仿佛躺在石板上的不过是一个人形模样的花瓶。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天,本应隔绝于外部世界的仪式间突然开始剧烈摇晃,不断有尘土掉落,隐约间还能听到不远处的轰鸣,鲜有表情的仪式人员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慌张,可这一切并没有改变夏洛蒂什么,她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石板上,因为过渡灌注存在之力使她早就丧失了应有的思考能力。
      伴随震动越来越剧烈,噪音逐渐逼近,一道螺旋形的梯道从穹顶缓缓降下,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手杖拾级而下,夏洛蒂依旧呆滞地望着,老人的面庞似乎十分熟悉,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可她却始终想不起老人叫什么,也不能确定所谓的亲切感是自己的还是牢笼中某个红世使徒的。
      “居然被攻到了这里,这帮怪物还真是胆大妄为啊!”
      老人伸手轻轻触摸着夏洛蒂的头,慈祥的面容好似一位疼爱孙女的爷爷:
      “放心,我不会把你交给那些畜生的!”
      老人说话间,几只体格健硕的怪物破墙而入,他们各自燃着不同颜色的火焰,犹如来自于节日游行队伍中的变装者们。
      “既然来到了这里,想必做好了被讨伐的觉悟了吧!”
      不等红世使徒们回话,老者双手合十,从地底猛然蹿出的无数道七彩晶石就将这些闯入者洞穿,而勉强逃过一劫的红世强者们还没来得及发起反击,就死在了曾经的同伴手中,已然变成了由七彩晶石构筑的同伴们。
      就在老者杀死第一批侵入者的同时,又有大量红世使徒涌入了这座顶道塌陷的地下广场,跟随他们一同出现的还有数名隶属于爱因兹贝伦家族的火雾战士,无论他们曾经如何骁勇善战,但在敌人的轮番侵袭下,各个都已遍体鳞伤。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退却,依旧保持着昂扬的斗志,一次次在敌人阵中掀起波澜。
      最终,这些火雾战士们逐渐凋零,只剩下了年迈的老者独自守在夏洛蒂的身边。
      “老人家,不是我说……?”
      站在距离老者最近的红世魔王猛然回头,身后的通道不知什么时候纷纷化作了七彩晶石,凡是碰触到晶石的红世使徒也在一瞬间遭到了同化,这可怕的自在法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吞噬红世大军。
      原来,先前火雾战士们的前赴后继并非单纯的亡命一搏,而是在为老者争取时间,令他得以完成瞬间逆转局势的自在法。
      突然,始终处于上风的老者感到自己右侧的气压骤变,久经沙场的他急忙朝反方向躲避,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伴随深绿色的螺旋赫然出现,他的右肩连同右臂被螺旋硬生生地扯断。
      “唔……咳……咳……”
      遭到重创的老者跌跌撞撞地用左手扶住石板,右肩处已然一片血肉模糊,鲜红的血液不断滴在地上。
      “你是‘螺旋叶纹’吧?”
      从垂在老者胸口的吊饰中传出了一个女性声音,高亮而不失礼节。
      “哎呀,居然还有人知道这个名号,难道说是老朋友吗?”
      罗尔沃伊从螺旋中探出半个身子,画着犹如叶子经脉般绿色图案的脸上稍稍显出一丝惊讶,但只是短短的一瞬,很快,笑容就再次回到脸上,隐藏起那个转瞬即逝的表情。
      “这么说,这次大举攻来的都是「魔术殿堂」的人吗?”
      “不是哟,我只是过来捡点宝贝的,这些牺牲品可都是「化妆舞会」的人哦~”
      戴着虚伪笑容的红世魔王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柄长枪从天而降,然而不同于一般武器,这柄长枪在下落过程中愈发巨大,从一杆普通长枪变为了足以与城堡尖塔匹敌的大小,长枪主人似乎是想将整片区域的敌人一并埋葬。
      “看来‘千变’阁下正在清除最后的障碍呢~”
      老者的视线并没有追随对方所指望向远方,而是死死盯住眼前的敌人,对于“螺旋叶纹”这个名字,他曾经听契约魔王提及过,绝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家伙。
      躺在石板上的夏洛蒂眼睁睁地看着发生在身边的战斗,仿佛这一切与她毫无关系,毁掉的并不是她所出生的家族,侵入者也不是她所憎恨的红世使徒,争斗的目标更不是无法动弹的自己。
      “所以嘛,我也不能偷懒啦~”
      说罢,名为“螺旋叶纹”的红世魔王伸手一指,在老者的周围逐渐涌现出一个个漩涡,从每一个漩涡中都伸出了一只手,一只握着匕首的手。
      “休想偷走我的……”
      这是老者最后留下的话语,顷刻过后,地上只剩下一滩血水,还有,熊熊燃烧的火焰。而原以为会被爱因兹贝伦家主毁掉的夏洛蒂却依然完好地躺在石板上,只是脸上的神色比先前明显痛苦许多,瞪大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痛苦、悲伤与愤怒,张开的嘴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喊声,犹如歌者演唱前的开嗓。
      见势不妙的“螺旋叶纹”罗尔沃伊迅疾躲入漩涡之中,转瞬已逃到了城堡地窖之外,几乎就在他转移的下一秒,从城堡地下传出了夏洛蒂撕心裂肺的悲鸣。
      孤单躺在石板上的夏洛蒂四肢竭力地向外伸展,连每一根指头都绷得直直的,印刻在身体中的铭文不断闪烁出耀目的光芒,周围的七彩晶石、火焰、空气……一切的一切全部转化为了蓝色的火焰,涌入她娇小的身躯。
      刹那间,原本的涓涓细流化作了汹涌的巨浪,大量的画面与情感狂风骤雨般地挤进她的身体。在这其中,她看到了温暖的午后,一名苍金色乱发的男孩带领着弟妹们玩耍、学习,即使判定为“残次品”送入仪式之地,他依然微笑地鼓励着周围人,直至在某次注入后,他开始不断咳血,最终在寒冷的夜晚带着愤懑与不甘永远闭上了眼。
      她也看到了那名扎着红色双马尾的女孩,从小赤脚奔跑在花园中的她即使在经过多次仪式后依然面带笑容,说着“嘛,再忍忍就过去”,然而某个深夜,她却疯狂地用尖锐的碎片一次次刺向自己;
      浅蓝及腰长发的文静女孩在一个雨天偷偷与妹妹交换彼此的身份,在地窖中记下每一天的经历,直至眼中的世界变为血红,口中充满了铁锈味,血水从耳中流淌而出,浓稠的牵挂与不舍才戛然而止;
      同样的雨天,有着浅绿色短发的瘦小男孩没能像姐姐们一样通过测试,不安与不甘在心中交织,可是想要超越姐姐们的执念并没有让他变得勇敢,他依然哭着、喊着、痛着,却也在坚持着,直至化作崩裂的肉块……原来,杰克、安娜、妮娜、诺曼早已死去,曾经看到的温暖小屋只是漆黑冰冷的洞窟,一个杂乱堆积着仪式中死去孩子尸骨的冰冷洞窟。
      没有时间去感怀,没有余力去伤痛,蓝色的存在之焰带着每一个曾经存在于这里的孩子的人生记忆不断涌入夏洛蒂内心,留下一段段浓烈而无法释怀的情感。
      不仅是生活在这里的孩子,还有更多无关的人生过往席卷而来,越来越多的情感在心中积蓄,各种影像接连不断地浮现在脑海中,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嘎吱作响,来不及顺着铭文逐步浓缩的存在之力开始在身体各处积蓄,自己的躯体宛若一张薄薄的肉皮,随时会被这股力量撑破。
      新的画面不断冲击着夏洛蒂,她仿佛被孤身置于黑暗中,一列列高速驶来的列车无情地冲撞她,一次又一次,永无止境的……
      ——为了你女儿,你就在这里止步吧。
      视线跟随身旁的老者一起望向后方,通道中央的地面伸出了一只七彩晶石构筑的巨手,其中握着一名身着法袍的中年男子,他颓然地垂着头,失去光彩的金绿色瞳眸无神地望向地面,鲜血滴答滴答地不断从石手的指缝以及男子的嘴角滴落。
      这张憔悴的面庞,夏洛蒂隐约觉得自己认识,但怎么也想不起。同时涌上心头的还有一股莫名的悲伤,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无法分辨,这份情感到底是属于自己的,还是属于当事者的。
      带着迷茫与疑惑,她的心已被塞入了另一具躯壳中:
      ——睡吧,你的事业,我会让下一任契约者完成的!
      视线慢慢上浮,少年身受重伤的身体逐渐化作光子,突然,这些光子没有飘散而是形成了一副石笼,将视线的主人禁锢其中。
      ——?!这是什么意思!!
      夏洛蒂能感受到遭到背叛的契约魔王心中的愤怒。
      ——你们人类不得好死!
      身陷囚笼的契约魔王不断咒骂着,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力量被一点点抽离,慢慢转移到不远处石板上的少女,昔日的友善与亲切如今全部转化为了恐惧与怨恨。
      画面再次跳转,这一次的她成了火雾战士们的敌人: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的!
      由于自身的弱小,自以为逃到人类世界就可以肆意地进食、随意地生活,可最终的结局却是被爱因兹贝伦家族的火雾战士关进石笼,成为了他人的粮食。
      ……
      无一善终的悲惨影像一幕幕不断上演,刻骨铭心的浓烈情感一次次喷涌而出,夏洛蒂想要从这样的地狱中逃脱,但是她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存在侵入自己的躯体,感受着这些不属于她的人生。
      一天又一天,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春秋,在自在式的自行修复下,遭受灭顶之灾的爱因兹贝伦家城堡已然完好如初,唯有地下室中的夏洛蒂依旧躺在石板上,和过去没有丝毫改变,仍然被迫吸收着一切闯入地下密室的生灵的存在之力。
      直到某一天,她久违地感受到了两个陌生的存在之力,原以为自己又会增添两份陌生记忆的她最终却被这两人拯救了,不仅如此,她还获得了曾经不被允许使用的力量。

      披着银白色长发的女孩在雪地中旋转、跳跃,欢快的笑声在林间回荡,仿佛是可爱的雪之精灵在森林中嬉戏。
      (爸爸,“银月诗人”真的很强呢~)
      然而没人注意到的是妖精流下的滴滴泪珠,好似晶莹的宝石般,在风中飞舞。
      (果然是被爸爸选中的救世主呢~)
      先前,当她提出要和兰迪决斗时,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因为没人知道“银月诗人”差一点就成了她的救命恩人,只可惜当初的自己没有听从父亲的安排。
      (如果能早点遇见,也许夏洛蒂就能知道更多爸爸和妈妈的事了……)
      由于母亲在她很小时就在战斗中牺牲了,父亲也常常因工作不能常伴其左右,加之“宝具”仪式留下的后遗症,夏洛蒂对于父母的一切知之甚少,唯一深深印在脑海中的只有母亲在她临睡前说故事的模糊片段,以及父亲无所不知的博学。
      或许正是这份对于逝去之物的渴望,她才会任性地向“银月诗人”提出决斗吧?明明被对方所救,可她心中最先升腾起的却是责怪,责怪这个姗姗来迟的救世主,责怪这个当时为何没有主动伸出援手的救世主,责怪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银月诗人”。
      “别玩了,我们已经耽搁太久了!”
      不远处,身形健硕的哈根·克努特停下脚步,转身催促这个还在林中游玩的女孩:
      “‘银月诗人’他们说不定已经遇到……”
      “没事的,哥哥姐姐们都很强啦~”
      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微笑着打断了对方,同时轻轻一跃,鸨色的火焰在她脚下构筑出一片片六边晶体,转瞬就已轻松超过了哈根·克努特:
      “夏洛蒂先去看看咯~”
      美丽的心灵已经重生,即使绕了一段远路,少女还是朝着应该坚守的道路前进,以自己的步幅继续。眼泪滑过脸颊,像是流星,带走昔日的不幸,做回自己,继续前行,愿望终会实现~~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6-6-10 17:36 编辑

第十三章  不想长大


      灰色的天空下,银发诗人独自伫立在天台,遥望整座城市,其中真正生存着的人类不过总人口的1/5,其余居民皆已化作了火炬,一种红世异客用来防止存在平衡突遭崩塌的防范工具。
      深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可以明显地感受到空气中所蕴藏的存在之力,不仅是人类的,也有火雾战士以及红世使徒的。毫无疑问,在不久之前,这座城市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一场红世相关者的战争。
      然而如今,什么也没有,整座城市及其周围都搜寻不到任何火雾战士的存在,同样的,红世使徒的存在也稀薄得可怜,仿佛大家在一夜之间全部遭到了神隐似的,即使兰迪三人逮到了几只残存的红世之徒,也没能问出一星半点有价值的情报。
      兰迪面朝西北,凝望远方,海蓝色花瓣在他身前不安分地舞动,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奔向气息主人所处的地方,这是红世魔王“碎靈書蕾”留给他的指路标识,也是他判定迦蒂丝至今依旧存活的唯一佐证。
      (那家伙在干嘛呢?!是还在追逐“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吗?抑或是已经改变了初衷与对方再次联手了呢?)
      由于没能如愿见到心中挂念的那个小小红世使徒,兰迪的情绪有些低落,寒风习习,几缕银丝随风而舞,散出些许的不安与担忧。
      “看来「化妆舞会」那些家伙的势头很猛啊!”
      “是啊……”
      即使身在这片土地的东北角,兰迪亦能感受到红世使徒在东南地区大规模活动所形成的存在之力流动,心中不免又担心起了虞轩托付给自己的那个橙发女孩,不知她现在是否安全,是否在领导着已然残破不堪的『傀轮会』。
      “兰迪君~琪雅刚才兜了一圈,好无聊,空荡荡的喵~”
      拥有翡翠色瞳眸的少女蹦到了兰迪面前,琉璃色长发扎成的马尾在身后晃动着,鸭黄色的薄纱裙让原本就娇小的她仿佛是一只出生在冬天的雏鸟,玲珑的玉足无拘无束地踩在冰冷地面,尽情感受这座属于冬天的城市。
      望向远方,伊丽莎白·莱娜·鲁宾孤零零地站在市中心的尖塔顶端,与“虚影の踊り手”的自由简约不同,这位昔日女王的衣装庄重华贵,黑色丝带捆绑的金色发辫呈倒螺旋状垂在圆圆的脸旁,繁复层叠的华裙从脖颈一直覆盖到膝盖,将纤细小腿完全保护的黑色丝袜与精巧的红色圆头皮鞋配合在一起,使其高贵又不失女孩的可爱。
      “‘真红の女王’小姐,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本应立即赶往西北方的兰迪在途中意外收到了来自于希腊本部的消息,“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希望他能帮忙追查一名红世使徒,一名曾流转于多个红世组织的红世之徒,而他最后被目击到的地点就是这里!
      (也许已经被剿灭,又或者逃到了别的地方吧?)
      兰迪不禁微微皱眉,思索着该如何确定一个自己从未见过、又不知生死的敌人的方法,即使拜托“碎靈書蕾”,也必须获得对方部分的存在之力才行。所以,他目前只能依靠同样精通自在法的“真红の女王”协助自己,毕竟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单干强,虽然他也知道对方真正要找的是另外一名红世使徒,“侍星月姬”。
      “目前没有!”
      伊丽莎白的回答不出所料,其实在这之前,他已经用不同的自在法对这座城市实施了三次以上的地毯式搜索,然而一无所获,没有迦蒂丝的消息,也没有目标对象的反应,只有弥漫在空气中浓烈的存在之力分子与遍布大街小巷的火炬。
      也许是见兰迪久久没有回应自己吧,琪雅怏怏地转身跃向对面的高楼,朝远处的伊丽莎白而去,娇小的身影散发出几分落寞。
      忙于搜索红世使徒的诗人没有太过在意身前的女孩,因为此刻的他有太多的事需要挂心:没能如约见面的迦蒂丝、来自于『星月辰光』同伴的呼唤、身心均遭受重创的芮伊、一次次派出杀手的“侍星月姬”、一个不认识却必须要找到的红世使徒……兰迪感到自己正置身于万千蛛丝之中,却理不出这一切的源头。
      “总感觉这之中有什么联系……”
      心中隐隐涌上一股不安,数百年的战斗磨砺出了远超一般人的第六感,可是,他找不到那根可以将这一切全部串联的主线。
      兰迪望向西北方,他已经决定倘若今晚还不能搜查出个结果的话,明早立即出发前往西北,继续追寻迦蒂丝的踪迹。
      (不管了!不能把太多时间耗在找一个没有半点线索的红世使徒身上!)
      由火雾战士、红世使徒、人类构成的『星月辰光』不同于一般红世组织,尽管“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身为组织的首领,但她从未要求组织成员绝对地服从自己,与其说这是一个组织,更像是一个和乐融融的大家庭。
      不知道大家都如何了?银发的诗人不禁开始想念那些百余年不曾相见的伙伴们,如吉祥物般存在的赤脚女孩“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异常喜欢少女几乎到了变态程度的中年人“秘之人偶师”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内心羞涩却手段凶狠的杀手少女“毒梦杀手”如月桃香、从未展示过真面目的神秘人“远谋の王子”提摩希·亚历山大、英气凛然的“踏浪之骑手”法莉斯·坦格利安、总被认作女孩子的飞翔少年“苍穹精灵”埃米莉·叶菲莫维奇·列宾……仔细想想,『星月辰光』还真是聚集了一群奇怪的家伙呢~
      回到现实,兰迪眼中的行人不再是人类的外表,而是一簇簇蓝色火焰,有些依旧在旺盛地燃烧,有些却已是摇曳将熄,没有异色的火焰,也没有无法探知的盲区,这座城市的一切平淡而无味,枯燥而没有希望。
      与这里相比,『星月辰光』本部所在的希腊则要有活力的多,除了一群奇怪的火雾战士外,那里还聚集了一群活泼调皮的红世使徒们,脸上时刻挂着幸福微笑却分外爱捉弄人的小恶魔“醉梦の姬”缪西娅·皮科希、沉默寡言却对弱者分外亲切的“铜牛”塔罗斯、性格认真却总喜欢在同伴面前耍宝的“暴风雨之音”萨芽卡·塞特、充满元气一刻不停歇的“储幸跃兔”伊丝忒、总是和“苍穹精灵”埃米莉黏在一起的“落焰鼠”拉塔托丝克……
      “土妹子乡巴佬!”
      “娇生惯养大小姐!”
      一阵喧嚣打断了兰迪的回忆,“真红の女王”与“虚影の踊り手”似乎正在为彼此的服饰风格而争论不休。
      “放任自流!”
      “拘束自虐!”
      不知何时,两名少女已经从遥远的尖塔移动到了距离兰迪不远处的天台边。
      “有伤风化!”
      “装腔作势!”
      琪雅头顶一对栗色猫耳频繁不时抽动,身后一条黑色斑纹的尾巴不安地两侧来回摇摆,看得兰迪不由想伸手去抓。与她对峙的伊丽莎白此时也没了女王的风范,鼓着嘴的她完全就像个与同伴闹矛盾的孩子,本就圆圆的脸蛋让人更想捏一把。
      “哼!”
      “哼!”
      两人颇为默契地同时别过脸,一副再也不会和对方说话的气势。
      正当兰迪思忖该如何劝架时,一个身影突然闪现,尚不等众人采取行动,她便已经一手一个,用胳膊将两名少女同时搂在怀里。
      “好可爱~两人都好可爱呀~~~~~~~”
      “咪,放开琪雅,好难受,要死了的喵!”
      “大胆,吾辈可是……唔……”
      两名女孩使劲拍打着范妮·玛祖伊·蕾娜的手臂,想要让对方松手,可原本就对痛觉迟缓的“雨珠钢琴师”,如今更是沉浸在幸福中,丝毫没有感受到女孩们的垂死挣扎。
      “蕾娜!蕾娜!你手上两个孩子快不行了!!”
      “啊!”
      在契约魔王“霡霂樂玢”忒菈洛柯·诃莉媞一声声的呼唤下,范妮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用力过猛致使琪雅和伊丽莎白险些窒息,急忙松开胳膊。
      由于长时间缺氧,好不容易从魔爪逃脱的琪雅在重新着地的刹那,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咳咳~~吓死琪雅了,差点就回不来了的喵~~”
      同样的现象也发生在伊丽莎白·莱娜·鲁宾身上,只是曾是一国之君的尊严不允许她就这么屈膝在地,她左手抓着铁丝网,颤抖地站起身。
      望着两人狼狈的模样,兰迪赶紧用手遮挡不禁上扬的嘴角,先前还在为衣装争执的两人恐怕根本没料到自己会在毫无敌人的情况下遭遇性命之忧吧。
      “啊,对不起,对不起,蕾娜没想要伤害你们的!”
      知道自己险些闯下大祸的“雨之钢琴师”急忙向两人道歉,同时伸出手试图察看两人伤情,但多次被她伤害的琪雅和伊丽莎白不由自主地一同后退了一步。显然,眼前这名少女已在两个女孩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那个……”
      琪雅和伊丽莎白的胆怯似乎深深刺痛了范妮·玛祖伊·蕾娜的心,她竟毫无征兆地突然跪在她们面前,同时拉住两人的手,脸上依旧努力保持着微笑,望向她们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歉意与担忧,仿佛一个犯了错恳求原谅的孩子般。
      “真的对不起,蕾娜不是故意的,请继续和蕾娜玩耍吧!”
      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两个女孩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先前战斗中表现得如此凶狠的“雨之钢琴师”会有这么一面。
      伊丽莎白习惯性地抬起手,犹如一位准许骑士平身的女王,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可是,正当“平身”即将脱口而出之际,她却猛然醒悟到,自己已经不是昔日那个万人之上的女王了,眼前的少女也并不是自己的属臣。
      就在伊丽莎白还在斟酌该如何开口的时候,琪雅已抢先一步扶起了跪在地上的“雨之钢琴师”,尽管兰迪依旧能从“虚影の踊り手”的脸上看到一丝残留的恐惧,但她还是努力地表现出没有在意的模样,站在对方身边。
      “要吾辈原谅也不是不可以!”
      眼见“好人”已被他人做,伊丽莎白抽回手,继续戴起名为“女王”的面具。
      “但必须要答应吾辈以下三点:首先,没有吾辈准许,不许出现在5米以内;其次,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再伤害我们!”
      兰迪注意到伊丽莎白在说第二条前曾偷偷瞄了自己一眼,让他擅自产生了对方的第二条是在保护自己的联想。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吧……)
      毕竟众人在先前的战斗中已经充分领教了“雨之钢琴师”的身手,加之刚才的行为,可能“真红の女王”只是为了避免再次遭遇这样的情况。
      “第三条,任何时候,都必须听从吾辈的命令!”
      “凭什么的喵!”
      明明是针对范妮·玛祖伊·蕾娜提出的条件,结果率先爆发不满的却是一旁的琪雅,而当事者在一番考量后,仅仅只是用委屈的表情提出了“必须要离开5米吗?”的异议。
      “能不能稍微近一点呢~”
      如此顺利的交涉连伊丽莎白自己都没预想到,原本预计会被提出反对的地方除了“5米”外一个也没提到,不知是给予对方的赏赐,还是回答的过于匆忙,在原本不应退让的距离问题上,她松了口:
      “嗯,啊,那就3米吧……”
      “呜喵,这样不行的喵!蕾娜才是姐姐吧,为什喵……为什么要接受这种条件啊!!”
      明明是其他人的事,琪雅却如同发生在自己身上般,才放松不久的栗色尾毛又一次纷纷竖起,先前告一段落的争辩如今因为新的话题战火重燃。
      “不过是只宠物猫,竟敢顶撞吾辈!”
      “你才宠物猫呢!”
      琪雅调皮地朝对方做了个鬼脸,而后轻盈地一跃,转眼已踩在了一旁旅馆的屋顶上,挑衅地吐了吐舌头,留下一句“小矮子~”。
      “说、说谁矮子呢!你这只不知廉耻的野猫!”
      “来咬琪雅啊~”
      争吵间,琪雅已然又越过了一栋建筑,而伊丽莎白也不甘示弱,数条玫红花瓣组成的长龙直扑琪雅的所在,而她自己也在花瓣的簇拥中高速追击。
      只有蕾娜始终安静地站在原地,直到“真红の女王”距离她3米以外,她才终于迈开步子,紧追两人:
      “你们等等我~”
      旁观整个事态发展的“银月诗人”带着浅浅的笑意,找了一块石板坐下,继续观赏这场追逐,曾几何时,这样的嬉戏打闹也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是,距离现在已太过遥远。
      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单纯的孩子,不知道红世使徒,也不知道人心险恶,梦想着能够高中状元,继而成为朝廷重臣,有朝一日衣锦还乡。或者游历大好河山,写下无数诗篇,在市井中广为流传。
      那时候的他只是个单纯的孩子,和玩伴们相互追逐打闹、一起闯祸挨罚,和同窗们一同努力学习,每天的日子充实而无忧无虑,仿佛以后的日子也会一如既往地充满欢乐和希望,长大后的大家都会成为各自心中的那个人。
      那时候的他不过个单纯的孩子,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惹哭了表妹,又有多少次逗笑了对方,背着她走过了多少里路,又因此惹怒了父母多少回。青梅竹马的两人一起在湖畔对诗,一起在山间寻宝,一起在庙会游玩,曾经相约要一起参加科举,也曾发誓要永远在一起,直到那一天……
      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不谢的玫瑰花,为什么幸福的青鸟要飞的那麽高,为什么结局没欢笑而是泪流满面,为什么对流星许愿却从来没实现!
      (真是不想长大呢……)
      这样,他就不必知道花儿终究要凋零,就能永远相信会有幸福的青鸟,就不必亲眼目睹这世界的黑暗,就能和一起对流星许愿的表妹永远在一起了。
      “山间避暑,湖畔游春,清风碧水悠悠。笑靥如花,佳人执手同舟。诗香惠及百里,众慕名、夫复何求。尚年少,万物唯美好,不懂忧愁。”
      遥望在城市上空追逐的女孩们,她们每一个人都有着令人心酸的过去,兰迪不禁猜想,她们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曾无数次拒绝长大呢?蕾娜与父母和弟弟和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伊丽莎白英气凛然地统治着属于她的国家,琪雅幸福地陪伴在打渔的父母身边……没有虐待、没有背叛、没有拘束,当然,也不会有如今走在终日战斗之路上的少女们。
      “雨打娇枝心碎,泪落花满地,诸事皆休。身陨魂飘,徒留悲愿心头。亲尝世间百苦,泪几干、恩怨情仇。回望首,问童年,缘只逗留!”
      望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吟一首苦叹成长的诗词,银发的诗人转身离开天台,继续前往下一处地点,寻找有关这座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点点滴滴……




後记
   小生,月牍兰迪。
   时至今日,距离第六卷开篇已经过去了一年半,期间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变故,真是彻底地延期了。
   在此,先要向一直等待着的各位跟随至今的老读者以及入坑不久的新读者们说声抱歉,同时也表示感谢,感谢大家依旧坚持等待本文的更新。
   本卷的主线是兰迪一路追寻迦蒂丝来到了东北,而副线则是迦蒂丝渐渐成长,最终讨伐了自己的姐姐,“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
   同时,在兰迪追寻迦蒂丝的途中先后遭遇了“七宫”的成员,一群原本是人类,却遭遇了各种不公正待遇最终被“侍星月姬”强行与红世魔王契约的火雾战士们。
    琪雅出生在亚洲某国的小渔村,结果整个村庄被红世之徒“迷影蜃气”基恩啃食,而琪雅则遭到利用成了对方继续敛财和寻找食物的工具;
    哈根·克努特的设定部分参照了《钢之炼金术师》的斯卡,他因为白化病而备受村里人歧视,唯一善待他的是一名外村买来的少妇,赫勒,结果却被当做异类淹死在了海中。
    伊丽莎白·莱娜·鲁宾的外形参考了《蔷薇少女》的真红,作为欧洲某个小国的女性君主,却遭到了自己老师的背叛,国家惨遭覆灭,自己也几乎身陷囹圄。
    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基本沿用了《Fate》中伊莉雅的设定,同样是作为爱因兹贝伦家族的子嗣,同样被作为家族工具对待,其中部分情节是在《空之轨迹》星门15的构思上修改的。
    范妮·玛祖伊·蕾娜的形象来自于《马路须加学园》中的激辣,而过去经历同样是参考了其舞台剧《马路须加学园-京都·血風修学旅行-》中关于激辣童年的情节,父母离异,遭到母亲家暴,并且额外增加了有关弟弟和在学校被欺凌,造成其在精神方面的不稳定。

   最后要说一点的是本卷中的特别之处:本卷的标题90%以上采用了歌曲名,而其中的故事也是能与该歌曲相呼应的
   序章  元AKB48的秋元才加毕业曲《強さと弱さの間で》(强与弱之间)
   第二章 张惠妹的《姐妹》
   第三章 乃木坂46的《何度目の青空か》(第几回的青空)
   第四章 AKB48的《会いたかった》(想见你)
   第五章 AKB48的TeamK 5th公演曲《否定のレクイエム》(否定的安魂曲)
   第六章 AKB48专辑中的柏木由纪SOLO曲《よわむしけむし》(胆小鬼哭泣虫)
   断章二 三代目 J Soul Brothers的《花火》
   第七章 桃色幸运草Z的《泣いてもいいんだよ》(即使哭泣也无妨)
   第八章 动画《无头骑士异闻录》OP,来自于THEATRE BROOK的《裏切りの夕焼け》(背叛的黄昏)
   断章三 动画《舞-乙HiME》插曲,来自于栗林みな実的《被风和星星拥抱》(被风和星星拥抱)
   第九章 动画《Fate/stay night》伊莉雅BGM《冬之妖精》
   第十章 コブクロ的《未来》
   断章四 三代目 J Soul Brothers的《冬物语》
   第十一章 元SKE48的松井玲奈毕业曲《2588日》
   第十二章 AKB48的TeamA 6rh公演曲《命の意味》(生命的意义)
   断章五 superfly的《Beautiful》   
   第十三章 S.H.E.的《不想长大》
    这几首歌不仅仅只是章节标题,也是咱喜欢并想推荐给各位读者的
   在往後的故事里,还会有更多的歌曲推荐,也会有各种各样的人物会登场,他们或是来自于其他作品中的友情客串、或是来自于咱现实生活中的虚像映射、或是来自于咱不同人格的情感寄宿。各位读者若是能够喜欢的话,就是咱最大的喜悦了。
   最后要说的是:谢谢你们,本作品最大支持者——各位看官。虽然目前依旧处于没有插话的状态,但是咱还是会继续努力的,绝不会辜负各位读者的。
    第七卷开篇预计会在一个月以后,因为,六月有48系的总选需要忙碌!!


                                                                                        2016年06月
                                                                                           月牍兰迪



PS:以下是本卷人物名出处:
火雾战士&契约魔王:

契约魔王:“婧雨缨狮”泰芙姆特< Tefnut >
来源于古埃及雨云女神。拉之女,苏之妻子与姐妹,给布与奴特之母,乃一具有母狮头的女神,名字可能来自Teftef(to spit, to moisten)及Nu(水,天空)。
神器:领口的玫瑰色丝带“贝莉”< Belle >:
来源于世界著名童话《美女与野兽》的女主角贝莉(Belle)。
契约者:“純穉公主”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 Charlotte Eyre Einzbern >:
夏洛蒂:来源于世界名著《简·爱》的作者夏洛蒂·勃朗特(Charlotte Bronte)
艾:来源于世界名著《简·爱》的女主角简·爱(Jane Eyre)。
爱因兹贝伦:来源于《fate stay night》魔术世家爱因兹贝伦(Einzbern)。


契约魔王:“慧光神盾”弥涅耳瓦< Minerva >
来源于希腊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也是奥林匹斯三处女神之一,雅典娜的罗马名字弥涅耳瓦(Minerva)。
神器:周围装饰有金色流苏的金质白玉雕琢巨盾“埃吉斯”:
来源于雅典娜随身携带的神盾埃吉斯(Aegis)。
契约者:“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
帕拉斯(Pallas):源于雅典娜的玩伴帕拉斯;雅典娜在与她玩战争的游戏时因长矛的一击被雅典娜之父用神盾挡住了而分心,被雅典娜无意致死,因纪念她,雅典娜改名帕拉斯,自称为帕拉斯·雅典娜。
萨莎:源于《圣斗士星矢冥王神话》女神雅典娜的化身。


契约魔王:“暗之伊甸”桑达尔丰(Sandalphon):
桑达尔丰:来源于犹太教神秘主义学派中天使长梅塔特隆的孪生兄弟“暗之天使”桑达尔丰(Sandalphon)
神器:惨白中略带青紫的骷髅勋章“马克斯”
马克斯-因在伊松索河前线并因在夺取蒙特山和隆格诺恩的突击行动而荣获德意志帝国最高荣誉——“蓝色马克斯”勋章
契约者:“幽冥军事家”埃尔温·沃尔夫< Erwin·Wolf >:
埃尔温:出自德国二战名将“沙漠之狐”埃尔温·隆美尔
沃尔夫:德国传统姓氏


契约魔王:“御龙之主宰/龙领主/群龙之主”索菲·拉斯塔班·古库玛兹:
索菲·拉斯塔班:来源于卡牌游戏《Aquarian Age》中極星帝国人物索菲·拉斯塔班(Sophie Rastaban)。
古库玛兹:来源于玛雅人的重要一支——基切玛雅人(生活在危地马拉北部)的神话史诗《波波尔·乌》中登场的创世龙神,海神,称号为“最崇高的羽蛇”,古库玛兹(Gukmaz)。
神器:白銀色の指輪“艾露塔妮恩”:
来源于卡牌游戏《Aquarian Age》中極星帝国人物索菲·拉斯塔班的原名,索菲·艾露塔妮恩(Sophie Eltanin)。
契约者:“踏浪之骑手”法莉斯·坦格利安< Pharis Targaryen >:
法莉斯:来源于来源于卡牌游戏《Aquarian Age》中極星帝国人物法莉斯·阿尔佛鲁特(Pharis Alphard)。
坦格利安:源自于美国作家乔治·R·R·马丁的畅销史诗/严肃奇幻小说《冰与火之歌》系列中的一个显赫家族——坦格利安家族(House Targaryen)。


契约魔王:“五彩神煌”菲妮克丝·奥< Phoenix Al'ar >:
菲妮克丝:在古希腊和古埃及的传说中,凤凰是一种传说中的鸟,它与埃及神话中的太阳神和希腊神话中的阿波罗有着密切的联系。
奥:出自网络游戏《魔兽世界》中血精灵王子凯尔萨斯·逐日者的宠物,通体由火焰构成的凤凰之神,奥(Al'ar)。
神器:悬挂在手链上的宝瓶型“赫里奥波里斯”< Heliopolis >:
来源于古埃及最重要的圣地之一,被称“太阳城”的赫里奥波里斯(Heliopolis)。
契约者:“驭火之骑士”凯尔萨斯·尤利乌斯< Kael'thas Julius>:
凯尔萨斯:来源于网络游戏魔兽世界中的角色,血精灵之王,凯尔萨斯·逐日者(Kael'thas Sunstrider)。
尤利乌斯:来源于罗马曾经最有影响力的三大家族之一,土生土长于罗马的古老贵族——尤利乌斯家族(House Julius)。
宝具:可自由收缩剑刃长度的宝具——格拉姆德林剑
来源于作家J.R.R.德尔金著名小说《指环王》中的精灵之剑(精灵为了与邪鬼作战而锻造了很多魔剑),格拉姆德林剑(Glamdring)。


契约魔王:“尘世巨蛇”耶梦加得< Jormungand>
来源于冰岛史诗《埃达》的记载,耶梦加得是一条身型极为庞大的巨蛇,它与巨狼芬里尔、死神海拉都充满着邪恶的力量。
神器:蛇形吊坠“约尔曼冈德”< Jormungand>:
来源于尘世巨蛇耶梦加得的另一个名称,出自德语世界蛇。
契约者:“毒梦杀手”如月桃香< Kisaragi Momoka >
如月:出自动画《阳炎Project》如月伸太郎。
桃香:出自动画《恋姬无双》桃香(刘备)。


契约魔王:“彩裳碧蛾”欧茜拉·萨玛< Osira sama >
来源于日本的养蚕神オシラサマ,Osira是蚕的意思。
神器:彩纹碧绿色的马褂型神器“欧森达库”:
来源于神体是在一对长约一尺的木棒上装上画有男、女、家畜等等的由布裹成的头部,然后给他穿上被称作[おせんだく]的布制衣服就完成了。
契约者:“苍穹精灵”埃米莉·叶菲莫维奇·列宾< Emily Yafimovich Repin >
埃米莉:来源于电影《蜻蜓》的女主角埃米莉·达罗(Emily Darrow)。
叶菲莫维奇·列宾:来源于俄罗斯画家,巡回展览画派的主要代表人物,名画珍品《蜻蜓》的作者——伊里亚·叶菲莫维奇·列宾(Ilya Yafimovich Repin)。



红世魔王:
"暴风雨之音"萨芽卡·塞特[Sayaka Seth]
萨芽卡:日文名字“彩”的音译,来源于NMB48队长山本彩(Yamamoto Sayaka)。
塞特:赛特(Set,也作Seth,Setekh等)古埃及沙漠、外国之神,象征风雨不顺的季节,塞特是俄赛里斯的兄弟。在埃及最古老的神话中是奥西里斯和荷鲁斯最大的敌人。

"铜牛"塔罗斯
来源于希腊神话的青铜巨人,属于青铜一代(the bronze generation)最后一人,塔罗斯(Talos)。

"怒狮烈焰"赛赫梅忒< Sekhmet >
赛赫梅忒:来源于埃及,赛克美特女神,又称赛赫米特,是母狮头的女神,是一个拥有狮子头部和女人躯体的女神。她的名字的意思是“强大、非凡和暴烈”。主司战争和破坏。

"碎灵書蕾"卡尔凯缇雅·斯卡雷特
卡尔凯缇雅:印度神话和佛教体系中的战神,湿婆神和恒河女神亘伽的儿子,卡尔凯蒂耶(Kartikeya)
斯卡雷特:系列作品《东方Project》中的角色,芙兰朵露·斯卡雷特(Flandre Scarlet)

"恐怖啃食者"尼德霍格
来源于北欧神话中一条盘据在世界之树(Yggdrasil)的底部,不断啃蚀著其根部的黑龙尼德霍格(Nidhogg)。

"管理者"克尔洛浦斯
传说中雅典的第一位国王,刻克洛普斯(Cecrops),拥有人的身体,蛇的尾巴。关于他的传说在维吉尔的《埃涅伊德》第5卷、荷马的《奥德赛》第11卷以及赫西奥德的《神谱》中都有记载。

"傲冥双首"奥茵
来源于《神异经(西荒经)》,是中国古代汉族神话传说中的神兽之一,傲因。



红世之徒
"须羊"萨堤罗斯
来源于希腊神话中,具有人形却有山羊尖角、腿和短角的森林之神色情狂萨堤罗斯(Satyrs,半人羊)

"迷影蜃气"基恩
来源于阿拉伯传说中的神怪(灵怪),在人类被创造出来以前就存在于天地之间,据说是真主从黑色的无烟火焰中创造出来的。

"四翼慌炎"苏安郁
来源于《山海经(北次三经)》有载的鸟类,酸与。形状象蛇,四翼六眼三足。自呼其名。现之则该地有恐慌。

"空吠"舒施奥·曲安
来源于《周书(王会)》有载,(鼠勺)犬。类狗,能飞,食虎豹。

"落焰鼠"拉塔托丝克
来源于北欧神话一只住在世界之树上的松鼠拉塔托斯克(Ratatosk)。它是挑拨离间的高手,名字的意思为“尖牙”(The Swift Tusked 或 drilling tooth)。




人类
第三章  何度目の青空か?(下篇)
塞莱斯特·罗德里格兹(Celeste Rodriguez)
塞莱斯特——塞莱斯特·琼斯是邪教组织「上帝之子」中遭到性虐的孩童之一
罗德里格兹——里基·罗德里格兹,邪教组织「上帝之子」的教主,创始人大卫·伯格的继子,同时也是遭到性虐的孩童之一。
里基·伯格(Ricky Berger)
里基——里基·罗德里格兹,邪教组织「上帝之子」的教主,创始人大卫·伯格的孩子,同时也是遭到性虐的孩童之一
伯格——大卫·伯格,邪教组织「上帝之子」的创始人。


第七章  君の第二章(上篇)
克劳斯·冯·休谟
克劳斯·冯——克劳斯·菲利普·玛丽亚·查士丁尼·申克·冯·施陶芬柏格:国防军内的抵抗组织核心人员。他加入抵抗组织后,立即采取刺杀行动,其中最后一次行动就是瓦尔基里行动。
休谟——爱德华·休谟:希特勒在林茨中学的法文、德文教师,从希特勒1901年下半年开始复读中学一年级时就作其年级主任。


第七章  君の第二章(下篇)
乔治·曼利·莱娜·鲁宾(George Manley Reiner Rubin)
乔治——影响美国诗人伊丽莎白·毕肖普早期作品的威尔士诗人、演说家、牧师、玄学派圣人,乔治·赫伯特(George Herbert)
曼利——影响伊丽莎白·毕肖普早期作品的英国诗人杰拉尔德·曼利·霍普金斯(Gerard Manley Hopkins)
莱娜·鲁宾:来源于动画蔷薇少女真红的德语发音Reiner Rubin。


第十一章  2588日(中篇)
雅科布·玛祖伊·蕾娜(Jakob Matsui Rena)
雅科布——来源于德国犹太裔作曲家。为德国浪漫乐派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雅科布·路德维希·费利克斯·门德尔松·巴托尔迪(Jakob Ludwig Felix Mendelssohn Bartholdy)
玛祖伊·蕾娜:来源于元SKE48的 核心人物之一,松井玲奈(Matsui Rena)
丽贝卡:来源于大卫贝克汉姆的前私人助理,丽贝卡·卢斯(Rebecca Loos)
布兰达·桑切斯
布兰达——来源于性学研究大师曼尼的性别实验的试验者,出生 8 个月的小布鲁斯在接受割包皮手术时意外失去了阴茎,他的父母听从当时性学研究大师曼尼(John Money)的意见,将他们布鲁斯变性为女生,将他当成女儿养大并改名为布兰达(Brenda)


第十一章  2588日(下篇)
萝拉·罗德姆(Lola Rodham)
萝拉——前联邦德国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执导电影《萝拉》
罗德姆——来源于以美国前第一夫人和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为主角的一部传记片,即希拉里·克林顿的家族姓氏,罗德姆(Rodham)


断章  Beautiful
凯利·卡明斯基(Kelly Kamenski)
凯利——来源于小说《Fate/Zero》卫宫切嗣的别称Kelly;卡明斯基——来源于小说《Fate/Zero》卫宫切嗣的养母兼恩师,娜塔莉亚·卡明斯基(Natalia Kamenski)





第七卷



序章  世界には愛しかない

      ——跑上过街天桥,夏日的蓝天就这样出现,明明知道绝对触碰不到,我却踮起脚尖,尽力地将手伸出。
      破衣烂衫的女孩赤着脚在狭长的街道中奔跑着,不理会周围人的流言蜚语,不顾及身后追逐着的矮胖男子,伸出手,想要抓取什么,却一无所获。对于身处最底层的女孩来说,那个存在太过耀眼,明知无法企及也无法拥有,可依然按耐不住想要去碰触的心。

      ——白色的积雨云滚动着靠近,不知何处的蝉们一齐鸣叫,连太阳一瞬也因此而胆怯,看似复杂的这个世界,其实只是因为爱不停转动。
      长发飘飘的少女抱着哇哇啼哭的婴儿,在她的周围刚刚发生了一场战斗,倒在一边的是为了保护人类而杀死怪物的战士,另一边化为灰烬的是为了维持日常而抵抗袭击者的异端,失去了真爱的男子在蝉鸣中选择了殉情,愧对这一切的女孩在闷热中同样走上了不归路。同样是因为爱,可最后却各自走上歧路。

      ——明明天空仍然明亮 雨却突然下了起来,穿着沾湿的裤子,我跑在街上,对于阵雨或是无法预知的未来,我并不讨厌。
      寄宿在虫蛹中的“晓命法理”迪安·凱希特不由回想起了前不久听到的一首歌,不知为何,自己似乎十分喜欢这种在歌词中加入独白的形式。
      “真是讽刺呢~明明最想要杀死的是‘银月诗人’,结果最喜欢的却是这种类似于游吟诗般的乐曲。”
      闪烁着捉摸不定的水晶绿的虫蛹中,迪安·凱希特心中翻腾起一抹苦涩,虫蛹的颜色也因此略微变得黯淡,可将其系在腰间的男孩并没有察觉,依然和坐在对面的女孩侃侃而谈。
      (她应该会成为我最后、也是最优秀的作品吧!)
      尽管“晓命法理”迪安·凱希特通过存在之力完全掌握了眼前女孩的过去与未来,继而知晓了其不可估量的未来,但在其他普通人看来,眼前这名女孩只是个唯唯诺诺、不善言辞的乡下妹。
      (最后的决战会如何呢,“银月诗人”?)
      想到距离了结这段恩怨的日子越来越近,“晓命法理”迪安·凱希特的心中不免有些激动,虫蛹的颜色也随之恢复成了水晶般的亮绿色。
      距今七百余年前的某天,“晓命法理”迪安·凱希特正准备与“探耽求究”丹塔利欧教授商讨有关人为制造类似火雾战士的构想,然而明媚的天空却突然下起一阵细雨,喜欢雨水的他在湖边尽情享受这意料之外的恩赐,幻想着当娜乌西卡与“七星”媞坦妮娅相互结合与其他红世使徒和人类共同生活的美好未来。
      可当时的他所不曾料到的是“七星”媞坦妮娅已然陨落,在那个美好的未来中永远没有了主角,没有了他所憧憬与敬佩的女王。
      (媞坦妮娅……)
      浓烈的思念与不甘在胸中燃烧,化为怒火支撑着他一路走来。虚影の踊り手、白壁守卫、真红の女王、純穉公主、雨之钢琴师、翩緜奏者、耀曇の修女……在这七百年间,他持续地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强大的火雾战士,可创造的目的早已偏离了最初,从拯救娜乌西卡与“七星”媞坦妮娅变为了向“银月诗人”复仇,而这样的日子也即将终结……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7-1-21 15:15 编辑

第一章  恋

      成都,被称作中国的西南中心,自古以来就是兵家的必争之地,即使在今天,它的重要性依然无可撼动。
      “封绝设置如何?”
      “OK!”
      “自在式呢?”
      “确认完毕!”
      毗邻繁华路口的一栋高层建筑中,火雾战士们紧张地进行着最后的确认。芮伊疲惫地倚着墙,不时转过头从临近的窗口向东张望,倘若不出意外,由红世魔王率领的巡逻小队会在半小时后通过这个路口,而她所要做的就是在收到协助者报告后,及时启动设置完毕的自在式,一举消灭这支小队。
      向下俯瞰,略显破旧的天桥上,络绎不绝的行人们穿行其上,他们不会料到自己所处之处再过不久就将化作一片火海。
      芮伊手中攥着一封刚刚收到的电报,发报人是孤身前往北方搜寻“妖蝶”的“银月诗人”。
      “根据‘银月诗人’的所提供的情报,上海战役前,「魔术殿堂」就已指示‘异蝴’扫荡了北方。因而,我们已经完全丧失了对那片区域的控制,不仅仅只是失去据点这么简单,而是很多城市已经成了只剩‘火炬’的空城!”
      在场的火雾战士各个面色凝重,所有人再一次深切地体会到,如今的形势已经不是不利了,而是极端恶劣了。就在数天前,几乎集结了『傀轮会』所能动用的全部兵力的上海战役彻底失败,在这之后,由『化妆舞会』与『魔术殿堂』所组成的联军持续推进,处于兵力真空的各个重要据点相继丢失,转眼“红世使徒联军”已经控制了沿中国沿海部到东京湾的海岸线,拐过喜马拉雅山脉向上,包括中东全境,小亚细亚到乌克兰、白俄罗斯……这一整块相当于世界四分之一的领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银月诗人”口中得知这场战斗真意的“彩弦博学者”迅速采取了针对性的行动,最大限度保存了西南方向大量未被卷入战火的有生力量。
      “恐怕那边的同志已经……”
      先前『傀轮会』经常与一直盘踞于此的由红世魔王“黑腭”为首的红世集团『美食家们』发生摩擦,直至3个月前,『美食家们』突然销声匿迹。而当时『傀轮会』正在全力准备所谓的“上海围歼战”,因而也没太过留意这场突变,却不曾想其背后竟是『魔术殿堂』。
      橙色刘海下,惹人怜爱的小小脸庞刻满了伤悲之色,其中还隐隐透着丝丝不安,虽然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策划伏击战了,但在人流如此密集的地点而且对象还是颇有声名的红世魔王“风之号角”。
      “嬴己,协助者们的撤退通道如何?”
      “回复芮伊大人,确保通畅!”
      答话的是一位白衣青年,“百鸟の御者”嬴己。
      自撤离上海以来,嬴己就一直跟随在“彩弦博学者”身边,无论是在战斗、商议还是平时,这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始终鲜有表情,因而其他火雾战士们在私下都戏称他为“扑克脸”。
      “那么——”
      “你们先走吧,我想留下!”
      贸然打断嬴己话语的是一名女孩,她随手将空空如也的便当盒扔进垃圾桶里,单手举起与她娇小身形所不相符的巨大铁锤,扛在肩上,缓缓走向另一扇窗。
      “我从小在这儿长大,还知道几个不错的伏击点,很适合用来打击闻讯赶来的支援部队!”
      说话间,裸露在服饰外的双肩忍不住地一次次颤抖,被几缕玫红色的发丝遮挡的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
      (是因为寒冷吗,抑或是害怕?)
      芮伊摇了摇头,轻易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毕竟站在她面前的可是无数次跨越生死线的勇者,“净罪铁骑”!
      “这样也可以为你们逃脱敌人的搜寻拖延一点时间~”
      冬日的寒风呼呼作响,从窗口的缝隙争先恐后地涌入屋内,持锤的女孩直视前方,从这双看似明亮的瞳眸中隐约可以窥见摇曳的怒焰。
      “你是想要替‘沵迤雨师’报仇吗,荵娴?”
      巨锤中传出了契约魔王不合时宜的关切,女孩没有否定,亦没有肯定,只是紧咬双唇。
      (是这样啊……)
      芮伊大致明白了什么,其实在『傀轮会』内部一直就流传着有不少火雾战士喜欢“沵迤雨师”的传闻,如今看来眼前的女孩也是其中之一吧。
      凝视着渴望复仇的“净罪铁骑”芙荵娴,橙发的指挥官不禁联想到了不久前的自己,那个在接连失去珍贵同伴时只想着与敌人拼死一搏的自己。
      “抱歉,我不能让你独自留下,我们现在首要的目标是在保存实力,在此基础上再伺机反击,而不是相反!”
      作为目前『傀轮会』的最高战场指挥官,芮伊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可违逆的坚决。也许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自从上海一役后,她变了,变得强硬而果断,如同那位已经不存于世的女性,而昔日总是充满乐观的双眸如今却总是蒙着一层淡淡的哀伤,让人又不由得想起了某位总是在战场上吟诵悲伤之诗的男子。
      “可是……”
      “这次作战计划,是‘沵迤雨师’、‘觳觫风伯’、‘剑花挥舞者’……”
      钻心的疼痛毫无征兆地袭来,迫使芮伊不得不停顿了片刻,现在的她似乎只要提到‘剑花挥舞者’这几个字就如千针锥心,原以为无忧无虑地跟随在前辈身后、与他们相伴而行的日子还会持续很长时间,可仅仅只过了一夜,只是一夜,什么都没了,能够带领自己的前辈、能够倾听自己烦恼的同伴、能够让自己心灵放松的场所……全都不在了,茫茫大地,只有自己被留了下来。
      可是,她却不能就这样停滞不前,因为在她的身后还有更多像曾经的自己一样需要人指引的后辈,所以,她只能咬牙继续继续前行,一如过去的季重、虞轩等前辈那般,为年轻人指出一条可以无忧无虑前行的平坦大道。
      “诸位大人与长老们一起商议的结果,你难道想让她们的牺牲、付诸东流吗!”
      尽管哽咽着,芮伊还是完整地将心中的话语传达给了眼前这个执着为倾慕的前辈复仇的女孩,只不过,这句话的分量似乎比自己预想的要重太多,才刚说完,滚烫的泪水已然滑落脸庞。
      模糊的视野中,对方似乎同样眼眶湿润,一直紧咬的双唇微微开启。
      (是想要说什么吗?)
      沉默,无声的氛围一直持续了数分钟,被称呼为“净罪铁骑”的女孩终究没有再做反驳,只是慢慢地、极其不情愿地放下了武器(同时也是契约魔王用以传达意志的神器“阿英”),一起放下的,或许还有那颗想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心。
      “啊————————”
      突如其来的呐喊令在场的火雾战士不由一震,这声悲鸣是如此的撕心裂肺,这其中浸满了对所爱之人逝去的不舍,也载满了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忿恨。
      芮伊静静承受着由此所带来的情感冲击,扶着用以传达魔王意志的五弦琴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在这段日子里,她有多少次想要返身折回,折回那一天,折回那片伤心地,折回那个让她失去了一切的战场,去报仇,同时也去终结这份只有自己存活下来的痛苦。
      但是,她不能!
      在被“银月诗人”告知了此次战役真正意义的现在,在被“剑花挥舞者”交托未来的那一刻,她的生命便不再只属于自己,而是牵动着无数人的未来。
      (我不能再任着自己的性子行事了!)
      拭去悲伤的泪水,“彩弦博学者”芮伊缓步走到女孩面前,摸了摸依旧在哭泣的“净罪铁骑”的头,同时用双眼最后一次检查陷阱布置情况,而后转过身,一一扫过聚集在自己身边的幸存者们。
      “你们一定要记住,我们现在必须尽可能地避免伤亡,等待反攻时刻的来临!”
      (兰迪哥哥、虞轩姐姐,我会完成你们托付给我的任务的!)
      在与“银月诗人”告别后,芮伊通过『傀轮会』的紧急联络通道迅速将上海外界宿的战况通报给了各支部,令各部留守的火雾战士们及时转移,同时销毁相关文档并疏散作为协助者的普通人类,尽可能地降低了大战失败所造成的损失。
      在这过程中,或为了给后方人员撤离争取时间,或为了焚毁未能及时消除的资料,又有数名火雾战士毅然决然地只身挡在敌人大军面前,牺牲在了红世使徒的利爪之下。
      紧张的窒息的氛围中,一段悠扬的乐曲突然想起,芮伊拿起手机,屏幕上只有简单的一个“过”字。
      “敌人已通过了9号点,我们迅速从这里撤离,以免被敌人察觉。”
      收到指令后,身着白色礼服的青年迅速打开悬挂在手链上的宝瓶,无数只若草色的小鸟朝房门方向飞去,徒留下一道道残影形成一条通道,参与此次作战的火雾战士遵循飞鸟的指引迅速下楼,朝西南方向转移。
      “庄莲小姐——”
      突然,芮伊开口喊了其中一人的名字,同时快步来到对方面前:
      “那个、唔……”
      “关于之前的契约人,抱歉了,‘庇佑之刺’。”
      代替契约人的吞吞吐吐,红世魔王“旖旎之弦”主动接过话语权,用她如琴声般悠扬的声音向对方的契约魔王表达出自己的歉意。
      面对最高指挥官的道歉,梳着丸子头的女生一时不知所措,疑惑地盯着戴在手腕的青绿玉镯,即契约魔王“庇佑之刺”栗黎用以传达意志的神器,似乎是在问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旖旎之弦’,那场战争你根本就没参加,不需要道歉。”
      “但……”
      “不必说了,我不想让现在的契约人产生不必要的困惑。”
      名为“庇佑之刺”的红世魔王并没有打算听对方的解释,而是强硬的中断了对话。
      “我们走!”
      “哦,那、那我们先走一步了,芮伊小姐。”
      夹在长官与契约魔王中间的女性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最终还是选择听从魔王的要求,在向芮伊鞠了一躬后,迅速离开了房间。
      这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在做最后确认的芮伊和嬴己,可由于之前的插曲令房间氛围有些尴尬,彼此都只是无声地检查着刻画在墙壁上的自在式。
      “嬴己,辛苦你了。”
      在若草色图案前,受到慰问的白衣青年微微露出些许的惊讶之色,他没有想到作为最高指挥者的“彩弦博学者”会特意问候自己这样一名契约不久、尚属稚嫩的火雾战士。
      “没、没什么,芮伊大人才是辛苦,明明不久前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出如此周密的部署,‘彩弦博学者’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战士呀!”
      配合契约人的话语,鲜少发言的红世魔王“锦鹦玄凤”穷桑也透过悬挂在手链上的宝瓶型神器表达出了自己的意见,爽朗的声音中充满了对于少女的赞许。
      时隔许久,再次听到褒奖之词的芮伊不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一如过去无数次那样:
      ——真的吗?
      ——真的真的,小芮伊真是聪明~
      可是,抬起头,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那位英气逼人却又分外亲切的虞轩姐姐,而是正静静等候自己下一道指令的年轻男性。
      (已经回不去了啊……)
      (不要深陷在悲伤的泥潭中。)
      对于契约魔王关切的劝告,芮伊点点头以示明白,随后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连同心中那份浓郁的哀伤。
      “我们也撤吧~”
      在离开大楼的过程中,芮伊始终与嬴己并肩而行,如同曾经的虞轩对待自己那样。

      半小时后,由红世魔王带领的巡逻小队准时出现在了预定地点。
      走在队伍最前的年轻女性便是火雾战士此次伏击的目标,“风之号角”温琳,墨绿色的小西装搭配着黑色的紧身裤,毫无避讳地向周围人展示自己的傲人身材。
      “明明有这么多口粮,却不能随便吃,真是浪费!”
      她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向身后的两人倾泻着内心的不满,随手将擦身而过的一名少年化作一团青焰。
      紧随其后的其中一人见到此景不由大惊失色,忙不迭上前制止红世魔王的举动:
      “啊,‘风之号角’大人请住手,这样会被参谋阁下责罚的!”
      “嘁!”
      女性不悦地咂了下嘴,松开手,蓝色火焰瞬间又还原为少年的模样,若无其事地从三人身边经过,未曾察觉自己险些从这个世界消失的事实。周围的游人们同样没有留意到异变,各自行走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直到——
      “嗯?”
      伴随一道光影闪过,整条街道,不,整座城市的天空都被浸染成了异样的红色。
      年轻女性侧着头,略带困惑地朝四周张望,却发现除了自己、身后的两名红世之徒以及所率的磷子部队外的一切都陷入了静止。
      很明显,有人发动了封绝。
      “有点意思~”
      紧随而至的是一声巨响,抬头望去,一旁的高层建筑燃起了熊熊烈火,猛烈的赤橙色火焰不断冲破窗户,宛若喷薄而出的夕暮般壮美。
      面对伴随玻璃碎片一同落下的火星,两名红世之徒迅速向后退去,试图远离坠落点,唯有年轻女子依旧呆呆地伫立在正下方。
      “‘风之号角’大——”
      红世之徒的呼喊很快被一阵连续的爆炸声所取代,被呼唤为“风之号角”的女性红世魔王缓缓转头,两名红世之徒已在一片白菫色的火海中化作点点火粉,飘向天际。
      “明明不需要动的……”
      感慨间,一只若草色的巨型鸟类从赤橙火焰中跃出,俯冲向泰然自若的年轻的女性。
      抬起头,深深吸进一口气,随即喷吐而出,刈安色的风暴呈锥形向上扩散,其迅猛之势却丝毫未减,若草色构筑的巨鸟连同玻璃碎片瞬间被吹散,留下一片空洞,这就是红世魔王“风之号角”温琳引以为傲的自在法,“风起”。
      (后面还有吗!)
      背后巨大的存在感瞬间引起了她的警觉,转身的同时对威胁到自己的存在如法炮制地吹出刈安色的死亡之风,然而这次……
      “呜——”
      毫无防备的她被一股强大的气流瞬间击飞,重重地撞在了最初燃起火焰的大厦底楼的墙壁上。
      “啊啊啊啊啊啊——”
      本应被洞穿的墙壁完全没有丝毫裂缝,致使“风之号角”温琳犹如搁置在砧板上的鱼般被迫完全承受着来自前方的持续的冲击。
      (居、居然利用我……的攻击!)
      在经受了犹如高速列车对撞般的冲击力后,颓然无力的红世魔王瘫倒在地,虚弱得甚至无法立即修复支离破碎的身体。
      她挣扎地支撑起身体,仔细观察自己面前的这栋低矮建筑,这座不高的五层建筑通体隐隐泛着诡异的光泽,好似荷叶般的常磐緑色,俨然已被施加了某种自在法。
      “哈、哈哈哈哈,是、是报应吗……”
      突然爆发出似哭般的笑声,因为眼前的这个自在法她太熟悉了,是她曾经爱恋、却最终与对方分道扬镳的魔王的秘术,“庇护所”。
      共同生活在红世期间的两位魔王关系曾十分亲密,甚至已然发展成了情侣,可是,为了响应引导神的召唤,“风之号角”先一步去往了现世(也就是人类生活的世界),而生性谨慎的“庇佑之刺”则在之后选择了与其完全不同的道路——与人类缔结契约,讨伐肆意妄为的同胞。
      再次相见,已然是在战场上,由于彼此的理念不同,最终从恋人成为了宿敌……
      “你、终于来报仇了吗,‘庇佑之刺’?”
      虽然彼此多次交锋,可是埋藏心中的那份喜欢却始终挥散不去,无法忘记相伴而行的那些日子,也无法忘却依偎在一起时的温度,尤其无法容忍与“庇佑之刺”朝夕相处、与“庇佑之刺”共同对抗自己、被称作契约人的人类女性。
      终于,在三千年前那场因火雾战士内部分歧而引发的大战中,她觅得了机会。原本追击敌对派系火雾战士的“灵壁の筑者”遭到了“明光引渡者”的拦截,在相互不能说服对方的情况下,“明光引渡者”以其过人的实力轻易便重伤了“庇佑之刺”的契约人并将之以自在法束缚。原本只是为了剥夺其战力的“明光引渡者”恐怕不曾想到,他的这一做法却为“风之号角”创造了机会。
      “我、原本以为你会显现的……”
      待“明光引渡者”因战事离开后,不愿被恋人仇视的她故意将在附近徘徊的红世魔王“血翅黑蚊”凯瑞斯引诱至丧失行动力的“灵壁の筑者”面前,在暗处偷偷窥视着被一点点吸干血液的人类女性,可直到对方消失,“庇佑之刺”也没有出现,直到这时她才明白自己打错了算盘。
      “你知道吗?那之后我一直在四处寻找你的新契约者,可始终没有见到,我好害怕、害怕你……”
      “风之号角”温琳的上空,一度消失的巨大飞鸟再次出现,只是这次的颜色不再是柔和的若草色,而是更加炽热的赤橙色,夹杂着熊熊烈焰,急速逼近无力反抗的红世魔王。
      感受到巨大压迫感的“风之号角”温琳艰难地爬到道路中央,向上张望,期许能再见一眼昔日的恋人。然而,除了建筑与火焰般什么也没有,就像自己所感受到的那般,并没有火雾战士的气息。
      “陷阱吗?你还真是无情呐~只是你没有迷失在往返的间隙中,真是太好了呢……”
      随着一声巨响,巨大的火云腾空而起,红世魔王“风之号角”残破的身影就此湮灭在了这无尽的火海中。


人物介绍
      嬴己:称号为“百鸟の御者”的火雾战士,契约魔王是“锦鹦玄凤”穷桑,神器为悬挂在手链上的宝瓶型神器“青阳”。嬴己面容棱角分明、五官端正,很少将心中的想法表现在脸上,给人以不易接近的印象,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无论战斗或日常都极为冷静,被戏称为“扑克脸”。在成为火雾战士前的职业经常需要以正装示人,又因为喜欢白色,因而习惯性身着白色西服,战斗着装则为若草色的和服,并且持有武士刀(剑道七段)。
      穷桑:真名为“锦鹦玄凤”的红世魔王,是一位极其冷静的红世魔王,本体为凤鸟,无论是在近战还是自在式方面都颇为精通,火焰为若草色。

      芙荵娴:称号为“净罪铁骑”的火雾战士,契约魔王是“澌角鹿”浮渚,神器为随身携带的铁锤“阿英”,通常以布条包裹锤柄,前端好似巨大化的动物锥角。芙荵娴个子娇小,性格活泼却又带有几分傲娇,即使内心很关心别人,外表上也要做出不屑的样子,十分重感情。战斗时容易冲动,对于要守护的东西一定会守护到底,近战时直接使用被火焰包裹的神器攻击,远程时则会使用神器将火焰弹击出,破坏力惊人。
      浮渚:真名为“澌角鹿”的红世魔王,平时性格较为娴静、温柔,一旦动怒则破坏力惊人,本体为拥有四角的麋鹿,火焰为白菫色。

      庄莲:称号为“灵壁の筑者”的火雾战士,契约魔王是“庇佑之刺”栗黎,神器为荷叶配饰的青绿玉镯“苣衫”。庄莲个子高挑,性格则有些天然,遭遇困境时的第一反应总是诸如“诶,庄莲不行的啦~”、“啊啊,好可怕呀~”、“搞不定的啦~”之类的发言,然而最终却都能顺利完成。虽然不擅长学习,可对于战斗方面却十分有天赋。
      伶桂:前代“灵壁の筑者”,20岁那年获悉了世界的真相,为了找到啃食自己儿子及丈夫的红世使徒而成为火雾战士,性格坚毅,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退却,在三千年前的火雾战士内斗中被同为火雾战士的“明光引渡者”重伤后遭到束缚而处于无法行动的状态,最终命丧红世魔王“血翅黑蚊”凯瑞斯之手。
      栗黎:真名为“庇佑之刺”的红世魔王,是一位十分谨慎而又包容的红世魔王,因而战斗时比起攻击更善于防御,火焰为常磐緑。

      温琳:真名为“风之号角”的红世魔王,『化妆舞会』的一员,担任巡回士,显现为年轻女性,性格中有着任性妄为的一面,但并不一意孤行,是能听从劝说的类型。凭借自身强悍的实力,在战斗中通常会先观察敌人的行动再采取相应对策,是一位自负却不失冷静的强者。火焰颜色为刈安色。

自在法介绍
   庇护所:火雾战士“灵壁の筑者”标志性自在法,通过自在式构筑出能抵御强大攻击的防御阵式,也可以附加在其他自在法或者物体上,甚至自己的身体。
      风起:红世魔王“风之号角”最常用的攻击手段,吹出的风暴中夹杂着火焰,在冲击力与火焰的双重破坏作用下,很少有对手能正面抵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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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Foolish

      时间倒回到数个小时前的长春,兰迪以及其他诸位火雾战士正紧张地监视着一架刚刚降落的民航客机,从机舱内透出一股熟悉的红世气息。
      由于施展了封绝,城市的天空呈现出压抑的朱红,正在下机的乘客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客梯车的梯道上。
      此时,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拄着橡木拐杖、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走出机舱,他,就是这股危险气息的主人,红世魔王“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
      “又碰面了啊!”
      “大小姐和二小姐呢?你把她们怎么了!”
      与之前在上海的初次见面不同,如今再一次的相会,彼此的立场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泰然自若的火雾战士与焦急的红世魔王。
      “我到的时候,她们就已经都不在了。”
      银发的诗人坦诚相告,因为“繁焰树”急切的质问已经彻底暴露了他对于迦蒂丝的最新情况一无所知,也就无需再像上次那般设置陷阱套取情报了。
      “什么意思,二小姐被大小姐带走了吗?”
      “不是的,‘繁焰树’大人!”
      出声的是一直躲在兰迪身后的红世之徒,“俘音鸣蝠”克里塞丝,同时也是从红世就跟随双蝶姐妹并见证了这对姐妹最终命运之人。
      “那个,就在几天前,二小姐她、她亲手消灭了大小姐……”
      “什么!”
      听闻噩耗的老者犹如遭受了晴天霹雳,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显然,这样的结局是他从未预料到的:
      “不会的,不会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被杀死!!还是……二小姐动的手?!”
      库库诺提·诺·卡密使劲地摇着头,不自觉地显露出他原本的模样,承受不住这份重压的梯道当即坍塌,同样遭到灭顶之灾的还有他身后的飞机。
      (幸好施展了封绝,否则这些乘客可就倒霉了。)
      不同于契约魔王轻松戏虐,紧盯敌人一言一行的兰迪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毕竟站立在面前的是一位久经世故的红世魔王,任何的掉以轻心都足以引来性命之忧。
      “你们又想骗我,想让我就这样束手就擒吗!痴心妄想!”
      发出咆哮的古树将所有的愤怒化作火焰,如雨点般向兰迪倾泻而去。
      始终保持高度警觉的“银月诗人”立即作出反应,一把搂住身边的红世之徒向后跃起,迅速脱离敌人的攻击范围。
      “喂喂,又是这个套路吗?”
      冰蓝戒指中传出了契约魔王一如既往的调侃,无边战场传来了银发诗人的悠悠颂词。
      “南の心臓,北の瞳,西の指先,东の踵,风持ちて集い,雨払いて散れ;
      四根浅蓝火柱倏地从地面刺出,随即形成四道火墙将正欲追击的“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围在正中。
      然而这位从红世起就辅佐双蝶姐妹的红世魔王绝非等闲之辈,一条条裹着花青色火焰的强韧根系纷纷破土而出,宛若离巢而出的万千巨蟒,直扑兰迪、以及在场的其他诸位火雾战士。
      “以一人之力,与我们所有人为敌吗?太自不量力了吧!”
      犹如宣告女王驾临所铺设的红毯,弥漫天际的酒红色玫瑰花瓣形成一层坚不可摧的壁垒,任何试图穿越的攻击都被毫不留情地粉碎,而优雅行走在上方的便是的火雾强者,“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
      在远离火焰牢笼的一角,一条粗壮的根茎悄无声息地钻出地面,生长其上的根芽逐渐变粗,不消一会儿便长成了一棵粗壮的古树。
      “必须要赶紧找到两位大人!”
      “诶~要走了吗~”
      挡住“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去路的是一位身着青墨色外套的少女,清秀的面庞却洋溢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不宣而战的袭击不仅没有能伤到“雨之钢琴师”范妮·玛祖伊·蕾娜分毫,反而激起了她的“玩乐心”。
      “别挡道!”
      不愿相信“异蝴”死讯而选择逃避的红世魔王早已丧失了应有的冷静,干枯树干上的人脸露出怒不可遏的表情,张开嘴,熊熊燃烧的花绿青色火焰喷射而出,瞬间吞噬了站在他面前的火雾战士。
      只不过炙热的火焰并没能阻止少女的游戏,名为“雨之钢琴师”的火雾战士在烈火中肆无忌惮地笑着。
      “呵呵呵呵~~~”
      “去死吧,讨伐工……!”
      试图一口气歼灭对方的古树再次使出杀招,挂在嶙瘦枝干上的花绿青色嫩叶逐渐燃烧,化作一团团火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他的对手比他更快一步,结满火焰之果的枝条毫无征兆地被斩落了一地,转瞬,“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
      范妮·玛祖伊·蕾娜毫不费力地驱散了周遭的火焰,原来她一直将自身包裹在似水一般的自在法中,丝毫未受到火焰侵袭,反倒是以此作为障眼法,逐一瞄准了敌人毫无防备的枝干。
      “接下来,再在树干上雕点东西吧~”
      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转瞬,演变成了一场瓢泼大雨。在不知不觉间,这位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新玩具”的火雾战士已将兰迪的“封绝”改写为了有利于自己的自在法,“雨之舞台”。
      面对被自己低估的对手,红世魔王想要逃离,可是依附在身上的雨水重如千斤,压得他无法迈开步伐;想要反击,可是被雨水包裹的身躯仿佛陷入了泥沼,动惮不得。
      伴随少女步步逼近,“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在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名为杀戮的恶魔在翩翩起舞,除了“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以外,这是他见到的第二位拥有这般恐怖眼神的人。
      “‘异蝴’大人是为了二小姐才化身恶魔,而你又是为了什么,讨伐工具!”
      “为了什么呢?”
      范妮·玛祖伊·蕾娜停下了脚步,侧头思考着,似乎是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突然,她伸出左手,径直刺穿了对方的身体,同时仰头大笑: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我在笑哦~”
      而与之对应的则是遭受暴行的红世魔王响彻夜空的悲鸣。
      范妮咬着自己的右手指甲,微笑地注视着对方,仿佛是在欣赏自己作品的艺术家,又仿佛是正在观察动物生态的纯真孩童。
      在具有强大限制力的大雨中,兰迪仰仗“银月”的庇护移动到了距离“雨之钢琴师”不足3米的地点。
      “呐,能不能给个面子就到这里,我还有些事要问他。”
      披着漆黑长发的少女缓缓转过头,脸上依旧是一副尚未尽兴的表情,已然领教过其强悍实力的银发诗人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深怕不久前的一幕再次重演。
      “女孩纸~”
      “??”
      兰迪的大脑“咯噔”一下没能跟上对方的思路,过了半响才犹犹豫豫地出声:
      “女孩纸?什么意思?”
      “范妮还想要认识更多的女孩纸!!”
      当听到威名赫赫的“雨之钢琴师”提出的居然是这样的要求时,这位银发的诗人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可注视着对方认真而又充满期待的表情,他明白这并不是一个可以发笑的玩笑。
      “这没问题,我的这位契约人就是异性缘高~”
      虽然很想斥责契约魔王信口雌黄,但细数与自己交情颇深的几位友人后,他竟发现自己无法辩驳,只能无力地轻轻“嗯”了一声。
      “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个玩具就交给你们了~”
      充满悲伤与绝望的冰雨顷刻间停止了,少女抽出手,原本令人战栗的表情化为了幸福的笑容,就这样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所在的方向而去。

      经过简单的修复,当天空再次呈现出原本的灰蓝色时,机场中已没有了炙热的火墙、也没有冰冷的雨水,只有起起降降的航班和络绎不绝的人们。
      一架大型民航飞机静静地停在停机位上,乘客们逐一从舱门走出,通过梯道步入机场大厅,在这座寒冷的城市的开启新的旅程。
      “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
      距离机场稍远的一家快餐店内,银发的诗人与白发苍苍的老者相对而坐,在老者的侧后方坐着另两位少女,她们中的一人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另一人则厌恶地盯着诗人与老者。
      “和你们这些讨伐工具没什么可以谈的,要杀要剐请随意!”
      由于对方的态度强硬,同为红世魔王的卡斯特拉果断介入,代替自己的契约者与对方展开了谈判。
      “我说老弟,别这么抵触嘛,你不是要去找‘双蝶’吗?就这么死在这里,真的可以吗?”
      该说“姜还是老的辣”吗,卡斯特拉看似客气的提问却狠狠痛击了“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的软肋,对方不由露出痛苦的表情。
      面对将同胞们逼入绝境的一派,倔强的老者似乎有很多想要斥责,可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默默地忍耐着,似乎是在和自己做着艰苦的斗争。
      这样的沉默氛围一直持续了数分钟,最终“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放弃了,迟疑而又无可奈何地向面前的敌人低声询问:
      “‘异蝴’大人、真的、不在了吗?”
      卡斯特拉都没有答话,兰迪则默默地看向身旁的女孩,因为最初告知他们这个消息就是这名眼神中露出丝丝怯意的红世之徒,“俘音鸣蝠”克里塞丝。
      身旁两人的存在感过于强大,弱小的红世之徒只能通过不住的点头表示自己没有骗人,原本就紧紧环胸的双手抱得更紧了,似乎是想要将整个身子都藏进连接身体与双手的膜翼中般。
      “那个,是真的,我亲眼看到大小姐被‘妖火’吞噬了!”
      “会不会是你看错,你确定看到的是‘妖火’吗!”
      不愿接受这一事实的红世魔王激动地站起身,直直地盯着对方,他依旧在寻求最后的救命稻草,寻找一切能推翻已知结论的可能。可是坐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是与自己一样,从红世起追随这对姐妹、而且极为擅长搜索的红世之徒,“俘音鸣蝠”克里塞丝。
      “不会错的,之后,二小姐也亲口承认了。”
      听到这样的答案,“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整个身子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般靠在椅背上。
      “是——吗?”
      红世之徒“俘音鸣蝠”克里塞丝不仅只是普通的『双蝶』成员,也是自己长久以来信任的同伴,如果连组织中最擅长搜索的她都确定了“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的死亡,恐怕这就是事实了吧,除非是双蝶姐妹亲自导演了这出戏。
      顿感无力的库库诺提失神地望向窗外,这样的结局是他在出发去上海前万万没有预料到的,原以为铲除了盘踞在上海的火雾战士后,『双蝶』的最强阵容终于能再次集结在一起了。
      “之前听到你说‘异蝴’是为了迦蒂丝才化身恶魔的,这是怎么回事!”
      向来体察人心的“银月诗人”这一次却显得格外不近人情,他没有给这位老人太多时间消化这个噩耗,而是立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也是他在先前战斗中出手制止的原因。
      “不要用这种低俗的名字称呼‘妖蝶’大人!”
      是为了将心中的这股苦闷发泄而出吧,白发苍苍的老者高声提出抗议。
      老者的咆哮引得后座的两名火雾少女险些出手,直到看到兰迪摇手示意无事后方才坐回原位,然而快餐店里的其他顾客却没有任何人抬头望向这边,因为他们早已不存在于世,如今看到的身影不过是为了减缓对世界的冲击而留下的残渣,“火炬”。
      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银发青年不免有些伤感,而将其视作理所应当的红世魔王完全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适,在平息了最初的怒火后,开始叙说起他所知晓的“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与“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
      从在红世期间挫败“刃拳”的伏击到杀戮任何对“双蝶”持有敌意的红世使徒,从在人类世界屡次击退火雾战士的围攻到为了报复拒绝妹妹告白之人而火烧整个村庄……每一次,每一回,都是“异蝴”挺身而出,直至在雪山被“赤发灼眼讨伐者”玛蒂尔达·圣米露、“盛装骑手”卡姆辛·奈夫哈维、“吞噬幸运の魔女”维纳斯·VI·凯勒三名火雾强者联手击落……
      “果然是这样吗?”
      其实从听到对方那句“‘异蝴’大人是为了二小姐才化身恶魔”,兰迪大致已经猜到会是这样了,的确,相比起天性善良而又略微迟钝的迦蒂丝,“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总会先一步采取行动,这也许就是身为长女的作风吧。
      但他却无法认同这种关爱,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已远远超出保护或者防范的范畴了,这种先发制人以及事后报复的做法不由让人怀疑“异蝴”是不是通过以“保护妹妹”的缘由来满足自己的杀戮欲。
      也许是兰迪之前的感叹发出了错误的信号,使“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误认为对方认同了“异蝴”的做法,继续讲述着这个悲伤的故事:
      自从雪山一败后,“异蝴”就消失了,无论怎么寻找都渺无音讯,缺少领袖的组织『双蝶』也自然而然地消散于历史长河之中。直到一年前,红世魔王“苦源公爵”比福隆斯找到了他,并告知“异蝴”并未死去,而是被『魔术殿堂』所救,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兰迪认真聆听着,当听到“苦源公爵”这个名字时不禁皱眉,自从在上海遭遇“螺旋叶纹”后,契约魔王卡斯特拉向他讲述了不少有关『魔术殿堂』的事,也由此知道了这个组织的可怕。
      老人没有注意到听众的表情变化,依旧单方面诉说有关再次邂逅“异蝴”以来发生的一切,重新成立了『双蝶』并遵从『魔术殿堂』的指令扫荡了中国的东北,以此作为临时的作战指挥部。
      银发的诗人眯缝着眼,似乎是察觉到了某些不太对劲的东西。
      当区域镇压大致完成的某一天,“异蝴”在“苦源公爵”的陪同下紧急召见了“繁焰树”并告知他“妖蝶”就在上海,在一群火雾战士中间,令他设法劝其来东北团聚。
      “在‘苦源公爵’的陪同下?”
      兰迪终于发现了自己所要寻找的关键,为了慎重起见,他确认性地再次提问:
      “嗯!只不过当时‘苦源公爵’都是通过‘冒烟の魔镜’的自在式与我们联络的。”
      听到这里的诗人闭起眼,以手揉搓着自己的额头,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当他再次睁开眼时:
      “伊丽莎白小姐,你觉得怎样?”
      “毫无疑问,被操控了呗~”
      一直透过传声自在式监听整个过程的“真红の女王”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而这也正式兰迪心中所怀疑的。
      “什么!”
      这样的结论给予“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的打击一点也不亚于他第一次听闻“异蝴”被消灭的噩耗时,张开的嘴半响都没有合拢,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是在说“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操控?你们指的是‘异蝴’大人吗?这怎么可能!‘异蝴’大人的实力可远远不是一般红世魔王能匹敌的啊!怎么会——”
      “那你当初为什么会认为我能够囚禁你们的二小姐?”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妖蝶’大人原本就容易轻信别人,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
      红世魔王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火雾战士的偏见,同时也暴露出了他对于迦蒂丝的不放心,与强势的“异蝴”相比,也许迦蒂丝在他眼中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强势的姐姐与瞎操心的管家吗?呵呵,难怪要逃离了……)
      只可惜这些想法并不适合在当下讲出,毕竟自己所追求的是相互理解,而不是再起争执。
      “那如果用卑鄙手段的是‘苦源公爵’呢?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曾经不可一世的‘异蝴’为何会心甘情愿地听从别人指示!一直以来亲力亲为的她为何这次没有亲自去救妹妹,而是继续坐镇东北?”
      “这——”
      连珠炮似的的逼问一时让“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哑口无言,这些细微之处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可太过相信“异蝴”实力的自己就这么一直将其强行无视了,甚至都没有上前询问。
      (是我害了大小姐吗?)
      也许是感受到了对方的悲伤心境,从冰蓝戒指中传出了“哀伤冰火”的一声哀叹。
      在红世曾尽心尽责辅佐两姐妹的“繁焰树”不知何时竟变成了盲目崇拜“双蝶”的腐朽之木,失去了与他们一同夺取红世顶点的野心,也失去了作为属臣应有的责任心,只是理所当然地站在她们身后,七百年前因此失去了名为『双蝶』的组织,可沉醉于“异蝴”强悍实力之中的他并未有任何改变,如今终于彻底失去了她们。
      不忍去看处在悲伤与自责中的老者,兰迪转头望向窗外,片片雪花缓缓飘落,疾驰而过的车辆、驻足停留的行人、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一切仿佛是那么的美好,然而这不过全是虚景,这座城市的居民早已被啃食得只剩不到五分之一,可以说残破不堪。
      沉迷过去、满足现状、迎合周围……这些都不过是让自己活得更轻松的方法而已,无论是人类、火雾战士、抑或是红世使徒,一直向前而行都是痛苦且困难的。因而为了让自己能更轻松地生存下去,会选择其他人作为依靠,借此麻痹自己,借此逃避责任,坚信他们是不可战胜的,坚信他们能够处理好一切,而自己,则只需要跟着就行。
      倘若就此停步,聪慧终将化为腐朽,灵敏亦会变成迟钝,无论曾经多么富有才华,最后难免堕落为愚钝之人。
      “抱歉,我们来晚了。”
      “咦~又有新的对手了吗~”
      身后传来了的是“白壁守卫”哈根·克努特雄厚的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纯真却极度危险的“純穉公主”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无邪的话语。
      “琪雅,准备走了,过来吧!”
      通过符卡,兰迪联系了正在远离城市的山中独自训练的“虚影の踊り手”琪雅。
      “谢谢兰迪君的通知~”
      说服了“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也从他的口中了解了作为迦蒂丝姐姐的“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既定的目标已然完成。银发青年起身朝门口走去,一同起身的还有“雨之钢琴师”范妮·玛祖伊·蕾娜和“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两位火雾强者,以及坐在他身边的红世之徒“俘音鸣蝠”克里塞丝。
      突然,他停下脚步,转身询问依然呆滞地坐着的红世魔王:
      “我要去找迦蒂丝了,你来吗?”
      没有料到本应是敌人的“银月诗人”会邀请自己,“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茫然地看着对方。
      “你是选择继续留在原地祭奠过去,还是迈开脚步去见证‘双蝶’的最后?”
      在“哀伤冰火”卡斯特拉的追问下,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橡木拐杖,艰难地站了起来,相较于战斗中身体的损伤,接踵而至的精神打击所造成的伤害更为巨大,但他不能再逃避了,无论是作为一名『双蝶』的成员,还是作为一名强大的红世魔王。
      抬起头,望向前方,名为“银月诗人”的火雾战士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团结在他周围的不仅有强悍的火雾战士,还有着像自己这样被拯救的红世使徒。
      (强大而包容,老臣似乎有点明白二小姐为什么会喜欢他了,如果是这样的人陪在你身边的话,老臣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人物介绍
      库库诺提·诺·卡密:真名为“繁焰树”的红世魔王,红世组织『双蝶』的最初成员之一,显现为一棵略显干枯的古树,嶙瘦的枝干上却挂满了花绿青色的嫩叶,在树干正中浮现出一张消瘦的老者面庞。偶尔也会以拄着橡木拐杖,白发苍苍的老人模样出现。对于“双蝶”姐妹十分忠诚,无论是指定作战计划、作战指挥,或是亲自出手消灭敌人,都能出色地完成任务。在战斗方面,善使火焰,从近身到远程均能较好地进行火力压制。火焰颜色为花绿青。



第三章  今ならば(现在的话……)


距离雅典一百公里的海上
      一团巨大的乌云缓缓向着雅典方向移动,在云端屹立着一座用漆黑岩石砌成的巨大庄园。庄园内,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花园、山丘、牧场、湖泊等赏心悦目的景致,而位于庄园中央的则是一座拥有数百间各式小屋的漆黑堡垒,一座显得神秘、甚至有些恐怖的城堡。
      作为和『化妆舞会』齐名的红世组织『魔术殿堂』的大本营,这座由“髓之楼阁”加比答打造的庄园数千年来从未被攻破,而能踏入其主体结构的红世魔王更是屈指可数。
      此刻,主城堡内的一间石室中,陷入沉思的中年男子正是其中之一,“苦源公爵”比福隆斯,在组织中也被称作“首相”。
      在他周围的石壁、石碑以及石床都残留着明显的灼烧痕迹,尤其是原本置于房间中央的石床,在烈焰的炙烤下断裂成了数块,同样令人唏嘘不已的还有原本镌刻有密密麻麻文字的石碑,如今只剩一片乌黑。
      “没想到还有人能从您这里逃走呢,比福隆斯公爵。”
      同为『魔术殿堂』四位“苍穹之角”之一的“螺旋叶纹”罗尔沃伊身着深色套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石室门口,犹如叶子经脉般绿色图案的脸上依旧挂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
      “并不算逃走,只是用妹妹的火焰烧死了自己而已!”
      全身笼罩在阴沉之中的中年男子毫无动摇,消瘦面庞上那高耸的眉骨将眼睛掩入一片暗影之中让人无法察觉他眼中的神色。
      领下与藏青斗篷相连的银色串珠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这些正是“苦源公爵”比福隆斯在前几日从那些过去植入此物的红世之徒身上所回收的“存在之核”,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的小动作。
      为了在实验失败时能保护主体建筑不受损坏,“苦源公爵”比福隆斯习惯将自己的实验室独立安置在世界各处,这些岩石构筑的房间只有在受到外部攻击或者内部危险因素消除的情况下才会自动返回“玄天庄”。
      “果然,不会这么顺利吗?”
      不带任何点缀的靛蓝长衣轻轻飘起,霸者之气肆无忌惮地喷薄而出,比福隆斯转身走出了房间,厚重的石门随即再次闭上。
      “所以您的实验要终止了吗?”
      罗尔沃伊紧随在『首相』身后,手上不时玩弄着能将自己附近一切事物扭转的宝具“扭曲之刃”,敢于在“苦源公爵”比福隆斯身旁亮出兵刃的恐怕除他以外也别无他人了
      “不,事到如今完全破译‘双蝶’的秘密虽然没法实现了,但是作为个体来研究还是很有价值的。”
      比福隆斯答话的声音低沉而不透出任何感情,宛若岩石般岿然不动,即使对于在身后玩弄匕首的同僚,他也丝毫不为所动,甚至都不用余光窥察,在“螺旋叶纹”罗尔沃伊面前如此泰然的恐怕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诶~看来可怜的小蝴蝶没几天可以快活了~”
      说话间,前一秒还在手中转动的匕首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漩涡之中。
      就是这般让人不寒而栗的两人,缓步走向岩石通道的尽头,石门缓缓升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石质的圆桌,“血舞”贝斯以及“星之玛瑙”兹兹米特尔,与他们同样强大的另两位红世魔王早已就座。
      “哦哈哈哈,又是你最晚呐,不中用的‘螺旋叶纹’!”
      伴随“血舞”贝斯发出的高分贝笑声,“苦源公爵”比福隆斯与“螺旋叶纹”罗尔沃伊分别落座,与此同时,两侧尖塔开始逐步向庄园外侧滑动,发出巨大的响声。
      “稍微陪首相大人聊了会儿天。”
      “噢~~~这可真是难得啊~”
      这位与“坏刃”萨布拉克同为红世有名的杀手悠然地抿完杯中最后的红酒,立于一旁侍女模样的“磷子”端着酒瓶立即为她斟上。
      圆桌中央,镂空的半圆形球体不断转动,将一幅幅画面投影在空中。
      作为统领这场战役的红世魔王,“血舞”贝斯神情中没有半分紧张,褐色的卷发放纵地披散在身后,鲜血般深红的美艳红唇时不时微微碰触一下酒杯,饮下一口美酒,微微后仰倚靠在椅背,仿佛欣赏演出似的随意地将左腿搭在右腿之上。
      “那么,进攻开始!”
      ……


同一时间,呼伦贝尔草原
      由于连日的降雪,广阔无垠的草原早已化作一片白色的海洋,所有的一切仿佛披上了一件靓丽的银装。
      裹着厚实外套的少女独自漫步其中,凭依记忆中感知到的模糊方位,搜寻着姐姐最后留下的信息。
      (火焰最后好像是烧到这里的……)
      迦蒂丝皱着眉,根据“妖火”最后熄灭的地点,她费了好大劲才终于找到这里,可眼前的草原过于宽广,使她一时难以精准定位。
      闭起眼,在脑海中认真搜寻当时的影像,睁开眼,与面前的景物一一进行比对,就这样一片一片区域排除,转眼已经过去了2天。
      倘若是过去的自己,也许早已放弃了这项枯燥的工程,但她已不是那只柔弱的娇蝶,她是红世组织『双蝶』的首领之一,也是曾和威名远播的“银月诗人”并肩战斗的红世使徒!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姐姐最后的栖身之地!)
      似乎是要故意为难这位少女,放晴没多久的天空又一次飘起了雪花,凛冽的寒风不断夹杂着雪花迎面袭来。
      迦蒂丝用手挡在眼眉上方,蹲下,用另一只手轻轻触摸厚厚的积雪,由此将存在之力灌注其中,一如曾经的那位诗人般。
      因为无法做到广域搜索,她只能将草原划分成一块块区域,在没有被排除的区域中选择数点注入存在之力,进而覆盖整片区域,从中搜寻“妖火”或者姐姐留下的蛛丝马迹。
      “咦?还是没有吗,明明这已经是最后一块区域了。”
      印象中姐姐最后的身影是在一座石屋中,也可能是某个洞穴,总之四周布满了刻有文字的石壁,石洞的四周是白雪皑皑的草原,石洞正前方略微凹陷的是一片冻结成冰的湖面。
      然而,类似的风景迦蒂丝已发现了数处,可没有一处是有石洞或者岩石结构的建筑。
      这不禁令她开始犹豫,自己是否记错了位置,因为在如此彻底的地毯式搜寻下,既没有一丝“妖火”焚烧的痕迹,也找不到任何姐姐残留下的气息。
      (难道说……姐姐,逃脱了?)
      她摇了摇头,姐姐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像还留有一手的样子,而且从红世至今,但凡是被“妖火”灼烧之物无一能够幸免于难。
      迦蒂丝闭起眼,再次唤醒那一刻的记忆,仔细回想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啊!”
      忽然,她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在画面即将消失的刹那,景象的一隅,隐约有一个正在驻足观望的孩子。
      环顾四周,方圆百米没有任何一户人家,嘛,这也是正常的,毕竟这里可是严冬的草原呢!
      迦蒂丝毫无畏惧地迎着风雪,一展身躯,一对堪比日月星辰之美的半透明翅翼渐渐显出原本的模样,为了能抓住这仅存的线索,她一跃而起,娇小的身躯不一会儿便没入了这风雪之中。
      从空中尽情俯瞰脚下的风景,在东南方向,有一座小小的村庄,距离其中一个相似点的距离不算太远,也是唯一一个距离相似点较近的居住点。
      “从距离上来看,会是这里吗?”
      倾斜的屋顶覆盖了一层纯白的积雪,从烟囱中冒出一缕缕炊烟。
      迦蒂丝拍打着翅膀在雪中翱翔,在确认周围无人后,稳稳落在距离小村有一段距离的林地中,小心翼翼地走出林地后,她沿着车辆行驶留下的痕迹徒步来到村口。
      (似乎是个旅游村呢~)
      在她驻足观望时,不时有车辆驶入村中,形形色色的旅人们从木屋进进出出,洁白的雪地上很快便留下了一串串足印,没有清理的积雪在木栅栏上堆积了厚厚一层,仿佛棉花糖般可爱。
      为了不打扰忙碌的人们,作为异世来客的迦蒂丝没有像普通人类般挨家挨户去寻找,而是屏息凝神,试图去感知此刻身处于村庄中的每一个人的存在。
      “啊,找到了!”
      原本没有抱太大希望的她不禁有些喜出望外,搜索进程远比预想中的要顺利许多,就在距离她最近的一栋木屋内,她感知到了那个印象中的男孩。
      隔着庭院望向木屋,这户人家的门前并没有太多的足印,似乎并不是民宿或者酒店。
      迦蒂丝沿着清扫过的步道走到栅栏前,正当她还在为如何开口犯愁时,屋子的房门意外被推开,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自己所要寻找的那个男孩。
      自家的门前突然站着一位少女,想必男孩也有些吃惊吧,一时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能开口,直到男孩的母亲出现:
      “请问,有什么事吗?”
      “啊啊,那个,迦蒂丝想问下关于前几天有没有看见附近有什么着火?”
      “是说那些着火然后飞走的石头吗?”
      当迦蒂丝说到“着火”两字时,男孩突然有了反应,十分兴奋地转身对着背后的中年女性喊道:
      “妈妈,看见吧,我就说我没骗人吧!”
      然而男孩的母亲并没有立刻表现出热烈欢迎的态度,或许是在怀疑是什么新式骗术,她谨慎地询问了迦蒂丝的身份。
      “那个,迦蒂丝是在超自然现象杂志社工作的,听线人提供消息说几天前这里发生了异象,所以特地来向目击者了解情况的。”
      说话的同时,迦蒂丝运用身为红世魔王的力量,微微加强了自己的存在感,以便自己的话更能让人信服。
      果然,身为平凡人类的这位母亲很快就信以为真了,还热情邀迦蒂丝到家中做客。
      最初迦蒂丝是谢绝的,但最终没能拗过当地人的好客,半推半就地融入了这一家的晚宴之中,一边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她从未享受过的特色佳肴,一边听着男孩活灵活现地讲述前几日所目睹到的异象,对于一些难以用言语表达的画面,男孩直接将其画在了纸上,可由于画技过于拙劣,结果还是没能使迦蒂丝明白,反倒逗得男孩的奶奶呵呵直笑。
      当她离开木屋时,降雪已然停止,但天空却早早地涂上了漆黑的颜色,只有零碎几点星光缀在其上,略微显得有些孤单。
      迦蒂丝在与这一家人告别后,独自走出了村庄,在确认这一家人返回屋中后,她开始一步步偏离将积雪扫除的步道,直至身影没入森林之中。
      (到这里应该可以了吧?)
      通过气息感知,迦蒂丝确定周围再也没有其他人类,她倏地一跃,轻而易举地登上了树枝,剔透而美丽的翅翼再次展现。
      仰望星空,迎着瑟瑟寒风,她飞向了姐姐最后所在之地。
      (迦蒂丝没有判断错,姐姐真的在这里住过!)
      突然,一阵强风迎面袭来,一时没能把握平衡的妖蝶向下坠落些许。
      ——在空中的时候,尤其要注意周围!
      姐姐的训斥声犹在耳边,迦蒂丝短暂调整后,很快又飞回到应有的高度,以免被雪原上的普通人发现。
      这是第几次独自飞行呢?时间总是让人增添了太多的期待,却又无声地将它们通通带走,曾无数想要对姐姐说出真实的想法,可留下的却只有一次次错过。
      遵循记忆中的风景,迦蒂丝落在一处不起眼的斜坡上,纤细的双足很快陷进了厚厚的积雪中,在她的背面是一处凹地,一片被冰封住的湖面,与上午所见到的毫无变化。
      独自站在星空下的少女仔细地触摸着雪白的积雪,试图从中捕捉姐姐存在过的痕迹,可是,什么都感受不到。
      如果没有那个男孩的证言,恐怕自己再怎么寻找都是无功而返吧?
      “呐,姐姐,迦蒂丝来看你了~”
      原以为姐姐会留下什么信息,结果竟然什么都没有,自己是被讨厌了吗?还是有什么别的隐情,她不得而知。
      唯一能确定的是,当时没能鼓起勇气在姐姐面前说出的话语,如今终于能告诉对方了:
      “其实,迦蒂丝一直想和姐姐说的,迦蒂丝已经长大了!”
      事到如今,面对着皑皑白雪,在这片姐姐曾经停留过的地方,她终于能坦然地敞开心中那扇紧闭的大门:
      “迦蒂丝已经不是只会躲在姐姐羽翼下的幼虫了!”
      过去的光景在眼前不断掠过,那时的自己始终裹足不前,一味地跟随着姐姐的步伐,一味地望着姐姐前进的背影,一味地遵从着姐姐的话语,杀戮、焚烧、吞噬……直到不再有人兵刃相向,直到不再有人胆敢反抗。
      因为自己不够强大,所以选择跟随姐姐的脚步;因为害怕姐姐生气,所以从不表露真实的自己;但是,在没有姐姐守护的这段日子里,她渐渐长大了,从那些过去被视作天敌的火雾战士身上,她学到了什么叫做坚强,学会了直面困境、不再逃避!
      “所以,迦蒂丝要去开拓自己的道路了!”
      迦蒂丝再次伸出手抚摸白雪,不再是为了获取姐姐最后的信息,而是想要向姐姐传达出自己的意志。
      其实,这里到底是不是姐姐最后的葬身之地,她自己也不知道,在那一刻,她所看到的只是模糊的影像,被火焰包裹的姐姐平躺在地,脸上却露出浅浅的微笑。
      ——当时前面的空气突然裂开了,露出了像是用石头堆起来的房子,在烧着,而且是蓝色的火焰,烧着烧着,那个房子就碎成一块块石头,啪的一下飞走了……
      从男孩的描述来看,姐姐应该是用了什么宝具逃脱了“妖火”的攻击,一想到这里,迎面而来仿佛不再是瑟瑟寒风,而是煦煦春风,将淤积在心中的悲伤悉数吹散。
      (不愧是姐姐呢~)
      但这同时也意味着自己将再次直面姐姐,迦蒂丝站起身,朝男孩所说的方向望去。夜空,黑得仿佛不会再亮了一般。
      (这次一定要告诉姐姐!)
      朝着茫茫雪原,她大声喊出了压在内心的那句话:
      “但是呢,姐姐一直是迦蒂丝最最重要的存在!”
      明知道姐姐现在听不到自己的呼唤,她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因为她决定了,在再次面对姐姐时,她要亲口告诉对方,而不再是像以前那样深深地藏在心里。
      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了过去的景象,那个整座村庄被完全烧毁的夜晚,明明是自己最不想回忆起的灾难,可如今却自然而然地涌了出来。其实她是明白的,姐姐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姐姐之前就曾经警告过那个男生,只是当时的自己太过软弱了,既没能阻止姐姐的报复,也没能在事后发出过任何责怪的词句。
      (迦蒂丝直到最近才发现,姐姐其实也不擅长表达吧,也许就是这样,姐姐才和迦蒂丝走岔了呢。)
      乘着夜风,怀着再会的希冀,坚强的蝴蝶再次展翅,在心中默默许下誓言:
      从今以后,迦蒂丝不会在沉默了!即使彼此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迦蒂丝也会把心中的想法告诉姐姐!
      (现在的话,迦蒂丝能实现!)



断章一  Play


      在『傀轮会』被击溃的第三天,一名提着银白箱子的男子出现在了美国西海岸,为了表示对此行交涉对象的尊重,他一改在雅典时的轻浮形象。原本凌乱的棕色卷发经过了精心的打理,完全敞开的蓝色西服露出缀花衬衫,在显露稳重的同时不失自己的品味。
      然而吸引周围行人屡屡回眸的并非是他靓丽的衣着,亦非他帅气的外表,而是端坐在他左肩上衣着华丽的人偶。
      “诶~‘大地四神’怎么也不管管,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的说~”
      其实,火雾战士“秘之人偶师”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此行的目的正是与“大地四神”交涉,期望对方允许『星月辰光』将所属成员从希腊转移至美洲暂避。毕竟相较于随时可能受到大战波及的希腊,美洲则要安全得多,况且有实力强大的“大地四神”镇守,无论红世使徒还是火雾战士都不敢轻举妄动。
      ——“大地四神”曾与其他火雾战士发生过激烈的对抗,甚至一度危及到人类国家,想必他们会答应我们的请求的。
      对于这段历史,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不止一次地听闻,想到自己即将和这样的四位人物见面,不由兴奋难掩,只是如今在他的眼前——
      “这舞台还真是夸张啊!”
      抬头仰望,前方道路完全被黄铜色的半圆形薄膜所遮蔽,其范围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城市,即使站在封绝外也能隐约感知到蕴藏其中的巨大存在感。
      “虽说帕拉斯酱嘱咐我秘密去找‘大地四神’,但路上遇到老朋友不去叙叙旧的话,总觉得有些失礼啊。”
      “哪里是老朋友!是宿敌啦、宿敌啦!很危险的说!!”
      与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淡然的语调不同,从人偶一张一合的嘴中传出的声音中可以明显感受到紧张、甚至可以说是害怕,很难让人相信这竟是与之缔结契约的红世魔王“预知の心灵”摩伊莱。
      “嘛嘛,差不多、差不多的,一样都是经常碰面。”
      不理会契约魔王的提醒,叼着棒棒糖的男子依然决定继续向前,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反倒显得有几分期待,仿佛踏入的不是战场,而是自家后院。
      战场中的景象比预想的还要糟糕,这是一座完全由镜面组成的舞台,倒在路边的行人、坍塌的高楼、燃烧的车辆……每一个布景都是他的分身,任何的疏忽大意都将以交纳性命为代价退出舞台。
      “欢迎来到镜子的舞台,‘预知の心灵’及其契约人‘秘之人偶师’~”
      等候在道路中央的,正是舞台的构建者,也是当仁不让的主演,“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
      “逃……逃……”
      被“冒烟の魔镜”前肢死死摁在地上的少女已然浑身严重烧伤,甚至失去了双足,可即使如此,她也依旧没有放弃,还在艰难地向“秘之人偶师”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发出警告,试图劝其逃离。
      “唉,‘Doll's War’开启!”
      不理会同伴的劝诫,执意参演的男子打开了手中的箱子,随喷涌而出的柠檬黄色火焰一同现身的还有还有数十具,不,是数百具做工精致的少女人偶。
      (如果不想牵连别人,就不要搞这么麻烦的事啊!)
      因为彼此战斗过的次数太多了,在踏入封绝的瞬间,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就察觉到了,这个封绝不是“冒烟の魔镜”自身施展的,而是篡夺了他人的封绝所改编的。同样,封绝内的种种惨象也表明了这是一次伏击,只不过伏击者们自己却不幸成了猎物而已。
      或许今天换做别人会选择绕路而行,然而“秘之人偶师”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却是个对于幼女、萝莉、少女有着超越常理喜爱的怪人,即使招来灾厄的是女孩自己,他还是想要拯救。
      “这么想救的话,就给你吧!”
      显现为美洲虎模样的红世魔王将奄奄一息的少女抛向对方,自身则迅速分化为数只模样相同的美洲虎,同时跃向空中。
      率先出击的人偶身着血红色的哥特式长裙,裸露出的肌肤如凝脂般晶莹剔透,美得让人有那么刹那几乎忘记她是人工制品。赤红人偶直奔受伤少女而去,在即将碰触的瞬间,仅有手掌大小的人偶面部突然变形,淡黄色的火焰构筑出了一张足以匹敌河马的巨颚,将空中的少女一口吞下,紧随她结伴而动的其他人偶纷纷向着一拥而上的美洲虎刺出手中的长剑。
      “又是‘噬焰者’吗?”
      就在“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发出叹息的瞬间,赤红的人偶体内发出了一声闷响,原本用以欺骗的镜像炸弹转眼成了为人偶提供攻击力的火源,赤衣的人偶微微张开樱桃小口,一条迅猛的火蛇迫不及待地蹿出,彻底烧了被其他人偶击落的美洲虎碎片。
      “呐,快把那个女孩交给我们吧!”
      通过坐在契约者肩膀上的人偶,即用以传达自身意志的神器,“预知の心灵”摩伊莱一边继续与交战十数次的宿敌对话,一边在周围布下用以防范火焰攻击的层层屏障。
      “那可不行,这个讨伐工具是我享用到一半的午餐!”
      贪得无厌的红世魔王断然拒绝,同一时刻,“秘之人偶师”四周的地面又涌出数十只凶猛的饿虎,迫使在男子身边待机的人偶悉数上阵。
      紧接而至的攻击来自于他身后的空中,从不知何时浮现出的两面铜镜中,两只体型硕大的美洲虎趁对方忙于应付眼前危机的空档一跃而出,直扑猎物的后颈。
      “紫重!”
      听从号令迅速从土地中显现的人偶一跃而起,深紫色的巴伐利亚风格王子装配以齐耳的淡紫色短发,清秀中透出一股灵气,两颗布满尖刺的链球跟随人偶轻盈的动作在空中自由起舞,一次次精准地击打在两只猛虎身上,不消一会儿,这两只妄图偷袭的恶畜就碎成了片片铜镜。
      与此同时,悬浮在空中的另一名人偶少女将右手置于左手之上,扣在微微隆起的胸前,似乎是在祈祷,又好像在担忧着什么,淡蓝色的长裙随风微微轻摆,一袭及腰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
      经由人偶少女的祝福,一束束呈柠檬色的火柱不断蹿出地面,这副看似因之前战斗而残破不堪的场景逐渐露出了它原本的凶姿:无论是地面,还是一旁的高楼,甚至路上的行人都覆上了一层铜质的薄膜。
      至于那名受伤严重的少女也同样被包裹在铜质的薄膜中,几乎与囚禁她的铜质私家车融为一体,直到此刻为止,“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一直都悠然地趴在车顶,默默欣赏着对手的独舞。
      “‘冒烟の魔镜’,你可是主角,就这么看戏真的好吗?”
      与话音同时而至的还有近百人偶,其中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具,她们服装各异,手持的兵刃也大相径庭,唯一一致的就是攻击目标。
      “又是百机操演、吗?”
      作为彼此纠缠了百余年的宿敌,“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十分清楚“秘之人偶师”的实力。他迅速拟定对策,左前肢微微用力将存在之力注入铜膜之中,四周的铜片瞬间化作火焰,以此阻挡敌人的进攻,而他则趁此机会融入再次隐匿于火焰之中,顺势转移本体,就和过去无数次一样。
      同样,作为宿敌的另一方,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对于“冒烟の魔镜”也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立即回调了其中的二十具人偶,加强自身及人偶“兰涟”的防御。其余人偶依旧根据“兰涟”的探查持续追击,不愿给敌人任何的喘息机会。
      曾经只是坐在原地静候对手灭亡的“冒烟の魔镜”如今却被逼得一次次转移阵地,在他身后,那些手持兵刃的少女始终如影随形,每当遭遇阻挠时,她们会根据自身的特性或后撤、或防御、或硬闯,仿佛拥有自主意识般。
      (差不多够了吧!)
      狡诈的美洲虎借助镜面一次次观察着针对自己的这张包围网,心中暗暗盘算该何时吹响反攻的号角。
      在远离战场的一角,重伤的少女平静地躺在地上,一具精致的人偶跪坐在她的胸口,系有蝴蝶结的墨绿色百褶裙完美地遮蔽了能被一眼瞧出是关节人偶的双腿,柠檬黄火粉不断从裙摆下溢出,一点点治疗着少女的伤势。
      处于战场中央的男子警惕地关注着面前的局势,不时以余光扫视周围,以防敌人突放冷箭,同样不安地还有端坐在契约人肩上的红世魔王“预知の心灵”摩伊莱。
      (那个,差不多要来了吧?)
      (嗯……)
      似乎是在回应他们的期待般,一直处于劣势的“冒烟の魔镜”突然回身,正面迎击尾随的数十具人偶。
      也就在同一时间,覆盖在战场中的铜膜纷纷脱落、分化成微小的颗粒,继而化作一场猛烈的铜色风暴,一场席卷整个战场的致命风暴,这就是“冒烟の魔镜”诛杀无数强者的秘技,“镜尘风暴”。
      由于四周布满了能够折射、反射自在式的铜镜粒子,任何探知自在法都很难奏效,而呈现在眼前的模糊景象却真假难辨,这对于大多数依赖视觉和气息战斗的强者来说都是致命的!
      只是这一次,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没有迅速将这些人偶悉数召回到自己身边进行防御,而是命令她们坚守在原地。
      这是一场赌博,以暴露自身换取他所需要的时间。
      他,赌赢了。
      对于不似往常的策略,红世魔王“冒烟の魔镜”不敢轻易冒险,还是选择和过去无数次的战斗一样,优先摧毁那些分散在各处的战斗人偶,而非火雾战士本人。
      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透过埋藏在人偶中的自在式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这些人偶正一具具被对方摧毁,犹如闪烁在黑暗中的微弱火星,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逐一掐灭,却照映不出任何这只手的信息。
      他不动声色地感受着人偶的毁灭,等待着,等待计划完成的一刻,因为在其中的一具人偶中,预先输入的自在式正不断向目标扩散。
      很快,负责对受伤火雾战士少女治疗的人偶“碧波”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攻击,在遭到猛击的瞬间,头部、双臂、上身……纷纷碎成了一个个部件。
      紧接着,一声惨叫清晰而又模糊地传入了“秘之人偶师”的耳中,说它清晰是因为声音仿佛就来自身边,不仅能清楚地辨认出发声的对象,就连其中的痛苦与绝望都能深切地感受到。可它同时却又是模糊的,因为声音不存在于任何一个明确方位,而是从四面八方一起传来,让人根本无法推算出真实的距离。
      陷入困境的人偶师微微皱眉,一枚闪烁着寒光的尖针在指间不断滚动,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一旦遇到不可逾越的壁垒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地转动点什么。
      惨叫声还在继续着,只是从最初的悲鸣变为了哀嚎,其中的绝望越发浓厚,相信再过不久,饱受凌虐的火雾少女就会完全崩溃,契约也会随之解除吧。
      (抱歉了……)
      虽然想要施以援手,然而同样困于“镜尘风暴”的男子着实无能为力,无谋的轻举妄动只会正中敌人的下怀,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混蛋,你做了什么,‘冒烟の魔镜’!”
      又苦苦等待了数分钟,悲惨的呻吟并没有终止,只不过沦为了单纯的哭泣与求饶,期间还夹杂着对方契约魔王的咒骂。
      通常情况下火雾战士很少会如此失态,一旦自身陷入彻底的绝境时,他们可以轻易地解除契约,以此逃避肉体与精神的痛苦,除非……
      (难道那个女孩无法解除契约?!!)
      女孩的哭声还在持续,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不由紧咬双唇,直至此时,他方才明白“冒烟の魔镜”的目标根本不是那个女孩,而是自己,想要以此逼迫自己失去冷静。
      (那个,凯特先生,千万别冲动啊!)
      然而出乎契约魔王的意料,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不仅没有做出任何莽撞之举,反而突然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凯特、先生?”
      名为“秘之人偶师”的男子将手中的银针掷出,与此同时,尚未被消灭的数具人偶同时朝一个方向集结。
      “你太贪玩了啊,‘冒烟の魔镜’!”
      蒙蒙迷雾中,一个身影迅速闪过,在他后面,十几具人偶紧追不舍,而他的前方,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柠檬色的火网。
      遭遇前后夹击的红世魔王立即分裂出数十头模样完全一致的猛兽,试图扰乱追兵的判断,然而这次他失败了,所有人偶全部直奔他的本体而去。无可奈何的“冒烟の魔镜”只能将分身作为友军,协同自己歼灭那些每一具都足以匹敌普通红世魔王的人偶。
      趁着对手忙于应对幸存的人偶,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没有一味追击,他知道仅凭这些人偶还不足以击溃对手,因而迅速为下一步做好准备,柠檬色火焰不断从右手喷出,在他的身旁形成了一个等身大的炽热火团。
      光芒散去后,少女缓缓睁开双眼,遮掩在墨绿秀发下的红眸透彻而美丽,微微上扬的细眉让这张略显稚嫩的脸庞多了一份英气,女孩的脖颈在两片略宽的白色衬领衬托下显得分外娇细,一双小手几乎完全藏在深色外套的衣袖中,只露出纤纤玉指,勉强遮挡臀部的短裙配以过膝长袜构筑了迷倒万千异性的绝对领域。
      这是名为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的男子根据自己昔日恋人制成的等身人偶,同时也是被唤作“秘之人偶师”的火雾战士歼灭无数强敌的秘之人偶,歼灭者“恋の刹那”。
      “给我锁定他!”
      “好的。”
      只有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回复得异常简洁,直视前方的双眸中亦看不出任何感情,红色发带在脑后绑出巨大蝴蝶结的女孩无声地消失在了迷雾中。
      在这短短数分钟内,“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已经又摧毁了数具追击的人偶,而火雾战士少女的啼哭声却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显然,纵使如此逼迫,这名形如美洲虎的红世魔王仍然保有着双线作战的余裕。
      “糟糕了呀,又有人偶被摧毁了呀!!”
      在“预知の心灵”摩伊莱向契约人通报战况的同一时间,狡诈的铜镜猛兽已然锁定了下一个目标,他灵活地避开一枚枚凶险的飞刃,而与本体难辨真假的四个分身则趁机围困住了一具脱离队形的人偶。
      暗金色的双眸好似珠宝般镶嵌在只有手掌大小的脸颊上,茶色的秀发刚刚过肩,“茶壁”忠实地执行着来自于主人的命令,在“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移动的路线上构筑出厚实的土质壁垒,以此阻挡敌人的活动,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所面临的灭顶之灾。咔擦一声,乖巧的人偶被拦腰斩断,随之而来的另三只猛虎一同挥起利爪,土墙随即瓦解,被铜色粉尘覆盖的地面留下一堆破损的部件和残破的衣物碎片。
      其余人偶不以为然,依旧对着既定目标发起一轮又一轮的猛攻,翡翠色的束缚锁链、橙色的火弹连射、棕色的悬浮炸弹……纵然是诸如“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这般强悍的红世魔王,在应接不暇的围攻中也已伤痕累累。
      “呼~差不多该结束了。”
      铜镜色的美洲虎面前只剩下最后一具人偶了,然而正当他欲发起最后一击时,一颗子弹毫无征兆地贯穿了他的躯体,射击者正是一直隐匿身形的歼灭者“恋の刹那”,如今,她又一次消失在了迷雾中。
      镶嵌在地面的子弹一分为二,埋藏在其中的纺锤释放出一根根丝线,将美洲虎模样的敌人逐渐包裹,这正是以夺取对方身体的自主权的宝具“克罗索”。
      “哇哇哇,终于赢了耶~凯特先生好厉害的说~”
      称赞之词不断从人偶形神器“爱丽丝”小小的嘴中飘出,可以感受到“预知の心灵”摩伊莱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
      “没想到真会上当啊,让你再——”
      “啊,危险!”
      几乎在契约魔王发出警告的瞬间,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同样觉察到了来自于背后的危险,他立即转身,高高举起左手挡在面前,一只凶猛的美洲虎当即咬住。
      身着花衬衫的人偶师没有一点犹豫,当机立断地用力一扯,以此折断自己的手臂,继而急速后撤,就在下一秒,美洲虎发生了爆炸,嘴中叼着的手臂转瞬成为碎末,倘若稍有犹豫,恐怕粉碎的就不仅仅是手臂了。
      “你真以为我没有发现吗?你在治疗那个讨伐工具过程中埋藏的自在式。”
      噩耗不断传来,已然隐匿的秘之人偶“恋の刹那”突遭袭击,数只猛虎转眼将其撕成了无数碎片,伴随柠檬色的火粉不断飘散,残破的肢体慢慢缩小,待到火粉消散,昔日与真人等身大小的歼灭者已然和其他人偶在身形上别无二致,白皙的部件、银白的发丝、深紫的衣饰碎片静静散落在大地。
      因为无法使用探测自在法,他只能设法将“人偶之心”的自在式植入敌人体内,这种自在式无需探知便能使同样植入该自在式的人偶们相互吸引,为了训练自己的迎敌能力,他曾不止一次地对自己植入“人偶之心”,令人偶可以不间断地攻击自己。
      由于熟知“冒烟の魔镜”有着啃食敌人的习惯,原想以此找到本体,却不料反被对手利用了自己的策略,故意将自在式“人偶之心”转移到分身中,继而引出歼灭者“恋の刹那”暴露位置,并一举将其摧毁。
      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望了一眼自己的断臂,伤口处燃着柠檬黄色的火焰,而在他的周围,上百只猛兽正虎视眈眈,不远处的地面还在不断隆起,诞生出更多的分身。
      负伤的人偶师眉头紧锁,始终透着亲切的面庞鲜有地露出了一丝严峻,鉴于“镜尘风暴”的遮蔽,他无法分辨眼前的景象有几分真实,又有多少是幻象。
      率先发起攻击的是正前方一只带有双翼的猛兽,“秘之人偶师”匆忙以火焰弹应对,可是在双方即将碰触的瞬间,猛兽消失了,证明这不过是一抹幻影。而真正的攻击来自于他的脚边,一只猛虎从地面偷偷冒头,死死咬住了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火雾战士的右脚。
      “唔——”
      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没有调整身姿,电光火石间,从他的脚后跟喷射出巨大的火焰,将来犯者烧成灰烬。为了迷惑敌人,他早已将自己改造,看似孱弱的身躯其实是一具暗藏更多机关的人偶。
      躲藏在战场一角的红世魔王并没有诧异,两人间的交锋已经让彼此过分了解,他迅速指挥自己的分身攻击对方的头部,只有那里是他从未攻击得手的地方。
      更多的猛兽扑向没有人偶防御的人偶师,其中有真亦有假,很快,利爪、尖牙、火焰在他的身上刻下了一道道印痕。
      然而这时的战场传来了一声枪响,一如不久前的那声一样,正指挥分身全力进攻的“冒烟の魔镜”急忙闪避,但子弹还是击中了他的左后腿,与宿敌一样,他也迅速舍弃了受伤的部位,以免遭到宝具的吞噬。
      与之前不同,毫无防备的他这次没能捕获到袭击者的位置,这使始终处于暗处的他瞬间变得极为不利,他果断地做出决断,放弃看似唾手可得的胜利,留下分身继续骚扰敌人,而自己则迅速通过脚下的镜面脱离战场。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留了一手!”
      失去左后腿的美洲虎一瘸一拐地从镜中勉强逃回到位于普天间的基地,同时迅速关闭了“镜门”,以防遭到追击。虽然曾经驻扎在这里的红世使徒大部分已前往了名为中国的战场,但仍有数名红世魔王留守与此,以策应『化妆舞会』接下来反攻东京的战事。
      (倘若那家伙追来,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用存在之力恢复了断肢,佯装无事地快步走向其中的一名红世魔王,在前方,处于待机的红世使徒正聚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谈论盟主的回归。
      “有种就追——”
      他的轻声低语戛然而止,三颗子弹毫无征兆地穿透了他。
      “救……”
      用尽最后的力气,他试图向最近的一名红世魔王求救,但对方正对着机库外的天空,赞美着新时代即将来临。
      相隔近一万公里的美国西海岸,巨型封绝内,铜色的镜片不断剥落,相同色泽的粉尘逐渐消散,一同消失的还有战场中数千只张牙舞爪的猛兽。
      “呼呼~总算是结束了呀~~”
      意识到危机解除的“预知の心灵”摩伊莱大大地舒了口气,而早已狼狈不堪的人偶师则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察看自身,艰难支撑着的右脚被咬出了无数个孔洞,本应是左小腿的地方如今燃着火焰,残缺不全的右手更好似是摇摇欲坠的枝条。
      遥望远方,最新制作的人偶“银蜃”孤独地躺在一栋高楼的楼顶,正是这具“冒烟の魔镜”尚不熟悉的人偶成功迷惑了对方,使敌人深信歼灭者“恋の刹那”已被击溃。
      “凯特君……”
      不知何时,毫发无伤的歼灭者“恋の刹那”悄悄来到了人偶师的身边,在女孩摊开的手掌中是一个纺锤,围绕其上的丝线从纯白浸染成了“冒烟の魔镜”的黄铜色。
      “谢谢,能帮我去把人偶们回收过来吗?”
      尽管作为人偶使,他完全无需言语就能令自己制作的人偶行动,可他还是习惯与“恋の刹那”对话交流,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人偶,而是自己真实的恋人。
      “嗯~”
      女孩轻声应答,稚嫩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轻盈地朝远处飞去。
      凝视着自己手中的纺锤,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他的对手至死都不明白,“恋の刹那”真正可怕的地方不在于销声匿迹的狙击,而是只要记住了目标的气息,便能轻而易举地追踪到目标,就好像是一位执着的恋人,无论相互相隔多远,彼此间又有多少阻碍。
      “惠子……”
      唯一阻止的办法只有对子弹进行躲避或者防御,过去由于“冒烟の魔镜”在各处都留有“镜门”而无法准确击中,但这次不同,火雾战士“秘之人偶师”在那位重伤的少女身体里留下的不仅仅只有自在式“人偶之心”,还有令对方存在之力无法被迅速同化的自在式,这样,只要同时追踪两种气息,即使是以狡诈著称的“冒烟の魔镜”也在劫难逃。
      “能帮个忙吗?这孩子已经吓坏了,甚至都无法自主解除契约了。”
      循声望去,在他身后不足十米的大厦门前,饱受蹂躏的火雾战士少女蜷缩在一角,瑟瑟发抖,空洞的眼神中一片虚无,嘴中不停地呢喃着什么。
      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试图起身,想要去最后看一眼自己想要去拯救的女孩,可残破的身躯令他难以如愿,这时捧着人偶碎片的“恋の刹那”回到了他的身边,将碎片轻轻放在地上的人偶少女搀扶起了自己的主人,一同来到了受伤火雾战士的身边。
      眼前的这个女孩有着典型的西方人面容,本应靓丽的红棕色卷发在汗水和血水的浸没下成了一滩凌乱的海草,翠绿色的双眸仿佛失去了电池似的黯淡无光,嘴中一遍又一遍吐露着求饶的词句。向下望去,女孩的惨象令人偶师不由闭上了双眼,姣好的身躯在“冒烟の魔镜”的折磨下严重破损,不少部位的骨骼和神经都已裸露在外,躯体被划开了几道口子,内脏也有被啃食的痕迹。
      “真的要回红世、了吗?”
      端坐在契约人肩膀上的人偶“爱丽丝”低头望向对方,语气中充满了不舍。
      “嗯,我会再来的。”
      “那、再见了。”
      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艰难地蹲下,温柔地伸出几乎被自身火焰包裹的右手。
      女孩呆呆地注视着伸向自己的手,害怕地哭泣着,正如对方契约魔王所言,眼前的这个孩子已经彻底封闭了自己的内心,甚至忘记了反抗。
      “抱歉,没能帮助到你们,不过,我会为你们制作一个人偶的!”
      温和的柠檬黄色火粉渐渐将身心都已支离破碎的女孩包围,当光芒散去时,大厦门前什么都没留下。
      “谢谢咯~”
      但温柔的人偶师却仿佛听到了女孩的感谢声,爽朗中带着一丝不羁……



人物介绍
火雾战士
    “预知の心灵”摩伊莱(秘之人偶师-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详见:第六卷 断章一 群星闪耀
红世魔王
      “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详见第四卷 断章 再平衡……

自在法介绍
      百机操演:火雾战士“秘之人偶师”标志性自在法,同时操控超过一百具以上的人偶进行战斗,每具人偶的容貌与特性各不相同。每具人偶以宝具“克罗索”所制造的丝线与内部的自在式“人偶之心”相连,能同步完成“秘之人偶师”心中所想的动作。
      歼灭者“恋の刹那”:火雾战士“秘之人偶师”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根据自己昔日恋人的形象制成的1:1尺寸的人偶,拥有只要锁定目标的气息,射出的子弹便能追踪到目标的特性,在被召唤出以后会迅速隐匿自身,寻找狙击的机会。
      镜の迷宫:详见第四卷 断章 再平衡……
      镜の吞食:详见第四卷 断章 再平衡……
      镜面双生:详见第四卷 断章  镜中の军队
      镜の界:详见第四卷 断章  镜中の军队
      镜门:详见第四卷 断章  镜中の军队
      镜尘风暴:红世魔王“冒烟の魔镜”最危险的自在法,战场中布满了能够折射、反射自在式的铜镜粒子,致使探知自在法失去作用。
宝具介绍
      银白手提箱“Doll's War”:火雾战士“秘之人偶师”用以存放所有人偶的空间。
      纺锤型宝具“克罗索”:夺取敌人身体自主权的宝具。虽然描述如此,但实际却是以丝线绑缚目标,吸收其存在之力,当白色丝线完全染成目标火焰颜色后,用此丝线加工的人偶便能复制原对象的部分能力(自在法)。火雾战士“秘之人偶师”通常将此宝具分化为数份,藏于歼灭者“恋の刹那”狙击的子弹中。



断章二  Dragon Night


      就在“秘之人偶师”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与“大地四神”交涉后的第七天,伴随最后一批人类及火雾战士抵达位于落基山脉派克斯峰脚下的营地,红世团体『星月辰光』基本完成了从希腊雅典至北美密林的长途迁移。
      为了避免惊扰到其他火雾战士,同时也防止被红世使徒察觉,整个转移过程及选址都尽可能地隐蔽,“踏浪之骑手”法莉斯·坦格利安以追伐红世魔王为名,用自在法隐藏大批组织所属的红世使徒至派克斯峰脚下,“秘之人偶师”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与“幽冥军事家”埃尔温·沃尔夫则分别租用游轮及军用运输机将组织内的人类及火雾战士分批输送到美国及加拿大的西海岸,各自再通过不同的方式进入森林公园汇合。
      “能想到利用人类军队的演习来偷渡,还真是你的风格呢~”
      距离营地有一段路途的河岸边,一头浑身覆盖绿草的棕熊坐在岸边,静静欣赏着对岸的景色。
      “嘛,毕竟是帕拉斯酱交代余的事情,只是……”
      在梦葱色的巨熊身边,黑衣的“幽冥军事家”埃尔温·沃尔夫疲惫地倚靠着一棵粗壮的松树,将整个身姿藏匿在树木的阴影中,今天的他没有佩戴那副标志性的墨镜,遥望星空的水绿色双眸隐隐透出一份担忧。
      作为相伴数十年的老友,名为“生之鬃”维列斯的红世魔王十分清楚对方心中的忧虑。
      “帕拉斯酱说她过两天就会过来和我们汇合的。”
      也许是受到了同伴的影响,维列斯发现自己本应是宽慰好友的话语却流露出相似的不安,他不由甩了甩脖子,好像是想要甩去沾染上的不安般。
      “况且,桃香酱他们都陪在她身边呢……”
      然而这一句补充不仅没能化解心中的忐忑,反而更像是在为失去底气的自己鼓劲。
      望着眼前静静流淌的河水,两人都不再言语,仿佛融入了这片静谧之中,默默地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中,细细地聆听河水的歌声。
      (如果能一直维持这份平静该有多好啊!)
      密林深处,模样各异的红世使徒们正不断向着空中发射火焰,以此庆祝『星月辰光』的战略转移大获成功。
      由于“生之鬃”维列斯的结界存在,众人肆无忌惮地狂欢,丝毫不担心被外界所察觉。
      “那我们去找下‘生之鬃’他们吧~”
      “嗯。”
      轻声回应自己契约魔王的是同为此次大转移功臣的“踏浪之骑手”法莉斯·坦格利安,披在身后的银白色长发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高贵而美丽。
      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向河岸走去,渐渐越出了结界所笼罩的范围。
      一只小松鼠正蹲在枝叶间,啃食着怀中的坚果,享受着月夜下独食美味的惬意。突然,银发的人类少女凭空出现在了它的面前,受到惊吓的松鼠愣了片刻后,慌忙把怀中剩余的食物全部塞进嘴里,鼓着双颊慌忙逃窜。
      在这片小小区域里,受到惊吓的可不仅仅只有松鼠,正在啃食野菜的灰兔也突然停止了动作,灰蓝色的眼睛并没能看到正前方发生的异变,但灵敏的鼻子却嗅到了陌生的气味,警觉性颇高的小小生灵立即调转方向,矫健的身姿在杂草与植物根系交错的迷宫中穿梭,直奔最近的地洞。
      眼见几乎到手的食物逃脱,躲在阴影中的一双绿眸愤恨地朝少女出现的地点望了一眼,在判定对方不是自己所能袭击的对象后,悄无声息地再次消失在无边黑暗中。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引发一系列骚动的少女凛然向前,好似冰晶般剔透的面庞一如既往地不显露出任何情感,在密林与河岸的交界处,她发现了自己所要寻找的目标。
      为营地提供结界庇护的红世魔王此刻正趴开双腿平静地坐在岸边,缠绕在犄角上的藤蔓在夜风中微微荡漾,青草覆盖的雄壮身躯所彰显的并非是不可一世的威猛,而是天人合一的宁静,短小的尾巴突兀地缀在宽广的大地与厚实的身躯间,仿佛一个小小的绒球。有那么一刹那,法莉斯·坦格利安几乎想要伸手去捏一下,但自幼所受的骑士教育很快掐灭了内心的这股冲动。
      “是法莉斯啊。”
      率先注意到来者的是身着黑色制服的“幽冥军事家”,那副方片的墨镜不知何时已重新戴上,佩戴在胸前的惨白色骷髅型胸章在夜幕中显得格外阴森,隐隐飘出的青紫色火焰仿佛是来自冥界幽幽鬼火。
      “有虾米事吗?”
      听到对话声的“生之鬃”维列斯不慌不忙地起身,转向银发的人类同伴,微风轻轻拂过生长在他身上的草木,形成层层绿浪,不禁令人联想起出现在神话故事中的森林之神。
      “‘远谋の王子’来了。”
      “本人?!”
      顶着缠满藤蔓犄角的红世魔王直视银发少女戴在小指的银白戒指,这是“御龙之主宰” 索菲·拉斯塔班·古库玛兹用以传达自身意志的神器。
      “很遗憾,不是。”
      法莉斯配合契约魔王的话语摇了摇头,自从不久前的雅典一别后,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远谋者又一次从众人视线中消失了,没人知道他此刻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维列斯回想起上一次与这位充满谜团的火雾战士见面已是一百二十余年前的事了,当时的他刚加入『星月辰光』不久,从其他资历更老的组织成员口中了解到,他们也并未比自己有更多机会见到“远谋の王子”本尊。
      “有什么信息要传达吗?”
      鉴于契约者已然点头做出了肯定的应对,针对这一提问,内敛而稳重的红世魔王并未再做更多答复。
      于是,一行三人沿着林间小路,快步返回营地。
      走在队伍最前端的法莉斯·坦格利安抬头望向星空,就在四天前,和今天一样舒爽的夜晚,她圆满完成了“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布置给自己的任务……

四天前的太平洋上空
      一只巨大的水色翼龙急速逼近美国西海岸,龙头上方站着一位威风凛凛的少女,银白长发随风翩翩起舞,水蓝双眸直直地注视前方的飞行物。
      “‘踏浪之骑手’,报告你的高度!”
      “10600。”
      “在你的右侧有一架民航客机,预计将经过你的飞行路线。”
      在与地面指挥台通话后,为避免干扰到客机,火雾战士“踏浪之骑手”法莉斯·坦格利安果断跃下龙首,而巨大的飞龙在与主人分开后迅速攀升。
      察觉到身后异变的几名红世之徒自以为有了可趁之机,迅速返身折回,正在逃亡的其余红世使徒也纷纷调转身姿,以火焰射击掩护“先行者”们。
      “看看谁杀死这个失去坐骑的骑手!”
      “哟!”
      不同于敌人充满狂热的嘶吼,契约魔王透过神器“艾露塔妮恩”传递出的声音冰冷而沉着。
      “攻击!”
      “是。”
      法莉斯·坦格利安向前伸出手,透过银白戒指,一头水色的翼龙逐渐显现出了形状,相比之前那条略显娇小,她抓住凸起的龙脊,一个翻身,灵巧地骑在龙颈之上,两把利刃随即显现在手中。
      与平素的按部就班不同,战斗中的少女轻巧而灵活,仿佛早已与坐下的巨龙融为一体。伴随飞龙的侧旋,她微微后仰以此躲过敌人的火焰攻击,继而手腕轻轻用力,掷出手中的兵器,旋转着的刀刃在一只巨蛾模样攻击者的背部划开一道细小口子,伤口当即喷射出大量的水色液体附着在伤者的全身,宛若被粘液包裹的巨蛾就此坠入了海中。
      自第一名伤者出现后,又有两名贸然逼近的莽撞之徒被其所伤,相继陨落。
      发现战况不妙的“先行者”们急忙退避,或紧贴海面或急速飞升,四散而逃。岂料,数头足有油轮大小的巨龙忽然从水中跃然而出,将猝不及防的他们一口吞入肚中。
      与此同时,少女原本骑乘的巨龙已然爬升到了13000米以上,它深吸一口气,从嘴中吐出数十发火焰,构成一张张包围网,居高临下对其他敌人进行扫荡。
      短短一瞬,本应逃脱的红世使徒就这样因为一时的贪念而悉数命丧于少女之手,只有一人成功抵达了海岸,然而他不过是“踏浪之骑手”法莉斯·坦格利安为了给自己登陆北美制造借口而故意放生的一条小鱼。
      “‘踏浪之骑手’,‘踏浪之骑手’,请将其引至人类稀少的地区再择机剿灭!”
      (果真如帕拉斯小姐所预料的一般!)
      鉴于前几日伏击“冒烟の魔镜”失败所带来的损失,加之不久前『傀轮会』的覆灭,如今北美外界宿的决策者们不再像他们的前辈们那样张狂、自由,而是谨慎了许多,若非追击红世使徒的是久负盛名的“踏浪之骑手”,恐怕是不会允许她追着猎物进入美洲地界的。
      至于引至人迹罕至地区再消灭,这也是火雾战士们通常的做法,毕竟在没有事先设下封绝的情况下,误闯入人口稠密的大城市不仅容易伤及无辜,更主要的是对于肆意而为的红世使徒的顾虑,一旦他们被逼急而大量摄取城市里的存在之力,极容易造成不可预测的危险事态发生。
      法莉斯·坦格利安以火刃不断锁死眼前之敌可能的逃跑路线,逐渐将他逼至早已决定的目的地,一处隐匿在落基山脉群峰中的密林。
      犹如顶着一柄不断旋转纸伞的红世魔王先一步抵达,心怀恐惧地向上张望,一眼便发现了悬停在空中的龙骑士。
      (就是这里了,干活吧!)
      “嗯。”
      在施展了“封绝”的星空下,伴随少女同来的两条巨龙瞬间分化为一团团火焰,恍若漫天星雨般砸向林中。
      见势不妙的红世魔王急忙蹿出林地,而他所不知道的是这火雨中包裹的正是无数与他一样的红世使徒。
      率先脱离火焰包裹展开行动的是“生之鬃”维列斯,这只全身覆满青草的巨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转瞬将大片林地与自身融为一体,隐匿其中的任何同伴在外界看来不过是生活在林中的寻常动、植物,而其中发生的任何异动亦同样会被幻化为本应存在的景象,不被外界察觉。
      只是,孤零零站在水面的红世魔王并非『星月辰光』一员,此刻他正全力思考自己该如何逃脱眼前的死劫,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前一秒所处之地的异变。
      “任务完成了。”
      法莉斯·坦格利安的话语中依然听不出任何感情,不过是机械式地汇报。
      “处理掉吧。”
      “嗯。”
      本应平静的水面开始剧烈抖动,不停地发出隆隆咆哮声,仅仅一瞬,万千骑着各式坐骑的骑士乘着浪花从河水的上下游同时涌来。
      顶着纸伞的恶魔想要逃离,可惜双足却被河水牢牢抓住,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陷入狂热的骑手们冲向自己。
      “啊——”
      就这样,遭到利用的红世魔王完成了他所被赋予的使命,在交战骑手们的践踏中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隶属于『星月辰光』的红世使徒们则堂而皇之的进驻到了被火雾战士们所保护的北美腹地。

      法莉斯·坦格利安收回望向夜空的视线,不知不觉间,她和其他两人已然穿过狂欢的人群,来到位于营地东北角的木屋门口,替他们开门的是在一周前负责与“大地四神”交涉的男子,“秘之人偶师”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如今已然完成任务的他又恢复成了在雅典时那般不修边幅的模样,随意中透着迷人的轻浮感。
      “找你们可真困难啊!”
      这位技艺精湛的人偶师在说话时微微侧身,避开了银发少女,显然这个“你们”不包括她。
      “啊,你们来了呀~”
      从凯特身后钻出的是一位充满活力的少年,只是戴在脸上的狸猫面具显得有些陈旧,与之格格不入,仿佛是从哪里淘来的便宜货似的。
      这位看似瘦弱的少年被称作“虚言之面”皮通,是一位战斗力一般的红世之徒,但他在『星月辰光』内的地位与周围几位不相上下,其很重要的一个理由是因为他的能言善辩以及多谋。就在不久前,正是潜伏于红世组织『火墓会』的他施计鼓动组织首领去袭击“踏浪之骑手”,这才使得整个计划得以实施。
      “‘远谋の王子’的使者已经在里面了~”
      很快,众人围坐在木桌边,这时坐在高椅上、双腿腾空的小女孩仔细地确认了与会者,而后用手撑着桌子试图站起。
      在“秘之人偶师”殷勤的帮助下,这个从外貌来看似乎还不满十岁的小女孩终于站上了椅子,作为代行体,她用稚嫩的嗓音庄重地宣布:
      “通告各位,‘皓露之使者’已经与‘威震之结手’会面,不排除‘大地四神’会直接参与那场即将到来的大战。”
      “‘大地四神’终于又要行动了吗?”
      法莉斯·坦格利安的语气中充满着敬意。
      “……”
      此时,在场的两名红世使徒却沉默了,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这四人一旦参战对自己的同胞们意味着什么,尤其是红世魔王“生之鬃”维列斯,在他还是『化妆舞会』一员时,有幸同“蓦地祲”利贝扎尔、“蛊溺之盃”皮尔索因与其中一人交过手。
      “那余等也要随那四个老家伙要参战吗?”
      身着制服的军事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似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般,但他所提的问题却直指核心。
      “不,‘睿智女神’有令,「星月辰光」暂时先保持观望,但‘威震之结手’的确曾向我们发出过邀请。”
      “!!”
      刚想要松一口气的维列斯与皮通不由又紧张了起来,身为组织的一员,同时又是红世使徒,如果组织参战,他们的立场又该如何自持。
      “考虑到组织的特殊性,吾主遵从‘睿智女神’的指示,已正式代表「星月辰光」婉拒了‘威震之结手’的邀请。”
      代行体女孩的最后一句话无疑给两人吃了颗定心丸,而这次短暂的会面也在平和的氛围中临近尾声,突然——
      “等一下!”
      似乎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埃尔温·沃尔夫突然起身喊住了正欲行礼告辞的女孩。
      “帕拉斯酱什么时候过来?”
      “抱歉,关于这点,吾主没有交代。”
      就和其他的代行体一样,女孩只被交待了她所应当负责传达的内容,深深鞠了一躬后,她跳下椅子,径直走向木门。
      “那告辞了。”
      然而“幽冥军事家”的提问却好像点燃了在坐者们心中苦闷的薪柴,所有人都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不愿离去,一股不安的味道在空气中徐徐扩散。
      “我去送她出营地吧~”
      不知是为了缓解心中的忧虑,还是单纯兴趣使然,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匆忙来到门前,一把将这个小小的“火炬”抱起,拉开木门,一路护送,渐渐消失在密林深处。
      林中,狂欢还在继续,红世使徒和火雾战士、还有人类一同举杯畅饮,人们唱起歌来,火雾战士们跳起舞来,红世使徒们燃起烟火……在这里之外的地方,大家正秉持着各自不同的“正义”相互战斗着,然而这里不同,这里所洋溢的只有相互理解后的同乐。
      ——世界上没有一个“正义”是完全客观的!
      ——不对哟~你们没有错,因为你们都是在贯彻自己的“正义”啊!
      ——为什么一定要剿灭红世使徒呢?他们只是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啊!
      ——为什么能如此轻视人类的生命呢?他们为了活下去明明已经拼尽全力了!
      ——为什么要仇恨火雾战士呢?他们只是一群笨拙地想要守护世界的孩子啊!
      ——大家如果能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想就好了……
      空中绽放着五颜六色的火花,不是因为战争,而是为了庆祝;
      林中飘荡着沁人心扉的歌声,不是为了杀戮,只是表达喜悦;
      这是一片没有战争的净土,是一个充满理解的乐园,是一场不想醒来的美梦……
      “帕拉斯酱……”
      此刻站在窗前的他毫无睡意,只是不安地、祈求般地凝望着遥远的星空。


人物介绍
火雾战士
      “预知の心灵”摩伊莱(秘之人偶师-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详见:第六卷 断章一 群星闪耀
      “暗之伊甸”桑达尔丰(幽冥の军事家-埃尔温·沃尔夫):详见:第六卷 断章一 群星闪耀
      “御龙之主宰”索菲·拉斯塔班·古库玛兹(踏浪之骑手-法莉斯·坦格利安):详见:第六卷 断章一 群星闪耀
红世魔王
      维列斯:真名为“生之鬃”的红世魔王,通常显现为长着牛角的棕熊,全身覆盖绿色的青草与嫩芽。愤怒时,整体颜色转暗,身上的草木枯萎,能隐隐听到蛇的嘶嘶声。曾经作为『化妆舞会』的巡回士,与“幽冥の军事家”埃尔温·沃尔夫有过数次交锋,直至目睹后者为救助弱小的红世之徒不惜身犯险境,最终脱离『化妆舞会』并加入『星月辰光』,之后两人多次合作。“生之鬃”维列斯性格温和,并不持有狂热的战斗情结,但这不意味着其实力不济,恰恰相反,维列斯无论是近战或自在式皆是十分棘手的存在。火焰颜色为萌葱色。
      皮通:真名为“虚言之面”的红世之徒,显现为佩戴面具的人类,人类的性别、年龄及面具模样均不固定。性格谦虚的他并不精通战斗,通常作为『星月辰光』的智囊出谋划策或潜入其他组织进行情报搜集、误导敌人的工作。火焰颜色为白茶色。

自在法介绍
      大结界“沃洛斯”:红世魔王“生之鬃”维列斯标志性自在法,又称“庇护林”。通常会选择在植被丰富的区域发动,使隐匿其中的任何同伴在外界看来不过是生活在林中的寻常动、植物,而其中发生的任何异动亦同样会被幻化为本应存在的景象,不被外界察觉。另外,一旦被识破后,外部对于结界的任何攻击都将转化为存在之力,不在保护之列的敌对者擅入结界等同于攻击,同样会被分解为存在之力,使结界进一步扩大。倘若发动区域内植物不够丰富,结界会促使植物生长,迅速生成密林。






第四章  残念少女


      70年代的大阪某处,一名衣着破烂的女孩静静躲在街角,黑发凌乱散在身后,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摊。视线所聚焦之处,一位老婆婆正在从店内的烤箱中取出香喷喷的面包,将它们逐一摆在店内的货架上,又将剩余地摆在了店门口的小摊橱窗里。
      不少闻到香味的行人走近橱窗看了几眼又匆匆离开,其中有几人在驻足片刻后交出了硬币,心满意足地拎着面包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伴随鼻翼翕动,勾人食欲的奶香味自然而然地渗入鼻腔中,女孩不禁咽了下口水,她已经有一天没吃任何东西了。
      (就这家吧!)
      这时正在付账的是一名矮胖的男子,他从年迈的摊主手中接过一袋面包,女孩清楚地看见在这之前至少有四个面包被放入了袋子中。
      就和其他诸多顾客一样,男子付钱后一手拎着放有面包的纸袋,一手从中拿出一只站在路边吃了起来。
      就在此时,少女出击了,她飞快掠过老婆婆身后,在经过男子的瞬间一把夺取了对方手中的纸袋。
      在愣了片刻后,男子这才惊觉自己的早餐被人抢了,他急忙将吃剩的面包塞进嘴中,开始追赶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女孩。
      “喂,等等!”
      破衣烂衫的女孩赤着脚在狭长的街道中奔跑着,周围的行人见状纷纷躲避,没有一人愿意挺身而出拦住女孩。
      (哼哼,你们这群带着人文礼教面具的渣滓~)
      女孩敏捷地拐进了一条小巷,两三步就跃过了低矮的阻挡物,随即钻入了一条一侧堆满各种废弃物的小道,而她身后的男子早就在阻挡物前停下了脚步。
      昏暗小道的尽头,是她阔别许久的露天广场,环顾四周,这里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污秽不堪的地面,浑浊难忍的空气,简易搭建的屋棚,随意堆放的破旧自行车,四处张贴的毒品、抢劫等犯罪活动的警告标示,这是贫民们的乐园,也是她曾经视为“家”的地方。
      (真讨厌,一不小心又跑回这里了。)
      女孩拎着纸袋怏怏不悦地走向另一个出口,这时有几个与这片土地同样不堪的流浪者抬眼瞧了一眼女孩,以及她手中的纸袋。
      (切,又被盯上了吗!有本事你们自己去抢啊!)
      女孩停下脚步,从纸袋中拿出一个面包,转身朝着其中一个较瘦弱的孩子扔了过去,慌忙接到面包的孩子有些错愕,而其他人的目光如寻到猎物的饿狼般,立即朝他扑去。
      趁着他们内讧的档口,女孩拔腿就跑,一转眼已消失在这些人的视线中,这就是她被称作“老鼠”的原因,不仅像老鼠那般敏捷,更重要的是也像老鼠一样警觉和狡猾。
      女孩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道上,很快就将剩余的两个面包全部塞进了肚中,这样她又能活过一天了。
      坐在街边的石凳上,她习惯性地抬头仰望天空,今天依旧阳光明媚,一如三年前一般。
      (妈妈,麻友过得很好哟~)
      ——抱歉,麻友,妈妈坚持不下去了……
      三年前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位年轻艺妓-岩崎松子死在了自己的寓所内。
      导致她自杀的直接诱因是一年前畏罪自杀的云村财阀长子云村茂,由于两人长期保持着非公开的同居关系,在云村茂死后,失去金钱资助的岩崎松子只能靠自己谋生,然而自幼便进入艺妓世界的她除了演奏与待客,什么都不会,无奈只能再次回到阔别了十余年的那个世界。
      可是当初她毅然决然退出的态度以及与云村财阀长公子的不正常关系曝光,各种来自于其她艺妓、客人以及云村家族的刁难与欺凌接踵而至,最终不堪种种屈辱的岩崎松子在苦苦支撑了一年后还是选择了自尽,在刚过完三十一岁生日的第三个月。
      ——没事的,麻友会代替妈妈坚持到最后的!
      岩崎松子在成为艺妓前就已孤身一人,作为其女儿的雪村麻友只能被送往其父亲云村茂的家中收养,然而作为重视名望的大家族,他们又怎能接受一个母亲是艺妓的私生女,更何况云村茂原本就已有正妻及子女。无论是为了将来的财产分割,还是考虑到家族的名声,雪村麻友都是必须要抹除的存在!
      也许是为了消除这个眼神中总是闪现着不安的女孩的警戒心吧,在收养的最初一周什么也没发生,可是从第二周开始,雪村麻友就接连不断地遭遇到各种意外,甚至有两次险些丧命,从这一刻开始,她决心必须要尽快离开这个家!
      在一个能看见星星的明朗夜晚,她悄悄离开了房间,并在庭院躲过最后一次意外(其实已不是意外了,而是偶遇到想要逃跑的雪村麻友后,对方试图直接杀死她)后,成功离开了这个一分钟都没有带给过她温暖的家。
      (我会继续坚持下去的,妈妈!)
      在最初成为流浪者的日子里,雪村麻友过得十分艰辛,对于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曾经饭来张口的她什么也不懂,不懂得掠夺,不懂得诡计,唯一支撑她的是谨慎与忍耐。
      伴随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渐渐熟悉了这个世界的游戏法则,甚至开始享受起这个冷酷的世界,相比起那个虚情假意世界的拐弯抹角,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这么的笔直,想要什么就用拳头去掠夺,不能适应的弱者就此倒下。
      那个世界的人们看见这个世界的臣民们总是远远地躲开,仿佛见到了来自于地狱的魔鬼。
      不理会周围人的闲言碎语,雪村麻友向着天空伸出娇小的手掌,在无边的蓝色幕布中留下一个小小的赤红色轮廓。
      记得不久前的某天,她也在做着相同的事,同样无视行人们的评头论足,只是惬意地享受着这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细细品啜着不断逝去的时间,嘲笑着被时间这头怪兽追赶的世人。
      “吶,不寂寞吗?”
      “不?!”
      什么也没考虑,答案脱口而出。
      突然,她意识到了事情的异常,通常像自己这样的流浪儿所在的地方,是不会有人靠近的,大家唯恐避之不及,可如今的声音分明就传自身边。
      想到这里,以谨慎著称的“老鼠”雪村麻友不由一下跳了起来,果然,在自己原先坐的位置边存在着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妇人。
      “是吗?如果哪天觉得寂寞的话,就敲响这对扣环吧。”
      而对方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自顾自地从怀中取出了一对金属质地的扣环,随之向她报以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
      “就当是我多管闲事吧。”
      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拄着拐杖慢慢离开了长凳,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唯有留在石凳上的那对扣环在阳光下闪烁着异色的光芒。
      “白痴吗?”
      雪村麻友转头看了一眼石凳,如今的凳面上什么都没有,这是当然的,因为就在收到扣环的当天,她就将之变卖了。不管这对扣环有什么排遣寂寞的功用,可对于一个流浪者来说都没有填饱肚子重要,毕竟这可直接关系到生死存亡。
      然而不知为什么,自从失去了那对扣环后,她的心里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
      雪村麻友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份在意感挤出自己的头脑,怎么可能有人将贵重的宝物平白无故地送人,一定是什么来路不明或者凶险异常的东西,还是趁早脱手以保自身平安。
      为了转移注意力迫使自己不再去想念那对扣环,她将目光移回到行色匆匆的路人身上,希望可以筛选出一个能使自己下一顿饭有着落的目标。
      这时,她注意到了车道对面的两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孩,为了能同步履稍缓的白发老者交谈,男孩不时停下脚步,等待对方。
      在这一老一少的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四人,他们的目光四处游弋,但余光却从未离开过前方的老人与少年,显然是在等一个动手的机会。
      (噗~)
      不过,隔着车道观赏的女孩却丝毫不为这对老少担心,甚至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这并非是因为与己无关高高挂起,而是多年的流浪生活让她早已能通过一个人的外貌大致判断出哪些是可以动手的,哪些人是万万不能碰的。就说眼前白发苍苍的老者,步履虽然迟缓,但每一步都坚实有力,整个人透着一份刚毅。再看那个男孩,一言一行中都透出一份沉稳,洋溢着青春笑容的面容背后藏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那四个笨蛋要完呀~)
      突然,她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违和感,仿佛有那么一刹那整个世界停顿了。
      回过神来,车道对面的街上有四个高高瘦瘦的流浪者正在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着可以下手的目标,可他们所在的那一边街道空空荡荡,简直可以用空旷来形容。于是没能觅得目标的一行人不由将目光转向了车道另一边的街道,很快,他们注意到了同样衣衫褴褛的雪村麻友。
      (糟糕了!!)
      在贫民窟唯一让她感到害怕的便是身为女孩子这件事,由于没有保护者,在身体能力方面较弱的女性常常会遭受同伴的攻击,甚至被逼迫出卖身体。
      而此刻雪村麻友从对面四人眼中读出的正是这样的信息,不等他们横穿车道,面临生存危机的她转身就跑,好在不远处有一座警亭。
      望向后方,那四人果然瞄准了自己,正向她围拢过来,仿佛一只不断逼近的魔爪。
      虽然流浪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三年,但她从来没认为过自己的运动能力出众,每次得手都倚靠事先的观察、客观的判断以及正确的对策。可如今这并不管用,因为这次是对方率先发起了攻击,而且目标不是钱财、食物等可以用于脱身的外物,而是她本身。
      (怎么办,警察会帮我吗?不行的话,就自残吓退他们吧。)
      一边尽全力逃跑,一边不断思索着对策,此时的她仿佛一只被恶猫渐渐逼入绝境的老鼠。
      (自残真的能吓退他们吗?)
      逃亡中的女孩迅速对自己制定的对策进行考量,结合自己所见所闻,得出的答案是——
      (大概不行吧,只能求助了吗?)
      警亭已近在咫尺,然而那位穿着制服的人在朝她望了一眼后却迅速关上了亭门,显然是不想和流浪者们发生任何瓜葛。
      (胆小鬼,就这么怕惹事吗!)
      再次回望,距离正在被不断缩小,而且她也终于明白了被称作“警察”的那人为何看向她时流露出些许恐惧,因为在追她的其中一人手中持有一片闪烁着金属光泽的亮片。
      母亲遭遇的欺凌、其他贫民窟女孩遭受的屈辱……昔日的片段不断撞击着她高速转动的大脑,试图逼迫她停止思考,乖乖接受这个残酷的世界。
      (一定要逃脱!)
      雪村麻友全力地迈开步伐,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命运的魔爪,然而——
      她摔倒了……
      (谁来、谁来救救我!)
      不愿就此束手待毙,她挣扎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超前奔跑,这时的她已经不敢再次回头了,深怕看见追逐者们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可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之剧烈的运动,早已耗光了这个瘦弱女孩的体力,眼前一黑,她再次倒下了——
      “没事吧?”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一股暖流涌入心间,雪村麻友勉强睁开眼,映在的眼帘中的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但眉宇间却透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
      明明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却不知为何打从心底里相信着对方,这样的感觉还是头一回,但她只来得及说出“救救我……”三个字便陷入了昏迷。

      不知昏睡了多久——
      “孩子,不是我多管闲事,但你这样下去恐怕会招致杀身之祸啊!”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那我之前说的事……”
      “我不会去「星月辰光」的,我也不认同他们的做法!”
      ……
      迷迷糊糊中,无法理解的对话不断传入雪村麻友的耳中,缓缓睁开眼,想要明白是谁在说话。
      (嗯?)
      忽然,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正限制着自身的自由。
      (难道?!)
      回想起倒下前的一幕,雪村麻友急忙挣脱,一下跳了起来,直到这时才发现,原来被自己掀翻的不过是一条普通的毛毯。
      “你没事吧?”
      被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动而至的是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炯炯有神的双目中透出丝丝关切,在双目的更深处藏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紧随其后踱步而来的还有一位老人,步履虽然迟缓,但每一步都坚实有力,发须犹如仙鹤羽毛般雪白,面色却好似儿童般红润。
      “啊,没、没事。”
      意识到自己一切安好的雪村麻友不由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逐渐恢复冷静,一同复原的还有记忆,就在倒下前的最后一刻,自己的身体被陌生男孩托住了。
      “那个,谢、谢谢。”
      不善言谢的女孩有些支支吾吾,也许这是她自流浪以来第一次对他人表示感谢吧。
      “客气了。”
      虚弱的女孩有些犹豫,应该是迅速告辞离开这里,还是稍微再在床上赖一会儿,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在柔软床铺上安眠的感觉了。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困惑,拥有着宛若明媚晴空般爽朗的男孩摊开手,微微一笑:
      “没关系的,你在这里随便住,我们什么也不会做。”
      独自在残酷世界足足生活了三年的她依然保持着警惕,假装不经意地瞧了一眼窗口和门廊的位置,缓缓坐回床上。
      伴随着一阵阵燥热的侵袭,双颊不住地泛起阵阵红晕,本应早就丢弃的害羞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的心中。
      她迅速拿毯子挡在身前,身上的衣服是在三个月前捡到的,如今早已破烂不堪。
      (蠢死了!)
      对于没能成为理想中的自己真是蠢死了,对于在男孩面前害羞的自己真是蠢死了,对于此刻表现得像个普通女孩的自己真是蠢死了。
      “那我们先出去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敲下墙就可以了,我们就在隔壁。”
      “你自己一个人好好休息吧。”
      男孩和老人就这样退出了房间,可雪村麻友并未继续躺在床上休息,而是径直来到了窗口。从距地面的高度来看,这个房间应该处在二楼,并不算太高,如果直接跳下应该不至于受什么严重的外伤。
      (要跳吗?)
      她就这样站在窗口思忖了良久,而阻碍她纵身一跃的最大壁垒竟不是来自于这个行动所带来的安全风险,而是倘若自己这么一走了之会不会伤了那两人的心。
      (真是的,我在考虑什么啊!)
      缓过神来的雪村麻友终于再次拾回了自己的身份,她不是一个娇弱的贵族小姐,而是一个时时面临生存危机的流浪者。
      再次观察了一遍窗下的街道,也许这个房间并不在旅馆的正面吧,街面上并没什么人,她灵活地爬上窗台,奋力一跳,在地面滚了两圈后迅速消失在小巷的阴影中。

      转眼从旅馆逃跑已是一年半前的事了,如今的雪村麻友早将当初的那次邂逅遗忘在了记忆的角落,唯一留下印记的是她从那次袭击事件受到的启发。
      “呐,先生,需要发泄寂寞吗?”
      被她搭话的男子停下脚步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甩开她的手,逃跑似的匆匆离开。
      (切,胆小鬼!)
      雪村麻友将毛皮上衣裹紧,继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寻找着适合的目标,寒风中白色的短裙微微上扬,不禁勾住了几名路人的视线。
      (来来来,上钩吧。)
      可惜的是这些鱼终究还是没有胆量跃出海面,不愿偏离日复一日的生活轨道。
      自从离开那对老人与少年后,雪村麻友改变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做法,不再直接地进行抢夺,而是用身体勾引心怀鬼胎之人,然后在行事前携款逃离,留下赤裸裸的受害人无助地站在原地。
      就这样,伴随手中的钱财越攒越多,她的衣着也越来越华贵,而上钩的鱼儿也越来越大,仿佛滚雪球般每次到手的金额愈发巨大。唯有一点她自始至终不敢懈怠,那就是警戒心,因为只要有一次失足,自己所付出的代价就可能将是整个人生。
      “小姑娘、小姑娘,来陪大爷玩玩吧~”
      跌跌撞撞向她靠近的是一名喝醉了的中年男子,从其简朴的衣装以及醉汹汹的模样,雪村麻友断定对方并不是个有钱的主,就算榨干恐怕也值不了自己身上的一整套行头。故而,她灵巧地避开了对方,在彼此交错时微微使了个绊,醉鬼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而她却轻松窃取了对方手中的钱包。
      (简单~)
      得手后,她快步离开现场,转身进了另一条街道,而后又泰然自若地穿过两个街区,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她悄悄打开钱包。
      “切,果然是个穷光蛋。”
      细细清点,这个破旧的钱包里塞满了各种小票,其中存放的金额却仅仅只够勉强吃到一碗拉面。
      (算了,先填饱肚子吧。)
      为了以防万一,她将钱与钱包分开放置,随后插着双手朝不远处的一家拉面店走去,余光所至,经过身边的人们没有一人对她产生怀疑,甚至没有多瞧一眼,毕竟,有谁会想到穿着如此得体的女孩是一个以欺骗和抢夺谋生的流浪儿呢?
      对于成功欺瞒了世人的自己,她有些自鸣得意,仿佛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都是为了这一刻,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正当处于自我陶醉中的女孩路过一条狭窄小巷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将她拖入了黑暗之中,随即冰冷的金属触感抵在了她的脖颈。
      “把钱都交出来!”
      声音来自于背后,冰冷而凶狠。
      (糟糕了!追到这里了吗?)
      雪村麻友想要抽出插在口袋中的手将钱包交给对方,再伺机而动,然而——
      “别动!”
      又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渐渐步入视野的青年面容消瘦,身上不合时宜的衣服破旧而单薄,有几处甚至裂开了口子。
      对方伸出带有伤疤的双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迅速提起,似乎是在提防她有什么小动作,没能握住的钱包啪的一声地落在了地上。
      “捡起来!”
      “哦……”
      应声的是一个女孩,语气中充满了胆怯。
      一把夺过同伴捡起的钱包,男子迅速翻查了一遍,里面除了小票什么也没有。
      “把她衣服脱了!”
      “为什……”
      雪村麻友感觉到冰冷的金属碰了碰自己的下颚,显然,对方并不希望她多嘴。
      很快,那个声音中充满了卑怯的小女孩抱着皮毛外套走到瘦骨嶙峋的青年身边,眼神中充满了歉意和畏惧,仿佛一只被人拽住牵引绳的小狗。
      (他们是把我当有钱人了吗?)
      根据目前收集到信息,雪村麻友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这些人绝不是受雇于醉汉,而是自己的同类,一群来自社会底层的流浪者。
      (该怎么办?)
      如果自己太过软弱可能会激起这些人的施虐兴致,可太过强硬恐怕又会刺激他们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
      “咦,原来你是卖身女?”
      (坏了!)
      原本穿成这样是为了引诱那些有非分之想的猎物掉入自己的陷阱,不想如今竟激起了亡命之徒的欲望,令自己落入了险境。
      “那个……”
      想要辩驳的她不由身体前倾,然而却立即被架在身前的冰冷金属喝退了回去。
      “不要做多余的事!”
      站在她身前的男子迅速从腰间拔出了匕首,利刃的边缘散发出阵阵寒光,在冰冷的月色下仿佛一只露出獠牙的恶魔。
      “我们换个地方吧~”
      无计可施的她只能被迫地一步步后退,从对方的眼神中,她看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色彩,一簇正在不断燃烧的欲望之火,就如同一年半前一样。
      突然,移动停止了。
      “你呀,真是只让人操心的小老鼠。”
      “!!”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明只有过一面之缘,可不知为何,她瞬间就判断出了声音的主人,宛若一年半前那次邂逅的重演,一字一句汇成一股暖流直接淌进心田。
      没来得及答话,甚至根本没能看清发生什么,自己就已被人搭在肩上,看着漆黑的小巷逐渐远离。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扛在肩上,虽然嘴上不断抱怨着男孩的野蛮,但心里却暖暖的,毕竟这世上还有这么个关心自己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挺身而出。
      当移动停止时,两人又回到了她一年半前逃离的旅店,在同一个房间,上演着相似的一幕。
      “你的衣服!”
      雪村麻友坐在床上,男孩手将毛皮外套递给她,随即转身准备离去。
      “这一年半,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踪我?”
      自从当时离开旅店后,她就一直感觉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可无论怎么调查都没能在附近发现任何人,最后,她只能无奈地将这一切归于自己的错觉,并试图无视这份不自在。
      直到今天,她终于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没错~”
      男孩回过身,好似石刻般的面孔第一次露出了与外表年龄相符的调皮微笑,仿佛是在说“你终于发现了啊~”
      (我真是个笨蛋,这下被骗了吧!)
      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就承认,雪村麻友一时说不出话,心中却一遍又一遍地斥责着轻易就上当的自己,对这个轻易就被世界玩弄的自己感到气愤。
      “别这么生气嘛~不是你说‘救救我’的吗?”
      “我什么时候……”
      就在“说过”两个字即将蹦出口之际,她忽然忆起了一年半前初次相遇时的情景,当时走投无路的她的确向对方呼救了。
      “其实我并不是很赞成你这样去骗人钱财,作为女孩来讲风险太大了,但既然你自己这么决定了,我也就只能尽人事保护你了。”
      “谁要你保护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不愿接受别人的恩惠,不想被别人自上而下的俯视,孤傲的老鼠不计一切地反击着。
      “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是我自己的命,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然而男孩丝毫不为所动,脸上的微笑也没一丝减退。
      “不是你说‘救救我’的吗?”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个说辞,很明显对方已经瞅准了她的软肋,如果不反击,那么很快这句话就会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地出现,为了不再被这句话钳制,她不能退却!
      “当时你不是救过了吗!所以,别再来管我了!”
      “可你当时并没有说什么时候救你啊?”
      “那我现在说了,可以了吧!”
      (这样就好了,这样他就无法再以此为理由了。)
      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话语让自己的心中感到一阵刺痛,也许这就是所谓恩将仇报带来的愧疚吧?
      男孩摇了摇食指,脸上的微笑比起之前更为灿烂,犹如这场战斗他已经赢定了般。
      “不可以哦~”
      “哈?”
      “你已经欠我两次了,没还清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雪村麻友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辩驳,对方说的没错,要不是对方出手相救,她的人生也许早就毁了。
      明明不想承认,明明想要反击,可不知为何,心中却已默认了对方的说辞。
      (啊——烦死了,干脆先逃吧,理由什么的以后再慢慢想。)
      她站起身,面对男孩的纠缠不休,一向精明的“老鼠”竟找不出任何办法,想要大声发泄出心中的烦乱,但又不想在对方面前示弱。
      “我很期待第三次保护你哦~小姑娘~”
      “唔……”
      对方不仅在言辞上击败了自己,在策略上也完美地封住了她即将展开的行动。
      “你到底想怎么样啦!”
      终于,未尝败绩的女孩认输了,眼前这个男孩是她最不擅长应对的那一类,自信、正确而且强大。
      (啊,我很快就会成为他的棋子,按照他计划好的路线一步一步走向人生的终点。)
      可奇怪的是,素来讨厌束缚的自己并没有感到沮丧,相反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压在她肩上的重担在这一刻终于被卸下了。
      (如果是他的话,没问题!)
      自从第一次见面以来,这种毫无来由的安心感就一直持续着。
      看到雪村麻友不再反抗,男孩的笑容中多了一份宽慰。
      (如果这样的话,她就会安全了吧?)
      自从第一次见面以来,这种毫无来由的牵挂就一直持续着。
      此时的他们还不明白,在彼此间早已产生了一种自在法,名为“爱”的自在法。



第五章  君はどこにいる(上)


      原本平坦的地面如海浪般起伏不定,忽而凹陷,忽而凸起,站在其上丝毫感受不到应有的平稳,而是好似乘坐在一艘正处于风暴中的游轮般,上下颠簸、左右摇晃。
      “这还真是棘手吶。”
      发出声音的是名为“哀伤冰火”的红世魔王,他的契约者“银月诗人”正在这灰色的浪尖不断跳跃,试图寻找一处较高的楼顶平台,方便自己整体性地观察周遭。
      可就在他一跃而起,脚尖即将碰触天台地面之际,大楼却凭空消失了,一脚踏空的银发青年迅速调整身姿,及时避过高速袭来的无人摩托。
      在下落过程中,兰迪娴熟地施展自在法,在脚下构筑出新的立足点,环顾四周,目力所及内的所有建筑仿佛一只只舞动的妖魔,左摇右摆,若隐若现。
      不仅如此,空中不时坠下车辆、岗亭、长椅、广告牌等其他人造物,它们在砸中地面后迅速被柔软的土地吞噬,不一会儿又被大地所抛弃,以极高的速度朝着天空喷吐而出。
      同样诡异的还有整片地域的气候,时而倾盆大雨、狂风大作,时而烈日高照、炙热难耐,冰雹与陨石都可能从天而降,飓风与暴雪常常相拥而至。
      “没想到是二重幻象!”
      就在十几分钟,整个世界尚处在一片祥和之中,“银月诗人”兰迪正与同行的其他几人在一家小饭店享用午餐。然而就在店主将诱人的烤羊腿端上桌的刹那,从店外传来了一串清脆的踢踏声,仿佛附近有什么人正在翩翩起舞。
      也就在同一时刻,坐在另一桌的红世之徒“俘音鸣蝠”克里塞丝突然遭到了服务员的持刀刺杀,身旁的红世魔王“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见状立即奋起反击,不仅喷出烈焰吞噬了服务员,同时也向在座的火雾战士发起了攻击,粗壮的根蔓瞬间贯穿了毫无防备的“白壁守卫”哈根·克努特与“虚影の踊り手”琪雅,由此拉开了混战的序幕。
      成功抵御偷袭的“純穉公主”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开始无差别释放火焰弹,同样兴奋的还有“雨之钢琴师”范妮·玛祖伊·蕾娜,唯有“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依旧把攻击对象锁定为“繁焰树”,一时间火焰与鲜血横飞,安逸的午餐会变成了疯狂的杀戮派对。
      依靠分身及时脱离混战的诗人立即发动“银月”作为防御手段,同时迅速隐匿自身的踪迹,取而代之派出分身进行攻防,以此扰乱敌人视线。
      由此获得片刻安宁的他没有贸然采取下一步行动,而是一如既往地展开搜索自在式,冷静地对目前状况进行分析,最终得出的结论只有2个:若非敌人的幻象攻击,便是有人遭到了精神控制。而自己所要做的事也只有2件:要么集中注意力寻找敌人的真身并击破,要么强行解除战场的负面效果。
      眼看火雾战士“真红の女王”身受重伤,红世魔王“繁焰树”遭到剿灭,兰迪却依然没能寻找到幕后黑手,不得已他只能在分身的掩护下开始吟诵诗篇,期望在造成更多伤亡前及时破解了敌方的阴谋。
      然而——
      “唉,看来我们遇到强敌了……”
      伴随契约魔王的叹息声,自在诗并没能让战场恢复原状,而是变得更加混乱了。
      敌人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原本的同伴也在自在诗完结后消失不见,整个战场仿佛只有他独自一人,而与他战斗的却是整个世界,若隐若现的建筑物好像有了生命似的扭动、弯曲,各种与建筑不连接的物体仿佛子弹般不断在天空与大地间高速穿梭,雨雪、风暴、雾霾等天气现象怎么阻碍行动怎么出现。
      有那么一刹那,兰迪怀疑自己是在和另一个自己战斗,但他没有听见自在诗,也没有遭到各类伤害性或限制性的自在法攻击。
      (那些家伙应该都还活着吧?)
      (嗯。)
      兰迪看了一眼自己右手臂的划痕,这是先前躲避一个飞速袭来的金属架时所受的刮伤,可从伤口处却能隐隐感到自在式的存在,虽然效果并不明显,但确确实实让他右手的动作有那么一丝迟缓。
      轻微的创伤与附着其上的负面效果,这种攻击方式正是“虚影の踊り手”琪雅在接受了自己给予的建议后拼命练习的成果。
      “没想到第一个攻击对象居然是我自己啊……”
      而不久前击坠一架从斜下方袭来的飞机时发生的一幕令他更加确信了最初看到的死亡不过是幻象这一点,因为在爆炸的刹那,他隐约看见了几簇酒红色的火苗,这无疑是来自于“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的攻击。
      此刻的飘雪落在身上渐渐融化,有一种置身于泥泞沼泽中的不自在感,这种束缚感一点也不陌生,就在数天前,自己刚刚领教过“雨之钢琴师”范妮·玛祖伊·蕾娜的“雨之舞台”。
      “我这是被围攻了吗?”
      “谁知道呢,也许在他们眼中,我们被塑造成了一个凶残的偷袭者吧。”
      冰蓝戒指中的红世魔王一副自暴自弃的口吻,最后不忘加一句标志性的叹息。
      “唉,真是麻烦呀……”
      然而兰迪可不想和契约魔王“哀伤冰火”卡斯特拉一样听天由命,毕竟与他结伴而行的几人均不是泛泛之辈,以这种消极的态度应战与寻死无异,而之所以不愿在此停下脚步,只因一人,迦蒂丝!
      先前释放出的搜索自在式陆续传回相应的情报,隐蔽在幕后的敌人数量及位置,同伴的存活状态,以及被卷入战场中的火炬和人类情况等。只是,这些信息在头脑中所汇集而成的图像十分模糊,犹如遮蔽在雨幕中般隐隐绰绰。
      侧移勉强躲过从天而降的岗亭,陷入困境的诗人微微皱眉,因为根据搜集到的信息所绘制而成的战场图部分细节与自己开战前的记忆有所出入,这使他不禁怀疑搜索自在式所传回的情报是否也遭到了敌人的篡改。
      “没办法了。”
      为了突破当前的困局,他明白自己必须全力一战方可能全身而退,肩膀处缓缓漫出的冰晶构成了冰蓝色的肩甲,同样的现象也发生在浅蓝色半透明长袍上,一片片渗出的冰晶渐渐将其染成了冰蓝色,衣饰表面的银月与星辰的图案渐渐清晰起来,随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各种文字的诗篇;而在身后逐一亮起的是8个外围包裹着冰蓝色火焰的银色月相,处于最底端的是代表新月的空燃着火团、而在左下端是被蓝色火焰包围弯弯如娥眉的娥眉月、之后按顺时针数来依次是代表上弦月、凸月、望月、凸月、下弦月、残月的月相。优雅而神秘,这正是“哀伤冰火”卡斯特拉的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兰迪·觉的战斗着装。
      “I strove with none, for none was worth my strife”
      置身于凶险万分战场中的诗人再次吟唱出英国诗人兰德的著名诗句,与此同时,一条条冰蓝火线由望月顺势泻下,构筑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将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攻击一次次阻挡在火球之外。身处火球内部的“银月诗人”认真思索着如何反转当前的逆境,宛若屹立于泰山峰巅的绝世高手般,只醉心于心内之物,毫不在意外界的袭击。
      “Nature I lov’d,and next to Nature, Art”
      伴随兰迪传唱出的新诗句,原本只有冰蓝烈焰兀自燃烧的球面逐渐浮现出各种山川、河流、植物、动物等景物,好似一幅巨大的火焰沙画,画面在狂风的吹拂下不断变化,彼此穿插而过。与之相对应的,原本杂乱无章的建筑也随之移动,慢慢回归到原有的状态,一同被平复的还有大地与天空的愤怒,呈子弹般在空中肆意横行的飞行物也逐一归位。
      唯一没能整理到位的,是人!好不容易恢复原样的战场空空荡荡的,没有敌人,没有同伴,甚至连普通人类和火炬也不见一丝踪迹。
      所以,幻境尚未完全破解!
      “I warm’d both hands before the fire of life”
      平日里将不同的自在式有序串联组成自在法,再与诗词歌赋编织在一起,使不同的自在法融入不同的诗词中。虽不像“悼词吟诵者”那般即兴与随意,但“银月诗人”所吟唱出的自在法在规模与威力方面却是前者无法相提并论的。
      火球在诗句的指引下一点点向外膨胀,随即爆裂成无数微小的火星,迸发出的光亮一时将整个封绝映成白昼,令人无法直视,随即这些火星迅速散向封绝内的各处,恍若一次大规模的流星雨,照亮每一个被幻象遮蔽的生命。
      在这短暂的一瞬中,他看到了蹲伏在街灯之上的“虚影の踊り手”琪雅似乎是在准备对谁发动突袭,身受重伤的“雨之钢琴师”范妮·玛祖伊·蕾娜倚靠着墙,距离她不远处的是充满愤怒的“白壁守卫”哈根·克努特与同样恨意未消的“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純穉公主”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独自行走在稍远的道路正中,另一侧的街角孤独地矗立着“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的树皮花苞。
      (这样下去不妙啊!)
      突然,整个世界又一次扭曲了,好不容易归位的小镇再次回到了数十秒前的混乱,若隐若现的建筑歪歪扭扭地恣意摆动,似乎在嘲笑着他所付出的努力似的,大地与天空再次掀起波澜,愤怒地朝他喷吐出各种物体。
      “It sinks, and I am ready to depart”
      面对异变,兰迪没有半分慌乱,他淡然地继续着吟唱,柔和地拨动琴弦,弹出最后的音符。“哐当”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响起,整个幻象世界随之如玻璃般碎裂、剥落,露出了封绝原本的色彩,粉玫色。
      “‘翩緜奏者’吗?没……”
      感叹尚未发表完,新的突变已经袭来,这一次的扭曲致使建筑、行人、地面、天空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远方有一颗巨大的蔚蓝色球体,表层覆盖着丝丝白雾。
      “!!”
      不过,这颗球体若与它前方的橙色发光体相比的话,它的大小又不值一提了,那颗好似岩浆聚合体的星球庞大无比,即使相隔遥远,但依然没有任何东西能完全阻挡住它的巨大身姿。
      “不是吧!宇宙!呜——”
      方才明白自己所处环境的诗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应对,迎面便遭到了什么的撞击,整个身子深深地陷在什么之中,然而漆黑的空间什么都没有,他甚至无法分辨自己如今是站立着的,还是仰卧在地,更不用说是什么袭击了自己。
      铁锈般的涩味已然充盈满了整个口腔,即使这样的状况已经历过无数次,但他至今依旧无法忍受血的味道,猛然往身旁不知是地面还是楼墙狠狠啐了一口。
      (这回可真是遇上麻烦了。)
      兰迪深有同感,在幻境之中,同伴越多,场面越混乱,同伴实力越强,自己的处境也越危险。
      事到如今,久经沙场的“银月诗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轻敌了,原以为只需用自在法驱散幻象便可了结战事,可没想到对方使用的却是多重幻境,每一次的清除反而使自己的处境愈发不利。
      终于,如今连上下左右的方位也失去了。
      “I strove with none, for none was worth my strife”
      兰迪再一次唱出同样的诗篇,只不过这次并不是为了破除幻境,而是单纯的自保,先前猝不及防的一击表明,在这个幻境中,他连观察袭击者及战场环境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孤身置于火球中却无法得知自己的脚下是否还是那片土地。
      球体外不断传来撞击声,显然树欲静而风不止,连续突破两层幻境的他显然让敌人有些坐不住了,攻击声愈发猛烈,间隔却愈发短暂。
      (要准备第三次吗?)
      他不禁问着自己,如今的状况也许是敌人被逼入绝境而采取的猛烈反制,当然也可能是故弄玄虚,欺骗他跌入更深的幻象深渊之中。
      “不仅是战场上的幻术吗?”
      这次的对手无疑相当狡诈,先前的两次打击分明是在阻止他继续解除幻象,可如今所呈现的疯狂反击却仿佛又在催促他继续下去。
      在这种情形下,接连受挫的诗人迟疑了,自己的下一步到底是该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解除幻象上,还是另择它路,去寻找其他突破当前困局的办法。
      不过,这份迟疑只稍微持续了数十秒,对于“银月诗人”这样经历过无数次死劫的强者来说,答案早已在心中定下。
      “Mild is the parting year, and sweet”
      手指在琴弦轻轻滑过,飘出的乐曲带着与前篇相同的淡然,然而不同之处在于这并不是超脱世外的孤高,而是醉心所爱坦然生死的从容,隐匿在祥和深处的悲伤在微微颤动着,颤动着这个漆黑的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之外的空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明明已经没有需要守护之物的自己居然又开始珍视生命了。
      是因为舍不得那个红世之徒吗,还是因为和帕拉斯·萨莎约好了,又或者是不再有值得自己以生命为代价所要贯彻之理念了。
      不知不觉中,曾经那个歌颂死亡的自由诗人被困住了。
      (抱歉了,迦蒂丝,但既然你跨过了“异蝴”这道坎儿,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东西能绊住你了吧……)
      ——大哥哥,这样是不行的哟~
      低下头,迪丝依然背着那副硕大的棺柩,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一如初次见面。
      “呵呵……没什么不行的吧?这半个世纪,我可是已经很努力了,就让我最后任性下吧……”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抬起头,直面梳着单马尾的布丽塔·蒂娅·苏尔特,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半个世纪前那次大战时。
      “抱歉,布丽塔姐……”
      ——别管那么多,让我们不醉不归吧!
      回首望去,身着西服的虞轩微笑着向他举起酒杯,随即一饮而下,不容侵犯的威严与亲切待人的柔和依然平衡得如此完美。
      如今,她们都已不在。
      “The odour of the falling spray”
      浮影消散,漆黑空间又孤零零地留下他一人。
      死亡之音通过琴声不断向外传递,与遥远过去所经历的凶险之战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份疯狂被遗忘了太久而已。
      “我在犹豫什么呢?”
      在那场遥远的战斗中,不认同迪丝死亡这个结果的他冷酷而淡漠,对自己的生命毫不在意,一旦遭遇凭一己之力无法战胜的困境时,没有片刻的犹豫便发动了某个自在法,既然死亡不可拒,那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能被如此强大而美丽的死亡所杀不是应该感到欣慰吗?
      所以,他所做的不该是逃避,而是称赞这份死之浪漫,将这份死亡分享给所能接触到的每一个人,也包括这份死亡的制作者。
      “Life passes on more rudely fleet”
      在那场阻击战中,两百余名火雾战士与红世使徒无一幸免,其中也包括最初教导自己战斗的“焰刃舞者”以及数名协同阻击火雾战士前进的红世魔王。
      “我还真是个恶魔啊~”
      先前苦闷的表情早已从他脸上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自嘲般的苦笑,在那场恶名昭著的战斗过去数百年后,自己不仅没有选择将此自在法遗忘,反而对其进行了改编,并融合进了新的诗篇之中。
      整个封闭空间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因为诗人的赞美而剧烈抖动,仿佛一匹随时会脱缰而出的野马。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而至的笑声如孩子般纯真无邪,又如死神般不寒而栗,这样的笑声只可能属于一个人,“雨之钢琴师”范妮·玛祖伊·蕾娜。
      之前始终没能听见任何人的呼声,在这种时刻却突然出现,兰迪不清楚这样的变化是源于自己的自在诗,还是敌人故意释放的假信号。
      “呐,生气了吗?是生气了吧?”
      他没有理会,继续着自己的诗篇。
      “And balmless is its closing day”
      伴随宣告上篇完结的字句念出,最后一根束缚幻境的锁链应声断裂,这片虚构的宇宙急速膨胀,将更多的星系拉入其中。
      “要杀了我吗?要杀了我吗?啊哈哈哈哈哈~”
      和自己一样,范妮的笑声中也听不出任何的恐惧与慌张,似乎激怒对方杀死自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般。
      诗人突然有些好奇,好奇那个同样不惧怕死亡的少女此刻是什么表情,即使这可能仅仅是个骗局也无妨,诗的下篇早已准备就绪,既然一切终将迈向毁灭,那么,在此之前每发现一个乐趣都是一份额外的收获。
      于是,他临时起意开始吟诵起另一首自在诗,一首曲调颇为跳跃,甚至有些焦急的诗篇。
      “どこかで鳴いてるひぐらしは”
      词句逐渐化为现实,一声声蝉鸣在广阔无垠的漫漫宇宙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从刚才开始,针对“银月诗人”的攻击就已停止了,这也是必然的,因为之前的诗篇令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同样陷入了幻境之中,并强制剥夺了其对于幻境的控制力。
      “何かの秘密を知っている”
      在失去主人的迷宫内,整个空间依旧保持着浩瀚宇宙的模样。
      虽然针对性的干扰与袭击已经消失,但这并不代表就能畅通无阻,漆黑世界中所能看见的依然只有虚构的星体、陨石和各种太空垃圾,蝉鸣声也屡屡遭到打断,有时甚至会从截然相反的方向传来。
      循声而往的诗人伸出手,以冰蓝之炎聚合成一个小球悬浮在身前,火球不间断地喷射出火焰,犹如盲杖似的为在漆黑中前行的青年指出明路,避开阻挡的障碍物。
      “沈む夕陽に隠れて”
      兰迪继续弹奏着,在乐音的附和下,蝉声慢慢变得清晰,始终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鸣蝉亦露出了原有的模样,娇小的身姿好似沐浴在落日余晖中,覆上了一层灿金色外衣。它们安静地守在原地,在道路两侧逐一显现,好似指路明灯,一点点向前延伸。
      由于不时会受到来自幻境本身的干扰,由焰蝉指明的道路偶尔会突然弯曲,但在琴声的辅助下,很快便会得到修正。
      根据身前火焰暂时映照出的真实景象,兰迪时而跃过翻倒的车辆,时而绕过高耸的建筑,时而闪过陷入静止的凡人,时而又得避开燃着烈焰的废墟。
      在这一过程中,他的中指始终紧紧扣住琴弦,大片由“望月”月相喷散而出的冰蓝火粉萦绕在周围,毕竟谁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意外突然袭来,也不知道等在道路前方的到底是什么。
      “君はどこにいる”
      这样的漫步一直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在光道的尽头,他隐约看到了有谁躺在地上。
      兰迪快步上前,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微微转头望向这边,随即传来了标志性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果然是‘雨之钢琴师’吗?”
      走上前想要询问,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不由吃了一惊,倒在地上的范妮·玛祖伊·蕾娜浑身是血,残破的墨青色外套下,手臂和大腿都有明显的割裂伤,额头的一处伤口虽已勉强治愈,但留下的血痕却触目惊心。每一次呼吸,都有鲜血从嘴角淌出,由此判断,应该是脏器受到了损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范妮·玛祖伊·蕾娜大笑时,原本洁白的牙齿早已被鲜血染红,不时有更多的血液顺着嘴角滴在地上。
      (看来敌人的攻击重点不是我们啊!)
      契约魔王的话语没有错,银发的诗人不由感到一丝失落。
      遍体鳞伤的少女让兰迪有些心疼,他俯下身试图进行治疗,岂料,对方却突然挥手攻击。
      (假象吗?)
      他迅速后撤,随即摆开架势,准备以火焰弹反击,但立即被契约魔王所制止。
      “等等!是本人!”
      “咳咳……”
      范妮的呻吟从侧面印证了卡斯特拉的判断,与此同时,更多的鲜血从“雨之钢琴师”嘴角流出。
      也就在这时,兰迪感到自己的右手隐隐传来阵阵疼痛,抬起手,手背处不知何时竟多了几条血痕,而唯一的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速度反而更快了?!!)
      只能是眼前的少女所造成的。
      握住自己右手的“银月诗人”不禁生出一丝钦佩,通常人类、即使是火雾战士在这种身体情况下,别说是反击,就是想要抬手也是十分困难的事,而对方居然还能伤到自己。
      “哈哈哈哈~~~~生气了吗?”
      明明已然身受重伤,范妮·玛祖伊·蕾娜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笑声中唯一展露出的只有战斗所带来的兴奋与快乐。
      “那个,虽然伤了你们很抱歉,但我们家范妮的自在法‘雨之舞台’能解开目前的困境,所以……”
      通过挂在少女脖颈处以皮绳串起的银色吊坠“ROCK”传递出的话语透着一丝胆怯,这是红世魔王“霡霂樂玢”忒菈洛柯·诃莉媞的声音。
      (原来如此。)
      兰迪至此终于明白为何敌人会将“雨之钢琴师”视作首要目标了,同时不由责怪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能逐渐瓦解区域内自在法的“雨之舞台”正是攻破当前困局的金钥匙啊!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7-4-3 18:58 编辑

第五章  君はどこにいる(下)


      山林间,有一位背着黑色双肩包的少女正独自在空地玩着跳房子,这片面积不大的土地一端对着上山的石梯,另一端的尽头连接着前人留下的遗迹,一座在岁月的洗礼下早已变得残破不堪的遗迹。
      与腐朽的古建筑相比,少女显得如此鲜活,橘色的帽衫令她仿佛一团跃动的火苗,从身形来看似乎还是个尚未成年的女孩,宽大的兜帽吝啬地藏起了她的面容。
      山脚下的小镇此时完全笼罩在一层粉玫色的薄膜之中,无论是车辆、动物、还是居民都好像被施展了静止魔法般动弹不得。
      同样深陷其中的还有数位身怀绝技的异世相关者,可能够正常活动的他们并没有携手合作解除当前的危机,而是在相互厮杀。
      “‘雨之钢琴师’和‘白壁守卫’都倒下了~~~”
      单脚、单脚、双脚,展开双手,纵使不去观察,她也清楚地知道山下正在发生什么,毕竟,将小镇拖入混乱深渊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火雾战士“翩緜奏者”雪村麻友。
      “这次游戏的胜利者,依然是‘老鼠’~~~”
      踏着从便携式音乐播放器中飘出的节奏,少女一边哼着歌曲,一边自由地舞蹈,宛若提前庆祝胜利似的,深山密林之中飘荡着黑色中帮皮鞋踩踏出的欢快乐音。
      “!!”
      突然,舞蹈声停止了,少女警惕地转身望向小镇,本应胜券在握的神情出现了动摇,继而转变为疑惑。
      困于陷阱中的“银月诗人”似乎又发动了什么自在诗,只是这一次不同往常,雪村麻友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封绝正逐渐变得不稳定。
      “那个诗人要炸了封绝吗?!!”
      “毕竟‘银月诗人’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存在,我们最好小心点!”
      面对从未预料的突发状况,极少出声的红世魔王“缥缈幻乐”透过发出响声的扣环“乾达婆”向自己的契约者发出警告。
      话音刚落,粉玫色薄膜骤然向外膨胀,如同一只饥饿万分的猛兽将周围的一切悉数吞入肚中。眼见情形不妙,少女立即向后跃起,想要尽可能远离这片不祥的粉色,但终究还是没能快过封绝的扩张速度,眼睁睁地看着薄膜越过自己。
      转过身,原本的山峦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脚下的地面,目力所及只有一望无际的漆黑,以及一颗颗硕大无比的星体。
      不会错的,眼前的景象如此熟悉,这,正是她自己构建的迷宫!
      雪村麻友深吸一口气,闭起眼,试图像往常般借助事先设置在战场中的自在式对幻境进行干涉。
      可是,办不到,分散在小镇各处的自在式无一回应,既没有向她反馈迷宫内的实时信息,也没有如她所愿对幻境进行篡改!
      “这、怎么可能!”
      她,幻境迷宫的主人,失去了对陷阱的控制!
      无法接受这一事实的少女怔怔地站在原地。
      “快蹲下!”
      茫然地遵从契约魔王的指示,下一秒,雪村麻友感到有什么从头顶掠过,径直撞向了身后的岩壁(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伴随一声巨响,无数碎石砸在了毫无防备的少女身上。
      “没事吧?”
      “嗯。”
      直到这时,她才察觉到自己距离山体岩壁的距离已如此接近,自从被卷入到这漆黑一片的混沌宇宙后,她完全失去了对方向与距离的掌控。
      孤立无援的少女摸索着向前,试图靠近距自己最近的山体岩壁。
      作为诛杀过无数强手,也是自己最为得意的自在法“幻境迷宫”,她十分清楚深陷其中的恐怖,无法用感官感知自身以外的一切,也无法通过自在式探查,甚至连近在咫尺的火弹、兵刃、陷阱都无法得知。
      雪村麻友小心翼翼地前进,直到摸到岩壁,转身背靠山体,三面未知总比四面未知来得安全,毕竟她无法知晓下一波袭击会什么时候发生,会从哪里攻来,连是否已经袭来,她都看不见!
      双手抱膝缓缓坐下,纵然身陷困境,火雾战士“翩緜奏者”还是本能地采取了自救措施——通过缩小自身目标的方式降低被误中的可能。
      该怎么办,“银月诗人”是不是已经破解了陷阱,甚至以此反过来玩弄自己……
      无数的问题夹杂着越来越浓厚的恐惧不断侵占着大脑,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上一次感到这般绝望时,还是在她尚未成为火雾战士的二十多年前。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大阪市,经过二十余年的和平建设,无论是经济还是生活水平都有了显著的发展,丝毫看不出昔日那场战争的影响。
      自从那夜再次被名为托马斯·莫尔·桑松的少年所救之后,雪村麻友已不再是游荡在街边暗巷的“老鼠”了。白天,通过对方为她精心挑选的图书学习各种文化和科学知识;晚上,在对方的监督下,努力强化体质并学习一些简单的格斗技巧。
      完全遗传了父母聪慧的她在学习方面成长飞速,如一块不断摄取水分的海绵,很快便掌握了三种语言,在医学、地理、天文、经济方面都能略知一二,但她最感兴趣的还是历史与文学。
      可另一方面,身体能力的成长却不得不说有些令人遗憾,转眼半年过去了,她依然还是那个跑上几百米就会累得气喘吁吁的女孩,就连体格也瞧不出有多大的变化。
      “你是真的只会闪躲啊……”
      托马斯·莫尔·桑松的口气中不免透出一丝失望,他原以为按照自己安排的训练模式,雪村麻友至少在自保方面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如今看来,恐怕是大有问题。
      “嘛嘛,打架不是光凭力气的,最后还是要靠这里~”
      少女则不以为然,用食指轻轻敲击自己的额头,脸上浮现出一如既往的狡黠笑容。
      面对这样的说辞,托马斯微笑着摇了摇头,毫无预兆地一拳攻向徒弟的胸口。
      雪村麻友立即侧身闪避,而后弯腰躲过少年的横劈,同时,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对方抬腿的动作,继而迅速后退两步避开。
      托马斯没有再继续攻击,不由露出了会心一笑,虽然离预先设定的目标还差很远,但在如此突然的袭击下依然能轻松地躲过,与半年前相比,至少是获得了逃脱的可能性。
      “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成长嘛~这样我也能放心离开了。”
      “离开?!”
      自从再次相遇以来,雪村麻友从未想过两人还会分开,她一直以为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会一直陪伴在眼前这个人的身边,可对方的话语中却分明透着别离。
      “一个人走吗?”
      纵然是明知故问,她还是忍不住开口确认。
      “嗯。”
      托马斯回答的声音很轻,似乎缺少了以往的气势,也许对方也是迫于无奈吧,雪村麻友不禁如此安慰自己。
      “是吗,什么时候走?”
      她没有挽留,佯装平静地询问了时间,好强的性格不愿让自己显得过于卑微。
      “明天中午。”
      托马斯的声音同样平静,她分不清这是因为对方同样在逞强,还是自己在对方心中真的不那么重要。
      “那、明天见,晚安。”
      “晚安。”
      没有过多的寒暄,两人相视一笑,就和过去的一百八十余个夜晚一样,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清晨,雪村麻友没有如约去见托马斯·莫尔·桑松,而是趁着街道人烟稀少之际翻窗一跃而下,悄悄离开了旅馆,仿佛两年前那次出逃的重演,唯一的不同是,这次出逃是有着明确的目的,而非单纯的一次逃亡。
      她很快来到港口附近,在街角处坐落着一间双层酒吧,不时有喝得酩酊大醉的海军士兵跌跌撞撞地走出,拐过酒吧,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一座破旧的大仓库。在里面,存放着大批非法获得物资,同时也是暴力集团“赤轮会”的几大据点之一。
      这个暴力集团原本只是一些无所事事的小混混们所构成,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与当地的外国驻军扯上了关系,自此规模越来越大,甚至政府都对他们的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就在几天前,托马斯·莫尔·桑松却带人强行驱离了霸占城区内某处宅院长达数年的“赤轮会”成员,并打伤了组织首领,而后得到了屋宅主人馈赠的该处土地产权。
      (他们现在应该很恨他吧。)
      仓库外,码头工人正忙不迭为停泊的商船装卸货物,汗水早已浸湿了身上的工作服,没有人察觉到在这堆满了货物的码头上多了一位陌生的少女。
      涂有“赤”字的仓库大门半敞开着,梳着各式发型的青年或懒散地打着牌,或和身边人喝酒聊天,少女的进入没有引起他们的任何注意,也许他们根本没想过会有外人胆敢闯入这片属于他们的地盘,一如前几日托马斯踏入宅院时那样。
      “哟~”
      少女的声音立即引来了一片注目,原本慵懒的人们纷纷举起武器、露出凶悍的表情,好似恶鬼附身一般,但当他们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不过是一名孤身闯入的少女后,不由又转为虚伪的笑容。
      “小妹妹,来这里干什么呀~”
      “是迷路了吗?”
      “需要我们帮忙吗?”
      在一片“好心”的询问声中,有两人悄悄地绕到了她的身后,似乎是准备关上仓库大门。
      雪村麻友毫不动摇,她知道眼前这些渣滓想干什么,也清楚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她双手插在连帽衫的口袋中,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径直走向中央的平台,在那里坐着一个脸上有疤痕的青年,赤红的刺青从左臂一直蔓延到手背。
      “如果您能帮我干掉托马斯·莫尔·桑松,我就是你的~”
      在听到“托马斯·莫尔·桑松”这个名字时,神情凶悍的男子第一次抬起了头,直直地注视少女的眼睛,而周围人的神情因为她的话语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她用余光一一扫视那些人的表情,看着他们因为“托马斯”这个名字的出现而愤怒,因为自己要将身体献给首领而遗憾。
      尽管身处敌巢,但雪村麻友毫无惧色,反倒十分享受这种操控别人的快感。
      “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与周围那些人不同,她面前的男子并未受多少影响,如炬的目光始终直直地盯着她,就如同他的绰号“赤色利刃”般,好似刀刃般锐利的视线从不停留在细小处。
      “那个,我被他诱骗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他一定很快就会找到这里的,请你们……”
      脸上带有刀疤的男子一把掐住雪村麻友的双颊,单手将她提起:
      “最好别和我耍小聪明!”
      雪村麻友回敬以对方同样直率的目光,此时的自己不能有半分退缩,一旦露出丝毫的心虚,必定会被眼前这个男人识破,曾经有人就是因此而命丧当场。这就是被称作“赤色利刃”的凶徒,同时也是暴力集团“赤轮会”的少当家,松田鉄也的魄力。
      与女孩对视了数秒后,松田鉄也随意地将她甩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两名男性,仿佛处置一件无用的废弃物般。
      “把她绑起来!”
      虽然没有明确表明态度,但雪村麻友知道自己成功了,不然对方会直接捏碎她的下巴,如同那些被识破的骗子们。
      摔向地面的少女以眼角余光注意到背后试图搂住自己腰肢的两人,她故意将身体后仰,同时平举双手架在两人胸前,用肩膀倚靠住两人伸出的双手,并以此为轴后空翻,灵巧地翻身至两人身后,收回手对着两人后背轻轻一推。
      “等等,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说话间,高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清白。
      “我是来告诉您怎么打败……”
      “我不需要什么方法,有这把匕首就足够了!”
      松田鉄也突然将手中的匕首掷出,几乎是擦着雪村麻友的脸刺入了一旁的木箱中。
      趁着这一间隙,又有几名“赤轮会”成员加入到抓捕的行动中,但还是被她轻松地一一避开,直至松田鉄也亲自出手。
      虽然以这半年来的训练,她完全能避开这一击,可如此一来势必会激怒对方,也就无法让其与托马斯·莫尔·桑松直接对决,所以她没有躲闪而是用手护住面颊,狠狠挨了一拳,摔倒在地。
      “等杀死那个男人,再来处置你!”
      首领的这番话语如同在宣示自己的所有权,捆绑她的几名少年听到后神情黯然,因为他们已没有机会享用眼前的女孩了,所以,他们试图趁捆绑时多少占点便宜。
      “你们是不想要自己的手了吗!”
      雪村麻友不动声色地观望围绕自己的这些“可怜虫”们,目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松田鉄也果真如传言所说是个征服欲很强的头领,而自己刚才的反抗显然激起了他的征服欲,在彻底击溃目标前,他是不会允许其他人染指的!
      很快,被缚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但也许是认定区区一个女孩并不会构成什么危险,松田鉄也只命令属下绑住了她的双手,没有捆绑双腿,也没有悬空,她依然还是和常人一样站在地上,唯有双手被限制了自由。可这样的自己就犹如失去反抗能力的猎物般任人宰割,感觉十分不爽,尤其是那些正处在青春期的男性,充满污秽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扫视。
      为了平缓内心的躁动,她深吸一口气。
      一切都在按照自己设计好的剧本发展,心中却不知为何还是泛起了丝丝不安,是因为行动受到了限制吗,还是对托马斯·莫尔·桑松没有信心,她不得而知,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候不知是否会如自己所愿前来的少年。
      轻轻舔舐嘴角,雪村麻友尝到一抹血痕的咸涩味,如果对方没有收到求援信,又或者对方心中并没有自己,那么,她将在这里悲惨地死去,作为点燃“赤轮会”两派正面对抗的火种。
      (我才不会遂你所愿的生活呢!)
      这是一只不愿受人摆布的“老鼠”向少年发出的最后挑衅,聪明如她又怎会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呢?与其日后相思成灾,不如在这里把一切了断!最顺利的结果自然是“赤轮会”两派火拼殆尽,而托马斯·莫尔·桑松则因打斗负伤无法按时启程,这样两人就能再多一些时间在一起了。
      (也许我这么做会害死他吧?那么到时候,我也可以离开这个满是欺骗的世界了。)
      淡淡的孤独爬上了少女的面容,自从出生以来,她就一直生活在虚假之中,不能告诉别人父亲是谁,即使父亲死后,她也没能换回属于自己的真实,周围全是期望她消失的面孔,唯一感到切切实实活着的只有这短短的半年。
      (如果我死了,他不会忘了我吧?)
      面对周遭那些烦人的视线,雪村麻友选择闭眼无视,等待仓库大门再一次开启的那一刻,如果出现在面前的是柳川修治及其手下的话,那么,自己就可以彻底死心了,之后只需静静等待两派火拼后设法结束这场闹剧便可。
      “古い石段駆け上がって”
      传自遥远的歌声将沉浸在过往中的少女拉回到了眼下的战场,这应该就是“银月诗人”引以为豪的自在诗。
      (居然是日语!)
      背靠岩壁的“翩緜奏者”雪村麻友聆听着这熟悉的语言,在这么多种语言之中,对方居然选择了她的母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僕は一人探していた”
      这莫名的亲切感让她渐渐地陷入歌词所描绘的意境之中,模糊了视线。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明知可能是陷阱,但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悲伤,歌词如水渠般将这股情感一点点引出。
      “ここにいると聞いた場所は薄暗い杜”
      一同涌出的还有那段被封存的记忆……
      终于,仓库的门再一次打开了,站在光芒之中的是她一直等待的少年,托马斯·莫尔·桑松。
      “哟,你们真是会挑时候啊,赶紧把人放了!”
      从高台一跃而下的松田鉄也体格健硕,与面前瘦小的少年形成鲜明反差。
      “这是你自找的!”
      没有过多的话语,松田鉄也拔出匕首就朝对方刺去,在他眼里实力强者决定一切。
      由于接受过托马斯的训练,一旁的雪村麻友当然知道此时的少年并未使出全力,但仍旧不禁为对方捏一把汗。
      作为指定暴力集团“赤轮会”的少当家,松田鉄也不愧是令对手畏惧的存在,没有接受过任何格斗训练的他仅凭不顾性命的气势与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甚至一度压制住了托马斯。
      不过,少年很快就扭转了劣势,也正值此时,雪村麻友一直等待的另一人终于登场了,“赤轮会”的顾问,柳川修治,同时也是柳川组的组长。
      与正值盛年的“赤色利刃”松田鉄也不同,柳川修治是一位年过五十的老人,同时也是暴力集团“赤轮会”现任当家的义弟,组织过去的许多行动都是由他策划的,比起明面上的事,他更侧重帷幕之后的安排。
      踏入仓库的老人一言不发地将枪口指向背对自己的托马斯·莫尔·桑松,只要扣下扳机,这个令义兄受伤的男子就会倒下,待再一次枪响,妨碍自己继任组织首领的人也会一同消失。
      “!!”
      变故来得过于突然,被捆住双手的少女惊愕得甚至忘了出声提醒。
      枪声响起,电光火石间,托马斯的背后燃起一道紫色火墙,整个人不知用什么方法移动到了松田鉄也的身后。
      “你……”
      松田鉄也看着从自己胸口汩汩淌出的鲜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好意思啊,少当家,我似乎射偏了。”
      被称作“毒牙”的柳川修治露出了抱歉的微笑,可他没有收手而是又一次开枪,和之前不同,这一枪是直接瞄准松田鉄也的头部。
      本应是下一代会长的青年就这样瞪大双眼倒下了,死在理应辅佐自己的老人手中。
      “柳川!”
      “你这个叛徒!”
      “会长不会饶过你的!”
      ……
      不少松田组的干部纷纷掏出了武器,试图要给自己的首领讨个公道,可是,他们的行为只不过是引起了一场更大的骚乱,最终,大部分隶属于松田组的成员还没能复仇却已死在了身边的叛徒及柳川组的手中。
      “会长不久前伤重刚刚去世,没想到少当家也不幸了。”
      早已退到人墙之后的柳川修治摇了摇头,摘下眼镜,用手绢抹了一抹眼角,悲伤的哀叹转而化为愤怒的命令。
      “这个人害死了会长和少当家,大家杀了他!”
      伴随新首领的指令,方才平息内乱的成员们迅速将矛头对准了试图解救雪村麻友的托马斯·莫尔·桑松。
      面对人数众多的凶犯,少年停下了脚步,看似是为了避免对方误射,可他脸上却没有毫恐惧之色,反倒是透着些许无奈,对于不得已杀死弱者的无奈。
      “看来是没办法隐藏了啊~”
      “的确如此呢~”
      在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雪村麻友眼中的世界变了模样,她用力眨了眨双眼,可看出去的一切还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暗红色。
      在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之时,托马斯已帮她解开了被捆住的双手。
      “没事吧?”
      雪村麻友茫然地点了点头,艰难地举起发麻的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可世界依然一片暗红,她诧异地望向周围,除了自己和托马斯,其他人仿佛是被按了暂停键般静止不动。
      再次对上少年的视线,她指了指那些曾试图杀死自己的人:
      “他们怎么了?”
      “不知道呢,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然而托马斯回避了她的提问,反而催促她赶快离开。
      “君の名前呼んでみても”
      (如果那时我能听他的话就好了。)
      受困于由自己构建的幻境之中,雪村麻友无力地望向遥远的地球,此刻,那双总是充满着能看到结局般自信的瞳眸中流淌出的竟是寂寞与悲伤。
      (每次都被我自己搞砸了啊!)
      “緑の木々揺れるだけで”
      诗歌在战场中不断回响,而自己却想不出任何的破解之法,不,应该说是放弃了反抗,任由思绪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
      (为什么我活下来了啊!)
      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又一次违背了托马斯的要求,反而停留在原地质问起对方是否隐瞒了什么,以至于隐蔽在“赤轮会”成员之中的红世魔王误以为暴露了身份,贸然向两人发起了攻击。尽管托马斯·莫尔·桑松最终击败了对方,却也因此负伤,并且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了布置在城市中的机关,城中的火炬因此几乎消耗殆尽。
      “まとわりつく湿った風”
      孤身置于虚假的漆黑空间,理应遭到阻隔的吟唱声却源源不断传入耳中,唤作“翩緜奏者”的火雾战士少女扶着身后岩壁一点点站起身。既然“银月诗人”的自在诗可以传播,这说明幻境的部分结构已然遭到了破坏,她必须为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做好防备。
      (我……还是想要活下去吗?)
      忽然,她对自己的行为疑惑了。
      曾经的她为了证明自己能够战胜这个世界而不惜一切手段地生存,可是,她失败了,为此失去了一直以来坚持的生存方式。
      后来的她为了证明并非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设下一场赌局,然而,她又失败了,她的行为直接害死了那个她想要得到的人。
      那么,这次,自己又会失去什么呢?
      失去——
      忽然,一直有着明确目标的“老鼠”突然陷入了迷惑,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失去的,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苟延残喘的。
      “汗が溢れる”
      意识到残酷真相的雪村麻友跪倒在地,曾经那只不知天高地厚倔强地在污秽小巷中独行的老鼠早已消失,如今的她依然狡黠、孤独,可心中最重要的东西却早已丢失,她,不再倔强,她,向命运妥协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契约者内心的波动,红世魔王“缥缈幻乐”阿普萨拉丝有些担心。
      “怎么了?”
      “我……有些想放弃了……”
      从不向契约魔王倾吐弱音的少女第一次直舒了心中的苦闷,一直以来坚信自己什么都能克服的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已经输了,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坚持用自己的生存方式来证明自身强大的“老鼠”了。
      最初阿普萨拉丝只以为是放弃杀死“银月诗人”这个目标,但她很快领悟了,雪村麻友说的是更深层面的放弃。
      “是指契约吗?”
      为了明确契约者的真意,阿普萨拉丝对放弃的对象进行了确认,而她得到的答复是一声轻轻的“嗯”。
      短暂的沉默过后,阿普萨拉丝再次开口:
      “可以哟,那就解除吧,嗯,解除吧。”
      没有像其他契约魔王般对契约者安慰,也没有过多的挽留,因为她明白的,与自己契约的不过是一个刚满16岁的小女孩,一个经历了种种坎坷却始终坚韧地向前迈步的女孩。如今,这个女孩终于觉得累了,是时候让她休息了。
      没想到契约魔王会如此爽快地支持自己,雪村麻友着实有些意外,她脱下舞鞋,仔细凝望钉在鞋跟上用以发出响声的扣环,似乎想要知道对方的真实想法。
      虽然在缔结契约时,被愤怒吞噬的自己并没有询问太多,但在这二十余年的杀戮之中,她还是知晓了不少相关的信息,例如红世魔王在契约解除后会返回红世,然而这条连接两界的通道并不稳定,有部分契约魔王永远消失在了通道中。
      “……”
      想要询问,想要感谢,想要道歉,但终究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一如过去。
      ——可以的话,我不想让你与红世扯上关系。
      这是托马斯·莫尔·桑松留下的最后话语,可她没有遵守,毅然决然地扣响了一度被自己变卖的扣环,毫不犹豫地成为了一名火雾战士。
      “それは恋と呼べるほど”
      总是一味地追逐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却从未认真考虑过这其中存在着多大的危险,一次次地涉险过关,却始终未能注意到那些一直帮助自己的人。
      “呐,阿普萨拉丝,我是不是很坏?”
      “嗯,超坏哟,应该是我所见过的最大的坏坏了。”
      听到契约魔王如此评价自己,雪村麻友噗嗤地笑出了声,遮蔽笑容的愁云顿时消散无踪。
      回想这风风火火的二十余年里,瘦弱的自己竟然用阴谋和幻术杀死了一个又一个强者,其中不乏有『化妆舞会』、『傀轮会』、『库贝利克交响乐』等强大组织的成员。
      “確かなものなんてないけど”
      歌声还在继续,唱词变得愈发清晰,浩瀚宇宙中出现了一条条裂缝,一丝丝光线奋力挤进这个密闭的黑色空间。
      眼看着自己构筑的幻境一点点崩塌,敌人正在一步步逼近,这一次,被称作“翩緜奏者”的少女决定坦然面对自己的失败。
      虽然不清楚“银月诗人”吟唱的这曲自在诗具体的效果,但相信过不了多久,幻境就会完全瓦解,而自己也会彻底暴露在对手面前。
      (会杀了我吗?)
      对现状无能为力的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仓库,被捆住了双手,等待命运的大门开启。
      “この胸の切なさを”
      大门推开,来者站在光芒之中,轻易地击败了暴力集团,在连续的爆炸中艰难地杀死了狡诈的红世魔王。
      ——你又这么做了啊!这些火炬明明还能再维持十年以上的!
      ——他已经在与怪物的战斗中,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存在了!
      ——讨伐吧!
      可最终,少年,火雾战士“耀曇制裁者”托马斯·莫尔·桑松却遭到了同伴的制裁。
      如今,托马斯的契约魔王在红世魔王“侍星月姬”的帮助下已然找到了新的契约者,那三名凶手也已亡故,先后死在了她及托马斯的继任者手中。
      (不想把她卷进来啊~)
      不知是对红世魔王“圣闇嬿燨”帕洱瓦缇·汀·卡特的愧疚,还是对于托马斯的念念不忘,又或者是对母爱的向往,雪村麻友对于“圣闇嬿燨”的新契约者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而在相互合作的这十年中,那名只比她年长三岁的少女也如母亲般迁就着任性而又调皮自己。
      唯有她,雪村麻友不想再因自己的任性而失去。
      “对不起了呐,阿普萨拉丝。”
      “没关系的,尽管我们是被迫绑在一起的,但玩得很愉快哟~”
      小小的手掌燃起了粉玫色火焰,“银月诗人”很强,如果在对方面前解除契约肯定会被干涉,所以,她只有趁现在做出了断。
      (我这么逃了,恐怕“银月诗人”和“侍星月姬”都会生气的吧~)
      从不让人称心如意的“老鼠”即使退场也不愿让敌人舒坦。
      “君にそう 伝えたかった”
      “不行!”
      然而有人比她动作更快,一束樱紫色光柱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将雪村麻友囚禁在中央,同时完全封锁了她的行动。
      “麻友不能在这里消失,我不准!”
      挽留声来自于一位少女,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光柱旁,樱紫瞳眸之中除了浓浓的不舍外,只剩下不容改变的坚定,绀紫长发中有一缕末端呈深绯色的秀发格外醒目。
      几乎同一时刻,细缝已然爬满了这片虚伪的宇宙,在一阵阵的破裂声下,诛杀了无数强者的幻境迷宫崩塌了,化作一团团粉玫色火烟飘向空中。
      “终于找到你了,‘翩緜奏者’!”
      雨幕之中,银发的诗人缓步走到两位女孩面前,平静的表情如湖水般不掀起一丝涟漪,可在这之下,却能隐隐感觉出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




人物介绍:
火雾战士:
      “缥缈幻乐”阿普萨拉丝(翩緜奏者-雪村麻友):详见:第三卷 第七章  孤独的少女(中)——碧色的思念(后篇)
      托马斯·莫尔·桑松:拥有“耀曇制裁者”称号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圣闇嬿燨”帕洱瓦缇·汀·卡特,神器为悬挂在手绳的耶稣受难十字架吊坠“森雪”。托马斯·莫尔·桑松出生在一个宗教家庭,16岁遭遇红世魔王袭击导致正在教堂祷告的父母及妹妹全部被吞噬,继而成为火雾战士讨伐红世魔王。从小不合群的托马斯在成为火雾战士后同样奉行孤狼主意,行事不受通常准则的束缚,讨伐了诸多实力强劲的红世魔王,但也因其肆意使用火炬而屡屡遭到同僚斥责与警告。最终,遭到其他火雾战士的讨伐而殒命。
      帕洱瓦缇·汀·卡特:真名为“圣闇嬿燨”的红世魔王,是一位十分温柔的魔王,战斗中心思缜密,善于聆听和观察,虽然习惯独行却拥有不错的人缘。在与托马斯·莫尔·桑松缔结契约后,对契约者十分信任从未进行过多干涉,关键时刻会给出建议。当契约者遭到讨伐后,一度打算立即显现复仇,但被红世魔王“侍星月姬”阻止,从而进入“火盘”等待合适的契约者出现。火焰颜色为内焰呈樱紫、外焰是绀紫的紫色火焰。

自在法介绍:
      幻术结界“幻境迷宫”:火雾战士“翩緜奏者”雪村麻友得意的自在法,通过将自在式事先布置在战斗区域,以独特的足音触发大规模的幻术结界,除非将所有自在符破坏或杀死施术者“翩緜奏者”,否则无法解除幻境,强行解除只会跌入更深层的幻术之中。与一般结界不同,“幻境迷宫”本身不具备攻击力,但不同对象在结界中看到的假象不同,因而当多人陷入“环境迷宫”时,受害者往往死于同伴之手,同伴越多越混乱,实力越强的同伴越危险。另外,“翩緜奏者”可以在结界外根据自在符搜集到的信息随时对结界进行干涉,干扰指定对象的声音及自在式,也可以从结界外向身处结界内的目标发起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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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Black Flower


      伴随幻境的崩塌,雨势亦渐渐减弱,在蒙蒙水幕中,这座面向铁道、背靠大山的北方小镇久违地露出了他纯朴的面容,唯一略感遗憾的是,这面容依然罩着一层暗红色的薄纱。
      “暗黑寰宇独求索,朱赤狭间探邪魔。铮铮乐音欺天地,绵绵清雨净污浊。”
      吟着诗歌,一位披着银色长发的青年踏着冰火,登上了半山腰的空地,他背对历经磨难的小镇,面向两位火雾少女,以及她们后方因遭炮击而坑坑洼洼的山体岩壁。
      此时,雨停了。
      (范妮酱还真是厉害啊!)
      兰迪本以为范妮·玛祖伊·蕾娜受了如此重的伤是不可能坚持到完全破除幻境的,但事实证明他错了,“雨之钢琴师”远比他想象的要有毅力的多,自在法“雨之舞台”一直持续着,直至彻底瓦解了“翩緜奏者”布下的所有自在符。
      正因为同伴的这份努力,“银发诗人”无需额外耗费气力去破解幻境,他只需遵循自在诗的指引,踱步至敌人面前即可。
      “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耀曇の修女’。”
      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并非“翩緜奏者”,而是另一位少女,火雾战士“耀曇の修女”柏木雪羽。
      柏木雪羽的着装与初次见面时并无二致,黑白丝质棒球外套下,银色耶稣受难十字架闪烁着圣洁的柔光,可左手食指那枚相同质地的三角戒指却散发出阵阵杀气。
      这已经是两人的第四次会面了,只不过除了衣装外,每一次会面留给兰迪的印象却大相径庭,无论是性格、神情、抑或是战斗方式。
      兰迪的视线掠过对方秀丽的面庞,径直投向位于其侧后方的樱紫色光柱,其中困着一名自己未曾见过的少女,如果没猜错,她,就是将众人玩于股掌之上的幕后人,火雾战士“翩緜奏者”。
      (居然这么年轻!)
      原以为拥有如此心计的战士必然会是一位年长者,却未曾想到对方竟是一位少女,而且从容貌判断甚至还未满十六。
      他迅速收回视线,再次聚焦在眼前的杀手身上。
      “能否把‘翩緜奏者’交给我……”
      “不行。”
      对方的回答平静而坚决,听不出任何的抑扬顿挫,仿佛一块冰冷的硬铁。
      “善恶皆为草,竭力呻吟着,引来肮脏蝇虫,无数;热血的柔美肌肤,明日早已不再来……”
      还未等他再次开口解释,柏木雪羽已然吟唱起了死亡诗歌,时间好似又倒退回了两周前的那个夜晚。
      兰迪本能地向后一跃,借助自在法在空中构筑平台,以此拉开足够的安全距离,既保证自己在遭到火焰攻击时拥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又能有效避免“耀曇の修女”从阴影中发动近身突袭。
      备战的同时,他立即对当前战局进行评估,“雨之钢琴师”与“白壁守卫”均身受重伤,暂时已经无法参战了,目前由“真红の女王”和“純穉公主”分别守在两人身边,在进行治疗的同时防备可能遭遇的偷袭。
      红世魔王“繁焰树”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者,在幻境启动的瞬间就将自己还有“俘音鸣蝠”隔离在树蕊之中,尽管如此,“俘音鸣蝠”还是遭受了颇为严重的一击。
      反观对方,受制于光柱内“翩緜奏者”一动不动,显然是遭到了“耀曇の修女”的囚禁,按理也不会参与到对局之中。
      (看来两人并不是同伴。)
      没有过多的时间留给他思考,面前的杀手已然消失,来自于阴影之中的致命一击随时可能到来。
      站立在悬空平台之上的诗人环顾四周,俯瞰脚下的片片黑影,试图推断出敌人可能的藏身位置。
      (虽然不清楚“耀曇の修女”具体实力如何,但从之前交手来看肯定不弱,这样的话,何时让琪雅突袭就显得很关键了。)
      正在“银月诗人”谨慎思忖对策之际,一束紫光从天而降,犹如来自天界的审判。
      “危险!”
      几乎在契约魔王发出警告的瞬间,兰迪同样察觉到了危险,迅速向右侧移,避开了来自上方的直接打击。
    “可叹可叹,它匆匆逝去,死亡的时刻跟着来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不等他喘息,耳畔已然传来了对方的死亡之诗,声音是如此之近。
      “!!”
      兰迪及时施展屏障,勉强挡住了从岩壁阴影跃出的黑衣杀手,然而另一侧的神圣裁决已直扑而来。
      他轻拨琴弦,奏出的乐音化作冰蓝火焰,将袭来的樱紫火弹一一拦截,在空中绽放出朵朵绚烂的火花。
      “I feel you under my skin”
      一味挨打可不符合“银月诗人”的作风,防守反击才是他的拿手好戏,伴随优美的琴声再次响起,先前附着在屏障上的自在法开始生效,一条条锁链从少女接触到屏障的部位逐渐向屏障的方向延展,试图阻止其逃回阴影之中。
      柏木雪羽双手紧握胸前的十字架,周身被樱紫色的光芒所覆盖,冰蓝的束缚之链逐渐变为相同的色泽,继而自行松开、脱落。
      在这一系列的攻防转换之间,兰迪扫了一眼距离自己最近的山体阴影,足有二十米之远,而对方竟能悄无声息地快速接近自己,之后又用自在法解开了他的束缚,不禁心生钦佩以及一丝恐惧。
      没能按计划制服敌手的银发战士立即调整心态,迅速在头脑中拟定新的对策。
      通过这一轮攻防,他至少确定了一点,前次交战的最后,“耀曇の修女”能从束缚自在法中逃脱,既非侥幸所致,也非纯靠蛮力,乃是对方在自在法方面的造诣丝毫不逊于自己。
      明白了这一点后,兰迪不得不更加谨慎地权衡接下去的每一步,包裹在冰蓝火焰中的八枚月相静静地注视着周围的空间,宛如一对对变幻莫测的天神之目,倘若有任何敢于发起挑衅之人出现,便会毫不犹豫地降下制裁。
      在山岩的缝隙间、在院落的背阳面、在路面的投影中……柏木雪羽的身姿逐渐浮现,仿佛一个个诞生于阴影中的死神,分不清哪一个是真身,哪一个又是幻象。
      此情此景不禁让兰迪回忆起了百余年前在日本听到的一首童谣:
      黒い花びら  はらはら落ちたら
      さよなら
      この世に一つ  気づかれぬまま
      揺れてる  運命の花よ
      枯れて腐って  土に還っても
      やがていつかは  生まれ変わるはず
      那是一个阴雨霏霏日子,在经过一条鲜少人烟的小巷时,他看见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孩站在街边,对着手中陪着的一朵白色小花,哼唱着这首歌谣:
      黒い花びら  一度死んだって
      黒い花びら  私は生きてる
      愛は祈り  願うもの
      想いだけは  永遠に…
      黒い花びら  散ってしまった
      黒い花びら  探してごらん
      黒い花びら  泣いているのは
      なぜかな?  次は誰の番?
      虽然女孩的模样已经记不清了,但不知是出于诗人的天性,还是当时的气氛过于诡异,整段歌词至今仍难以忘怀。
      兰迪凝视着这些半身隐匿在阴影之中的虔诚少女,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立即以火焰弹和自在式试图阻止仪式的进行,但对手已先一步设下了防御措施,且分身的数量遍布整个封绝,即使摧毁一人很快又会有新的替补者从阴暗中浮出,宛若生长在幽冥彼岸的黑色之花,无论风吹雨打,无论火焚水淹,依然顽强地、固执地盛开着、微笑着,向生者昭示不可更改的死亡。
      (想必死在我手上的那些家伙当时也是这种心情吧。)
      无法阻止这一进程的诗人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完成祷告仪式,看着一簇簇樱紫色的火焰升起,但他毕竟不是平庸之辈,既然无法遏制对方的进攻,那就完善自己的防御,在这过程中伺机发起反击。
      “Ring-a-round the rosie”
      手指轻轻拨动琴弦,美妙的音符在银线间愉快跳跃,与“耀曇の修女”透出的肃穆与沉重不同,“银月诗人”奏出的童谣轻快而明朗,好似能看到一群纯真的孩子们围在一起编织着花环。
      与此同时,战局正向着最恶的方向疾走,伴随樱紫火焰每一次的跳动,树木、昆虫、动物、人类……寄宿在每一个生命体体内的蔚蓝之火被转化为樱紫,这些彰显他们存在的力量正急速堕化,作为某人施展自在法的原料。
      这种情形兰迪并不陌生,无论是曾经的红世魔王“冥奥之环”,还是火雾战士“远谋の王子”,以及他自己都曾经使用过相同的手法。
      作为高于人类的存在,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而牺牲人类似乎是理所当然,就好像人类为了生存不会在乎被自己吞食的其他生命一样,这,也许就是上位者的霸权。
      虽然大部分火雾战士及他们的契约魔王出于对存在之力平衡的考量而不对人类世界出手干涉,可其中有许多火雾战士对于火炬的利用却毫不犹豫,难道火炬的消失就不会对平衡造成冲击吗?而剿灭了聚合大量存在之力的红世使徒不会造成更大的冲击吗?
      (迂腐啊!)
      他们不过是害怕背负杀戮者的污名,毕竟在他们眼中,火炬已不再是活生生的人类了,而红世使徒更是贪食人类的怪物。
      可火炬真的已经不是人类了吗?他们不过是被吞噬存在之力后用剩余的力量还原的人类,纵然终究会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但在这之前,他们依然有着自己的意识,依然过着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
      至于许多红世使徒也不过是为了维持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存在而吞噬存在之力,纵然这其中存在着肆意吞噬的极恶之徒,可也有着卑微地只是祈求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并积极构筑与人类关系的善良之辈。
      “A pocket full of posies”
      童谣在朱红封绝中飘荡,与过往动辄改变整个战场不同,这次的自在诗规模似乎并不宏大,不过是将一个个玫瑰编织的花环递送到“雨之钢琴师”、“純穉公主”、“繁焰树”、“俘音鸣蝠”等同伴的身边,他们或扣在头顶,或戴在手腕,或拿在在胸口。
      樱紫火焰很快弥漫在封绝中的每一处,一簇簇火苗在所有的生物体以及上百的半身修女体内有规律的摇曳,仿佛是生命的潮汐。
      兰迪静静等待“耀曇の修女”的制裁袭来,在这过程中,他忽然觉得眼前这名少女和自己有着那么几分相似,为了达到心中所愿不在乎背负杀戮之名,记得她当时杀死“赤錆猎手”的理由似乎是为了替红世使徒报仇。
      (不知道“耀曇の修女”过去经历了什么。)
      “所以,你这是又想收后宫了吗?”
      寄宿在冰蓝戒指中的契约魔王不时打趣,丝毫没有显露出接受审判前的紧张。
      “看这阵仗,应该是极具威力的一击吧?”
      兰迪不理会契约魔王的吐槽,他俯瞰脚下,已然是一片樱紫色的海洋,抬头仰望,停滞在空中的飞鸟体内同样蕴藏着的樱紫色火苗,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演奏。
      “Ashes! Ashes!”
      琴弦微微颤动,数名孩童的身影环绕在他自己以及每一名佩戴花环的同伴们身边,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毫无征兆的,樱紫色的光柱直击城镇中央,继而逐渐向外扩散,任何红世相关的存在接触到紫光的瞬间便开始燃烧,自然也包括兰迪及其他诸位火雾战士,唯一的例外是囚禁着“翩緜奏者”的光柱。
      遭受火焰炙烤的“银月诗人”不为所动,平静地注视着封绝内的一切,樱紫火苗没有伴随“耀曇の修女”的攻击而减少,依然在有序的摇曳。
      在紫线划过石像的刹那,遗留在石像底部尚未被完全腐蚀的半张自在符再次燃烧起来,同样的情形也发生遗留在封绝内的雨水之上。
      “新的攻击来了。”
      卡斯特拉出声后不足一秒,攻击如约而至,纤细的火焰弹构筑成剑刃之雨在兰迪以及其他同伴所在位置来回扫荡,誓要将他们轰成一个个筛漏。
      纵然身体变得残破不堪,兰迪以及其他人等的脸上并没有露出相应的痛苦之色,仿佛遭罪的不是他们自身,而是别人。
      (这些存在之力依然没有使用,难道……)
      面对如此攻势,银发诗人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那些摇曳的生命之火。
      眼见前两次的攻击均未能得手,虔诚祈祷的少女们终于齐齐跃出阴影,紫色长发收束在漆黑的兜帽之中,纤瘦的身影隐匿在残破的斗篷之中,手持弯刃的黑暗执行者们决定亲自对这些顽固不化的异端施以制裁。
      面对来自教会的利刃与火焰,兰迪不进行任何闪避,任由镰刀削去头颅,无视刺入心脏的尖刀,不畏吞噬周身的火焰,他所专注的唯有吟唱:
      “le ciel obscure, la solitude qui nous rends trop de poline”
      与先前的童谣不同,再次奏响的乐音明显透着悲伤,被朱红映照的天空逐渐陷入黑暗。
      如果自己的推断没有错,“耀曇の修女”只是先一步将这些存在之力转化为自己的力量储备,以便存在之力不足时可以迅速提取,同时也避免如此庞大的力量源泉遭他人掠夺。
      因而,“银月诗人”将反击的序曲敲响在了对手的这些储备之上。
      “le ceour qui brise, a cause qu'il y a veul seul”
      原本有规律摇摆的樱紫火焰开始不再整齐划一,一些火苗剧烈地晃动,似乎是在挣扎,似乎是在反抗。
      察觉到状况有变的敌人将更多的分身投入到针对兰迪的攻击中,然而这位已经不成人形的诗人仍然在吟唱,越来越多的火焰陷入不稳定。
      突然,一部分火苗消失了,显然,意识到自己无法阻止这一切的“耀曇の修女”采取了和当初兰迪一样的措施,为了尽可能减少损失,她打算提前消耗这些储备品。
      这是一场和时间的赛跑,豆大的汗珠从兰迪脸颊滑落。
      “l'amour est partie il ya longtemps que je t'ai vu”
      悲伤的曲调宛若一条溪流在所有人的心间流淌,一簇簇樱紫火焰忽而膨大忽而缩小,时而右摆时而左晃,凌乱不堪。
      就在一片混乱之际,位于顶端的“望月”月相骤然喷射出冰蓝火花,发出了反击的信号弹,所有火焰同时膨胀,刹那间挣脱了樱紫火焰外衣的束缚。
      失去行动能力的生灵们在“银月诗人”的帮助下,重新获得了生的自主权,生命之火再次获得了自由。
      “c'est incroyable que je peut vivre comme ca”
      为避免类似的情形再次发生,兰迪在这些存在之火外加注了一道防御自在式。
      恢复平静后的火焰渐黯淡,又一次回归到所属个体的身体各处,不再汇聚成火焰向世人展现他们的存在。
      失去了存在之力的储备源,敌人却丝毫看不出受伤的模样,“耀曇の修女”立即遣散了火焰之影,毕竟继续围攻只不过是白白耗费自身的力量。
      显然,在这一局的比拼中,她失败了。
      于是,封绝重归平静,只剩兰迪独自一人站在空中。
      (看来,攻击告一段落了,是时候解除了吧?)
      (嗯,再下去被拖垮的就是我们了。)
      以火焰构筑镜像,以自在式覆盖全身,将伤害悉数转移,在连续的强悍攻击面前精准地完成这一连串的操作,这正是“银月诗人”被称作自在师的强大体现。
      “We all fall down”
      琴声再次回归到明快的节奏,唯有唱词中透着深深的孤单与空寂。
      围绕在众人身边的孩童颓然倒下,带着空洞的眼神,摔得支离破碎,一同碎裂的还有花环以及各自的镜像。
      兰迪警惕地环顾四周,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经过前两次的交手,他深知“耀曇の修女”绝非一般的敌手,是在至今为止与自己交战的对象中足以排进前十的强者。
      山石、建筑、平地……一处处阴影狭间都可能是对方发起攻击之地,骤然出现发动突袭,倘若失败便退回阴影中,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这样的攻击手段……和切里诺伯格有些类似呢~)
      相近的战斗方式,让诗人不禁想起了昔日的同伴,『九垓天秤』成员之一的“暗之水滴”切里诺伯格。
      这种瞬间近身的白刃战是作为自在师的自己最不擅长应对,只不过“暗之水滴”是作为同伴的存在,而如今“耀曇の修女”却是敌手。
      孤立于苍穹的诗人静静等候,等候着蛰伏于阴影中的黑色之花再次绽放。


人物介绍
      “圣闇嬿燨”帕洱瓦缇·汀·卡特(耀曇の修女-柏木雪羽):详见:第五卷 第三章  漆黑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7-5-20 20:17 编辑

第七章  暗闇求む(上)


      “那个叫什么修女的女孩子为什么这么讨厌火雾战士?”
      提问的是一名梳着斜刘海的女生,一副黑色细框眼镜让本就不出挑的面容显得更加普通。
      费芷媛,正是属于那种难以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类型的女孩,但在一年前,她却被全校记住了,原因是有人在学校论坛发布了一张模糊的亲密照片以及一封自称是她交往过的男性的信件。这让原本并没什么存在感的她一时成为全校热议的对象,各种指指点点与责难也随之而来,没多久,无法忍受的她选择了自主退学。
      “这事儿说来话长了,你要听吗?”
      回答的声音并非来自随行而来的陆光烈,而是从摆在桌上的神秘物体传出,它的外观有些像虫蛹,但尺寸则要大上许多,长度几乎与成年男性的小臂相当,闪烁的荧绿色光芒伴随声音忽明忽暗。
      费芷媛无言地点了点头,在窗口向远处张望的青年同样兴致盎然地听着。
      于是,荧绿色的虫蛹继续述说着那个相遇在二十年前的女孩的故事:

      柏木雪羽与妹妹柏木美幸本是孤儿,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在了教堂门口,恰巧被一位叫摩达菈的修女在开门打扫时发现,继而主动收养了她们,而教堂神父和其他修女也亲切地教授她们各种文化知识和教义,好似一个和乐融融的大家庭。
      然而这种好日子并没持续多久,由于教堂地处偏远小镇,伴随越来越多的人口流向大城市,前来教堂的信徒也越来越少,教堂的神职人员们也相继离开,最后只剩神父、修女摩达菈和柏木姐妹一共四人。
      面对这种窘境,已然决定将自己的一生献给信仰的神父努力地尝试了各种方法试图吸引信众回归,有些举措甚至一度被临镇的同僚讥笑为邪道,但终究还是无力回天,只能寄希望于祈求主赐予神迹。
      也许是神父的诚意感动了上苍吧,教堂的情况突然开始好转,每日都有大批的居民与游客前来,他忙碌而不失庄重地主持弥撒、婚礼,为垂危者祈祷、告解、临终圣事,听从犯错者的忏悔……久违的喜悦与幸福重又浮现在了神父的脸上。
      就在一切逐步进入正轨的某个冬季早晨,负责清扫门前阶梯的柏木雪羽推开门,竟意外在门口发现了一个裹着毯子的婴儿,这个大家庭终于久违地增加了新丁。
      摩达菈熟练地查看婴儿、帮他更换尿布、喂奶……仿佛时间又倒回到刚刚收养柏木姐妹时的那一刻,柏木雪羽充满好奇地望着婴儿,修女摩达菈逗着婴儿玩耍,神父充满了慈祥地注视着一切,唯有妹妹美幸远远地躲在墙角,似乎在警戒着什么,即使询问,她也什么都不肯说。
      或许是在担心新来的婴儿会抢了自己的宠爱吧?当时的其他人如此猜测着,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平淡而充满幸福的日子一天又一天,转眼又半年过去了。
      可是,在一个闷热的午后,一名中年女性突然闯入了教堂,由于动作过于迅猛,热浪被一同带进了大厅,不禁让人感到丝丝烦躁与厌恶。
      中年女子嘴中念叨着不知名的咒语,霎那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变了颜色,除了神父、修女摩达菈和柏木姐妹,其余工作人员和信徒都如卸了发条的玩偶,一动不动。
      完全处于状况外的神父和柏木雪羽不断环顾四周,之后视线停留在了闯入的女性身上,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将要发生什么。
      与他们相比,另两人似乎明白些什么,修女摩达菈与柏木美幸彼此望了一眼,只是两人眼神中传递出的信息却各不相同,修女摩达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而柏木美幸的眼神中透着明显的畏惧。
      就在柏木雪羽试图询问之际,修女摩达菈突然撞破窗户向教堂外逃窜,而闯入的女性立即尾随其后出了教堂。
      与修女摩达菈已经共同生活了十数年,在柏木雪羽的心中早已将对方视为了“母亲”,如今,凶神恶煞侵入的中年女性毫无疑问是冲着修女摩达菈去的,也许是为了保护他们吧,修女摩达菈才选择以自身为诱饵引开敌人……不愿让“母亲”受到伤害的少女同样跃出了教堂,而跟在她身后的是自己的妹妹与神父。
      当再次见到闯入者与修女摩达菈时,两人正在小镇的中央广场缠斗,但争斗的规模却远远超出了凡人的水平,火弹在空中肆意地飞舞,不知名的符文不时显现,整个战场闪烁出耀眼的光辉,犹如真正的天使与恶魔在较量。
      尽管中年女性声称自己是代表正义的火雾战士,修女摩达菈则是“啃食”人类的恶魔,可在柏木雪羽眼中却恰恰相反,突然打破一家人平静生活的火雾战士才是恶魔,一直温柔亲切地照顾自己的修女摩达菈才是真正的天使。
      只不过,站在一旁的妹妹美幸并不认同姐姐的观点,妹妹坚持说自己看到了修女摩达菈啃食人类,还用奇怪地法术号召人们来教堂成为她的美餐,而证据便是手上一块看似玻璃碎片的道具。
      就在姐妹相互争执期间,已然交战数百回合的中年女性与修女摩达菈亦几乎耗尽了自己的气力,可双方的眼神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
      ——受死吧,吃人的恶魔!
      ——该去死的是你,打扰别人生活的外来者!
      柏木雪羽能察觉到双方的必死决心,可她不愿修女摩达菈就这么离去,她想要阻止两人的争斗,她不顾危险冲向战场中央,可这时候的她终究只是凡人,电光火石间,火焰之矛贯穿了修女摩达菈的胸膛,而右脚被丝线缠绕的火雾战士女性也没能逃脱对方的致命一击,正面被巨型火弹击中,奄奄一息地倒在废墟下。
      与原本曾是人类的火雾战士不同,红世使徒不会流血,也不会像普通人那样留下尸体,因为他们终究是由火焰组成的,火粉不断从伤口飘出,渐渐无法维持形体的修女摩达菈抬头最后看了一眼神父与柏木姐妹,一句无声的“对不起”之后,整个身躯化作火焰消散在了暗红的天空下。
      ——看到没,恶魔啊恶魔!
      纵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中年女性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与痛苦,能读到的只有喜悦,为愚昧凡人除却欺诈者的喜悦,她强忍最后一口气将悲伤世界的一切还原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化作光点去往属于她的天堂。
      朱红消散,炎热的广场什么都没有留下,没有火焰,也没有倒塌的建筑,也许这只是一场梦?
      三人迅速回到教堂,可就在踏入教堂的刹那,他们感觉到了什么,曾经的庄严感和气势荡然无存,先前还虔诚地聚在祷告堂的居民三三两两地离开,表情中读不出半分的信仰之心,更关键的是教堂哪里都没有修女摩达菈,甚至连她曾经写下的文字与绘画都成了一片空白,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似的。
      ——真的不在了……
      柏木美幸向神父和姐姐解释了自己从中年女性那里听到的一切,同时也解释了这半年自己举止怪异的原因,三人颓然地再次回到中央广场,望着不久前大战发生的地方。
      已然决意将一生都献给宗教的神父显然无法容忍自己的渎职,自己的教堂竟然成为了恶魔的魔窟,可修女摩达菈这近二十年的不离不弃又让他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最终,信仰与感情的漩涡彻底撕碎了这个曾经充满慈爱、对信仰无比忠贞的男人,他恍恍惚惚地走到小摊前,拿起剪刀向着自己刺了下去,背叛了信仰、失去了爱人的神父在旁人的尖叫声中像个普通人一样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妹妹美幸怀抱着哇哇啼哭的婴儿,在她的周围刚刚发生了一场战斗,倒在一边的是为了保护人类而杀死怪物的战士,另一边化为灰烬的是为了维持日常而抵抗袭击者的异端,失去了真爱的男子在蝉鸣中选择了殉情,泪珠不断顺着稚嫩脸颊滴落,也许这样的结局是年幼的她从未想过,无法面对这一切的她径直走向广场边缘,呆滞地望着远处的大海,一脚踩空,坠落悬崖。
      柏木雪羽在尖叫声中独自坐在广场中央,修女摩达菈陪伴她和妹妹在树林间玩耍,在溪水边嬉戏,在暖炉边讲故事,在烛光中授业,在夜风中练习……任由过往的片段不断浮现,直至失去知觉。

      “然后你就利用人家去杀火雾战士了吗?”
      费芷媛突然出声打断了虫蛹的叙述,脸上的兴致已不像最初那般高涨,坐在床沿的她顺势躺下,连日奔波所造成的疲劳盖过了好奇。
      “并不是,我遇见她已经是一年半以后的事了,在这期间她用妹妹留下的那块碎片又目睹了不少这个世界的真相。”
      “那你遇到她时,她是什么状态。”
      不同于略显疲惫的费芷媛,洋溢着书生气的陆光烈依然对这个故事充满兴致,或许对于立志成为作家的他来说这是一个值得参考的好素材。与此同时,他用望远镜继续观察着远方的战事,在虫蛹的自在法加持下,他能十分清楚地窥视“银月诗人”与“耀曇の修女”的一举一动。
      “大概与你们想的不同,和‘耀曇の修女’的初次会面可是对方主动找上门的!”
      虫蛹平淡的话语却立时提起了费芷媛的兴趣,方才还懒散地躺在床上的她又盘腿坐正身子,一对棕色珠眸炯炯有神地盯着虫蛹。

      二十年前携带虫蛹的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这位宿主在半年前刚刚阻止了因契约者的死亡而险些暴走的“圣闇嬿燨”帕洱瓦缇·汀·卡特。
      在老伴过世后,居住在久留米市的老妇人想要在有生之年回到故乡日向市,在途中邂逅了化身虫蛹模样的红世魔王“侍星月姬”,继而成为他的第十九位宿主,帮他寻找着能与其他红世魔王缔结契约成为火雾战士的人类。
      在这之前,红世魔王“侍星月姬”以虫蛹的模样陪伴在一位又一位的协作者身边,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人为制造出了一名又一名实力强悍却性格多少有些缺陷的火雾战士。
      然而那天,他却被仅仅只是普通人的柏木雪羽搭话了。
      ——呐,你们有没有思考过自己的行为真的是正义的吗?
      原来,因为他特殊的存在方式,被持有能探测出世界真实模样道具的柏木雪羽误以为是火雾战士了。
      在修女摩达菈遭到讨伐后的一年半中,柏木雪羽一直通过妹妹留下的如同玻璃碎片般的道具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也遇到过几位火雾战士,其中一人在看了碎片保留下的影像后甚至对同为火雾战士的中年女性的做法表示反对。
      虽然真名为“燃尽之蛛”摩达菈·雷弗拉尔(即修女摩达菈)的红世魔王的确啃食了数名人类,但这只是保证自己能活下去的最低限量,在此期间,她加强了教堂的存在感以吸引信徒前来从而帮助神父重新振作,她在神父、柏木姐妹身上施加了防御自在式以便在他们遭遇危险时自己能第一时间赶到,而这一切却恰恰成为了暴露她自身的导火索。
      这位好心的火雾战士在临走前还传授了柏木雪羽一些简单的战斗技巧以及面对红世相关者的应对对策。
      由于失去了强有力的红世魔王的威慑,新的红世使徒不断前来啃食,而后再被追赶而来的火雾战士剿灭,可这一场场战斗并没能拯救小镇,也无法挽回被不断前来的红世使徒啃食的生命,渐渐的,柏木雪羽所能交谈的真实存在的人越来越少了。
      如今徘徊于光与影边缘的她不知该把这份怨恨归咎于谁,是始作俑者的红世使徒,还是擅自闯入他们生活的火雾战士。
      她想要做些什么,可却没有相应的力量。
      ——如果我能赐予你力量,你需要吗?
      ——需要!
      老妇人的提问并没能难住柏木雪羽,她几乎是当机立断地给出了答案。
      ——即使是黑暗?
      ——即使是黑暗,我也需要!
      与其说是被迫接受黑暗的力量,更像是她在渴求黑暗,见识了世界真相,亲身体验了所谓的黑暗与光明,少女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如果拥有力量,她想要按照自己的判断去使用,如果这个判断被认为是黑暗的,那她就成为黑暗的使者,她不需要光明,因为光明已拯救不了自己,她也不想成为光明,因为那会毁了只能生存在黑暗中的生物,然后毁了与他们相关的人,就像自己所经历的。
      面对这位自己知之甚少的少女,老妇人不禁为自己先前的一时失言感到懊恼,她没有像不久前对待那名流浪女孩般慷慨地给予神器,反而面露难色,可能老妇人从心底还是期望经由自己创造出的是能保护人类的战士,而不是相反。
      ——小姑娘,你这是失恋了吧,一个人躲在黑暗中,不想见到亮光,最好星星也不要出现。
      老妇人试图用调侃逼迫对方知难而退,可柏木雪羽的坚持远超过了她的预计:
      ——嗯,也许是吧,修女摩达菈,不,母亲她一直对我们这么温柔。所以,我想在这个世界抹消掉自己的痕迹,让我成为见证者、守护者,去记录下这一段段红世故事的结局,去判断他们的善恶,不行吗?
      作为一个过早离家的女儿,作为一个儿女早逝的母亲,老妇人流泪了,柏木雪羽的这番话无疑戳到了她内心最柔软处,本不应干涉宿主决定的虫蛹这时也终于开口了,毕竟眼前的女孩存在之力总量远超一般人,丝毫不逊色于大国的王公贵族,他不能就这么放过一个可能击败“银月诗人”的人选。
      ——“圣闇嬿燨”帕洱瓦缇·汀·卡特,这个女孩作你的新契约人如何?
      ——我是无异议的,就是不知道……
      当前任契约者“耀曇制裁者”托马斯·莫尔·桑松被火雾战士杀死之际,素来性格温柔著称的红世魔王“圣闇嬿燨”帕洱瓦缇·汀·卡特终于愤怒了,甚至一度想要显现复仇,最终被红世魔王“侍星月姬”和“生之鬃”,暂时寄宿在圆盘形宝具“七星盘”中,而随后赶来的火雾战士“碎尘寻者”为掩护他们逃离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愿意!
      毫不动摇的决心,义无反顾的觉悟,新的火雾战士就此诞生,为了感谢少女的协力,同时也避免重演过去的悲剧,红世魔王“圣闇嬿燨”帕洱瓦缇·汀·卡特为自己的新契约者取名为“耀曇の修女”。

      “诶,原来是这样啊!”
      费芷媛走到窗边,示意陆光烈也让自己看看远方的战事,显然,听了“耀曇の修女”的经历后,她开始有些在意这位已杀死数位火雾战士的少女。
      “你说,她会杀死‘银月诗人’吗?还是会被对方击败?”
      放下望远镜,女孩饶有兴趣地询问身边将她带到此处的同学,与昔日在学校时的怯怯懦懦相比,在得知世界真相并一路相随的费芷媛要活泼许多,也强势许多,也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性格。
      陆光烈没有给出任何答案,只是默默地拿起望远镜继续观察,在内心他希望“银月诗人”能赢,这样“侍星月姬”就不得不令费芷媛契约成为火雾战士,而他也能再多接触一些有关红世的情报。只是——
      (成为火雾战士的同时意味着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将会被抹消,这真的好吗?)
      他悄悄瞥了一眼身边这个平凡的女孩,有些担心在若干年后对方会不会因为今天的这个决定而后悔。
      ——无所谓,反正我也没什么要做的事,在这里也没什么需要我的人。
      记得在初次拜访费芷媛时,在知晓了世界真相后,在获悉了火雾战士的代价后,对方是这么回答自己的。
      如今,在听了“耀曇の修女”的故事后,陆光烈不禁觉得她们也许是同一类人,身处黑暗却主动拒绝了光明,而是选择继续在更加漆黑的道路上前行。
      琪雅、哈根·克努特、伊丽莎白·莱娜·鲁宾、范妮·玛祖伊·蕾娜、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雪村麻友、柏木雪羽……这一路上,他听“侍星月姬”讲述了一个个有关这些火雾战士的故事,忽然,他发现了,“侍星月姬”所挑选的都是身处黑暗中的孩子。
      (唉,如果我能早点察觉,也许吉诺就不会死了。)
      一直照耀在阳光下的幼苗是无法承受这份过于浓重的漆黑,而同样,蜷缩在黑暗中的人们也不需要额外的光芒去拯救。






第七章  暗闇求む(下)

      兰迪面色凝重,右侧脸颊一道浅红色的血痕昭示了此番对手的实力,自从那场大战之后,他已经有四百余年没有遭遇如此棘手的敌人了。
      名为“耀曇の修女”的火雾战士少女没有明显地倾向于近战或远程,战斗方式也不拘泥于火弹、格斗或术式其中一种。
      暗红色的天空下,一袭浅蓝长袍的诗人独自悬浮在空中,脚下是简朴的北方小镇,面前是雄伟的高山,看似一片平静的景象,实则却掩藏着巨大的杀机。
      作为优秀的自在师,“耀曇の修女”可以通过自在法“影狭”在阴影中随意穿梭;作为危险的杀手,“耀曇の修女”的移动速度丝毫不逊于任何一名以格斗著称的火雾战士。
      这种快速近身的能力,偏偏是习惯远距离歼敌的“银月诗人”最不善应对的。
      冰蓝双眸警戒地留意着周围最细小的变化,在刚刚过去的数次交手中,兰迪运用各种自在法试图限制对方的行动,可柏木雪羽却一次次同化了他的术式从而逃脱。
      受到战火的波及,横贯小镇的主干道已变得面目全非,停滞在路途中央的车辆燃着熊熊火焰,行人们东倒西歪地躺在两边的街道上,鳞次栉比的低矮商铺成了一片片残垣断壁。在其中的一座废墟之后,满身血渍的“白壁守卫”哈根·克努特背靠砖墙,大小不一的伤口正在逐渐愈合,守在他身旁的“純穉公主”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兴奋地仰望上空,加入战局的迫切心情毫不掩饰地显露在她纯真的脸上。
      紫色的亮光再次闪亮,一道道由符文构筑的圆环凭空出现在空中,从中喷射出一股股炙热的樱紫色火柱,宛若穿越时空的群龙。
      “Қозғайсың қатып қалған-ай іштің дертін
      伴随琴弦微微颤动,兰迪预先布置在周遭的自在式闪烁出冰蓝色的光辉,柔和的光线向外发散,逐渐将彼此相连,继而在空中构成了一颗璀璨的钻石。
      樱紫烈焰沿着冰蓝钻石的表面蔓延灼烧,丝毫无法触及到居于中央的“银月诗人”,但兰迪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此刻的他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服饰上,强烈的火光将竖琴的轮廓清晰地投射在自己身上,他不能确定这些阴影区域是否也在对手的移动范围内。
      在他严密的监视下,“耀曇の修女”并未从阴影中发动突袭,他不清楚这是因为这些区域在对方的掌控之外,还是对方识破了自己将计就计的想法。
      (这种躲起来用自在法攻击的战斗方式和我们很像啊!)
      正如契约魔王所言,柏木雪羽从战斗伊始便隐入黑暗之中,除了偶尔露面进行极近距离的缠斗外,大部分时间以自在法和火焰不断骚扰,以此为下一次攻击制造破绽。
      大脑高速运转,银发的诗人试图在记忆宝库中搜寻出一篇能克敌制胜的自在诗,探查真身、瓦解自在式、限制行动、制造幻象……然而他并没能发现自己曾编写过这样的诗篇。
      樱紫火焰尚未完全消散,钻石的正上方,一枚巨大的樱紫色火球拖着长长的焰尾急速坠下,犹如失去了柄身的审判之锤。
      兰迪举起左手,迅速加固了上方的自在式,同时不忘留意四周,以免像先前那般被对手钻了空子。
      巨大的轰鸣声过后,形似钻石的防御结界外,樱紫色火雾四处弥漫,完全遮蔽了“银月诗人”的视野。
      蒙蒙烟尘之外,樱紫色的亮点再次闪烁,和先前不同,这次从亮点中蹿出的是一条条刻满符文的光带,伴随镌刻的文字逐一点亮,光带急速延展,层层叠叠,不消一会儿,烟团已经完全包裹在了符文构筑的球体之中。
      “泰芙姆特,那是什么东西,封绝之中的封绝?”
      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抬头望向空中,身为自在师的她竟然无法感知被符文包裹的内部,这种感觉就好像封绝之外的人无法探知封绝内部一样。
      “是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呀~不过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做出回应的是夏洛蒂的契约魔王,“婧雨缨狮”泰芙姆特,嵌有鸨红宝石的纯白权杖所传递出的声音同样稚嫩,然而这纯真的声音却让人感到一丝不寒而栗。
      稍稍恢复知觉的“白壁守卫”哈根·克努特轻轻握住正欲起身的夏洛蒂的手,试图阻止对方贸然闯入“银月诗人”与“耀曇の修女”的战场。
      “就这样、闯进去……太危险了!”
      “就这样看着人家打来打去太无聊了啦~”
      显然守护同伴这份工作对于追求与强者较量的“純穉公主”来说太过枯燥了,从“银月诗人”受伤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按耐不住心中的躁动。
      “就是就是~”
      在同样兴奋的契约魔王怂恿下,夏洛蒂毅然甩开了重伤男子的手,跃上水果铺的屋顶,急速逼近悬浮在上空的球体,同时,连续发射了数十枚火焰弹。
      在鸨色火球的撞击下,樱紫符文构筑的球体一点点崩坏,重又曲解为光带散开。
      “找到了!什么,永恒。那是溶有太阳的大海。”
      吟诵诗篇的不是熟悉的诗人,而是“耀曇の修女”柏木雪羽,女性独有的柔和声音并没有消解诗篇中的沉重,反而更显晦暗。
      “!!”
      伴随球体的崩塌,困于内部的银发青年兀自坠落,化为冰蓝色的光辉。
      原准备继续攻击的少女因为眼前的这一幕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在她背后的影子中,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纵然惊讶于“银月诗人”的落败,但夏洛蒂还是觉察到了来自身后的危机,她立即转身朝黑影展开攻击,大小不一的鸨色火弹接踵而至地砸向袭击者所处之地。
      对于“純穉公主”强大的攻击力,柏木雪羽早有所耳闻,因而她灵敏地先一步向后退去,与此同时将一部书典抛给对方。
      因为强大,所以不惧挑战,因为单纯,所以不思诡计。
      夏洛蒂毫无戒心地伸手接住了柏木雪羽抛给自己的《圣经》,随意地进行翻阅却没有发现任何值得自己注意的内容,她望向对方,眼神中透出满满的期待:
      “这是什么游戏吗?”
      “这是死之预告,明天我会在这里等你,‘純穉公主’。”
      原以为其中会有什么机关,却不想听闻要明天才能与对方痛快一战,手持纯白权杖的女孩当即露出不悦的表情。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不等对方回答,夏洛蒂已然带着纯真的笑容开始了进攻,这份与强者过招的热情过于纯朴,甚至失去了应有的善恶。
      几乎就在对手采取行动的同时,柏木雪羽身形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移动到了对方的身后。
      在恶战中磨练出的战斗本能令夏洛蒂自发性地转身以火弹应对,然而她终究还是慢了半拍,此时的柏木雪羽已位于她的身侧,伸出的右手在极近距离释放出一股巨大的樱紫色火焰,这迅猛的一击犹如一条喷薄而出的巨龙狠狠撞向了年幼女孩的腰背部。
      “呜——”
      尚未来得及构筑自在法进行抵挡,巨大的冲击力迫使她不自然地后屈,夏洛蒂当即被击飞,深紫色的冬帽擦着火焰边缘跌落在地,逐渐遭到吞噬。
      与偏向保守的“银月诗人”不同,同样在自在法方面造诣非凡的“純穉公主”更热衷于进攻,在遭受袭击的瞬间,她迅速以自在式困住了袭击者的左脚,跟随对方而动的一只只鸨色火鸟前赴后继地扑向“耀曇の修女”。
      硝烟过后,柏木雪羽轻轻拂去衣饰上的烟尘,黑白相间的丝质棒球外套因为爆炸略微受损,如薄樱般的双唇一角挂着淡淡的血痕,精致的面庞残留着浅浅的灼伤,及时的防御令她并未遭受重创。
      与之相比,夏洛蒂的情况则要糟糕得多,银白长发凌乱地披在身后,如残破织锦般狼狈地遮掩着暴露出的娇嫩肌肤,难以名状的铁腥味充盈着整个口腔,即使紧咬牙关,剧烈的疼痛还是让她难以忍受,趴在地上的她想要起身,可腰部以下完全没有知觉,敌人的这一击似乎折断了她的脊柱。
      “从没有希望,也没有指引,前行或等待,苦刑准有份。没有明天,疲惫如黑夜,虔心已空洞,伶仃在炭火中穿行。”
      柏木雪羽吟着死亡之诗一步步走向受伤的猎物,总是在战场中肆意而为的“純穉公主”没有屈服,她以火焰包裹下半身突然起身,转身向逼近自己的猎人发起攻击。
      “不用存在之力进行治疗吗?”
      遭遇突如其来的反抗,柏木雪羽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静地注视着倾泻而来的火弹。
      “治疗这种事,哪有战斗有趣~大姐姐,你可要好好陪我玩到最后哦~”
      同样的,夏洛蒂也没有露出任何畏惧、胆怯的神色,纯真的面容下隐隐透着一丝异于常人的狂热。
      “……”
      受到火力压制的柏木雪羽步步后退,她的后方是一块摇摇欲坠的巨大广告牌,在简陋的天台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黑影,她,又一次没入了暗影之中。
      浮在空中的夏洛蒂四处漂移以免被对方锁定,银发伴随女孩的移动轻扬起舞,这么做无疑进一步加速了体内存在之力的消耗,所幸她不同于一般火雾战士,因为在她娇小的身体中埋藏着名为“聚灵之魂”的宝具。
      “我又一次找到了。”
      与“银月诗人”对峙时不同,火雾战士“耀曇の修女”柏木雪羽没有选择施展自在法进行偷袭,而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不远处的街道拐角处。
      夏洛蒂立即指挥鸨色火鸟进行攻击,或许是估算到自己占不到便宜,黑衣少女再次躲回了阴影中。
      “找到什么?”
      这一次,柏木雪羽从灯柱的阴影中浮现,在她身旁随即站起一名鸨色巨人,朝她挥拳相向,她被迫又一次隐入黑暗中。
      “找到永远。”
      第三次,柏木雪羽从更远处停靠在车站的车厢中缓缓现身,垂下的绀紫长发似幕帘般轻轻遮掩双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迅速潜入了车厢所形成的影子,就在这之后不到一秒的时间,列车爆炸了,燃起熊熊的鸨色火焰。
      “就在……”
      这一次,柏木雪羽出现在了她初次消失的广告牌阴影中,飞舞在空中的鸨色火鸟似闻到腐肉的秃鹫立即纷涌而至,但她却已更快的速度贴近到了夏洛蒂的身前。
      再次感受到敌人速度如此之快的“純穉公主”面无惧色地决定将攻势进行到底,数十枚火弹环绕周身,更多的火焰之鸟追至柏木雪羽身后。
      “弥漫着死亡气息之地!”
      柏木雪羽不以为然,毅然伸手压在对方的胸脯之上,樱紫火焰在掌心汇聚。
      面对致命一击,夏洛蒂仍然没有将过多的精力耗费在防御之上,她只是在胸前简单地构筑防御法阵减缓冲击,却在四周制造出更多的火弹,双手更是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腕,试图阻止敌人再次逃脱火弹的围剿。
      一瞬间,樱紫火弹化为十字架,继而迅速膨胀,残忍地切断了年幼女孩的双手,并压着她坠向地面。
      同一时间,鸨色的火弹与飞鸟成功合围,爆炸之声此起彼伏,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鸨色火团……
      耀眼的火光过后,硝烟逐渐退散,迎来一阵短暂的宁静。
      躺在废墟的夏洛蒂无力地望着天空,鲜血如泉水般汩汩从嘴中涌出,娇小的身躯在火焰十字架的重压下已血肉模糊。
      柏木雪羽静静地站在女孩身边,外套在刚才攻击中早就化为了灰烬,穿着在内的深色系水手领连衣裙也已残破不堪,即使采取了防御措施,但“純穉公主”的最后一搏着实威力巨大,鲜血染红的右臂暂时无法活动了,她艰难地蹲下,用左手将圣经递到对方眼前。
      “这是你欠下的生命之账。”
      书典逐渐开始燃烧,在化为灰烬前,一页页看似普通的纸张浮现出一幅幅或温馨或悲伤的画面,女孩苦苦等待未归的恋人、被逼决斗的红世使徒流泪消逝、因没有启动封绝导致数十家庭在红世战斗中支离破碎……
      夏洛蒂专注地看着一一划过眼前的画面,然而脸上流露出的表情除了好奇与喜悦外并无其他,当整本书典完全烧尽后,她所有的感想仅仅是:
      “咳咳咳……他们都、都输给我了哦~”
      “是吗?原来你并不懂善恶啊……”
      柏木雪羽举起左手,樱紫色的火点在空中汇聚,逐渐形成一把长剑,一对天使之翼居于剑身和剑柄的连接处。
      “没想到、大姐姐、这么厉害~好、好希望能再陪夏洛蒂多玩会儿~”
      夏洛蒂神色平静,纯真的面容浅浅的笑容,没有以往那些被制裁者的愤怒与怨恨,有的只是败于强者的心满意足以及一丝丝寂寞,凝视着审判之剑的赤红瞳眸没有半分畏惧,似乎是想要亲眼见证自己的最后一刻。
      “诶,夏洛蒂酱居然输了~泰芙姆特还想和夏洛蒂酱在一起多玩一会儿呢~”
      “对不起,泰芙姆特酱~”
      “没关系哟~泰芙姆特待会儿自己去找大姐姐玩吧~”
      与契约人如出一辙,名为“婧雨缨狮”的红世魔王并不在乎自己的行为会给他人、会给世界带来什么影响,她所热衷地唯有有趣之物而已,就好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幼童。
      即使见识了“純穉公主”的单纯,即使知晓了“婧雨缨狮”接下来的行动,柏木雪羽的双眸中依旧不见任何情感波澜,举起的左手缓缓挥下。
      “等等!”
      喝阻的声音并非来自外部,而是直接在脑中响起,在因火焰侵袭而裸露的右肩肌肤上,水晶绿的光芒从蜉蝣图案蔓延,逐步覆盖她的全身。
      几乎同时,冰蓝锁链凭空出现,迅速封住了她的行动,悬在空中尚未落下的审判之刃亦被冰蓝的铁链所束缚。
      柏木雪羽冰冷的面容并未因“侍星月姬”与“银月诗人”共同阻止自己而产生丝毫的动摇,在绿色光芒退去的瞬间,她迅速挣脱了束缚自身的自在式,同时令空中遭到禁锢的巨剑分化为无数火弹,袭向再次登场的诗人。
      “琪雅!”
      受制于樱紫火焰干扰的兰迪在这时终于呼唤了同伴,希望同样以敏捷著称的“虚影の踊り手”能牵制住对手。
      遭遇突然高速逼近自己的新敌人,在已然负伤的情况下,火雾战士“耀曇の修女”谨慎地潜入阴影中,伺机而动。
      “帰りたい場所が どこにもなくなつて
      再次与能在暗影间自由穿梭的敌人对阵,银发诗人的表情中多了一份从容,他笃定地站在地面演奏,不再逃跑似的避之于天空。
      “しゃがみこんで ここを動けない
      悲伤的乐曲在封绝中飘荡,蔚蓝的文字逐渐在大地铺开,为这个暗红的世界增添一抹色彩,一抹悲伤而寂寞的冰蓝。
      “真っ暗が楽なんだ 構わないでくれ
      冰冷的蓝色以兰迪为中心向外扩散,似潮水般轻轻拂过封绝内的每一处,可却不在上面刻下任何印痕。
      “街明り 見たくない
      直至吟唱结束,“耀曇の修女”始终没有出现,没有阻止自在诗的施展,也没有干扰诗人的演奏。
      (是因为受伤更加谨慎了吗?)
      兰迪不得而知,但他没有继续等待而是迅速来到夏洛蒂身边进行治疗,因为有一点他是知道的,那就是对方段时间内不会再次突然出现了。刚才的自在诗关闭了封绝内所有“影狭”的出口,换言之,柏木雪羽若想再踏入战场,只能正大光明地从封绝外进入,而非阴影中。
      面对夏洛蒂的惨状,兰迪心生愧疚,他并非不想出手,但自己需要时间熟悉“耀曇の修女”的作战风格,以及寻找“影狭”的破解之法。为此,他利用自己被烟雾围困这一瞬间制造了分身,之后静观分身被杀从而制造死亡假象。只是,他原本用来试探的“诱饵”不是“純穉公主”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而是同样善于高速移动的“虚影の踊り手”琪雅。
      所幸,夏洛蒂体内存有宝具“聚灵之魂”,这使她的自愈能力远超一般火雾战士,当兰迪来到她身边时,竟发现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事了,折断的脊柱已然修复完毕,身上遭火焰灼烧与重压的伤口正慢慢愈合,就连缺失的双手也在一点点重构中。
      总算逃过一劫的诗人不由抬头望向远方,轻声低问:
      “‘耀曇の修女’,你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你在寻求的是黑暗吧?”
      陆光烈转头询问突然从轿车后座的阴影中浮现的少女,火雾战士“耀曇の修女”柏木雪羽。
      “曾经信仰上帝,然而却从一个被世人称作恶魔的女人那里收获了幸福,最终自称正义代表的火雾战士斩杀了恶魔,却也毁掉周围人的一切。所以,从那一天开始,你就一直在光明与黑暗中徘徊,却又不想轻易选择其中的任何一个,你想要告诉世界些什么,却不想让别人碰触你的心灵,因而你扮演着受害者、受害者的朋友、受罚者、少数人眼中的天使、大部分人嘴里的恶魔以及审判者,只是为了独自待在黑暗之中,那片令自己感到最舒适的黑……”
      这位叫做陆光烈的青年洋洋得意地分析着别人,正在开车的他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少女的表情,望向后视镜的眼神中隐隐透着一丝微怒。
      “对了,‘耀曇の修女’,‘純穉公主’你不能杀!”
      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妙的红世魔王“侍星月姬”强制性地岔开话题,他可不想在杀死“银月诗人”前先与自己人发生了冲突。
      “我已经不必再听命于你了,‘侍星月姬’。”
      柏木雪羽将一侧的衣领下拉,露出右肩,白皙的肌肤已没有了蜉蝣图案。
      这不得不说是“侍星月姬”自己的失算,当时的他误以为“银月诗人”已经被杀,在得知“耀曇の修女”要对“純穉公主”动手时匆忙出手强行制止,岂料“银月诗人”根本没有死,如今的他已失去控制“耀曇の修女”的手段了。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純穉公主’不是普通的火雾战士,她体内寄宿着名为‘聚灵之魂’的宝具,如果你非要杀死她的话,最好找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
      柏木雪羽闭起眼,表情显得平和而安宁,一条由黑色珠饰相串而成的项链悬挂脖颈,衬出她白皙的肌肤,垂在胸前的银质十字架在黑暗中格外醒目,仿佛是在不断提醒周围人耶稣所受之罪。
      “是吗?我知道了,我会记住这点的,那再见了,‘侍星月姬’。”
      “‘侍星月姬’,谢谢你帮我找到了新的契约者,愿我们在因缘的十字路口再相遇吧。”
      火雾战士“耀曇の修女”的身影慢慢地没入阴影中,一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唯有契约魔王“圣闇嬿燨”帕洱瓦缇·汀·卡特最后的致谢让人稍稍体会到了一丝人情味。



第八章  Rumour has it


      兰迪站在樱紫色的光柱前久久未采取下一步行动,光注之中囚禁着一名女孩,正是这女孩引发的幻境致使本应一致对外的同伴相互厮杀,“白壁守卫”与“雨之钢琴师”更是险些命丧彼此之手。
      (接下来要怎么办?)
      解开“耀曇の修女”遗留下的自在法并非难事,困难的是要如何应对被释放的“翩緜奏者”。在他身后不远处,“純穉公主”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残缺的身体正在逐步复原,琪雅警惕地守在她的身边;东侧废墟之中,“白壁守卫”哈根·克努特已基本康复,只是还远远达不到能立即投入战斗的状态;“雨之钢琴师”范妮·玛祖伊·蕾娜安静地躺在一处未受破坏的民房中,先前为破解幻境而勉强自己的她尚未恢复意识,伊丽莎白不安地从窗口望向这边;“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与“俘音鸣蝠”克里塞丝至今依旧躲藏在树蕊之中,无法探知两人的状况。
      (倘若再一次陷入幻境,大家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兰迪直直地盯着拘禁在光柱中的“翩緜奏者”,似乎是想要了解对方在离开牢笼后的下一步行动会是什么。然而,他什么也看不透,那对晶莹剔透的眼眸带着一份高傲,透出一份狡黠,却将真正的意图深深藏起。
      “‘耀曇の修女’回来了!”
      正值此时,他感受到了“耀曇の修女”重回战场的气息。
      “‘虚影の踊り手’注意隐蔽,‘耀曇の修女’回来了!”
      在给予唯一能在速度方面牵制对手的“虚影の踊り手”指示后,兰迪迅速对自身施以防御并立即前往对手出现的地点。
      可是,在到达相应位置后,兰迪并未发现“耀曇の修女”本尊,从空中俯瞰,只有受制于封绝的普通人类。
      (难道是调虎离山?)
      “啊,“银月诗人”先生,我在这里!”
      就在他想要调头折回时,水果摊前一位身着黑色貂皮大衣的女性突然跳着向自己挥手示意。
      纵然如此,兰迪还是愣了好一会儿,一是没能理解为何对方不是战斗着装,二是惊讶于褪去了黑白相间的丝质棒球外套这一亮眼着装后的“耀曇の修女”气场全无,完全就是一名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类少女。
      (气场差异如此之大的火雾战士,我还是头一回遇见!)
      为了顾及对方的感受,诗人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吐槽。
      兰迪警惕地落在柏木雪羽面前,冰蓝双眸在观察对方的同时密切留意四周,以免落入敌人的陷阱,毕竟此时此刻的状况太过诡异,令无数火雾战士忌惮的杀手竟然毫无防备地站在自己面前。
      “‘哀伤冰火’及其契约人‘银月诗人’,请你们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已经不会再对你们兵刃相向了。”
      透过貂皮大衣,“圣闇嬿燨”柔和的声音由垂在胸前的十字架吊坠“森雪”传出,遣词用句中充满了谦逊与真挚。
      同样的诚意也反映在柏木雪羽的脸上,曾经如冰霜般的冷漠已然消融,眼前的这张面容不再令人畏惧,虽谈不上精致与美艳,但从五官到线条轮廓充满了柔和,不会给人以强势的压迫感,莞尔一笑中还透着满溢的温存,让人很难将她与诛杀无数强者的冷血杀手“耀曇の修女”联系在一起,更像是一位亲切的大姐姐。
      “我能问一下缘由吗?”
      征战沙场数百年的青年依然不敢轻信,尽管在心中大致猜到了原因,但他还是希望对方能亲自证实一番。
      “我已经摆脱了‘侍星月姬’的制约。”
      柏木雪羽毫不避讳兰迪的质疑,左手将右侧衣领微微下拉,露出瘦弱的肩膀,白皙的肌肤上什么都没有,而通常被红世魔王“侍星月姬”强制契约而成的火雾战士在这里会有一枚翠绿色的蜉蝣图案。
      “是因为之前的绿光吗?”
      “‘银月诗人’先生,您果然厉害呀~”
      不知为何,柏木雪羽突然对自己使用了敬语,这令前一刻还在思考如何破敌的兰迪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了?)
      可是,兰迪并没有立即将心中的疑惑付诸提问,他担心自己的质问会让距离变得更加遥远,所以,他决定无视这份违和感。
      “你们这次是专程来打个招呼的吗?”
      “唔……不是的,是、是有件事想要拜托您!”
      情况没有好转,倒不如说更加恶化了,仿佛自己不再是一介普通的火雾战士,而是某个大人物似的。
      “什、什么事?”
      面对对方如此慎重的托付,兰迪也不由吞吞吐吐起来,这自然免不了又被契约魔王狠狠嘲笑了一番:
      (你在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能否请您帮忙解开‘侍星月姬’刻在麻友身上的印痕?”
      兰迪尚未作出答复,柏木雪羽却已深深地鞠了一躬,秀丽的紫发因此柔顺地滑向两侧,露出少女纤细的脖颈。倘若此时自己突下杀手,纵然“耀曇の修女”再如何身手矫捷,恐也难以全身而退。
      (居然为了同伴,完全不顾个人安危吗?!)
      “我可以帮你们这个忙……”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要拒绝一个如此诚恳地请求帮助的女孩,着实有些于心不忍。
      “但是,我们这边也有个条件。”
      也许是认为契约者的决定太过草率,卡斯特拉的声音突然插入谈话之中。
      不知契约魔王要做什么的诗人抬起手,疑惑地望着镶嵌在戒指上的蓝宝石。
      “你,以及‘翩緜奏者’均保证不再伤害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包括现在及未来将会与我们同行的红世使徒。”
      “未来?”
      两片薄薄的樱唇一开一合不自觉地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柏木雪羽的脸上现出了困扰的神色。
      “能请您告诉我们具体名单吗?”
      兰迪原以为卡斯特拉会有所避讳,毕竟“双蝶”姐妹可是无数火雾战士争相追伐的著名对象,然而这位总埋怨“太麻烦”却不断给自己契约者制造麻烦的红世魔王依然如故,竟直截了当地告知了对方迦蒂丝的真名。
      “‘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也许还会有其他的「双蝶」成员。”
      “什么!”
      率先做出反应的是“圣闇嬿燨”帕洱瓦缇·汀·卡特,素来温和的她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一时难掩内心的惊愕。
      “‘妖蝶’居然还活着?!你们、还要和‘妖蝶’汇合?!”
      相较完全处于震惊中的契约魔王,柏木雪羽的神情要平静许多,仿佛她早就知道“妖蝶”还活着,也仿佛早就看穿“银月诗人”此行的目的,宛若一泓湖水的双眸中未掀起半点波澜。
      “我可以保……”
      “等一下,ゆきはん,你可要想清楚啊,那对红世姐妹可是满手血腥的恶徒,不仅有火雾战士的,还有无数普通人类和其他红世使徒的!是我们理应被排除的对象啊!”
      一直以来都极少干涉契约者决定的“圣闇嬿燨”发声了,也许是作为契约魔王的责任使然,她并不赞成柏木雪羽接受“银月诗人”提出的条件。
      “那也只是其他人口中的传言吧?我看到的‘妖蝶’小姐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么可怕啊!”
      “!!”
      柏木雪羽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即使是总能先一步有所预料的卡斯特拉这一次也失去了以往的泰然自若,更不用说一直陪伴在身边观点却截然相反的“圣闇嬿燨”帕洱瓦缇·汀·卡特。
      “ゆきはん,你见过、‘妖蝶’了?”
      “咦?我们和‘银月诗人’先生第一次会面的时候见到的那位小姐不就是‘妖蝶’吗?”
      “那个女孩、是‘妖蝶’?”
      即使道出了玄机,红世魔王“圣闇嬿燨”依旧难以置信,相较于二十多年前才刚刚契约介入红世相关的人类女孩,身为红世一员的“圣闇嬿燨”对于“双蝶”姐妹的各种传闻早已耳熟能详,“双蝶”姐妹在她印象中已然和恶魔划上等号,也许正是这份先入为主的印象阻碍了她第一时间察觉到真相。
      (在那个时就看破了吗!)
      兰迪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当时的迦蒂丝应该掩藏了真实的身份吧?毕竟当时就连自己和卡斯特拉都没能发现。
      “我当时看到那位小姐手心中燃起了海蓝色的火焰……”
      “可‘妖蝶’的火焰颜色是带有桔梗色斑点的海蓝!”
      “有啊,但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就淹没在了海蓝色的火焰中。”
      从柏木雪羽认真的表情中,兰迪读出了对方所说的都是事实,也就是说那时候的迦蒂丝已经回想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竟然什么都没察觉到!)
      兰迪不禁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感到懊恼,如果当时能更认真对待的话,也许迦蒂丝也不会离开。
      “我、又犯了和以前一样的错啊!”
      同样感到自责的还有“圣闇嬿燨”帕洱瓦缇·汀·卡特,曾经的她和前任契约者太过相信所谓的“正义”,也太过期待一同行走在讨伐之路上的同伴,天真地以为只要达到驱逐红世使徒这一目的,任何代价都是可以接受的,同伴们也会给予理解。然而,她和她的契约者错了,比起讨伐敌人这一结果,大部分火雾战士更看重的是秩序与规则。
      所以,他们遭到了同伴的攻击,前任契约者“耀曇制裁者”托马斯·莫尔·桑松就此殒命。
      “对不起,‘银月诗人’,刚才自以为是地否定了你的同伴。”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再次契约的“圣闇嬿燨”帕洱瓦缇·汀·卡特决定遵从柏木雪羽的建议,一切眼见为实,经由自己亲眼见证后再作出判断,什么是敌人,什么是同伴,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邪恶。
      只不过,如此做之后,她们反倒成为了邪恶的化身,因为“耀曇の修女”除了讨伐肆意妄为的红世使徒外,更被外界宿人们铭记在心的是诛杀同胞,被她所杀死的对象中有三分之一竟是火雾战士。
      “没关系,没关系的,‘妖蝶’或许以前的确是十恶不赦之辈,但现在的她真的变了。”
      无论是火雾战士“耀曇の修女”,还是她的契约魔王“圣闇嬿燨”,对于自己都太过客气了,这令总被人在背后非议的“银月诗人”感到受宠若惊。
      “所以,那个保证你们是答应了?”
      “嗯!除了一人例外,‘純穉公主’!”
      原本趋于缓和的氛围骤然又紧张了起来,本以为一切终可告一段落的诗人不由神色大变,倘若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并非“耀曇の修女”本尊,那么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已然危矣!
      (要先出手吗?)
      也许是探知到了兰迪所散发出的敌意,“圣闇嬿燨”帕洱瓦缇·汀·卡特急忙开口辩解:
      “请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在这里动手的意思,刚才我们从‘侍星月姬’那里获悉‘純穉公主’体内藏有宝具,贸然出手恐怕会引起灾难,我们也不希望由此令太多无辜民众牵连其中。”
      契约魔王所言正是柏木雪羽想要表达的,她向前踏出一小步,似乎还想要补充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而是又退回了原地。
      见对方完全没有想要战斗的意图,兰迪不由松了口气,说实话,类似“耀曇の修女”这样的对手是他最不愿意遇到,不仅是多变的战斗风格,也包括战斗时稳定的心理状态。
      可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要怎么办?纵使和这个小女孩相处不过短短一周,纵使这个女孩诸多的行为令人困扰,但要就此袖手旁观地看着她被杀,兰迪还是无法办到!
      “你们能否给‘純穉公主’一个机会,一个让她改正的机会?”
      柏木雪羽柔和的神情中掺杂着一抹难色,毕竟这名散发着纯真无邪的女孩迄今为止欠下了太多血债,仅仅为了玩乐就杀死了无数的红世使徒和火雾战士,还将一般人牵连其中,可以说是极恶的讨伐对象。
      “那个、嗯、‘银月诗人’先生,我恐怕、没法答应您。”
      柏木雪羽支支吾吾却充满敬意的态度反倒让兰迪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想要说服对方的理由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感觉自己就像个提出了无理要求的顾客。
      “唉,你们也真是顽固,其实那个‘純穉公主’已经被我们驯服了,不会再给大家添乱子了。”
      为了避免谈判破裂可能生出的窘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做壁上观的“哀伤冰火”决定强势出击,趁一切还有转圜空间时将纷争掐灭在萌芽之际。
      “至于以前的债,我们会监督她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点点还的!”
      对于这位秉承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态度的红世魔王来说,只要能混过眼前便是胜利,至于以后的事等以后再说,毕竟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类、抑或是以人类为食的红世使徒都在无时无刻地变化着。
      “可是,‘純穉公主’实在过于危险!”
      然而他们面前这名看似柔弱的姑娘却比想象中的要强硬,在兰迪的软磨以及卡斯特拉的硬泡下,她依然坚守着自己最初的原则。
      “观察期,能否延长?”
      “你们是不是可以把观察期再放宽一段时间?”
      作为并肩战斗了数百年的伙伴,兰迪与卡斯特拉的默契自不必说,两人的想法时常不谋而合,这次也不例外。
      “希望两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稍微延长一下‘純穉公主’的观察期……”
      “待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后再做定夺吧?毕竟你们看到的‘純穉公主’也是以前的‘純穉公主’,不是吗?”
      因为熟知契约者不善言辞的特点,卡斯特拉及时打断了他的陈述,尽可能不留下任何不利于自身的承诺。
      “……”
      红世魔王“哀伤冰火”的论点的确令人无法反驳,之所以将“純穉公主”作为讨伐对象完全是依据数年前对其进行的长期跟踪与调查,而在与“侍星月姬”一同尾随兰迪一行的这一周内,确实再未见到“純穉公主”进行过任何无谓的杀戮。
      是因为“银月诗人”的约束吗,还是仅仅是没有合适的猎杀对象,柏木雪羽一时难以做出准确的判断,也许真的该接受“哀伤冰火”的意见?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也是出卖心灵的灯牌,原本平如明镜的湖面激起了阵阵涟漪,兰迪知道对方动摇了,但他却没有向已然掀起波澜的湖中继续扔石子,而是在等待。
      如同卡斯特拉清楚地知晓契约者的短处,兰迪也从契约魔王刚才打断自己陈述的话语中听出了蕴藏其中的意图。
      逻辑的迷宫已然设下,对方走入圈套只是时间问题,之所以等待,只是为了让得出的结果看起来顺其自然,并非是来自于猎手的强行干预,而是猎物自己想通的。
      只不过这只猎物并不愚钝,很快,披着紫色长发的少女就醒悟到自己中计了,怎奈为时已晚,“眼见为实”的信条在这一刻成了她无法突破的牢笼,在几番欲言又止后,“耀曇の修女”终究还是同意了这一提议。
      “那就先这样吧。”
      “嗯……”
      对于这样的结果,柏木雪羽透出些许的失落,但这样的表情只在脸上停留了极短的一瞬,当她再次抬起头与兰迪对视时,阴霾早已被温和的笑容所取代。
      “那么,‘银月诗人’先生能和我们一起去救麻友了吗?”
      如果没有注意到之前转瞬而逝的细小表情,兰迪此刻一定不会感受到对方心中的那份不甘,也不会产生丝毫的愧疚。
      (也许,“耀曇の修女”是比想象中更加细腻的女孩子。)
      正当他如此感怀时,身旁的女孩却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扑倒在地,可她跌倒的地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凹陷和凸起,就连柏木雪羽自己也疑惑地看着路面。
      “你呀,这平地摔的毛病得治治了~”
      帕洱瓦缇温柔的责备声从神器中传出,似乎这位传言中冷酷无情又精于谋略的杀手莫名摔倒已不是第一次了。
      (其实,“耀曇の修女”是个笨蛋?)
      兰迪不禁扶额,与“翩緜奏者”的深邃莫测不同,“耀曇の修女”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无法看透。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7-5-14 13:33 编辑

第九章  夜風の仕業


      弯弯的月牙泛着淡橙色,在天边任性地闹着别扭。
      迦蒂丝一人走在柏油路上,脚步声中透着一丝丝寂寞。
      不同于繁华的大都市,这座坐落在北方边境线附近的小城早早进入梦乡。
      (迦蒂丝是不是应该回去找兰迪呢?)
      在告别信中,她曾信誓旦旦地许下不再相见的诺言,那时候的她天真地以为杀死作恶多端的姐姐然后自尽谢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可当一切真的来临时,她才发现要割断姐妹之情并非那么简单,在与姐姐对决之后,她才领悟到死固然可以将一切化为虚无,这样的谢罪也足以令仇者快,但但对而言,也使自己获得了名为“解脱”的救赎,更痛苦的偿还方式是背负这些罪孽活下去,在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的同时,忍受不停袭来的恨意与斥责。
      (为什么迦蒂丝现在才明白!)
      没错,这正是“银月诗人”选择的方式!
      在数百年前的大战中,“银月诗人”为了替同伴复仇,不惜与昔日的同僚对抗,在一场阻击战中发动了超大规模的自在法,致使两百余名火雾战士与红世使徒无一幸免,从此成为世人眼中的“变节者”和“嗜血者”。在这之后,他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次回归战场的“银月诗人”少了一份戾气,多了一抹哀伤。纵然面对世人的辱骂和指责,他依然对向他求助的人们伸出援手,无论是过去的敌人红世使徒,还是昔日的同伴火雾战士,抑或是由最爱变为最恨的普通人类。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此刻的迦蒂丝迫切地想要与兰迪相见,想要去分担始终独自承受一切的兰迪,也想要向对方诉说自己的痛苦、想要被兰迪安抚。
      一阵寒风迎面扑来,迦蒂丝几乎就要乘风而起,冲进兰迪的怀抱。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还没有找到姐姐的下落,根据从男孩处得到的情报,姐姐“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应该是用了什么宝具逃脱了“妖火”的攻击。
      抬起头,弯弯的月牙被云雾萦绕,就仿佛被寂寞包围的自己。
      周围的繁星调皮地眨着眼睛,好像在询问孤身矗立在陌生城市的她,你的星星呢?
      不堪忍受这份寂寞的迦蒂丝逃进了路边的儿童公园,然而一幕幕过去的片段也跟随她一起涌进了公园,堆积在跷跷板的另一头。
      北方凛冽的夜风不断吹开掩盖在伤口上的纱布,露出思念的疤痕,此时的她多么想要依偎在兰迪温暖的怀中。
      但是,她不能。
      如果就这样回去,什么也没改变,自己只不过是一条冲破蚕茧却在逆风中很快蜷缩回去的幼虫。
      今夜,格外的寒冷,她不想回到一个人的住所。
      (还要等待多久,才能与兰迪相见呢?)
      这个答案,迦蒂丝自己也不知道。
      只要愿意,明明很快就能见到兰迪的,可却坚持不愿飞回那座他们相见的城市。
      (为何迦蒂丝会变得这样奇怪?)
      风呼呼地吹着,仿佛在嘲笑着深陷相思与执念之中的她。
      也许,这一切都是夜风的恶作剧吧?

      距她两百余公里外的小镇旅馆中,此时的兰迪放下手中的书本,端起一旁微热的茶水抿了一口,继而转头望向窗外。
      这座并不发达的小镇鲜有超过三层的建筑,在夜幕的遮掩下显得安宁而祥和,虽然时针刚刚划过21点,但夜色中依旧璀璨的灯火却已是寥寥无几,远处的大山在黑夜中勾勒出一个巨大的背影,庇佑着位于他背后的这座小镇。
      与窗外的平静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屋内的热闹,在他正对面的床边,两个女孩旁若无人地相互玩闹,那位不久前用幻术蒙骗了众人的雪村麻友一会儿模仿刚刚出生不住颤抖的小鹿,一会儿又模仿掉光牙的老太太,一会儿失落地假装哭泣,一会儿又情绪高涨地跳起舞来……逗得柏木雪羽咯咯咯地一直笑个不停。
      (到底还是个孩子,真是不消停。)
      观察了两人一会儿,兰迪终究还是不太懂她们的笑点,于是继续阅读手中的小说,原本正在与柏木雪羽商谈有关“侍星月姬”情报的他在雪村麻友归来后彻底沦为了可有可无的摆设,完全无法介入到那两人的世界中。
      不远处,无论雪村麻友表演什么,柏木雪羽都会全力地配合并做出回应,犹如一位宠溺孩子的母亲,表情中没有任何的不满与疲惫。
      很难想象,拥有如此丰富表情和耐心的少女会是令无数红世相关者闻风丧胆的夺命杀手——“耀曇の修女”,若非五个小时前的那次会面,恐怕自己对于她的印象除了冷漠与沉着外,很难再有所突破。
      如今,两人的关系已拉近不少,尽管柏木雪羽依旧对兰迪使用尊称,但已从火雾战士的名号更换为了名字,双方在许多问题上的观点也极为相似,兰迪甚至一度有过邀请其加入『星月辰光』的冲动。
      唯一的障碍,便是那个他无法捉摸的女孩,“翩緜奏者”雪村麻友。
      在与柏木雪羽的交谈中,兰迪了解到了雪村麻友过去的部分经历,也听闻了两人共同战斗的点点滴滴,由此明白了“耀曇の修女”与“翩緜奏者”相对彼此都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能否请您帮忙解开‘侍星月姬’刻在麻友身上的印痕?
      这也难怪柏木雪羽会为了雪村麻友的自由而不顾自身安危向敌人低头。
      ——不许伤害ゆきはん,也不许提出什么交换条件!
      同样的,雪村麻友最初拒绝了兰迪施以的恩惠,其原因是担心柏木雪羽遭到胁迫而吃亏。那个时候挡在柏木雪羽身前的她双眼直视面前的银发诗人,无畏的模样仿佛是挺身保护公主的王子,又好似勇敢守护母亲的孩子。
      (相互支撑、彼此扶持。)
      在传言中无情而冷酷的这两位杀手,其实都是温柔且重情的女孩。
      “哈哈哈哈,那是什么,刚出生的小象吗?”
      兰迪的思绪被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从黄昏的山崖拉回到了旅馆的小房间。
      雪村麻友之所以被称作“老鼠”是因为无论是在行动还是言语上总能表现出远超她外表年龄的冷静与狡黠,据说她所出没的战场,除了一片狼藉外,就只剩下死在内斗中的敌人。
      “不是的啦~是年迈的母象哦!”
      似乎是受到之前初生小鹿的启发,这次她模仿了一只颤颤巍巍的大象,逗得坐在对面的柏木雪羽挥着手哈哈大笑。
      然而与“耀曇の修女”相处时的“翩緜奏者”简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活泼而又调皮。
      兰迪将水蓝书签夹在摊开的两页之间,轻柔地合起小说,起身,离开了靠窗的座位。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与“耀曇の修女”继续商谈“侍星月姬”的情报已不可能,那么,他也没必要继续像个电灯泡似的杵在专属于她俩的氛围中。
      “抱歉呐,兰迪先生,关于那件事有机会再聊~”
      就在经过闹得不亦乐乎的两人身边时,柏木雪羽抬起头略带歉意地向她告别,之后顺着雪村麻友的节奏,又继续扮演一名被司机飙车所吓到的乘客。
      (能一边陪着“翩緜奏者”玩闹,一边还不忘礼节性地和我道别,这人也真是厉害!)
      关上房门,依然能隐隐听见屋内传出的嬉闹声,相对而言,其他房间要安静许多,或许是因为大家都重伤初愈吧。
      兰迪独自走回自己的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这一天对于他来说太过漫长了,连续与两名刺杀火雾战士著称的少女对战致使整个下午跌宕起伏,尤其是经历了“翩緜奏者”幻术的洗礼,无论从精神还是感官,都令人倍感疲惫。
      瞥了一眼房间一角的银色管道,暖气致使整个房间热得犹如初夏,与窗外零下几十度的冰天雪地仿佛两个世界。
      “早点睡吧,今天一天又被耽搁了!”
      兰迪坐起身,从怀里取出“碎靈書蕾”留给自己的花瓣,精细地控制输入的存在之力,很快,这些海蓝色的花瓣漂浮在空中,指向西北方。
      (看来,她还在那里!)
      花瓣指示的方向与昨天相比略有变化,但幅度并不大,这说明他所追逐的那个人并未进行长距离移动。
      他将书平整地放在床头柜的一角,拖鞋整齐地摆在床边,再次躺下,用毛毯盖住上半身。
      咚咚咚——
      正值此时,响起了有规律的敲门声。
      咚咚咚——
      “请问,‘银月诗人’先生在吗?”
      询问的声音凛然而不显喧哗,正气而不失礼数,从这一点判断,来访者应该是伊丽莎白·莱娜·鲁宾。
      (现在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若是平时,兰迪一定立即开门相迎,但此时此刻,他真的有些累了,连续几天的长途奔波加上下午的两场鏖战,他迫切地想要睡个好觉。
      就在他犹豫之际,脑海中响起了睡魔,不,是契约魔王懒散的劝诱:
      “那就这么装睡蒙混过去吧~”
      然而卡斯特拉的话语反倒激起了他与懒散抗衡的决心,他蹭地坐起身,穿上鞋,快步走到门前。
      拉开门,不出所料,站在门外的正是曾经的女王,如今的火雾战士,“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
      “那个……”
      伊丽莎白低下头,脸颊微微泛红,柔顺的金发自然地披散在身后,她没有穿那件标志性的酒红色洋装,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蕾丝花边衬衫,下身是一条在腰带处绑有蝴蝶结的桃色短裙,仿佛邻家的小妹妹般,充满了亲近感,与平素华贵而又强势的印象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但这仅仅也只是一瞬间的错觉,当她再次抬起头直视兰迪时,蓝绿双眸中射出的视线一如既往的凌厉。
      “请把衣服穿好!”
      兰迪对伊丽莎白的话感到不解,他从未记得自己有脱去过衬衣,低下头,这才发现因为房间太热,自己在回房间后不知不觉地解开了上衣纽扣。
      背过身,兰迪匆忙将纽扣一一扣上,随后正式邀请对方进屋里坐。
      “不了,我就在这里说吧!我果然还是希望‘银月诗人’能稍微惩治下‘翩緜奏者’和‘耀曇の修女’两人!”
      由于对方的要求太过唐突,兰迪一时没忍住,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
      “为什么?”
      “她们不仅用诡计暗害了‘白壁守卫’等人,还差点将无辜的民众也卷入其中!”
      虽然外在的形象变得柔和了,身份也从万人之上的女王成了追伐红世使徒的战士,但心中那份正直、不屈的灵魂依然没变,还是那个讨厌欺诈与阴谋的孩子,因此才不能原谅采用欺骗与迷惑重伤同伴的那两人吧。
      只是,真的仅仅是出于战斗方式的不认同而已吗?恐怕不单如此!从彼此第一次见面的那刻,兰迪就看出了,这个女孩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弱点,无法对同伴弃之不理,无法坐视伤害同伴的人逍遥法外!
      过去村中孩子们的大哥哥,过去某个国家的女王,如今悲叹尘世的诗人,如今讨伐异世来客的战士——
      “如果要惩罚那两人的话,不必拜托我们吧?你自己动手不就行了。”
      似乎是嫌这样的夜晚太过平静,又或许是不愿身陷麻烦,寄宿在戒指中的红世魔王“哀伤冰火”出言将球踢回给对方。
      站在门前的女孩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这样的结果应该是她未曾预料的。
      “也对,毕竟是我擅自的主张。抱歉,打扰了。”
      “喂,别冲动啊!”
      不理会契约魔王的劝告,伊丽莎白转身,径直朝柏木雪羽所在的房间快步走去。
      眼见事态朝着危险的方向迅速恶化,兰迪急忙追上对方,一把拉住伊丽莎白的手。
      “!!”
      年幼的女王本能地转身,试图攻击无礼者,但当看到兰迪的面孔时,她立即收起了攻击之势。
      “你是为了同伴才不能原谅那两人吗?”
      兰迪直直地盯着对方那对美丽的异色瞳眸,这时候的他已经不能犹豫了,自己的契约魔王一句话就把两人逼到了悬崖口。
      伊丽莎白没有吱声,也没有低头承认,然而,她却避开了兰迪的眼神。显然,她也意识到自己只是在打着“大义”的幌子试图为同伴报仇。
      “说到底,‘翩緜奏者’和‘耀曇の修女’也只是奉命行事,也许她们的战斗方式的确很过分,但她们一定也是经历了许多变故才走到今天的,就和你们其他人一样。”
      可能是因为兰迪的话语而回想起了什么,伊丽莎白的表情渐渐趋于平和,心中那团炽热的复仇烈焰一点一点平息。
      “……”
      “为了替同伴出头而意气用事,无论是作为君主还是士兵,这都是昏庸之举啊!”
      此时,红世魔王“繁花聖焰”阿尔·金·锲夏的声音从黑色皮鞋前端的鲜红蔷薇中缓缓流出。
      自身契约魔王的话语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彻底浇灭了“真红の女王”心中那团不甘与愤怒构筑的烈火。
      “对不起,我任性了。”
      女孩低下头,郑重地向因自己突兀的请求而感到困扰的“银月诗人”致歉,同时也是对为自己操心的契约魔王表达歉意。
      “没事没事。”
      在与伊丽莎白告别后,兰迪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回房间换上厚实的大衣匆匆下楼。
      刚出旅馆,迎面便袭来一阵寒风,仿佛是在驱赶他退回旅馆似的。
      (琪雅,那个傻孩子不会还在外面练习吧?)
      银色长发在凛冽的寒风中向后扬起,普通人无法看见的冰蓝光圈以兰迪为圆心向外一次次扩散。
      很快,从西南面的松柏林中传回了“虚影の踊り手”的存在信号。
      ——就这样放了她?!
      记得下午在为“翩緜奏者”解除刻印前,琪雅与伊丽莎白曾异口同声地向自己表达抗议,只是当时被卡斯特拉调侃两人太过默契而糊弄过去了。
      如今,既然伊丽莎白旧事重提,那恐怕琪雅也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吧?
      兰迪来到密林深处,许多树干上都残留有锐物所造成的划痕,从这些伤口中能隐隐感觉到附着其上的自在式。他走到一颗树旁,伸出手轻轻抚摸其中的一处划痕,检查注入其中的自在式在编写与效果方面是否完整、有效。
      (看来已经掌握得相当熟练了嘛。)
      “兰迪君~”
      琪雅的呼喊从背后传来,夹杂着喜悦的声音仿佛一只跳跃的小白兔。
      转过身,出现在眼前的“虚影の踊り手”还是那个自由自在的少女,纵然环境温度已近零下二十度,她依旧只穿了一件黑色的丝质吊带衫,娇俏的双肩裸露在外丝毫不畏严寒,悬挂在胸前的蝴蝶型项坠“布巴底斯”隐隐透出金茶色的华光,用编绳串在一起的还有一枚金色的古硬币和一只金黑相间的贝壳。
      “琪雅很厉害吧~”
      白色热裤与黑色上衣隔开一段微妙的距离,露出春柳般的纤纤腰肢,小巧的肚脐俏皮地躲在衣摆下,时不时向外张望。
      (这孩子真是拼啊!)
      兰迪不禁心生感叹,所幸“真红の女王”此时并不在场,否则难免又是一场争执,在这一路上两人有关衣装的论战已不下五、六回了,还几度动手。
      “的确非常娴熟了,对付一般的敌人绰绰有余了。”
      “那像‘耀曇の修女’、‘翩緜奏者’这样的对手呢?”
      (果然如此啊!)
      正如自己先前所猜测的,对于那两人的行为,“虚影の踊り手”同样无法释怀。
      “完全不行~”
      兰迪尚未想好要如何委婉表达,“哀伤冰火”却已先契约者一步将事实赤裸裸地摆在女孩面前。
      如翡翠般神采奕奕的双眸顿时变得黯淡,失去了原有的神采。
      “也是呢~像琪雅这么弱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和兰迪君平分秋色的柏木小姐呢……”
      显然,面对连续数场战斗却毫无建树的结果,始终充满元气的“虚影の踊り手”已无法做到信心满满了,甚至禁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实力,也许这也是她之所以拼命练习的原因之一。
      望着眼前委屈地低下头的女孩,兰迪一边在心中暗暗斥责心直口快的契约魔王一边思索着有什么能帮对方恢复自信的办法。
      忽然,强风掠过,一根瘦弱的枝条应声折断,绿叶乘着夜风飘向远方。
      (对了!)
      这一幕令他不禁回想起了“耀曇の修女”与“純穉公主”交手时的片段,“耀曇の修女”在使用“影狭”接近对方的瞬间突然发力。
      “琪雅能和‘怒狮烈焰’再谈谈吗?”
      “喵喵喵?”
      “如果使用‘秘夜琁猫’的能力快速接近对方后突然切换成‘怒狮烈焰’模式……”
      “啊,这样啊!”
      同样见证了那一场战斗的琪雅立即明白了兰迪的想法,一度耷拉的栗色猫耳重又精神地竖起,来回摆动中洋溢着满心的喜悦。
      “唤醒‘怒狮烈焰’喵?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万一她再胡来怎喵办?!她可不在乎小琪雅的身体哦~”
      作为琪雅的契约魔王,同时也是封印“怒狮烈焰”的始作俑者,“秘夜琁猫”贝斯蒂当即表示反对,尽管声音听来并不强势,可言辞间所夹带的威胁却令人无法忽视。
      “那……”
      兰迪刚想辩驳什么,远处却传来了陌生的红世气息,宝具?火炬?红世使徒?火雾战士……好像什么都不是,却又好像什么都是。
      “‘侍星月姬’来了!”
      “是‘侍星月姬’!”
      柏木雪羽与伊丽莎白·莱娜·鲁宾几乎同时向兰迪发出警告。
      (没想到,这么快就和大BOSS见面了……)
      正值此时,风势忽然变大,银发在风中不安地跳动,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是在催促着戏剧的开幕。
      (将无关的人接连不断牵连进来,真是令人不快的恶作剧啊!)
      兰迪一跃而起,乘着夜风,向敌人来袭的方向迅速移动……




断章三  不協和音


      我绝不说Yes
      也绝不点头
      就算身边的每一个人颔首认同
      我绝不说Yes
      也绝不沉默
      我会一直抵抗直到最后的最后

      帕拉斯·萨莎在夕阳下望着手中水晶杯,这是曾经的挚友所留下的宝具,连同当时一起许下的誓言。
      『星月辰光』,一个收容火雾战士、红世使徒、人类中能包容异族之人并致力于彼此和睦相处的红世组织,是许多思想自由、观念开放者们的乐园。也正因为如此,这个组织被火雾战士、红世使徒、人类三方中的多数派们视之为异端,欲除之而后快。
      如今,大家普遍认为该组织的是由火雾战士“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一手建立并领导的,然而真正的创立者却还有一人,名为“智石”诺姆的红世之徒。
      只不过一切刚刚开始便宣告了结束,“智石”诺姆与“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各带了数位红世使徒与火雾战士会面,可本应其乐融融的茶会却成为了一场杀戮派对,因为除了诺姆与帕拉斯之外,其余参加者根本没有人诚心加入组织,他们假意前来不过是为了讨伐对方势力以及诛杀背叛者,最终“智石”诺姆尚未看见希望便已倒在同伴的刀刃下,带着友人遗物的帕拉斯·萨莎勉强逃脱,却也就此成为火雾战士口中的“变节者”,几度遭遇追杀。
      “又想起以前的事了吗?”
      出言询问的是“驭火之骑士”凯尔萨斯·尤利乌斯,这位话语间透着温柔的贵公子是『星月辰光』在遭遇挫折后的第一批成员,也正是他的出手相助,“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才慢慢走出困境,逐步建立起如今再也无人敢小觑的红世组织『星月辰光』。
      帕拉斯·萨莎将水晶杯收起,双手抱膝坐在许愿池边,唯有寂寞依旧残留在蓝灰色的瞳眸中,小巧的脚趾无意识地一只只翘起、伸展、落下,仿佛在弹奏着一支美妙的乐曲。
      “凯尔萨斯先生为什么也留下来?”
      “嗯——为什么呢?”
      凯尔萨斯似乎真的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思考了许久,落日的余晖轻柔地洒在他披肩的金发上,透出一抹略带悲伤的茜色。
      “也许是在这里待久了,不想离开吧?”
      在距离两人稍远处的阴影中,一名身着旗袍的少女紧紧盯着他们。
      盯——————
      羡慕与嫉妒相互交错,不断从少女的红眸中射出,即使相隔很远,凯尔萨斯与帕拉斯还是明显地感到了那股来自黑暗角落的炙热视线。
      或许是难以忍受这来自于背后的无形压力,凯尔萨斯起身面向托起落日的爱琴海。
      “那个,我去阻挡下他们的势头,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松地攻进来!”
      “嗯,有机会的话,凯尔萨斯先生,我还是希望你能离开这里!”
      就在凯尔萨斯经过自己面前时,帕拉斯·萨莎瞄了一眼远方少女躲藏之处,作为『星月辰光』首领,同时也是好友,轻声作出也许是最后的叮嘱:
      “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为那个孩子考虑下吧。”
      少女的话语令身着华袍的青年停顿了片刻,然后,他再次迈开脚步。
      “我、会考虑的。”
      赤红长袍在微风中轻轻扬起,披风中央金线绣出的凤凰仿佛凌空而起,带着几分帅气,以及些许的悲壮。
      “菲妮克丝!”
      凯尔萨斯·尤利乌斯走到阶梯口,轻轻晃动手腕,手链上的宝瓶徐徐洒下几点光辉,霎那间,一只五彩凤凰幻化成形,金发的贵公子骑上坐骑,迎着夕阳飞向远方。
      很快,“驭火之骑士”的身影化作了天际的一个红点,唯有红世魔王“五彩神煌”菲妮克丝·奥最后的告别依然回荡在耳边。
      “‘慧光神盾’及其契约者,有缘在因缘的十字路口再会!”
      在这千年的时光中,帕拉斯·萨莎像这样一次次地送别了许多好友,红世组织『星月辰光』也从被红世使徒与火雾战士两方争相讨伐的对象逐渐发展成名扬两界的团体。
      在这漫长的历程之中,组织曾饱受打击,无论是火雾战士还是红世使徒以及人类都无法容忍这一颠覆传统的异端。
      ——居然保护红世使徒,你们这些叛徒!
      ——为了食物和讨伐工具自愿受到束缚,你们还真是下贱!
      ——守护者和破坏者勾结在一起肯定有什么阴谋!
      组织中有些成员不堪忍受最终还是离开了,也有成员甚至因此背叛组织成为敌人的内线,但更多的同伴选择抗争到最后直至倒在敌人的兵刃下。
      帕拉斯·萨莎赤着脚独自走在大理石铺成的廊道,感受着来自昔日同伴的温度。
      大部分火雾战士都认为红世使徒为满足自身欲望而对“存在之力”进行吸收和消耗的行为,导致了现世发生扭曲,从而带动两界夹缝出现动荡,最终将造成破灭的后果……可是,存在之力真的是仅仅因为吸收和消耗就轻易消失的东西吗?
      不知是受了契约魔王“慧光神盾”的影响,还是天性使然,作为『星月辰光』首领的女孩时常会一个人发呆,偶尔也会亲自做一些小规模的试验,去挑战那些早已被世人当做铁律的认知。
      这种不时脱线的性格,致使有关组织的重要事宜大部分时候都是交由“远谋の王子”、“驭火之骑士”、“铜牛”等资深成员全权负责的,毕竟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因为什么而陷入忘我的思考中。
      温柔地守护着组织中的每一个成员,拥有卓越的远见,却在日常中不时流露出与之不相匹配的笨拙,她,“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就是这样一位首领,让人信服却又不禁想要伸出援手。
      此刻,她正站在废旧的神殿入口向东张望,远处的云层之上点缀着一个微小的黑点。
      “报告,目前敌人的攻击仅限于东北方向,似乎是从爱琴海直接长途奔袭而来。”
      踏着铿锵有力步伐来到少女身边的是一名牛头人模样的红世魔王,土黄的肤色泛出隐隐绿光,透过阳光的映射,有一种金属浇铸的错觉。
      “但是,推进速度很快,恐怕不需半小时就会到达这里!”
      “知道我们的敌人是谁吗?”
      怀抱的金盾中传出了契约魔王“慧光神盾”弥涅耳瓦的声音,柔和中不失威严。
      “‘血舞’贝斯以及‘苦源公爵’比福隆斯。”
      帕拉斯·萨莎抬头又望了一眼天空,现在她可以确定这个黑点是什么了,红世组织『魔术殿堂』的大本营“玄天庄”。
      (没想到『魔术殿堂』居然倾巢而出,看来提前战略转移这一步是走对了。)
      “那‘千变’呢?”
      “没有,战场上似乎只有「魔术殿堂」的成员。”
      刚落地的石头又被提起,“铜牛”塔罗斯的汇报令她不安,莫非敌人已然得知了自己的计划打算兵分两路?
      作为“创造神”祭礼之蛇最得力也是最信赖的两个组织,『魔术殿堂』与『化妆舞会』一直以来都是相互配合、彼此策应,共同行动的!
      为了以防万一,她吩咐擅长侦测的红世使徒和火雾战士沿北美西海岸待命,可直至不久前依旧没有任何大规模红世使徒进犯美洲的迹象,反倒是在数天前收到了“万条巧手”等人在夏威夷周边海域活动的密报。
      (他们不会也出动了“星黎殿”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契约者的隐忧,从金质白玉雕琢的巨大神盾中传出了红世魔王“慧光神盾”弥涅耳瓦的话语,四个角落分别装饰着象征恐惧、战斗、凶暴、追踪图案的盾面闪烁着神圣的光芒。
      “孩子们的事就交给孩子们自己处理吧,我们目前能做的就是尽全力阻击「魔术殿堂」!”
      帕拉斯·萨莎第三次望向天空,这一次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份坚定与凛然,正如契约魔王所言,现在的自己应该专注于消灭『魔术殿堂』的入侵者们。
      “一同将欺压者们再次击退吧!”
      “乐意之极!”
      那多立斯式圆柱笔直地守卫在宫殿四周,在夕阳的照映下形成黑白交错的狭间,娇小的少女与高大的牛头人一同穿行而过。
      两人上一次协同作战还是在四百余年前,当时的『星月辰光』先后吸纳了“银月诗人”、“霞の驯兽师”、“髑髅搜寻者”等一批被视作背叛者的火雾战士,因而遭到了火雾战士集团的围攻。在讨伐“冥奥之环”时蒙受巨大损失的火雾战士兵团似乎是想将怒火全部发泄在不愿顺从他们价值观的『星月辰光』身上,并扬言倘若帕拉斯·萨莎不解散组织并交出所有窝藏的叛徒与红世使徒,便彻底铲除『星月辰光』。
      由于实力及兵力悬殊,『星月辰光』最初抗争得十分辛苦,尽管坚守的阵地被逐步缩减,但成员中却没有一人投降和逃跑,即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与弱小的红世之徒也在为保全组织而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正是基于这份团结,『星月辰光』在兵力20倍于自己的敌人攻击下,依然顽强抵抗了3个多月并重创火雾战士兵团,最终迫使对方打消了歼灭的念头。
      在这之后,『星月辰光』再无遭遇过大规模的围剿,只不过针对独自一人在外行走的成员的伏击与偷袭却多了起来,直到“幽冥军事家”到来后发动了数次针对性极强的反制,这种现象才有所改变。
      帕拉斯·萨莎停下脚步,向下俯瞰,无知的人们安定地生活在这个繁华的国度,一如过去的每一天,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里很快就会成为战场的一部分。
      (真是休息了好久啊……)
      为了守护向往和平的人们,红世组织『星月辰光』从不畏惧站在反对的立场,也从不害怕发出不同于主流观点的声音,坚定而顽强地贯彻着自己的意志。
      作为一个收容与保护的红世组织,『星月辰光』始终不主动滋事,然而当挑衅者上门时,他们的回应毫不手软,而这次,也将如此!
      在“铜牛”塔罗斯陪伴下,帕拉斯·萨莎来到附近的一座山丘眺望远方,巨大的封绝随着空中的黑点快速逼近。
      突然,一只毛色如珊瑚般鲜艳的兔子从脚边的地面蹿出,在少女的面前跳来蹦去,晶莹剔透的翡翠色瞳眸投射出满满的疑问。
      “‘慧光神盾’大人,‘慧光神盾’大人,为什么我们这次不抵抗,而是选择了撤退呢?”
      的确,无论是四百年前的那次大战,还是更久之前的抗争,无论条件如何严苛,『星月辰光』的成员们总是齐心协力共同战斗,从未退却过半步。然而这次,甚至在敌人还未袭来之前,“慧光神盾”却已经疏散了几乎全部的成员。
      见证了『星月辰光』从星星之火逐渐发展壮大的整个过程,红世魔王“储幸跃兔”伊丝忒对于这样的决策心存疑惑,似乎只能通过不停地蹦跳来排遣这充盈内心的困扰。
      “现在的情形和以前不同了,我们这次要面对的是能够在一夜之间攻破「傀轮会」精锐驻守的大本营的强敌,况且组织的初衷是给予那些失去容身之地的朋友们一个家园,而不是把他们卷入战争!”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满溢的敬佩化作喜悦,仿佛要将之全部发泻而出的“储幸跃兔”伊丝忒比之前跃得更高。
      “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对于抵抗至今的我们来说,这一次小小的妥协不等于是把之前的坚持全部否定了吗?”
      相较于心思单纯的“储幸跃兔”伊丝忒,悄然停歇在岩壁顶端的“淬火羽枭”莫考伊要固执得多,即使是首领苦口婆心的解释,仍然无法获得他的认同。
      “并不是单纯的撤退,而是避免伤及无辜。”
      “伤及无辜?!”
      伊丝忒停止了跳跃,好奇地望着怀抱金盾的少女,随后又与莫考伊相互对视了一眼,却依然无法参悟出“慧光神盾”言语中的玄机。
      “你俩思考一下为何留下来的是我们三人。”
      不同于愚钝的同胞,“铜牛”塔罗斯的双眸明亮清澈,没有一片疑云的遮挡,显然他早已明白了首领的计划。
      “难道……”
      在伙伴的提示下,“储幸跃兔”伊丝忒与“淬火羽枭”莫考伊恍然大悟,不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与此同时,被契约者单手环绕在怀的金盾绽放出相较平时更为璀璨的光芒。
      “这一次的战斗也是一次宣告,久违地再次向世界传达我们的声音!”
      帕拉斯·萨莎没有受到契约魔王激情演讲的渲染,她轻柔地伸手捋平被风吹乱的刘海,随即开始观察起城市中每一名居民,略显弱气的脸庞上丝毫看不出投身战场的紧张感,也没有斩杀敌人的期待感,仿佛即将发生的一切与她毫无关系似的。
      “「星月辰光」不容侵犯!”
      犹如听到了“慧光神盾”弥涅耳瓦的迎战宣言,远处的海面骤然迸发出一根根炫目的金赤色火柱,毫无疑问,“驭火之骑士”凯尔萨斯·尤利乌斯已然加入了战局!
      “哈哈哈,又能大干一场了!”
      获悉“慧光神盾”真意的“淬火羽枭”莫考伊难掩满心的欢喜,展开双翅跃上天际,在帕拉斯·萨莎上方不住地盘旋。
      同样的兴奋也在“储幸跃兔”伊丝忒心中迅速膨胀,她忽而钻入地下,忽而蹿出地面蹦向空中,深怕别人没有体察到自己心中的那份喜悦。
      “嗯嗯,伊丝忒也好久没闹腾了~”
      相较于上述两位不成熟的伙伴,“铜牛”塔罗斯的言行举止要克制得多,唯有愈发明亮的肤色悄悄透露出了他内心的波澜壮阔。
      “「星月辰光」不会屈服的,无论是火雾战士,还是红世使徒,任何想要剥夺我们自由之光的企图都将失败!”
      帕拉斯·萨莎面色平静地站在山丘顶端,凝望远方战火纷飞的海面,左手有节奏地敲打着被裙摆依附的大腿,犹如沉浸在美妙的乐曲中般,与周围情绪激昂的三人显得格格不入。
      “吶,让我们来为这首激昂的曲子增添一些色彩吧!”



人物介绍
      伊丝忒:真名为“储幸跃兔”的红世魔王,通常显现为毛色是珊瑚色的垂耳兔,非常好动,无论说话或聆听都会蹦蹦跳跳个不停。性格温和、调皮,喜欢热闹。“储幸跃兔”心思单纯,不善计谋,其近战能力不俗,是第一批加入『星月辰光』的8名红世使徒其中之一。火焰颜色为珊瑚色。
      莫考伊:真名为“淬火羽枭”的红世魔王,显现为披着生壁色火焰羽毛的猫头鹰。性格耿直刚烈,敢于提出不同意见,属于强硬派。战斗风格勇猛、顽强,同时非常珍惜同伴,曾经多次因为救援战友或替同伴复仇而只身闯入敌阵。火焰颜色为生壁色。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7-5-28 14:00 编辑

断章四 願いごとの持ち腐れ


      遥远的过去,有一位年轻的王子,他的国家面临着一场战争,而战争的对象是曾经的盟国,而起因则是利益分配不均。面对实力强于自己的敌军,王子苦思良策,他可以迎娶邻国的公主或将妹妹出嫁他国达成新的联盟,可以授予恩师帅位换取独立兵团的支持,也可以放弃外围领土坚守防御工事以此消磨敌人的斗志,还可以答应雇佣兵的要价扭转兵力上的劣势,甚至可以与敌人谈判谋求新的协议……然而,在将近一周的时间内,这位王子没能下达任何改变战场形势的决断,他不屑政治联姻、不想枉失公正、不肯丢弃国土、不舍耗费国库、更不愿委曲求全……他固执地想要守住一切,可最终,他失去了全部……

      “就这样一口气击溃他们吧!不过要小心,别被敌人夹击了。”
      悬挂在银色手链上的宝瓶不断折射出绚烂的金赤色光芒,从中缓缓飘出的是红世魔王“五彩神煌”菲妮克丝·奥温柔的声音。
      “明白了。”
      身披锦绣长袍的骑士一个俯冲杀入敌阵,握有可随意收缩长度的宝具“格拉姆德林剑”的凯尔萨斯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坐下的五彩之凰轻轻掠过水面,随即燃起一道绚丽神焰将周遭的敌人全部吞噬。
      “大家跟上,让我们追随凯尔萨斯大人一起剿灭敌人!”
      那些誓与组织共存亡的成员们在“驭火之骑士”凯尔萨斯·尤利乌斯的指挥下,突然从大小不一的岛屿和暗礁中冲杀而出,金赤火焰如一件斗篷披在每名战士身上,庇护他们免遭火弹的袭击。
      “我们绝不能给凯尔萨斯大人抹黑!”
      士气高涨的『星月辰光』成员前赴后继地冲向毫无防备的『魔术殿堂』大军,漫天飞舞的火团怒吼出誓死守护组织的决心,手中挥动的兵刃宣泄着对侵略者们的愤怒。
      由于一路未受到任何抵抗,红世侵略者们逐渐麻痹大意,而今面对突入袭来的猛攻,一时不知所措,甚至有几名红世魔王还未来得及还手便已成为了火焰残渣。
      海面不时迸发出一根根炫目的金赤色火柱,仅仅数分钟,平静的爱琴海面就祭起了冲天的杀戮之光,无数隶属于『魔术殿堂』的红世使徒命丧其中。
      “别发呆,都给我狠狠回击!”
      身材魁梧的红世魔王“震浪”卡布拉冈怎能容忍那些渺小的敌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肆意妄为,他抬起右脚,狠狠踏向海面,掀起的巨浪将附近未能及时躲避的敌人悉数吞没,而后抬起左脚再次踩向水面,掀起又一层滔天的巨浪。
      只要有一次没能及时避开,很快便会受到第二次、第三次攻击,连绵不绝的海浪仿佛一击又一击重锤,将困于其中的敌人震晕、敲碎、消灭。
      面对这位不断踩踏海面掀起巨浪的红世魔王,“驭火之骑士”凯尔萨斯·尤利乌斯一时难以找到突破口,只能施以火雨掩护部队迅速撤离这片海域。他自己则悬停在空中与敌人对峙,『魔术殿堂』的红世使徒则趁此机会乘着巨浪快速逼近『星月辰光』位于沿岸的炮台。
      (这么下去,帕拉斯的压力太大了,我们怎么也要处理掉一些!)
      相互僵持了片刻后,骑着火凤的骑士率先发难,位于“震浪”卡布拉冈下方的水面剧烈翻腾,霎那间燃着炙焰的火柱直冲苍穹宛如一条飞升的巨龙似的。
      即使经受烈焰的炙烤,身形高大的卡布拉冈依旧巍然不动,宛若岩石拼凑而成的身躯冒着滚滚热气,多处伤口露出大片的薄蓝色火焰。
      “火候不够啊!”
      咆哮着的红世魔王毫不顾忌自身的伤势,踩着海面奔向“驭火之骑士”凯尔萨斯·尤利乌斯,巨大的身形犹如一座快速移动的雄伟高山,与此同时,绽开的伤口正在快速弥合。
      敌人来势汹汹,穿越无数生死线的直觉告诉凯尔萨斯,这一击绝对非同小可!
      金发骑士立即攀升高度,成功避开了“震浪”卡布拉冈来势凶猛的刺拳,暴怒的红世魔王望向空中,却没有跃起追击。
      “果然,空战不是“震浪”的强……”
      尚未来得及考虑下一步行动,一股气流猛然从背后袭来,巨大的冲击仿佛把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了,“驭火之骑士”双眼一黑,当即从空中跌落。
      原来,未能一击得手的“震浪”卡布拉冈向着对手逃离的方向用力拍打双手,由此引发的震击如一道无形的冲击波,正中“驭火之骑士”后背。
      失去意识的火雾战士就像一只折翅的小鸟无助地下落,卡布拉冈瞅准时机再次挥拳。
      “唔——”
      所幸凯尔萨斯·尤利乌斯及时醒来,勉强转身,骑着显现的凤凰擦着“震浪”卡布拉冈犹如石柱般粗壮的手臂掠过,并拔出宝具“格拉姆德林剑”在对方手臂上顺势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那是——)
      与敌人擦身而过之际,凯尔萨斯注意到水面之下有一片蒲公英色的区域,而位于这片色彩中央的气泡正源源不断地向外发散着细粉。
      (“清疗”阿姆尼塔!)
      至此,他终于明白为何先前“震浪”卡布拉冈的伤势恢复得如此之快,也终于清楚了为何“毒梦杀手”的毒素没有起效。
      “桃香酱,听得到吗?集火目标更换成‘清疗’!”
      “了解!”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凯尔萨斯并没有多瞧隐匿在水下的“清疗”阿姆尼塔,而是将目光继续集中在“震浪”卡布拉冈身上。
      金赤色的凤凰持续提升高度,凯尔萨斯密切留意红世魔王“震浪”的动作,前一次的大意已然使自己受伤不轻,再次中招势必性命不保。
      “行动开始!”
      凯尔萨斯微微侧头轻声告知配合行动的同伴,随即从高空急速俯冲,宝具“格拉姆德林剑”的剑刃逐渐延展,在火焰环绕之下,好似一柄长枪。
      仗着自身的高超防御力以及身后“清疗”阿姆尼塔出色的治愈能力,“震浪”卡布拉冈没有退却半分,反倒张开手臂呈拍手状,试图一击碾碎迎面来犯之敌。
      岂料,就在“驭火之骑士”凯尔萨斯·尤利乌斯即将进入攻击范围之时,金发骑士突然向上爬升。
      “哟”
      随着“尘世巨蛇”耶梦加得略显轻浮的声音,火雾战士“毒梦杀手”娇小的身影突然从凯尔萨斯身后闪现,呈叉形护在胸前的双手指间夹着的是一根根刻有不同自在法的银针。
      “致命、致残、致伤、致幻;麻痹、速效、丧心、崩坏!”
      白皙肌肤与华美旗袍构成一种致命的美,少女毫不迟疑地将淬有八种“尘世梦毒”的银针齐齐射出,泛着不同色泽的八枚细针在空出拉出了八条美妙弧线犹如死神的利爪一般。
      “天真!”
      面对火雾战士“毒梦杀手”的八针奇袭,曾两次险些命丧其手的卡布拉冈深知其危险程度,这一次他不再正面承受,而是瞬间将身体液化瓦解,融入海水之中,以此逃避这看似柔弱却异常致命的攻击。
      由于卡布拉冈的中途退场,失去目标的银针一头扎入水中,然而寄宿在蛇形吊坠中的契约魔王“尘世巨蛇”却没有因此发出失望的叹息,毕竟如月桃香的攻击目标原本就不是那块头巨大的红世魔王“震浪”卡布拉冈,而是——
      “居然对医务人员使用暴力,你们真是太过分了!”
      从开战至今始终隐蔽在战线之后的支援者,善于治疗及解除负面状态的红世魔王“清疗”阿姆尼塔。
      看似没能命中目标的银针在落水后突然加速,直逼躲在岩石缝隙中的红世魔王。
      纵然拥有“清疗”之名的红世魔王极为擅长应对各种负面效果,但“毒梦杀手”的毒杀同样名震红世,为求自身安全,阿姆尼塔当机立断地脱离好不容易构筑而成的阵地“愈疗花丛”,在气泡的保护下快速游向后方。
      “背信的人吞千针~”
      如月桃香的声音很轻,没有抑扬顿挫的话语不具有任何的感情色彩,让听者产生一种莫名的战栗感,与此同时,水中的八枚银针分化为数以千计的细针紧追逃窜的“清疗”而去。
      事已至此,“震浪”卡布拉冈被迫再次显现,倘若红世魔王“清疗”被讨伐,那此地便无人再能克制“毒梦杀手”,他必须要阻止这一事态的发生!
      卡布拉冈不断构筑火弹砸向同伴身后,以此激起海浪帮助“清疗”加速逃脱,同时阻挡细针的追击。
      “!!”
      突然,集中精力帮助战友逃脱的巨人猛然感到了死亡的威胁,他匆忙蹲下躲过了一次无声的突袭,回过身,站立在锥形岩石上的“毒梦杀手”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迫近到他身后,若非乍现的直觉,自己已然人头落地,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差点忘了,这家伙的暗杀能力丝毫不输“坏刃”和“暗之水滴”那两个怪物!)
      红世魔王“震浪”与火雾战士“毒梦杀手”曾有过两次交手,尽管卡布拉冈最终都成功逃脱了对方的刺杀,但两次均是惊险万分,况且都还是在周围有其他十数名红世使徒协助的情况下才勉强得以免遭死劫。
      (现在根本没时间管“清疗”的死活了,我……)
      突然,他感到了一阵晕眩,双脚一软不由蹲跪在海面,低下头,附近的红世使徒竟全部倒在了海中,他们中的大部分身体已开始逐渐化作火粉。
      “海水!!”
      本应湛蓝的海水隐隐透着令人不安的草绿色。
      (该死,让“清疗”脱离阵地才是他们的目的吗?)
      失去了“清疗”阿姆尼塔的净化与支援,“毒梦杀手”的毒素迅速在海水中蔓延。
      猛然醒悟的“震浪”卡布拉冈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能无力地用双手支撑海面,先前应对毒针的瓦解再构大大加速了毒素入侵自己身体的速度,此时的他正迅速失去四肢的知觉,好似有一条无形的绳索不断勒紧自己的脖颈。
      他艰难地抬起仿佛千斤重一般的头颅,可“毒梦杀手”早已不在原先的位置,毫无疑问,这次自己在劫难逃了,不认输的巨人最后一搏地从背后发射水弹,但没听到击中任何物体的声音。
      “嘿嘿嘿,你在打什么呢?”
      那是对方契约魔王嘲笑的声音,想要低头确认的“震浪”卡布拉冈手一滑,整个身子扑通一声扑倒在水面,名为“毒梦杀手”的火雾战士就站在他面前,只要自己伸出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就能捏碎这个娇小的身躯,可他办不到,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庞大的身躯在对方没有色彩的眼中犹如一堆可以随意处置的肉块。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也没有露出任何的感情,“毒梦杀手”刺出终结的银针。
      几乎在同一时刻,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轰——
      在千枚毒针的追逐下,慌不择路的“清疗”阿姆尼塔一头扎进了“驭火之骑士”凯尔萨斯·尤利乌斯事先布置的陷阱中,伴随一声怒喝,一道艳丽的金赤色火柱冲天而起。
      火焰消散,水花散尽,爱琴海恢复了平静,骑乘凤凰的骑士与站立在悬石上的杀手注视前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尚未来得及处理身后大批正在登陆的红世使徒,又一支进攻部队已快速逼近,而冲在阵前的是一名身着皮质外套的美艳女子。
      “‘血舞’!”
      凯尔萨斯·尤利乌斯一眼便认出了为首的红世魔王,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在与红世魔王“五彩神煌”契约后的近千年时光中,他曾无数次听对方提起这个名字。
      “没错,还有我‘螺旋叶纹’呢~”
      反应迅速的少女立即大幅度向后滑行,一个深邃的漩涡出现在她原先站立的位置,从中伸出一只戴着深绿色铭纹手套的手,慢慢的,螺旋逐渐扩大,一名穿着带有金属光泽外套的男子带着笑意走了出来。
      “什么!!”
      菲妮克丝·奥的语气中充满了惊愕,这两名红世魔王有上千年未曾活动了,与他们的上一次交锋还要追溯到太古之战,她的第一任契约者便是死于“血舞”之手。
      如月桃香虽然从未听说过这两人的名号,但从敌人刚才的偷袭中,作为杀手的直觉告诉她绝不可轻敌。
      两名火雾战士身后的海岸线上,先前逃过一劫的红世使徒们已纷纷爬上滩头,正朝着布置在岸边原本用来防范敌人的炮台靠近。
      (那些炮台如果被敌人控制就糟了!)
      注意到火雾战士“驭火之骑士”略有分神,狡诈的“螺旋叶纹”罗尔沃伊悄悄将手伸进了漆黑的漩涡之中。
      但这一细微的举动没有逃过“毒梦杀手”的眼睛,寡言的女孩当即发起攻击,左手指间的三枚银针齐齐射出。
      “别对我的猎物动手,‘螺旋叶纹’!”
      同样察觉到罗尔沃伊意图的还有“血舞”贝斯,一条由无数血蝙蝠组成的长蛇随声而至,蛇的前端如一张血盆大口。
      “真是可怕的女人~”
      罗尔沃伊微笑着侧身避开同伴的进击路线,同时翘起左手食指,在“毒梦杀手”射出的三枚银针间制造空间扭曲,轻而易举折断了毒针,而他持有宝具“扭曲之刃”的右手则从自己身后的螺旋中伸出。
      绕到敌人身后正欲偷袭的如月桃香立即施展自在法“守护之石”将攻击转移,挂在胸前的圆形吊坠应声碎裂,然而敌人的突袭丝毫没有阻挡她进攻的决心,草绿色火焰在她高举的双手之间形成绑有神符的石柱。
      就在砸下的瞬间,“螺旋叶纹”罗尔沃伊的身形犹如被黑洞吸入般消失于一点。
      “身后!”
      又在她的身后一口气释放,伴随“尘世巨蛇”耶梦加得的警告声,如月桃香急速飞离当前位置,同时转身再次射出银针。
      “唔——”
      可在她逃脱的路线两旁不断冒出深绿色的螺旋,迫使她不断避让并调整行进方向。
      另一边,火雾战士“驭火之骑士”凯尔萨斯·尤利乌斯同样陷入困境,血色蝙蝠组成的长蛇无论如何劈砍或轰炸,总能分裂出更多的血蝙蝠,不知不觉,最初的一条长蛇已滋生出无数细小的血蛇,就如同植物根系般几乎将他包围。
      “又是这样吗!”
      一如最初的那位契约者,纵然是被“五彩神煌”菲妮克丝·奥盛誉为迄今为止自己最强的契约者,面对“血舞”贝斯这样的对手依然深感无力。
      挥剑砍断如尖牙般生长在最前端的细枝末梢,伤口处会立即长出新的,而断裂的指节则会飞向攻击者并且引爆。
      凯尔萨斯令宝具“格拉姆德林剑”伸展,长剑深深刺入蛇身,火焰沿着剑身顺势侵入,继而引爆,成功在血蛇脖颈处炸开了一个大口子。然而伤口没有愈合,而是生长出密密麻麻的细丝,相互缠结,慢慢变粗,转眼形成了第二个蛇头。
      金发的贵公子喘着粗气,眼前的怪物仿佛就是绝望的化身,无论如何努力,包围网只会越来越严密,越来越逼近自己。
      “抱歉,可能无法帮菲妮克丝曾经的同伴报仇了……”
      凯尔萨斯的话语还是一如既往温柔,却透着一丝悲伤,作为战斗了近千年的战士,他明白眼前的这个敌人不是单靠自己一人可以取胜的。
      “凯尔萨斯先生不要道歉,是菲妮克丝没用,过了这么久还是想不出克敌的办法。”
      另一只蛇头已然绕到了凯尔萨斯身后,两张血盆大口的末梢开始相互缠绕,很快,自己将彻底被困在这血色水滴之中。
      他最后望了一眼远处的海滩,能够抵御红世使徒入侵的同伴已经全部牺牲了,大批敌人正迅速接近炮台基座。
      转过头,不远处的如月桃香在“螺旋叶纹”如玩乐般的追逼之下显得疲惫不堪,再如此下去,恐怕性命难保。
      他想要守护『星月辰光』的平和,想替契约魔王复仇,但最珍重的心愿还是——
      ——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为那个孩子考虑下吧。
      (如果这是魔法的话,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这近千年的历程改变了昔日盲目守护一切的王子,这一次,他做出了决断!
      血幕闭合的刹那,凯尔萨斯向如月桃香发射了一枚火焰弹,在击中少女的瞬间,金赤色的细线构筑成一个球体并迅速收缩成一颗蛋。
      “!!”
      罗尔沃伊见状立即将宝具“扭曲之刃”指向这颗金蛋,将其炸成碎片。

      绵绵细雨中,一个衣着邋遢浑身是血的女孩独自倒在无人的阴暗小巷中,寻找食物的她因为两名红世之徒的争斗而被波及,经过一番挣扎好不容易才勉强从这场非人战斗中脱离出来,可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身上的重伤使她已经无法再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真不想就这样死掉啊……我……明明还想做很多事的……”
      回应女孩自白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没有猫,没有鸟,没有人,什么都没有,漆黑的小巷中唯一能听见女孩哭泣的只有冰凉的石子路。
      “谁、谁来救救我,我不想就这样孤独的死掉啊!”
      泪水、雨水、鲜血交织成一幅凄凉的画面,一股浓厚的睡意开始慢慢向女孩袭来,眼皮开始渐渐变得沉重,无尽的黑暗正在悄悄夺取女孩眼前的事物以及,她的未来。
      “喂,小姑娘,快醒醒。”
      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闯入了女孩的耳中,就像是一束久违的阳光般将女孩心中的黑暗全部驱散。
      努力睁开快要粘合在一起的眼皮,映入女孩眼帘的是一位拥有麦穗色秀发、身着赤红长袍的青年。同时一条条散发着金赤色光芒的彩带正从男子的手中徐徐飘入自己的身体中,渐渐的,女孩感觉一度坏掉的自己正在一点点恢复活力。
      毫无疑问,自己正在复活。
      “魔、魔法师?”
      女孩好奇地看着将自己救活的青年,脑中唯一能与之联系在一起的只有这一个词语。
      “算是吧。”
      青年报以一个灿烂的微笑,宛如太阳似的温暖微笑。在为女孩处理完伤口后,青年为她披上一件外衣,随即摸了摸女孩的头后转身准备离去,同时用极其温柔的语调说道:
      “没关系了,现在已经安全了,赶快回家吧,别让父母担心咯~”
      “回家?父母?我没有那种东西呐。”
      刚跨出一步的青年闻言又回过头,来到了独自哭泣的女孩身前为其拭去泪水。
      “能让我和您在一起吗?学习魔法,打倒怪物,拯救其他人。反正在这里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没有,所以,能不能让我和您一起旅行,作为您救我的报答?”
      不要丢下我一人,我不想就这样孤独的生活一辈子,独自一人走在阴暗的城市里实在太可怕了!
      女孩那双明亮的眼中折射出的满是对于孤独的恐惧以及对于有人陪伴的渴望,青年明白如果就这样将她丢下的话,即使不是死于这次红世之徒的波及,迟早也会因为身体的虚弱和内心的崩坏而倒下。
      望着那双还挂着泪珠的双眸,名为“驭火之骑士”的火雾战士破例答应了女孩的要求,他不想让这个好不容易得救的女孩又一次倒在无人的街道中。
      “放心我吧,不会再让你孤单一人的。”
      自那以后,曾经连名字也没有的女孩被赋予了如月桃香这个美丽的名字,她也开始了作为向火雾战士提供协助的外界宿中的一员,直到某次遭遇袭击与在红世被称作“尘世巨蛇”的魔王签订了契约成为了一名能与那位青年并肩作战的讨伐者……

      北美大陆,『星月辰光』新基地的一栋木屋内。
      短促而清脆的响声惊醒了正在熟睡中的“踏浪之骑手”法莉斯·坦格利安,她急忙起身查看情况。
      木箱前,凯尔萨斯·尤利乌斯数天前交由自己保管的金蛋破裂了,在满地的碎片之中躺着一名少女。
      “‘毒梦杀手’?!”
      晨曦的微光透过窗户映照在遍体鳞伤的如月桃香身上,眼角挂着泪珠的她反复呢喃的只有一句话:
      “不要、丢下我……”


人物介绍
红世魔王
      卡布拉冈:真名为“震浪”的红世魔王,显现为薄蓝岩石堆砌的巨人。性格自傲却不刻板,是军团指挥能力与单兵作战能力兼备的强者,习惯以踩踏、拍打等手段制造冲击波,破坏力巨大,长期担任红世组织『魔术殿堂』的『武士』或『执政官』之职。火焰颜色为薄蓝色。
      阿姆尼塔:真名为“清疗”的红世魔王,显现为裹着气泡的珊瑚虫。性格谨慎,战斗中通常隐匿在后方,形势一旦不利立即遁走,对同伴施以治疗并解除负面状态,极少亲自参与战斗。火焰颜色为蒲公英色。
火雾战士
    “五彩神煌”菲妮克丝·奥(驭火之骑士-凯尔萨斯·尤利乌斯):详见:第六卷 断章一 群星闪耀
    “尘世巨蛇”耶梦加得(毒梦杀手-如月桃香):详见:第六卷 断章一 群星闪耀
自在法介绍
      踏浪:红世魔王“震浪”卡布拉冈标志性自在法,向地面或水面深入自在式,通过踏击的方式形成波浪,使友方能乘浪而行,敌人则被波浪阻挡,甚至因冲击而受伤昏迷。
      愈疗花丛:红世魔王“清疗”阿姆尼塔独有的自在法,“清疗”阿姆尼塔长期附着之处会逐渐蔓延出蒲公英色的地衣,在地衣之上生长出与本体外观一样的珊瑚虫,这些珊瑚虫会不断吸收附近友军身上的负面效果并进行治疗。一旦“清疗”阿姆尼塔脱离阵地,这些珊瑚虫会立即死去化作蒲公英色的骨架,阿姆尼塔有时会先故意脱离使阵地死去并形成防御的骨架,然后再次回归阵地进行活化。
      庇佑火胄:“驭火之骑士”凯尔萨斯·尤利乌斯最常使用的自在法之一,以火焰形成外衣或甲胄,帮助自身及友军规避敌人的火焰攻击。
      灰烬再生:“驭火之骑士”凯尔萨斯·尤利乌斯最精湛的自在法,事先以自在法构筑一枚金蛋安置在他处,在必要时,对欲保护的目标施以包含自在式的火弹攻击,令其与金蛋相位转移。由于这一自在法对操作要求极为严格,为避免转移坐标发生错误,因而通常只能存在一枚金蛋。
      守护之石:“毒梦杀手”如月桃香效仿“灰烬再生”而创造的自在法,事先对石质饰品施以自在法,在必要时,将对自身的攻击转移至石质饰品,以此保护自身免遭致命打击。
      荼毒:作为“尘世巨蛇”耶梦加得的契约者,“毒梦杀手”如月桃香的任何攻击均附有负面自在法。

宝具介绍
      剑型宝具“格拉姆德林剑”:剑身能随意缩短或伸长,但变化仅限于长度,重量、宽窄不会产生任何变化,剑柄也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





第十章  少女A


      兰迪侧身翻过林园栅栏,借助停在路边的车辆,轻巧跃上两层建筑的房顶,朝着目标出现的方位快速移动。
      在他身后,名为“虚影の踊り手”的火雾战士少女紧紧相随,原本轻薄的衣饰不知何时替换为了更显暴露却不失华贵的战斗着装,由头冠延伸而出的四条冠冕随着琪雅的疾走而在风中摇摆。
      (对方正在朝我们逼近!)
      察觉到这一异变的兰迪突然停下脚步,向天台边缘移动,单脚踩在微微高出平台的广告牌上端向远方眺望。
      朦胧的月光下,能隐约瞧见一辆匀速驶来的轿车,一同袭来的还有一股奇怪的气息,并非是宝具,也非火炬,似乎是红世使徒,却又有几分类似火雾战士的感觉。
      “那我喵先暂时隐蔽了~”
      同样停下步伐的琪雅将自身置于飘散出的点点金茶色火粉环绕间,当一阵强风吹散火粉之际,少女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宁静的小镇,深邃的夜空,银发诗者独自思考着。
      是发动突袭吗,还是后发制人,又或者像“虚影の踊り手”一样隐匿踪迹静观其变。
      正在他为之后采取的方针犹豫之时,天空却突然发生了异变。
      “封绝!”
      诧异之余,兰迪立即朝发动“封绝”的位置望去,一袭酒红色连衣裙站在道路中央的,是伊丽莎白·莱娜·鲁宾,她平静地朝“侍星月姬”所在的轿车一步一步逼近,雪白如瓷娃娃般的面容上神情凝重。
      (“真红の女王”与“侍星月姬”有什么过节吗?)
      兰迪心中不禁升起了层层疑问,他密切注视着脚下的街道,自然下垂的右手在无形的空气中写着什么,不时迸出冰蓝色的火花。
      轿车在被封绝卷入的同时停止了移动,一名青年与一名女性从车中缓缓而下,这两人兰迪都不陌生,在介入名为“樊黎晨”的存在时,他们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关系网中。
      “陆光烈与费芷媛?!”
      虽然先前在上海遭遇“耀曇の修女”挑衅时就对他们相伴出现在事发现场感到奇怪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会与“侍星月姬”有关。
      系在陆光烈腰间的虫蛹忽明忽暗,闪烁出诡异的荧绿色光芒,尽管出现形式不同于兰迪过往见到的任何一种,但毫无疑问的是,这就是异样感的源头,红世魔王“侍星月姬”。
      “为什么要把吾辈的叔祖父卷进来!”
      追寻了五百年,在今天,她,伊丽莎白·莱娜·鲁宾,终于找到了最初拨动命运齿轮的那位始作俑者。
      “他老人家那个年纪本来应该安享天伦之乐的,结果在生命的最后还在为吾辈的未来日夜操心!”
      晶莹的泪珠从脸庞滑落,片片玫瑰花瓣在她的周围翻飞。
      作为女王没能守护住国家固然让她感到失落,但在这数百年中,真正如千斤重担般压在她心头的自责感并非来自于此,而是作为子女不仅没能让家中的长辈颐养天年,反而让他们为自己担心忧虑。
      “呐,叔祖父去世时,你在的吧?他是什么表情,说了什么?”
      陆光烈低头望向系在腰间虫蛹,对于淹没在数百年前的信息,介入红世才区区数月的他无能为力。
      虫蛹模样的发光体不停地闪烁,似乎是在读取过去的数据一般,不一会儿,音色悦耳的男性声音徐徐飘出:
      “小伊,一定要听话啊!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平安地、平安地过完这一生。”
      泪珠一滴滴落在被封绝映红的泥路上,伊丽莎白没有伸手擦拭,任由夹杂着无限哀思与歉疚的泪水溢出眼眶,滑过脸庞。
      “记得、大概是这么说的。”
      虫蛹中传出的音色柔和却并未让人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柔,平稳的声音中没有突遭异变的惊愕,也没有对于被无辜卷入者的歉意。
      沉默,在朱红的封绝下,万籁短暂地沉寂了片刻。
      “吾辈,果然、还是不能原谅你!”
      伊丽莎白的呐喊中带着一丝哭腔,大量酒红色的火粉弥漫在她周围,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全部吞噬似的。
      “悲情的女王与燃烧的小镇吗?似乎和悲剧很契合啊。”
      卡斯特拉无情的评述令兰迪有些不安,但这是别人的私怨,他没有插手其中的立场。
      战斗率先由“真红の女王”发起,大片的玫瑰花瓣如汹涌波涛般直扑腰系虫蛹的青年。
      始终躲在幕后的文弱书生不由自主向后退却,一直被忽视的费芷媛此时却踏前一步,挡在了花瓣与书生之间。
      “驳回!”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费芷媛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攻势迅猛的花瓣却突然悬停在了半空,随即轻柔地飘落在地,还原为火粉一点点消散。
      纵然这一变故出人意料,但红世相关者的战斗本就无常理可循,伊丽莎白的攻击也并未因此停歇。
      (喂喂喂,还真这么来啊!)
      滴落的泪珠化作火焰,瞬间点燃周围的火粉,火势迅即向四周蔓延。
      酒红色的火焰好似拥有生命似的在街道中自由穿行,从缝隙侵入屋宅,从孔洞窜入管线,寻找着猎物以及猎物留下的蛛丝马迹。
      “嘿嘿,看来‘真红の女王’也想像我们一样搞个大手笔。”
      在卡斯特拉的调侃声中,兰迪本能地向后一跃,继而在空中构筑出立足的平台,毕竟对于“侍星月姬”这样的自在师来说,自己的存在恐怕早已被发现了,自然也就没必要隐匿自身了。
      “??”
      兰迪微微皱眉,眼前的火焰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温柔许多,置身于火海中的小镇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就连他先前布置的自在式也没有一星半点的缺失。
      唯有对于被包围在中央的两人,酒红火焰异常凶猛,如群狼般争相从四面八方朝他们喷出火舌。
      “驳回!”
      相同的一幕再次出现,在陆光烈与费芷媛周围,火焰犹如置于缺乏氧气的真空般,渐渐熄灭,形成了直径约为十米的无火区域。
      既然燎原之火无法将敌人焚尽,伊丽莎白再次改换作战方式,身处火海之中的女王轻轻抬手,火焰分化为火团聚向空中,汇成巨大的火焰之拳,狠狠砸向地面。
      “驳回!”
      陆光烈与费芷媛没有移动半步,直击而下的巨拳好像撞进了粉碎机,在距离他们头顶数十厘米的地方被逐渐削平,散作星星火点。
      几乎同一时间,巨大的兔子布偶“三月兔”已然攻至费芷媛的面前,眼看即将得手,存在之力却突然从布偶体内四散而出,失去源动力的宝具当即变回原有尺寸,颓然地跌落在地。
      (看来自在式和宝具都不行!)
      站在战场上方静观局势发展的“银月诗人”根据现状大致做出了判断,敌人不知是使用自在法还是宝具在自身周围设立了屏障,任何自在式与宝具在其面前都无法发挥作用。
      “就算过了数百年,还是搞不懂你们人类啊。”
      虫蛹中,“侍星月姬”的声音依旧柔和悦耳,只是对于来自“真红の女王”的怒火,他显然并不能理解。
      “这个就是所谓的孝道吧。虽然不知道你们红世是怎么样的,但让自己珍重的人能安然辞世,而不是在临终前还为自己操劳的这份心意应该是想通的吧?”
      “原来是这样。”
      陆光烈的解释令“侍星月姬”终于有所领悟,相较之前,这五个字中多了些许的惋惜。
      在他周围,“真红の女王”的攻击还在持续,然而依然没有任何攻击手段能取得有效突破。
      “我懂了,但我并不会为此向你道歉的,因为倘若将无知与真相放在那位老先生面前选择,他还是会选择这条路的!”
      伊丽莎白的攻击停止了,她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青年以及他腰间的晶绿色虫蛹,似乎是想要理解对方刚才说了什么。
      “你的诞生也不过是个巧合!”
      “住嘴!”
      或许同为红世魔王的“繁花聖焰”已然猜测到了对方接下来的话语多么刺耳,他通过墨绿缎带上的鲜红蔷薇装饰鲜有地发出怒吼,试图喝阻对方。
      “只是因为你的存在总量庞大,我才起意利用你替我完成复仇,进而去帮助那位老先生实现拯救你的愿望罢了。”
      陆光烈的表情有些尴尬,他原以为自己的解释能够换取“侍星月姬”的道歉,却没想到反而令名为“真红の女王”的火雾战士少女受伤更深。
      伊丽莎白·莱娜·鲁宾平静地伸出手,火焰不断在陆光烈与费芷媛周围汇聚,紧咬的薄唇渐渐映出血点。
      由于泪水而模糊的视野中,火焰形成的巨手伴随她紧紧握起的拳头一同收缩,可那层看不见的壁障仍旧顽固地阻挡着,火拳因此不断被削薄,然后又有新的火焰从后补充,却始终不能前进半分,仿佛是一只握住无形之物的大手。
      “借用他人之手复仇终究是个错误。”
      身处战场上方的兰迪并没有能听到这句话,但他还是隐约感到了对方的视线,不由低下头,想要从那绿色的虫蛹中读出什么。
      战场中央的陆光烈清晰地听到了“侍星月姬”的低语,在帮助这位异世来客寻找最后一位契约者的数个月时间里,他对于拥有异常力量的同伴已有了充分的了解,也大致能揣摩出对方的心思了。
      红世使徒们虽然拥有远超人类的力量,但在某些方面却显得太过单纯,正因为如此才会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你应该让她们自己决定自己的道路,而不是代替她们决定。”
      “你的意思是,她们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虫蛹中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仿佛本应单一的小径却突然变成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呐,‘真红の女王’,如果我问你,在未来的日子里,你是打算继续作为火雾战士存在下去,还是打算就此消失?”
      “什么!!”
      陆光烈的询问令兰迪与伊丽莎白的契约魔王“繁花聖焰”不由提高了警戒,这般高高在上的口吻仿佛随时能抹消“真红の女王”的存在似的。
      “……”
      面对青年的提问,伊丽莎白沉默了片刻,是因为对方的问题太过唐突吗?还是因为她从未考虑过呢?
      “吾辈不会消失的!在消灭‘侍星月姬’之前!”
      在火焰之雨的助威之下,这位孤高的女王终究没能给出正面回答,也许她一直以来就在回避这个答案,自从成为火雾战士以来,她就在追逐那个人,那个自说自话将她从悲惨命运中拖拽而出,却又一声不吭地将她抛入到战斗漩涡中的人。
      至于在找到那个人之后,在了结了这段纠缠之后,自己要做什么,自己要怎么走,她,并不知道,也未曾去考虑过。
      “真是娇气呢~”
      “!!”
      从战斗开始几乎未曾发言的费芷媛在这时却眼带轻蔑地狠狠抨击了“真红の女王”。
      “明明被这么多人所爱,却还要一副苦主的模样,难看死了!”
      与此同时,原先被限制在狭小范围内的真空带逐渐向外扩张,无火圈的面积较之前翻了一倍。
      (还留了一手吗?)
      “回答我!你到底是希望继续作为火雾战士存在下去,还是打算就此消失?”
      与印象中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孩不同,与战场上那个默默守护青年的战士不同,如今的费芷媛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与怒意,她径直走向伊丽莎白·莱娜·鲁宾,周身不住散发出常磐色的烟气,仿佛是冥界派来裁决生死的判官。
      “在消灭‘侍星月姬’之前,吾辈绝对不会消失的!”
      虽然对于未来的道路心存迷茫,但伊丽莎白还是一如过去般直面挑战,无论摆在她面前的是困惑还是绝望,她从不逃避。
      蓝绿各异的双眸直直迎向敌人的目光,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胆怯,费芷媛的逼问反倒使伊丽莎白将全部的信念灌注在了当前的目标上。
      (咦?是虚张声势吗?)
      或许是被“真红の女王”的气场所慑,戾气迅速从费芷媛的眼神中退去,无火圈的面积也缩回到了最初的大小。
      (难道力量用完了吗?)
      不止如此,无火圈退回到最初面积片刻后,范围进一步缩小,终于逮到机会的酒红色火焰开始大举进攻。
      鉴于从无数战斗中获取的经验,对此感到疑惑的兰迪不由更加留意周遭的情况,他注意到陆光烈低下头似乎对虫蛹说了什么。
      ——这样不太好吧。
      “糟糕,是陷阱!”
      地面上,一条难以被常人注意到的常磐色火线朝“真红の女王”所在位置快速游走。纵然兰迪立即以火焰弹阻挠,但细线就好像有灵性般绕过了火弹的袭击,在伊丽莎白采取行动前到达了她的脚下。
      (来不及了!)
      如同印证兰迪的预想般,一只由常磐色火焰组成的利爪从地底伸出,一把爪住了毫无防备的娇小女王。
      伴随巨手一点点用力,伊丽莎白的表情渐渐变得痛苦,与之相伴的还有契约魔王“繁花聖焰”阿尔·金·锲夏不断地咒骂声。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兰迪心头紧紧萦绕,他不停用自在式与火焰弹攻击火焰之手与费芷媛,试图阻止这一切。
      然而,就和之前“真红の女王”攻击“侍星月姬”时的情形一样,所有攻击尚未能碰触到目标就被无效化了。
      (原来被保护的目标可以不止一处吗!被摆了一道!)
      “卑鄙、小人!”
      伊丽莎白咬着牙,双眼紧盯着费芷媛,面容充满了痛苦与愤怒,在她的头顶上方,一张酒红色的文书逐渐浮现,四周金茶色的藤蔓正在被常磐色火焰一点点烧毁。
      “坏了,这大概是强制解约的仪式。”
      瑰丽的蓝宝石中,卡斯特拉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
      听闻契约魔王的话语,兰迪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糟糕。
      “有办法阻止吗?!”
      一边继续保持攻势一边四下环顾,他不清楚敌人是否还有能力再次施展这样的仪式,必须高度警戒可能的袭击。
      兰迪在脑海中迅速翻找解决之法,他不忍看着独自披荆斩棘好不容易追寻到仇人面前的女孩就此殒命,可现在已没有时间吟唱大型自在法了,而普通攻击根本没办法突破这层屏障,更不必说解除仪式了,这是他至今为止遭遇的最为束手无策的状况。
      由于“真红の女王”陷入契约解除的边缘,原本围困陆光烈与费芷媛的酒红色火焰迅速消散,唯有几处已然遭受攻击的地点还留有残焰。
      “这个仪式自在法我也只是知道构成,至于外面的屏障……恐怕是红世魔王‘堕愿虚灵’的专属自在法,要突破,只有超大规模的火焰攻击或者没有附着红世火焰和自在式的物理攻击才行!”
      卡斯特拉带来的情报进一步阐明了突破当前困局的艰难,兰迪眉头紧锁,时间不等人,常磐色火焰已十分逼近酒红色的契约文书。
      思索间,他隐约看到了蛰伏在黑暗中正欲出手的少女,不禁感叹对方的成长,若换作最初见面时的“虚影の踊り手”,恐怕早已忍不住加入了战局。
      兰迪以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通讯自在式令对方先不要贸然行动,此刻,一个计划在他的心中悄然形成。
      银发的诗人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费芷媛所在的位置,转而召唤出了小小的银色竖琴,由存在之力与自在式构筑的浮冰载着他朝火焰之爪所在的位置快速逼近。
      无论是契约成为火雾战士的费芷媛,还是化为虫蛹的红世魔王,都只是静静地观望着,或许在他们眼中,“银月诗人”所做的努力不过是徒劳之举。
      “特别じゃない どこにもいるわ
      琴音响起,夜晚的小镇响起了略带幽怨的乐声,如同一位少女在月下自怨自艾,冰蓝的流体从空中倾泻而下,在空旷的街道流淌,继而一位位没有面部的女孩从水中站起。
      “ワーターシ 少女A
      无面的女孩漫无目的地徘徊在街道中,可这对于受到屏障保护的两人以及解约仪式毫无影响,女孩们只是让街道变得异常拥堵。
      突然——
      费芷媛一个趔趄,向前跌倒,兰迪持续的火焰攻击碰触到了火焰之爪,正在吞噬金茶色藤蔓的常磐色火焰迟疑了片刻,而后继续啃食藤蔓最后的部分。
      陆光烈转身,一颗圆形的石球滚至他的脚边,身旁的女孩刚才显然是被这枚暗器所击中。
      “这是……”
      虽然他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未来得及出声,一道金色光影已然从他眼前闪过,他本能地向后退让。
      “啊——”
      闪光没有袭向自己,而是带走了正欲起身的费芷媛。
      明白了自己不是攻击目标的青年稍感安心,转身望向“真红の女王”所囚之地,在伊丽莎白·莱娜·鲁宾的上方已不见契约文书,从银发诗人的表情来看,仪式被解除了。
      被卷入其中的青年不由叹了口气,低头对着虫蛹说道:
      “‘侍星月姬’先生,看来你又输了呐。”
      “哼,辛苦你了,人类青年。”

      在距离“真红の女王”获救现场稍远的一处庭院,费芷媛仰面躺在地上细细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原来“银月诗人”的自在诗所形成的光景只是为了遮挡自己的视线,掩藏“虚影の踊り手”攻击所散发出的气息。
      她挣扎地想要起身,但刚才的一击过于沉重,嘴中满是铁锈味的液体,左手在被拖拽过程中几乎失去了知觉,身上亦有多处擦伤,右腿不知撞到了什么至今疼痛难忍。
      “……”
      刻意保持一段距离的琪雅目不转睛地盯着费芷媛,一对猫耳高高竖起,静静等待来自“银月诗人”的下一步指示,她不敢贸然行动,在先前的战斗中,自己亲眼见证了面前这名看似平凡的少女轻易就将实力不俗的“真红の女王”逼入绝境。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强!)
      一条黑色斑纹的尾巴不安分地来回摇摆,女孩的内心犹如磨损的玻璃平面,毛毛躁躁的,无论是“耀曇の修女”也好、还是这名女孩也好,大家总是轻易就击败了自己认为是强者的对象。
      “咳咳……”
      敌人的响动立即令琪雅紧张起来,她一边保持警戒一边咬紧牙关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右手,那只先前为了能高速掷出石制圆球而暂时将控制权移交给“怒狮烈焰”赛赫梅忒的手在发动最初的一击后丝毫没有还原的趋势,皮肤一块块碎裂剥落,裸露出其中的血肉,而红棕色火焰不时从这些伤口中喷出,继而带出鲜血与肉屑。
      即使现在正值北方最寒冷的一月,可在剧烈的疼痛以及性命攸关的紧张感的双重折磨下,大颗大颗的汗珠还是不断从琪雅的脸庞滴下。
      “能、饶我一命吗,小妹妹?”
      琪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久前几乎杀死“真红の女王”的强者如今正在恳求自己饶命,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的女孩不知所措地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少女,一时六神无主。
      “不行!”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取代她给出了冰冷的回答,抬起头,不知何时现身的“耀曇の修女”正一步步逼近费芷媛。
      就和数小时前初次遇见时一样,“耀曇の修女”依旧身着黑白丝质棒球外套,银色耶稣受难十字架闪烁着无情的寒光,她抬起手似乎准备做出最后一击。
      “你的存在太过危险了!”
      “等一下!”
      琪雅没有多想,迅速朝“耀曇の修女”的方向移动,同时挥出利爪试图阻止对方。也许这初次操控生杀大权让她有些不舍,不愿失去这个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利,又或许她终究还是无法对同为火雾战士的同伴痛下杀手。
      然而,她扑空了,她所触及的不过是“耀曇の修女”所留存的幻焰,而对方却在交错的霎那间完成了想要完成的,绀紫烈焰形成的利刃从地面蹿出,冷冷地贯穿了失去反抗能力的敌人的胸膛。
      “死神不需要两人,向世界举起复仇之刃的人终究只会沦为名为世界的恶魔的帮凶。”
      留下只言片语,“耀曇の修女”不给敌人任何反击的机会,也没有给琪雅反驳的时间,纤瘦的身影便已再次消失在了阴影中。
      琪雅怔怔地看着逐渐化为光点的少女,也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对方受伤之重远超自己的想象,最初的石球袭击似乎造成了严重的内伤,而自己在用右手拖拽时,利爪深深嵌入对方的血肉中,几乎毁了整条胳膊。
      “抱、抱歉,琪雅不是故意的!”
      琪雅忍不住咬牙闭起眼,右手撕裂般的疼痛几乎令她双膝跪地,左手一开一合想要握住右手却又不敢碰触。
      “还不住手,‘怒狮烈焰’!”
      对于“秘夜琁猫”贝斯蒂的斥责,暂时掌控右手的红世魔王没有理会,鲜血依然不住地从伤口淌出。
      静静感受生命流逝的费芷媛双目紧闭,没有瞧琪雅一眼,也没有理会对方的道歉,唯有从口袋中隐隐闪烁出光芒的物体中不时传来男子的斥责声。
      “真是没用呐,居然一个人也没杀死!”
      常磐色的火团在绀紫外焰的包裹下于费芷媛胸口上方缓缓展开,其中映出一名幼小的女孩,然而女孩并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因为她的父母更疼爱的是比她晚几分钟出生的弟弟。
      有一天,弟弟却突然消失了,似乎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可是父母并未因此重新珍视她,在学校受到欺凌的她在家中也同样被漠视,就这样独自度过了少女时期。
      似乎是为了摆脱中学的阴影,她考取了一所名牌大学并低调地过着每一天,可一张照片和一封信件再次毁了一切,自此之后,她退学了,也彻底隔绝了与他人的联系。
      ——无所谓,反正我也没什么要做的事,在这里也没什么需要我的人。
      这是陆光烈和“侍星月姬”初次拜访时,在知晓了世界真相后,在获悉了火雾战士的代价后,她的回答,灰色的冷漠中没有任何希望的色彩。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被我知道了过去就这么报复吗?”
      费芷媛缓缓睁开眼,用未受伤的右手驱散了胸前升起的火团,艰难地吸了口气:
      “这个世界明明一直在从我这里夺取,却不允许我抢夺一丝一毫,真是过分!”
      琪雅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此刻在她心中涌动的是同情、是歉疚、还是仇恨?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默默地看着,看着对方举起手指向自己。
      随即,她感到自己向下一沉。
      “!!”
      如梦初醒的琪雅匆忙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异常。
      “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吗?我还真是低估了你呢,新人。”
      琪雅转过身,“耀曇の修女”平静地站在自己身边,仿佛明白了什么的她望向自己原先站立的位置,一只常磐色的烈焰之爪徒劳地想要抓取什么。
      柏木雪羽毫无畏惧地走向存在淡薄得宛若浣纱的费芷媛,将一本点燃的书典随意抛下。
      “你并不是特别的,你只是这世上无数被剥夺者的其中一人而已,随处可见,哪里都有的,少女A。”



人物介绍
      费芷媛:真名为“奇迹支配者”,签约的红世魔王是“堕愿虚灵”德维克,神器是藏在口袋中的荧光棒“伊布尔”。费芷媛是一位梳着斜刘海、戴着黑色细框眼镜的女孩,长相十分普通,不健全的成长经历早就了她平时行事胆小、怯懦、谨慎,但真实被压抑的内心却十分强势,对未来持悲观态度。由于运动能力差,战斗偏向火焰攻击与自在式结合,由于性格谨慎,战斗中不愿冒险,也不会贸然出击,但强势的性格使她对于所要狙杀目标会不择手段地设法完成。
      德维克:真名为“堕愿虚灵”的红世魔王,是一位狡猾的强者,典型的机会主义者,在任何行动前会权衡利益,不会放过任何获取自身利益的机会,不会被通常世俗所束缚,平时通过藏在口袋中的荧光棒“伊布尔”传达意志,火焰为常磐色。
自在法介绍
      绝望之壁:红世魔王“堕愿虚灵”独有的自在法,在指定目标周围设立屏障,令大部分自在式与宝具都无法穿透、发挥功效。只有超大规模的火焰攻击和自在法能击破这层壁垒,以及没有附着红世火焰和自在式的物理攻击可以穿透。
    堕愿仪式:红世魔王“堕愿虚灵”在一次偶然中获悉的自在法,在红世中并没有什么作用,但来到现世并面对火雾战士时却成了他最为得意的杀手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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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虫のバラード(上篇)


      两名看似年龄相仿的男性相互对峙,一位是银发飘逸的火雾战士,一位是腰佩虫蛹的文弱书生,在他们周围是尚未燃尽的各色火焰,以及,残破的建筑。
      抬头仰望天空,不是往常静谧之感的深紫,而是充满不祥的朱红,一种使人感到压抑却又按捺不住心中躁动的颜色。
      揭开这场战斗序幕的两位少女此时却都已退场,其中一人的气息就在不久前骤然消失,还有一人则静静躺在不远处,尚未恢复意识。
      “是时候了结我们之间的恩怨了吧,‘侍星月姬’?”
      兰迪手提弦琴,一双冰蓝的瞳眸却并未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而是直直地射向了对方腰间的虫蛹,视线中蕴藏着一丝微怒。
      “的确是时候了结了。”
      从虫蛹中传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晶绿色的光芒随之闪烁,使之宛若艺术品般。
      似乎是领会了“侍星月姬”的意图,名为陆光烈的青年解下腰间的虫蛹,将他轻轻摆放在地上,自己则慢慢向后退去。
      “老师,那我就此告辞了,这一路多谢关照。”
      这一番有礼有节的道别令兰迪不禁将视线重新投回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心中不免生出些许叹惜,如果此人成为外界宿协助者必定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对方选择的却是红世魔王。
      与此同时,地上的虫蛹绽放出明亮的水晶绿光芒,与之相对应的,虫蛹的模样渐渐发生变化,原有的硬壳逐渐崩裂化作点点光粉,光晕中,隐约可见一只体色灰暗的昆虫。
      “年轻人,你先别急着离开,我既然邀请了你,自然是希望你能见证到这出剧目的最后。”
      光芒散尽,“侍星月姬”的体形比先前足足大了数倍,化身成一只身长近两米的昆虫,体背拥有两对娇小的翅翼,腹部生出多枚鳞状鳃片,三根尾丝萦绕着水晶绿色的火粉。
      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位红世魔王彰显出的是蜉蝣稚虫的模样。
      见到此番模样,兰迪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一个尘封数百年都未曾提及的名字。
      (莫不会是……)
      “虫之风暴?”
      名为“侍星月姬”的红世使徒抬起头,莹绿光点不停在那双巨大的复眼中游弋。
      “没想到‘银月诗人’还记得这个名字啊!”
      至此,兰迪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眼前之敌为何要费尽心思地追杀自己了,想必应该是为了一段持续了七百余年的恩怨。
      “怎么又是过去的亡灵!”
      卡斯特拉颓然地发出一声叹息。
      就在几个月前,他们刚与过去的战友“蓝血之印”贝莉娅及其契约者“鸢尾花元帅”吉尔斯·德·韦克斯进行了一场殊死恶斗,最终以对方的死亡为整个事件划上句点,而昔日战友之所以走上歧路正是为了复活五百年前死去的另一位火雾战士,也是兰迪最为珍视的朋友,“棺柩裁缝师”迪丝。
      然而没想到的是不到半年,他们又一次被亡灵缠上了。
      红世组织『虫之风暴』曾经凭借组织成员不俗的个人战力以及首领“七星”媞坦妮娅的从容指挥名噪一时,但在葛达姆斯意外遭到了“吞噬幸运の魔女”、“棺柩裁缝师”以及“银月诗人”等火雾战士的阻击,自此元气大伤,直至百年后在沙漠深处的据点被“鸢尾花元帅”、“棺柩裁缝师”以及“银月诗人”三人完全剿灭。
      “你用我等同伴的死成就了你的威名!”
      兰迪望着眼前的红世魔王,可以从对方的视线中感受到明显的恨意。
      的确,与『虫之风暴』初次交战后令名不见经传的他一时声名鹊起,但世人所不知道的是,这次战斗也悄悄改变了他的价值观。
      “说什么保护人类,结果却杀死了身为人类的娜乌西卡小姐!”
      至今依然清楚地记得数百年前的那一幕,一名自作聪明的火雾战士试图偷袭“七星”背后,可他的利刃贯穿的却是挺身而出的人类少女。
      当时正在城内审时度势的诗人却只能远远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花季少女的凋零,看着“七星”的哭泣,看着『虫之风暴』的衰退。
      如果说作为火雾战士,自己最珍重的人是“棺柩裁缝师”的话,那么最为感到歉疚的便是名为“七星”的红世魔王了。
      “你们说不准啃食人类,我们照做了,可为什么还要来剿灭我们!明明只要再有些时间,我就能让娜乌西卡小姐和媞坦妮娅大人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
      对方悲愤的话语让兰迪逐步理清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原来是为此才研究的强行契约吗!)
      再次抬头遥望朱红的天空,依稀记得那时候头顶上方也是同样的颜色。
      只可惜造物弄人,“侍星月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倘若不是兰迪等人及时制止,他所敬重的“七星”依旧无法幸存,反而将成为了他人手中用来屠戮其他红世使徒的宝具。
      “……”
      银发的诗人叹了口气,却并没打算吐露实情,毕竟导致事态发展至此的确与自己难逃干系,况且当事者皆已不在了,与其百般解说为自己开脱、给逝者增添污名,不如就此承担。
      静谧的战场中,嘶嘶声不绝于耳,“侍星月姬”腹侧的鳃片微微颤动,萦绕在尾丝周围的莹绿色光点快速转动,似乎是在为发动攻击所聚集能量。
      兰迪望着蓄势待发的敌人,对方是认真的,不达目的绝不会轻易收手,倘若自己就这么沉默不言,那又该如何结束这场战斗。
      正值犹豫之际,一股通天火柱毫无征兆地从脚下蹿出,防备不及的诗人当即遭到吞噬。
      (居然不是来自正面!)
      原以为对方会从尾丝发动火焰攻击作为序曲,却不料第一击竟是来自脚下,所幸借由宝具“银月”的庇护,银发的诗人勉强躲过覆灭的危机,得以全身而退。
      一击不得,显现为蜉蝣稚虫的红世魔王两条前足在身前彼此摩擦,犹如在编织着什么。
      “不愧是自在师!”
      仅仅几句话的时间,名为“侍星月姬”的红世魔王已经编织出了一张无形大网,兰迪就犹如一只在蛛网间挣扎的猎物。只要他一旦落脚某处,几股水晶绿色的火焰已顺着踪迹燃烧而至,在相互碰触的刹那升起一团烈焰。
      兰迪抚琴以火焰还击,数枚火弹纷纷被显现的绿色符带拦截,无一命中。
      单论实力,他完全有能力施展更为强硬的反击,但出于对『虫之风暴』的愧疚,他只是对“侍星月姬”的攻击做出最低限度的回应,而将主要精力用于防御和破解敌人的攻击之上。
      原本总会对此长吁短叹的红世魔王这一次意外地保持缄默,没有为过去的冤案进行辩解,也没有对契约者提出任何建议,此时的他隐约感到了些什么却又说不明白。
      “以前是伟大的罗马城,现在是万恶的巴比伦,这里是数不清的悲伤,野蛮凶狠的庙堂,这里是那邪教徒的寺院,引入邪途的学堂……
      冰蓝长袍裹身的诗人不停转换落脚点,同时轻轻抚琴弹奏出悲伤的旋律,一同流淌而出的还有语带愤慨的诗篇。
      周遭的环境逐渐变幻为诗词中的意象,原本布置在战场中却隐匿踪迹的晶绿脉络慢慢浮现。
      “这里是眼泪的发源地,是黑暗的监狱,是充满欺骗的场所,在这里,善良被扼杀,凶恶却在成长,这儿是人们死前的黑夜和地狱——
      由于知晓了对方的布局,背负8枚冰焰银月的火雾战士稳稳地站立在一小块未被绿色纹路覆盖的土地上,继续弹奏着悲愤之曲。
      “难道上帝不将惩治你?
      伴随铿锵有力的质问,水晶绿火线转瞬化作蓝光,逆向直奔“侍星月姬”而去,见势不妙的红世魔王急忙高高一跃,巨大的火团在他身下腾空而起。
      烟雾未散,高速钻出烟尘的绿色火球与兰迪扣琴而发的冰蓝火弹在空中相互撞击,两位自在师可谓不谋而合。
      安然落地的“侍星月姬”再次发起攻势,蜉蝣稚虫模样的红世魔王将三根尾丝插入地下,顷刻,一束光线从兰迪面前的地面射出,目标直指心脏,他迅速避开,岂料光束击中后方半透明的绿色光镜发生折射,再次攻向他的脚踝。
      (模仿“虹之翼”的“空军”吗?)
      正当他准备防御时,侧方又一束光线从地下钻出,遭到夹击的兰迪迅速翻身后撤,欲同时规避来自两个方向的攻击。
      “危险!”
      尚处空中的他很快收到了契约魔王的警告,纵然背对大地,但还是感知到了一股强大的能量正快速逼近地面。
      自知无法规避的“银月诗人”迅速在背后构筑防御自在式,勉强化解了这次势在必得的攻击,然而从地下蹿出的光束却不减反增,令他不得不提前施展防御自在式化解此番攻击。
      “見たこともない魚たち泳ぎ続ける定め
      即使自身遭受围攻,银发诗人依然留有余力回敬对手,琴声与唱词在战场回响,先前逆流交汇爆炸处再次升起烟雾,一颗颗裹着冰蓝火焰的光球从中慢慢浮现,仿佛一个个彷徨的幽灵缓慢漂移。
      “愛がなくなると、生きられなくなる
      悲伤的歌词赐予了他们存在的意义,游荡的“幽灵”们寻找到了所爱的对象,纷纷扑向匍匐在地的稚虫。
      没有躲闪,红世魔王“侍星月姬”迪安·凱希特依然蛰伏在原地,以火焰弹和射线逐一击溃了试图靠近自己的冰蓝灵火。
      趁此机会,兰迪也轻松解决了围攻自己的光束,只不过这些光束并未因自在式的阻挡而就此消散,而是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线再次没入地面。
      (看来是还有后手。)
      作为久经沙场的自在师,兰迪对于现状的判断力无疑是优秀的,正当他高度警戒之际,细小光柱纷纷从地面涌出,交汇于他的头顶上方,形成了一个以他为圆心,半径约两米的半球形光体。
      闪烁着水晶绿的光球徐徐上升,细小光束相接而成的球体不仅困住了“银月诗人”,甚至连同他脚下的土地也一同隔离。
      早就有所准备的诗人对此并不慌张,他望着不远处高高抬起尾丝正欲给予自己致命一击的敌人,继续拨弦吟唱,任由悬浮在三根尾丝中央的火球越来越巨大。
      “私に似ているわ
      几乎如出一辙,不久前被击溃的蓝色火球亦化作无数光点,顷刻将“侍星月姬”包围在光球之中,就如同此时遭受围困的“银月诗人”。
      “不愧是闻名遐迩的自在师‘银月诗人’,但这样是阻止不了我的!”
      三根尾丝如弹射器般将巨大的火球高速抛出,在严密的蓝色光膜上砸出一个大洞,几乎同时,包围“银月诗人”的光球表面也出现了一个大洞,兰迪腾空而起,轻易跃出囚笼。
      就在下一秒,光球被轰得支离破碎,化作无数闪光的碎片和一团浓密的烟雾,以及徒留在地面被剜去一块的巨大深坑。
      几番交锋,同样精通自在式的两人不分伯仲,在一次次的较量过后,双方均未受到致命伤,只有原本宁静祥和的小镇变得支离破碎。
      兰迪并不想置对手于死地,可再这么下去恐怕迟早要变成以命相搏的局面,但若以实情相告则又会使“侍星月姬”昔日的同伴显得过于狼狈,自己及迪丝等人转瞬从恶徒变成救世主的剧情能让对方接受吗?!
      犹豫之际,凭空而铸的冰蓝火墙抵挡住了敌人的又一次进攻,随即左手一挥,火墙即可分离为一枚枚小火球,恍若星雨般涌向敌人。
      通过与“虚影の踊り手”、“純穉公主”等人的交手,兰迪大致对“侍星月姬”在自在式方面的造诣有所估算,因而这看似凶险的招数绝不会对“侍星月姬”构成致命威胁,至多不过是拖延了对手攻击自己的节奏而已。
      果不其然,蜉蝣稚虫模样的红世魔王在周身形成一道光膜,完全抵御住了火雨的侵袭,之后立即着手发动反击,一束强光直冲云霄。
      “進化している魚たち悲しみを乗り越えて
      在此之前,兰迪已然吟唱出了新的歌谣,同样在自身周围形成一道强有力的防御自在式。
      遭到直击的封绝顶部绽放出一轮耀眼的光芒,无数箭矢般的光束形成一条洪流落向银发的诗人。
      “環境に合った、愛し方なんて
      兰迪不为所动,一边轻抚琴弦一边吟唱歌词,一步步靠近敌人。
      晶绿箭雨从天而降,如聚光灯般随目标移动而移动,轻而易举击穿了冰蓝光层,穿过其中之人的身体,在地面留下一道道由坑洞组成的疤痕。
      “私はできないわ
      诗歌仍然在继续,兰迪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的伤口,这些箭矢射中的仿佛只是幻影,可是从这幻影中射出的片片月牙形光刃却实实在在地割裂了沿途的障碍物。
      绿色光点在“侍星月姬”巨大的复眼中四处游移,显然他对于“银月诗人”的这一手有些琢磨不透,即使是通过尾丝发动的攻击同样穿越而过不能有效命中。
      抓住这一机会,兰迪迅速逼近对方,同时加速咏唱,试图一举擒获敌人。 
      使尽浑身解数却依旧不能阻止“银月诗人”逼近的红世魔王开始一点点向后退却,但反击的炮火却愈加猛烈,只是依然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Nothing to kill or die for, and no religion too
      沧桑的歌声响起,躁动的空气逐渐变得安静,冰蓝色的光点在空中游荡,渐渐聚集在兰迪自己、红世魔王“侍星月姬”、陆光烈以及尚处在昏迷的伊丽莎白·莱娜·鲁宾身上。
      同时还有另一个声音穿梭在弦音之中,清亮而透澈,仿佛有一位宁静而美丽的少女在曼妙的琴声中轻吟低唱。
      “If I could stop the moon ever arising
      封绝之中,渐渐浮现出了本不可能看见的皎月与星辰,就这样孤独地悬于高空。
      “双重咏唱吗!”
      早已进行过各种调查的“侍星月姬”对此自然不会陌生,这是“银月诗人”的绝技之一,即同时施展两种事先记录编织的大规模自在式。
      “Day would not become the night
      封绝中的光线正在迅速变得黯淡,恐怕歌词中的黑夜即将到来。
      “真的好厉害啊!”
      躲在远处的陆光烈冷静地看着这一切,不免发出阵阵赞叹。
      攻击无法命中敌人,自身周遭的环境正逐步向有利于对手的趋势发展,纵然同为自在师的“侍星月姬”也不免感到一丝无力。
      “Would't feel this cold inside
      因为没能阻止月亮的升起,黑夜徐徐降临,四周的温度开始下降,原本残留在战场中的火焰纷纷熄灭,化作稚虫模样的红世魔王感到了寒冷,足尖与尾丝正在慢慢失去知觉。
      “Imagine all the people living life in peace
      疲惫的男性声音又一次响起,弥漫在四周的蓝色光点无声地消散,一同消散的还有晶绿光箭以及袭向兰迪的火弹与光束。
      在这一片祥和的区域内,任何抱有敌意的攻击都不被允许,会造成伤害的自在式都会立即重新分解为存在之力。
      “And we'd never say goodbye
      悲伤的情感如一条小溪,不知不觉流淌进了受困对象的内心,也就在这一刹那,冰晶迅速从足尖与尾丝蔓延,转瞬就将“侍星月姬”完全封在冰晶之中。



第十一章  虫のバラード(下篇)

      站在自在式构筑的巨大冰块前,兰迪蹲下身子,与对方保持平视避免给人以高高在上的错觉,尽可能平和地讲述:
      “希望你能明白,杀死‘七星’这件事并非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其中是有原因的。”
      然而他的苦口婆心并没能获得对方的谅解,身陷牢笼无法动弹的红世魔王没有一丁点冰释前嫌的迹象。
      “想找理由为自己开脱吗?!”
      这种反抗不仅表现在言语上,更在行动上,绿色火星不断从“侍星月姬”体内迸出,继而点燃身体并逐步蔓延,不一会儿,这位红世魔王的整个身躯都包裹在火焰中,原本半透明的蔚蓝冰棺也因此迅速被莹绿火焰填满。
      由于火焰的阻隔,兰迪无法直视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法预料对方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素来谨慎的诗人急忙后退数步,同时不断加固束缚型自在式。
      绿色火焰不断撞击着坚固的冰壁,劈啪作响,形势胶着,伴随清脆的“咔擦”声,在“侍星月姬”尾部所在的位置喷出一股烈焰。
      时刻警惕着的诗人立即针对性地重点加固,在裂缝进一步扩大前,圆形壁障已将破损完全封死,数道刻满咒文的自在式如胶带般牢牢固定住壁障,同时在原有的冰晶之外又构建了一层。
      不屈的火焰面对坚固的寒冰又继续抗争了数分钟,似乎终于支撑不住了,渐渐偃旗息鼓,巨大的冰状结晶内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侍星月姬”似稚虫的身躯再次变得清晰可见。
      兰迪走上前试图继续先前的谈话:
      “我并不……!!”
      原本的话没能说出口便戛然而止,因为他察觉到了自在式中的异变,残留在冰棺之中的存在之力仅剩下原先的十分之一,而且十分不稳定。
      这种状况意味什么,作为征战数百年的自在师,就算用脚趾思考也能判断的出!
      一颗细小的绿色火星在半透明的冰块中亮起,绿色的妖火仿佛从地狱之门涌出的恶魔般迅速侵占了整个冰蓝空间,可他们并不满足,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挤压,终于,他们成功了,爆炸声响彻了整个街道,晶绿色的光芒将近乎半个小镇照耀得犹如白昼,巨大的火团好似一个伸着懒腰的恶魔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老师!”
      位于小镇入口不远的低矮建筑后,名为“侍星月姬”的红世魔王洋溢着浅浅的笑容,在他身边面露惊诧之色的是陆光烈,就在爆炸即将发生的前一秒,他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拉离了原先的躲藏之处。
      另一边,勉强逃过一劫的“银月诗人”隐蔽在距离下榻旅店不远的一处瓜果店内,在逃离过程中,他为了保护尚未恢复意识的“真红の女王”,故而将宝具“银月”付予对方,在其周围形成防御壁垒。
      “真是的,兰迪君干嘛要去救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啊!”
      蹲在店门另一侧的琪雅不满地撅起嘴,可不一会儿却又担心地探出头察看躺在保护圈之中的少女。
      银发的诗人没有作答,此刻的他正集中精力搜索敌人的位置,毕竟对方也是一位出色的自在师,自己所在位置暴露是迟早的事,因此必须先一步查明敌人的隐藏地点。
      在契约魔王的帮助下,爆炸所造成的伤势已有所减缓,回想刚才的那一刻,只要再晚零点几秒,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女孩被‘耀曇の修女’杀死了吗?”
      先前与敌人的对峙中,兰迪隐约察觉到了一丝“耀曇の修女”的气息。
      “嗯……”
      一抹悲伤的阴云遮住了原有的笑颜,纵然明白是敌人,但初次面对与自己立场相左却同为火雾战士的对象,天真的女孩恐怕终究还是难以将之完全与“同伴”一词隔离。
      “不过,‘耀曇の修女’也是为了救琪雅才出手的……”
      “我明白的。”
      兰迪打断了琪雅的话语,一则因为他已然探查到了敌人的位置,再者,在战场上因一念之差而结局逆转的案例自己已见过太多太多,即使不听下去也能想象当时的情形。
      “小猫咪,这就是战场!”
      代替契约者做出总结的是在这场战斗中一反常态鲜有出声的红世魔王,“哀伤冰火”卡斯特拉。
      “Είναι αρχαίος αλλά το ήρεμο διάγραμμα να αναγκάσει την όχθη ποταμού
      吟诵的声音宛若来自天边,不知从哪里响起的鼓声与琴声将人一下子带往了高山草原,似乎能嗅到清新的草香、听到潺潺的溪水声。
      “μερικές αρχαίο αλλά ήρεμο λιβάδι κομματιού
      悠远乐声之中,数十枚晶绿色火弹突然而至,毫无征兆地打破了来自天边之曲所带来的祥和意境,水果店霎那间化为一片火海。所幸,银发的吟唱者与猫一般的少女早已离开,徒留两道残影在火焰中消散。
      “Είμαι παλαιός αλλά η ευγενής μητέρα
      冰蓝的火粉在两侧燃着熊熊烈火的街道中央勾勒出一位拄着拐杖的妇人,她一步步走向“侍星月姬”藏身的拐角,每走一步,妇人的容貌便年轻一分。
      “το όραμά της συμπαθεί τα μόνιμα αρχαία όμορφα βόρεια φώτα
      当行至街道尽头时,原本的老妇人已化身为一位美貌的年轻女性,藏红细纱环绕其身一次次阻挡火弹的攻击,她望向位于小镇入口不远的低矮建筑,继而举起玫瑰一般的手指。
      一道极光凭空出现,轻易撕裂了小屋以及附近的建筑。
      明亮的绿色光圈孤独地立于废墟间,遭遇突袭的红世魔王与曾经的合作者安然无恙地置身于极光之下。
      “这是……”
      再次呈现在面前的“侍星月姬”令隐匿在小镇某处的诗人略感惊讶,通常红世魔王一旦确定显现姿态基本不会再变,可眼前之敌的模样与最初交手时完全不同,不仅在背部长出了明显的三角形翅翼,腿足也与原先粗短不同,显得细长却羸弱。
      (连形态也完全模仿蜉蝣吗?)
      “果然是他!”
      不同于一头雾水的契约者,红世魔王“哀伤冰火”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位以往总是长吁短叹的老者在这场战斗中却异常安静,如今他终于找到了心中疑问的答案。
      “‘晓命法理’迪安·凱希特!”
      虽然兰迪并不知道这个名号意味着什么,但只有一点他是清楚的,能被自己契约魔王记住的对手绝不会是泛泛之辈。
      果不其然,敌人改变的不仅是样貌,就连战斗方式也与先前大相径庭,跃至空中的红世魔王张开双翼,数以百计的晶绿火弹几乎将原本就残破不堪的街道彻底夷为了平地,那位手指极光的女性自然也在炮火中灰飞烟灭。
      “!!”
      由于自在诗并未被完全解除,只需再次弹奏便能轻易召唤“黎明女神”,可就在兰迪准备弹奏之际,战场的直觉却告诉他危险将至。
      “I strove with none, for none was worth my strife
      他立即起身离开躲藏之所,同时改变原先的作战计划,以保护自身为首要目标,一条条冰蓝火线伴随诗句由望月顺势泻下,构筑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顷刻间,击溃“黎明女神”的庞大晶绿火弹群从地下骤然涌出,形成一片火海,及时施展的冰蓝火球顽强地阻挡住源源不断袭来的火焰攻击,确保置身于球体内部的诗人不受一丝一毫伤害。
      “Nature I lov’d,and next to Nature, Art
      伴随兰迪静静地吟唱,原本只有冰蓝烈焰兀自燃烧的球体表面逐渐浮现出各种山川、河流、植物、动物等景物,好似一幅巨大的火焰沙画,画面在狂风的吹拂下不断变化,彼此穿插而过。
      与曾经无数次施展此自在法不同,而今周围的景物没有移动半分,破碎的残垣断壁并未恢复平整,绿色的火焰依旧在自己的周围熊熊燃烧着,不时迸出几枚火弹猛烈撞击冰蓝球体。
      (果然这并非幻术……)
      然而兰迪的心并没能放下,不如说正因为这不是幻境才更为不安,对手无需吟唱便能在短时间内施展出如此规模且巧妙的自在法,不得不令人心生敬佩。
      这一大片绿色火海不停跟随兰迪移动,一边不断地炙烤着冰蓝壁障的耐受力,一边不时投掷出火弹考验其承受力。
      “麻烦咯,我们这可是完全被压制住了啊……”
      冰蓝戒指中传出了契约魔王熟悉的埋怨,显然破除了心中疑问的“哀伤冰火”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
      数百年的战斗中,这样的情形并非第一次遭遇,甚至比这更危险的情形兰迪也经历过。
      所以,那张冷峻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神色,没有露出半分的慌乱。
      “I warm’d both hands before the fire of life
      在诗句的指引下,火焰与光壁逐渐剥离,光层依然如故地旋转,而火焰表层却开始逐渐膨胀,随即爆裂成无数微小的火星,迸发出的光亮一时将整个封绝映成白昼,令人无法直视,随即这些火星迅速散向封绝内的各处,恍若一次大规模的流星雨,照亮每一个无法看清的细微之处。
      在这短暂的一瞬中,他看到了潜伏在广告牌后密切注视战局的“虚影の踊り手”,他看到了身陷火焰但在“银月”庇护下毫发无伤的“真红の女王”,他看到了在晶绿笼罩中观看鏖战的陆光烈,也看到了悬停在空中的暗灰色蜉蝣,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从火海延伸而出的一根根淡淡丝线。
      “It sinks, and I am ready to depart
      诗人淡然地继续着吟唱,柔和地拨动琴弦,弹出最后的音符。“哐当”一声,清脆的破碎音响起,光壁碎裂成残片,与此同时,环绕四周的绿色火海也仿佛失去了控制,重重地砸向地面。
      同样停留在空中的两位自在师再次对峙,尽管兰迪化解了对手的攻势,但同时也破除了自己的自在诗构筑的“黎明女神”。
      “‘晓命法理’迪安·凱希特,没想到你还活着啊!”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卡斯特拉,这位素来以见多识广著称的老魔王,口吻中竟透着些许的诧异。
      在他们身后,沉睡许久的伊丽莎白·莱娜·鲁宾缓缓睁开了双眼。
      “传说你在古神被诛灭后一同殉神了,看来仅仅又是你的一次障眼法而已。”
      久远的往事被再次提及,迪安·凱希特不由身体一颤,一时难以掩饰惊愕之情,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镇定。
      “既然知道我的这个名号和那些传言,看来‘哀伤冰火’也不是你的真实身份吧?”
      “没错,这的确不是我的真实名讳。”
      “什么!!”
      这一次轮到兰迪惊讶了,与自己并肩战斗数百年的契约魔王居然连真实的姓名都不愿告知自己,一时有些失落,甚至感到了一丝背叛。
      在他身后,已然恢复意识的火雾战士少女立即紧张地以花瓣环绕周身,却发现先前的手掌早已不在,此刻自己正被刻有星辰银月的冰蓝壁障所庇佑。
      “这不可能!”
      由于听到了难以置信的情报,红世魔王“繁花聖焰”阿尔·金·锲夏甚至都没能顾得上刚刚苏醒的契约者。
      同样处于震惊之中的还有隐蔽在暗处的杀手的契约魔王“秘夜琁猫”贝斯蒂,原本隐藏真实名讳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毕竟红世使徒是通过自身火焰颜色来辨认彼此身份的,更不用说隐藏名讳与人契约。
      “你们是想说火焰颜色吧?那如果是在你们诞生之前就已经隐藏起真实姓名的呢?”
      “可与他同世代的红世魔王不可能不知道吧?”
      红世魔王“繁花聖焰”阿尔·金·锲夏的疑问也是“秘夜琁猫”贝斯蒂想要了解的。
      “死了,与我们同时代的伙伴大多都没能适应新的秩序……”
      尽管有些难以接受,可真名为“晓命法理”的红世魔王的解释着实令阿尔·金·锲夏无法反驳,这是他所不知道的红世历史,也是自己从未想过的历史。
      伊丽莎白睁大双眼,试图理解当前的状况,可契约魔王们的交谈反而使她更加茫然,隐藏真名、新的秩序,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她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纵然带着一肚子的困惑,可作为深谙礼节的前女王,她没有出声询问正在努力接受这一切的契约魔王,更没有贸然插入红世魔王的对谈之中。
      “现存的大部分红世魔王都是诞生于新神时期,也就是‘天壤劫火’、‘觉之啸吟’等魔神获得神格、秩序初立的时代,然而我们生活的那个年代还是古神在位、肆意而为的时候。”
      同样没有出声的还有银发的诗人,他只是偷偷瞄了一眼冰蓝宝戒,从卡斯特拉的话语中能隐隐听出一丝怀念。
      “没错,那个时候可真是自由啊!”
      迪安·凱希特的附和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测,不难想象,当时的红世一定如同尚未有火雾战士诞生的现世模样,任由红世使徒随心所欲地生活。
      “所以,你隐姓埋名一直等待下一个乐园,直到‘觉之啸吟’发布神谕,你便立即加入到了前往新世界的队伍中吗?”
      (嗯?)
      兰迪不禁又望了一眼镶嵌在银戒中央的宝石,今天的“哀伤冰火”有些奇怪,时而困惑时而忧伤时而又有些愤怒,似乎把这数百年未曾展露的情感全部浓缩在了这短短数分钟内。
      “不要误会,我摒弃原来的名讳只是不想与古神有牵连,不想用那些毫不抵抗就轻易交出神位的家伙所存在的时代的名字!”
      听到这里,兰迪大致明白了个中原委:原来“天壤劫火”并非红世最初的魔神,在他们之前还有一批魔神,只是这些古神轻率地舍弃了神位,这才有了之后的红世以及相应的秩序。作为诞生在上个时代的红世魔王,“晓命法理”与“哀伤冰火”都是亲身经历了时代的更迭,也深切体会了生存条件的转变。
      “那我们之间的厮杀看来就是命运的安排了。”
      只不过,“哀伤冰火”并没有背弃原有的信仰,而“晓命法理”却截然相反。
      “呵呵,正是如此!”
      即使对契约魔王的刻意隐瞒心存不满,即使对『虫之风暴』的覆灭存有愧疚,可对于眼前的战斗,兰迪没有一丝一毫放水的打算,对手是一位极其出色的自在师,任何的手下留情都只会招致自身的毁灭。
      “你现在,是新神的信奉者吗?”
      迅速理解了契约魔王与“晓命法理”的恩怨纠缠后,银发的诗人也有自己的问题。
      “不,我现在是无神主义者,如果说非要在心中竖立一个神的话,那就是媞坦妮娅大人!”
      果然,卡斯特拉在故意将“侍星月姬”的形象带往负面,有意将之塑造成一个两面三刀的恶徒,以便自己的契约者能痛下杀手。
      可兰迪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了,也不是从未与『虫之风暴』接触过局外人!
      无论是在狂风中东倒西歪、还是深深陷入泥泞,『虫之风暴』的成员们依旧不顾一切匍匐向前,为了心中闪闪发光的珍宝——“七星”,为了实现“七星”所期望的理想世界。
      这,才是他所认识的『虫之风暴』成员!
      同样的,迪丝、帕拉斯·萨莎也是如此,强大而耀眼,吸引着其他人不知不觉就跟随在她们的身后,仿佛追逐着光芒的昆虫。
      (这或许就是太阳的力量吧。)
      视线回到战场,显现为蜉蝣的红世魔王利用谈话时间再次与燃烧的绿色火焰重建了联系,将它们重塑为火焰弹进行操控。
      面对数十枚火弹如蝇虫般的骚扰,兰迪沉着应对,这比他预期的反击攻势弱太多。
      (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没有再次制作出火海呢?)
      脑海中浮现出了过去的画面,曾经在一座小山丘上,兰迪与迪丝从火雾战士手中救出了一名『虫之风暴』的幸存者,虽然已经想不起那位伤势危重的红世使徒的名号了,但他留下的最后话语却又一次飘荡在了他的耳边:
      ——我们可和那些新来的不同,我们不会违背“七星”大人的命令!
      (他,也是如此吗?)
      兰迪停止移动,在周身构筑薄壁阻挡火弹的追击,双眸直直地望向对方:
      “你还在遵行当年的那份协议吗?”
      起先,蜉蝣模样的红世魔王微微侧头,不明白什么协议。
      “??”
      但没多久,他就想到了,“银月诗人”所说的是“七星”曾答应过火雾战士『虫之风暴』成员不会肆意啃食人类。
      “当然,我可不像那些懦弱的古神,媞坦妮娅允诺的事,我即使死也一定要贯彻到底!”
      卡斯特拉似乎有话想说,但终究没有发作,只是愤怒地“哼”了一声,而兰迪却不免感到些许悲伤。
      那次剿灭战过后,“七星”在临死前曾将『虫之风暴』的领导权交于兰迪与迪丝,可既没有旁人作证,况且“七星”又是死于自己手上,兰迪与迪丝商议后决定将这份权利交给了本就是组织成员,又是及时察觉到异变的“凶界卵”加利。
      然而“凶界卵”加利毕竟不像已故的“百足”阿姆菲斯巴纳、“黯祭血蜂”潘娜恩伽尔、“岩槌居”埜頭地等元老那样有威望,很快就有年轻成员不服而脱离了组织,继而违反当初和火雾战士约定的条约啃食了人类,随即整个组织因此受到牵连进而遭到火雾战士的无情讨伐,最终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如果『星月辰光』能再早点建立就好了……)
      原以为稳妥的处置方案结果却招致了“七星”辛苦建立的组织毁于一旦,他和迪丝都愧疚万分,甚至花了大量时间去寻找『虫之风暴』的幸存者,结果只找到了心灰意冷的“凶界卵”以及在他自在法“五月蝇之风”庇护下得以逃脱的数人和几名儿童。
      可能的话,兰迪真不想与眼前这名红世使徒为敌,然而无论是契约魔王的态度,还是自身犯下的杀戮,都不是能与对方一笔勾销的。
      ——从不畏惧任何伤害,纵使前路艰险漫长,如此渺小却不断前行,平凡的小虫也能掀起强有力的风暴!
      正如“七星”为这个组织定下的格言,昔日的『虫之风暴』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物,的确好似一股风暴席卷了整个大地,甚至两度挫败了火雾战士针对性的讨伐。
      ——从不哀叹生老病死,即使这永远如何漫长,无用的我也绝不回头,只化为一条一心一意的小虫!
      没能重振『虫之风暴』辉煌的“凶界卵”一度心灰意冷,但当“冥奥之环”决意发动“壮举”而邀请他时,他没有退缩、没有推脱,尽职尽责地担负侦查、监视,并在必要时配合“虹之翼”封锁空域,成为那场犹如狂风暴雨的大战中的光荣一员。
      回首侧后方的旅馆,勉强能行动的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正坐在屋顶观望,柏木雪羽与雪村麻友守望在房间窗前、还有身陷战场的伊丽莎白·莱娜·鲁宾、琪雅以及其他被强制契约而成的火雾战士……“侍星月姬”也用自己的方式掀起了一股不一样的狂澜。
      (有关虫的故事今天就由我来划伤句号吧,但是这篇诗歌我会让其流传下去的!)
      对『虫之风暴』有愧,被『虫之风暴』所恨,伐『虫之风暴』有功,如今是时候了结这一切了,这一次,他要以自己的意志跨越『虫之风暴』这层壁障。




第十二章  You


      ——你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呢?
      舍弃了原有名字的红世魔王直冲云霄,晶绿火焰在周围形成一层薄薄的火焰之壁,在火弹的配合下一次次对“银月诗人”发起冲击。
      (迪安·凱希特之所以被称作“晓命法理”就是因为他擅长通过改变姿态及生存方式以此一次次逃脱生死劫难。)
      契约魔王的补充进一步表明了眼前之敌的强大,兰迪在以防御自在式抵挡火焰弹袭扰的同时不得不密切注意对方本体的动向,及时规避撞击。
      燃着残焰的街道正中,“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紧张地仰望上空,无数次想要出手相助的她却始终碍于“银月”的阻隔。
      “为什么兰迪君不收回宝具呢?”
      “因为,不想让人阻碍喵~”
      潜伏在黑影中的杀手目睹着战局的演变,将观察到的不理解之处悄悄询问契约魔王。
      “咦?!‘真红の女王’会是阻碍?”
      “嗯喵~”
      又是一次猛烈的攻击,燃着烈焰的巨大火球擦着兰迪的冰袍边缘飞驰而过,沿途将一栋被已被火团包裹的民屋的一角削去,继而又洞穿了后排的两栋建筑。
      火球缓缓展开,在地面舒张身躯的红世魔王“晓命法理”翘起三根尾丝,在尖端构筑出一枚不亚于自身大小的火弹掷向停留在空中的诗人。
      兰迪立即展开屏障,在减缓攻击的同时,整个身子向下一沉再次避开了对方的杀招。
      “光,轻如纸张。光,散落地方。光,在万物生息中他消亡。他在传唱,不堪的伤,脚本在台上,演出最后一场。
      哀伤的乐曲、紧凑的唱词、精妙的弹奏将存在之力化为道道冰蓝光刃,不断由竖琴射出,直指栖身在民屋丛中的敌人。
      只见“晓命法理”用细足轻敲地面,埋藏于地下的火弹齐射而出,不仅轻易击溃了“银月诗人”布下的刀阵,甚至逼得对方不得不再次构筑光壁进行防御。
      而迪安·凱希特自己则展开双翼,高高跃起,从空中发起宛若流星之雨般的反击攻势。
      与先前通过精准操控自在法尽可能减少存在之力消耗的战斗方式相比,改变姿态后的“晓命法理”依然保持多变的攻击方式,只是,攻势猛烈了许多,尤其是操控火弹进行压制的行为反倒成为了主流。
      (是在模仿“七星”吗?)
      这样的战斗方式令兰迪不由回想了数百年前的那场战斗,纵然自己仅与那位统帅『虫之风暴』的红世魔王有过两面之缘,但对方的战斗风格却在他脑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强悍的爆发力、精准的操控、干净的的动作,足以令他折服。
    ——在这片天空的延续之处吗?
      翱翔在空中的迪安·凱希特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第一次遇到“七星”时的情景,那是一个云彩遮蔽了阳光的午后,当时的他正遭遇两名火雾战士的追击,就在他准备采取惯用伎俩逃脱时,一只巨大的瓢虫从天而降,好似一颗燃着烈焰的陨石重重砸在其中一名火雾战士身上,径直撞向地面。
      眼见同伴性命堪忧,另一名火雾战士立即返身相救,岂料陨石突然张口突出一枚丝毫不亚于自身大小的火球,躲避不及的火雾战士当即遭到吞噬,化为灰烬。
      被牢牢牵制住的火雾战士拼命挣扎,最终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地面越来越近,伴随一声轰鸣化为点点火光。
      “没受伤吧,朋友?”
      巨大的瓢虫在轻松替“晓命法理”解围后,贴心地飞到受助者面前询问,语气中听不出任何上位者应有的傲慢,只有满溢的温柔,强大而热心,又能放下身段平视弱者,在经历了魔神更替、火雾战士诞生等一系列磨难后,迪安·凱希特终于找到了值得自己所信赖、所托付的存在。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无数次地见证了相似的画面一次次重演,帮助受困者,驱逐强权,渐渐的,“七星”媞坦妮娅成了他内心虔诚供奉的神明。
      ——一直填补我心的东西,直到失去才第一次发现。
      因为长期以来一直习惯独来独往,最初成为『虫之风暴』一员时,迪安·凱希特颇为有些不适应,每当这种时候“七星”媞坦妮娅总会及时出现在他身边,却从不严厉地命令他一定遵守什么,只是柔和地询问近况并适时地予以鼓励。
      “迪安先生似乎很擅长自在法呢~我们这边冲锋陷阵的勇者有一大堆,但能坐镇后方实施支援的自在师却很稀少,能不能……”
      “没问题!”
      敏锐的洞察力、精准的判断、和善的态度,作为军团统帅,“七星”媞坦妮娅无疑是出色的,『虫之风暴』在很短时间内就横扫一方。
      “迪安先生,能拜托你一件事吗?我想让那些实力较弱的成员也能并肩作战,可又不希望他们受伤或者牺牲,有什么办法吗?”
      直至此时,“晓命法理”才注意到一件事,原来那些孱弱的红世使徒也想为组织出力,他们不希望自己只是单纯地受到保护,成为组织的累赘,拖累其他人,这是他第一次了解弱者的心理。
      保护弱者不仅仅是保护他们的生命,更重要的是保护他们的心灵,“七星”媞坦妮娅令他了解到什么才是真正的伟大。
      也就是在那一次谈话之后,迪安·凱希特发现自己比起战斗更享受钻研的乐趣,他不禁怀疑“七星”媞坦妮娅是不是早已注意到了这一点才提出的建议呢?
      “真是的,要伟大到什么程度啊!”
      ——这么支持着我的事,
      伴随『虫之风暴』影响力越来越大,被保护的对象不再局限于红世使徒,还有遭到欺凌的人类孩童。
      尽管最初由不少成员极力反对,但那些孩童的懂事与可爱最终还是令大多数组织成员同意了这项提案,而通过与孩子们的交流,『虫之风暴』的红世使徒们也更加了解人类这一物种,随着时间的推移,成员们逐渐把这些人类孩子也视为了组织的一员、自己的同伴。
      为了方便与这些新成员交流,不少红世使徒会偶尔显现为人类的样子,作为领袖的媞坦妮娅自然也不例外,每一次的取胜归来,每一次又救助了新的同伴,她总会化为人类少女并由衷地露出笑容。
      不过,迪安·凱希特并不羡慕,因为,他有独占这份笑容的特权,那就是在自己研究出新的自在法之时,他时常以方便演示为借口化作人类模样,而媞坦妮娅自然也跟着他显现为人类形态。
      那个让他倾倒的笑容爽朗、灿烂又透着淡淡的温柔,有时候他不禁怀疑这是不是“七星”媞坦妮娅所具备的一种神力。
      ——这么经常露出的笑脸,
      这样简单的平和一直持续着,直到一个人类女孩的出现!
      娜乌西卡,“晓命法理”不知道“七星”媞坦妮娅是从哪里找到那个孩子的,他只知道自从那个孩子到来后就一直被媞坦妮娅带在身边,就仿佛是亲生女儿般,也因此夺走了许多他与心中女神的独处时光。
      最初,他一度是十分讨厌这个人类女孩,明明那么弱小,凭什么始终黏在如此伟大的“七星”身边!
      可是,有一天,就是这样一个被他认为一无是处的人类女孩却突然询问他,自己是否被讨厌了,是否在他汇报成果时回避比较好。
      当时的他惊愕了,他没想到看似孱弱的女孩会有如此的洞察力以及敢于当面质问的勇气。
      在这之后的日子里,一天天长大的娜乌西卡逐渐成为『虫之风暴』军师一般的存在,由“七星”媞坦妮娅负责大的整体战略,而娜乌西卡则着眼于细节以及具体的规划。
      不知不觉间,“晓命法理”和其他红世使徒已不再将这个小女孩视为一个无知的人类孩子,而是与自己一样的同胞,甚至是仅次于“七星”媞坦妮娅的存在。
      然而,就是在那一天,在进攻葛达姆斯的过程中,娜乌西卡为了保护“七星”媞坦妮娅而被火雾战士所杀!也就是从那天起,“七星”媞坦妮娅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曾经熠熠生辉的双眸慢慢变得黯淡!
      他明白,他的女神在坠落!
      ——失去的代价实在是太大。
      无论他如何呼唤,无论他怎么劝诫,“七星”媞坦妮娅始终不愿放弃娜乌西卡,源源不断地输送存在之力给这个仅剩一丝气息的女孩,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据点半步。
      因为朝夕相处,因为并肩战斗,他,以及其他『虫之风暴』成员同样悲伤,也都能理解首领的这份不舍。
      然而『虫之风暴』遭遇的困境还不仅于此,受制于与火雾战士达成的承诺,所有成员均不再出动啃食人类,只是守在洞中消磨剩余的时光。
      眼看大家一天天虚弱,眼看“七星”媞坦妮娅走向死亡,“晓命法理”决定做些什么,他要挽救他心中的神,以及那个神所创造出来的世界。
      于是,他离开了组织,孤身一人,去寻找一条能拯救大家的路,一条不依靠啃食人类也能源源不断获得存在之力的道路。
      ——拼命伸手挣扎想要找回来,
      经过几番摸索,一个疯狂的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中,人为地制造出火雾战士,虽然这会让红世使徒不再能自由行动,但至少大家都能存活下去!
      可是,这样的研究太离经叛道,他既无法向火雾战士求助,也没法和其他红世使徒商讨,一切只能通过自己的摸索。
      就是在这样的孤身奋斗中,他结识了一位同样对这一研究感兴趣的怪才,“探耽求究”丹塔利欧教授。
      合两人之力,契约仪式的大致原理终于有了眉目,只是这一过程的复杂程度及危险度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为此他们又制作了用于稳定仪式的宝具才勉强能保障进行契约仪式的红世魔王和人类的安全。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啊,我~们居然造出了火~雾战士~”
      在成功制造了出了第一名火雾战士后,“探耽求究”带着满意的笑声离开了实验室,而“晓命法理”则在这之后继续改进。
      ——却如风般穿过,看似可得,但触碰不到……
      历经漫长的岁月,当他再次回到昔日的据点,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没有任何同伴的气息,也没有任何人类的存在!
      原来,他耗费了太久、太久的时间,在此期间,他想要拯救的“七星”媞坦妮娅已然陨落,他想要拯救的同伴已被诛杀。
      望着空空如也的洞穴,或许自己的研究成果真的能构筑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是在这其中却永远没有了主角,没有了他所憧憬与敬佩的女王。
      ——孤独与绝望压抑着,胸口的心快要碎掉。
      他四处寻访想要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所能获悉的只有『虫之风暴』因啃食人类继而遭到了火雾战士的围剿这样模糊的情报。
      “我要杀了那些讨伐工具!”
      浓烈的思念与不甘在胸中燃烧,化为怒火炙烤着他的整个身躯。
      他一边持续寻找着参与那场剿灭战的火雾战士,一边继续完善自己的研究,只是目的却早已偏离了最初,本应用于拯救娜乌西卡与“七星”媞坦妮娅的希望如今却成了他制造复仇工具的手段。
      渐渐的,一条条模糊的信息汇聚在一起,原来在火雾战士讨伐『虫之风暴』时,“七星”、“百足”、“岩槌居”等元老级的干部早已不在,为首的是红世魔王“凶界卵”加利。
      虽说“凶界卵”加利也是『虫之风暴』干部之一,但他的资历远远不及其他诸位,也正因为如此,才有成员不服约束擅自袭击人类而招致大祸。
      (难道是“凶界卵”加利叛变导致的?)
      迪安·凱希特曾一度如此猜测,然而“凶界卵”却已随着“九垓天秤”的覆灭而消亡,这让他再一次失去了方向。
      没有同伴,他独自行走在复仇之路上;
      没有目标,他茫然地搜集凶手的线索;
      孤独与绝望,数百年间不断地折磨着他,若非胸中那一腔无法发泄的怒火,恐怕早已跟随“七星”而去。
      ——但记忆里你的笑脸总是在鼓励我,
      每当遭遇绝境,他都会回忆起当初在『虫之风暴』的日子,回忆起“七星”媞坦妮娅的微笑,回忆起对方充满温暖的话语。
      有时候,“晓命法理”自己也觉得奇怪,本应习惯独来独往的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在乎一名红世魔王,真的是将她作为自己心中信赖的神祗了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但无论什么原因,都不会改变一点,查明事情真相,找出真凶!
      尽管“七星”媞坦妮娅已经不在,尽管『虫之风暴』也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但“晓命法理”依然遵守着当初不肆意啃食人类的约定,不为火雾战士,而是为了不背弃自己心中的那位女王。
      同样遵循的还有救助弱者的信条,在身为『虫之风暴』一员的日子里,深受“七星”媞坦妮娅的感染,他不再轻视原本只被自己视为食物的人类,这些看似软弱无力的生物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
      所以,他运用自己的研究成果去帮助那些顽强却受制于环境的孩子,使他们摆脱困境,一如当初媞坦妮娅收留娜乌西卡以及其他人类孩子那样。
      怀着思念、抱着不甘,亦步亦趋地模仿着心中的女神,追随着对方逝去的背影,度过了数百年。
      由于曾经与“探耽求究”合作,迪安·凱希特收到了『化装舞会』的邀约,可是,他拒绝了,他已经决定不再加入任何组织了,一心一意地坚守『虫之风暴』这个带给自己无数美好回忆的居所。
      “是吗,真可惜,不过,‘逆理之裁者’大人还有一件事要卑职转达给阁下。”
      经过了四百余年的等待,他终于获知了杀害“七星”媞坦妮娅的真凶,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及“棺柩裁缝师”。
      ——再一次回到从前吧,这一次一定没问题!
      娜乌西卡犹如铃音般动听的歌声又一次在耳边回响,这是人类女孩在思念亡姐时才会哼唱的歌谣。
      不愿背弃“七星”媞坦妮娅的红世魔王舒展翅翼,水晶绿色的存在之力沿着密集的脉络涌至薄翼边缘形成一层明亮的光晕。
      因为知晓“银月诗人”的强大,他才创造出一个又一个强大的火雾战士作为先锋。
      灰暗的身躯逐渐被两侧的光晕所撕扯,在身体的中央,一簇晶绿火焰绽放出绚烂夺目的光彩,晶莹剔透好似珠宝。
      因为『傀轮会』的庇护,他只能等待,等待有朝一日“银月诗人”的离开。
      “不愧是‘银月诗人’,不仅去除了我留在契约者身上的印记,连同与红世魔王契约的部分也改写了。”
      “晓命法理”的声音缓缓从如心脏似跃动的火焰中传出,对于自己制造的火雾战士不听从号令,他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话虽如此,但他制造火雾战士用以复仇的目的已然达成了一部分效果,毕竟在不到2周的时间内,兰迪先后与数名强者交战,无论是在身体、精神还是存在之力存量方面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些负面影响。
      “不过复仇这种事,不是自己动手也就失去意义了。”
      电光火石间,晶绿火焰朝着“银月诗人”疾驰而来,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之际,已然贯穿了对方的身躯。
      “又是残影吗!”
      火焰渐渐扩散,重又构筑出“晓命法理”应有的模样,这一次的重塑与原来的形态相比并没有多少变化,但色泽却明亮许多,通体成富有光泽的晶绿色,一对薄翼宛若刚刚从染缸中捞出的细纱,鲜嫩地能滴出水般。
      (媞坦妮娅大人,再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会来继续守在你的身边……)
      ——一直都在你的身旁面带微笑。


人物介绍:
      迪安·凱希特:真名为“晓命法理”的红世魔王,性格严谨,从不与他人深交,习惯独自行动。战斗时通过自在法“理·百态”改变自身外貌及战斗方式,令敌人难以捉摸。在自在法方面造诣非凡,曾创造数种复杂自在法,并进行强化。在古神被诛灭后,利用自在法“命·万象”改变自身模样并更名为“侍星月姬”,成为第一批前往现世的红世使徒,之后加入红世组织『虫之风暴』。火焰颜色为水晶绿。
自在法介绍:
      理·百态:红世魔王“晓命法理”迪安·凱希特的独创自在法,通过模仿某一物种生长的各个阶段的不同形态改变自身外观,同时调整战斗方式,令敌人难以掌握其战斗风格。
      命·万象:红世魔王“晓命法理”迪安·凱希特的独创自在法,必要时改变原有外观及习性,以渡过危及生命的险关。
宝具介绍:
    圆盘形宝具“七星盘”:由“侍星月姬”制造,可以将被其击败的红世使徒囚禁于宝具中,是类似于火雾战士的临时“容器”。



第十三章  暁の車


      再次进化的“晓命法理”呈现出与原先大相径庭的攻击模式,几乎完全放弃使用自在法,而是化身为一道电光,依靠速度及冲击力进行突击,这也是“银月诗人”最为不擅长应对的一种战斗风格。
      虽说是放弃了使用自在法攻击,但作为曾经的自在师,最基础的侦测自在法还是保留了下来,这就使得兰迪无法像应对其他近战者那样:仰仗幻术隐藏真身,而后暗中施展大型自在法予以打击。
      化作蜉蝣模样的迪安·凱希特悬停空中,透明的翅翼快速振动,洒下无数晶绿色的火星,密布在兰迪躲藏的矮房上空。
      以存在之力构筑的虚假人影从阴影中一跃而出,附近的光点迅速贴近,在碰触到目标的刹那即刻引爆。
      “我还以为这个形态不会使用其他自在法,看来是故意误导我们啊!”
      诚如契约魔王所言,自从再次改变形态后,对方除了以火焰包裹全身进行冲撞外未曾使用任何其他自在法,此时突然洒下的火种原以为与一般火弹无异,不曾想是会自主靠近目标进行攻击的炸弹。
      环顾四周,能够撤离的路线均被这一枚枚火弹封锁,倘若这时候敌人发起攻击——
      “来了!”
      不出所料,“晓命法理”之所以突然降下火弹就是为了迫使兰迪蹲守原地、无路可退。
      晶绿色的火焰汇聚在尾部,霎那间,一道绿光划过长空直击小屋,短暂的宁静过后,小屋连同周围的建筑在火弹的助攻之下全部化作了一片火海。
      只不过,素来谨慎的“银月诗人”早有准备,在开战前埋下的自在符此时发挥了作用。
      远处的一张白色纸片燃起冰蓝的火焰,转眼之间,兰迪已经转移到了相距百米之外的小饭馆门前。
      感知到兰迪气息尚存的红世魔王立即发起又一轮攻势,纤长的身体覆盖一层绿色火焰快速逼近,犹如一道横空出世的闪电。
      “失われた心 取り戻す Vain Wall”
      无数圆形光壁从满月月相飞出,重重叠叠地阻挡在兰迪身前,正面承受了“晓命法理”迅猛一击的光壁微微弯曲,如同遭到撞击的海绵一般。
      未能得手的红世魔王没有停顿,稍许后退突然飞至兰迪斜上方再次发动突袭,然而依旧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冰蓝屏壁之上,而后他又先后从各个方向发起了数次冲击,却每每被光壁所阻挡。
      依靠防御自在法争取时间,兰迪迅速吟唱起新的诗篇,伴随乐音的转换,一股股气流从代表新月的火圈中流出,渐渐的,数量可观的冰蓝火团浮现在周围的半空。
      “目を逸らさずに 全てこの胸に 刺さる真実ならば”
      对“银月诗人”有着深刻研究的红世魔王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立即聚集能量于尾丝,再一次发射威力巨大的重炮。
      与此同时,披着青色电火的本尊凭借极高的速度突然窜至兰迪身后不远处,而后加速袭向对方,试图造成前后不能相顾的局面。
      兰迪当机立断地放弃阵地,一个侧身翻滚躲过了势在必得的一击,即使如此,歌声依旧没有中断。
      “歩いて行こう 歪み塞がれた 星の扉の向こう...”
      遭到前后夹击的冰蓝屏障依然坚固,在自在式的引导下,蓝色火团徐徐散开,形成一片冰蓝浓雾,而矗立于其中的屏障转瞬化作一道刻满星图的水晶之门。
      “开!”
      半透明的门扉缓缓开启,巨大的吸引力将附近的一切全部吸入门中,呈现为蜉蝣姿态的“晓命法理”由于距离最近自然首当其冲,可他却及时释放出数条锁链,依靠这些捆绑住建筑以及深深埋入地面的链条使自己的前半身顽强地留在门外,避免完全没入门内的星空。
      “关!”
      出其不意的攻势逐渐演变为僵局,兰迪及时关闭了门扉,尽管没能一举击溃敌人,但这一次的逆袭俨然耗费了“晓命法理”大量的存在之力,可以说基本达到了预期目的。
      丧失了半身的红世魔王咬牙盯着自己追逐了半个世纪的对手,在“银月诗人”发动新一轮攻击前先一步移动至半空,展开双翼,无数晶绿火球再次降下。
      为了避免卷入两位自在师的范围攻击中,“虚影の踊り手”在契约魔王的建议下早早就隐秘移动至小镇外的密林之中。
      “大家真是好厉害呀~”
      此刻的小镇已然面目全非,只剩下残损的建筑与未燃尽的火焰,唯一保存完好的只有众人寄宿的旅店,一道樱紫屏障将之与战场隔离。
      重伤初愈的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与雪村麻友肩并肩坐在屋顶,这位总是对战斗充满兴趣的女孩少见地没有关注战场,而是困倦地枕在透着一丝狡黠笑容的少女肩上,一张放置在她身旁的糖纸缓缓飘落。
      “咦!!夏洛蒂酱居然睡着了?”
      雪村麻友似乎颇为得意地剥开糖衣,将棒棒糖含在嘴里,随后轻轻戳了戳靠在自己肩上的夏洛蒂的脸颊,又捏了捏对方娇小的鼻子,仿佛在摆弄玩偶一般,这要是在平时简直是无法想象的画面。
      这一幕令远处的琪雅不禁有些羡慕,她也好想有个像夏洛蒂那样可爱的妹妹,然而对方纯真无邪的行为方式又不由让她感到一丝寒意。
      “危险!!”
      契约魔王突如其来的警示立刻唤醒了处于幻想中的女孩,她本能地向上跃起,原先站立的地方忽然伸出的几根晶绿色藤蔓惊出了她一身冷汗。
      “这是——”
      “看来‘晓命法理’需要补充存在之力了喵~”
      琪雅落地的瞬间又有几根晶绿枝条从地面刺出,敏捷的少女连续后翻勉强躲过。
      “琪雅可不是粮仓啦!!!”
      相同的情形也出现在其他火雾战士周围,只不过由于宝具“银月”及“耀曇の修女”的自在法的阻绝,“純穉公主”及其他伤势未愈的火雾战士并没有沦为他人口粮。
      即使如此,只存有半身的蜉蝣依旧没有舍弃对于陆光烈的庇护,也没有袭击任何小镇中的居民,他的摄取对象似乎仅仅是作为火雾战士存在的众人。
      “他、仍然在坚守着‘七星’的誓言啊……”
      感叹之余,刚化解试图夺取存在之力的偷袭的“银月诗人”不得不又一次面对漫天的火弹,这些绿色圆球与前一次的略有不同,它们每下降一定高度都会自主分散成更小的火点,按这般情形,这些火弹还未落到地面恐怕就会连城一片火海。
      “察觉到了吗?”
      “嗯,自从转换形态后,‘晓命法理’的存在就不断变弱。”
      卡斯特拉与兰迪几乎同时发现了敌人的怪异之处,但逐步逼近的晶绿色包围网使他们不得不先集中注意力破解眼前的困局。
      (难道真的像蜉蝣那样“朝生暮死”吗?)
      这样的念头快速闪过,只是此刻的他顾不得细想了。
      作为自在师,兰迪对气息的感知极为敏锐,他知道除了眼前的火海,更为致命的是盘踞上空的“晓命法理”,化身蜉蝣的敌人借助绿色火海的遮蔽已悄然移动到了自己的后上方,俨然是在准备再一次发起冲击。
      兰迪用左手食指和中指紧扣住琴弦,将其尽量向前拉伸,右手的手腕抵住琴身,其余手指继续抚琴,同时在自身周围构筑最简单的防御自在法。
      “逝く人の调べを奏でるギタ-ラ”
      这是一次赌博,既然自己能侦测出对手的行动,那么,同为自在师的“晓命法理”没有道理不能辨识出自己会使用怎样的自在法。
      (本不想在这里使用的……)
      由于单手演奏,琴音明显地偏向高音区,哀伤的曲调配以诉说式的唱词,燃着烈焰的小镇顷刻浸没在悲戚的深渊之中。
      “来ぬ人の叹きに星は落ちて”
      被封绝隔绝的夜空仿佛也感受到了这幽幽乐曲中的忧伤,落下包裹着蓝色火焰的颗颗星辰,犹如泪珠。
      可是,这一切并未能阻挡“晓命法理”进击的脚步,拖着长长的焰尾,冒着陨落的星辰,残缺的晶绿蜉蝣直逼目标。
      就在他即将穿越火云的刹那,兰迪左手食指松开了琴弦,一道光影朝着高速接近的敌人直扑而去。
      突然而至的斩击完全出乎迪安·凱希特的意料,来不及构筑自在法屏障的他匆忙向右侧倾斜,但光刃依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削去了他将近1/3的躯体。
      这一次不成功的规避致使“晓命法理”偏离了最初的攻击路线,察觉到这一点的兰迪转身躲闪,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片刻,他松开了紧扣琴弦的中指,又一道月牙形光刃如离弦之箭般迅猛而出,轻易便贯穿了用存在之力构筑的外甲并横切了对方躯体。
      虽然“银月诗人”精通自在法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第一任师父是一位剑士,火雾战士“焰刃舞者”布丽塔·蒂娅·苏尔特,而对方最擅长的便是居合,也就是俗称的拔刀术,而这一手正是经由对方的得意技“一闪”而来。
      同一时间,整座小镇完全淹没在绿色的火海之中,唯一没有燃起烈焰的只有被“银月”保护的少女,被晶绿屏障庇护的青年,被樱紫火墙阻隔的旅店以及一颗缺了右边部分的蜉蝣头颅。
      “想い出を焼き尽くして进む大地に”
      火焰中,拖着受伤身躯的兰迪一步一步地走向支离破碎的“晓命法理”,鲜血不住地沿着血痕从额头经过微闭的左眼滑落脸庞,滴在长袍之上,华丽的服饰在烈焰的炙烤下已破败不堪,背部一整片焦痕触目惊心。
      可是,染着血的双手并未停下,离别的旋律从指尖飘散而出,回荡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懐かしく芽吹いて行くものがあるの”
      渐渐的,愤怒的火焰熄灭了……
      兰迪站在随风舞动的树荫下默默哭泣,在树的另一侧同样有一位低着头哭泣的男子。
      流星划过天际,仿佛是他们深沉的泪水,又仿佛是已逝之人送来的饯别礼。
      曾经一次又一次地呼喊“不要离我而去”,终究没能留下自己心爱的人。
      古树下,一朵兰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曳,树的另一边,同样绽放着一朵橙色的小花。
      “如果不是以这种形式见面,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
      同样深情的两人,同样为了自己曾经珍视的人不惜与周围为敌。
      “也许吧……”
      场景无声地变换,两人同坐在夏日的沙滩,遥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大海。
      粼粼波光之中映出了“七星”最后的光景,战斗、囚禁、解脱……橘色火粉最终在广阔无垠的海面四散而去,徒留下一轮落日。
      “果然是这样啊……”
      在数百年的追逐中,迪安·凱希特越深入了解被他视为凶手的两人越觉得他们不应该会无缘无故地杀死“七星”,所以,他孤注一掷地进行了一次豪赌,而赌注便是彼此的性命。倘若不能手刃“银月诗人”,那就表明当初事出有因,媞坦妮娅不赞成他的复仇;反之,则证明他的做法是媞坦妮娅所认同的。
      片片黄叶随风飘落,再次回到树下的兰迪背靠着树干,在树干的另一侧,迪安·凱希特同样靠着。
      “你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以这种形式见面,我们真的能成为朋友。”
      红世使徒、人类、火雾战士,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大家和睦共处呢?
      迪丝失败了、媞坦妮娅也失败了,在她们之前的魔神“祭礼之蛇”同样失败了,而今“晓命法理”所创造的人为火雾战士也不能算是成功。
      “你,其实从踏上这座战场的那刻起,就没有打算活着吧?”
      天空降下柔和的细雪,转眼周围的一切换上了层层银装,抬头仰望,曾经的绿荫盖上了一层拜拜的积雪。
      “我已经让媞坦妮娅等太久了,是时候该走了……”
      始终背身而对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身,绕过阻挡在两人间的古树,彼此相对。
      “最后能知道事实的真相,能和著名的‘银月诗人’酣畅淋漓地大战一番,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也是,能和像你这样的对手切磋,我也很荣幸。”
      迪安·凱希特微笑着挥手告别,转身踏着稳健的步伐渐行渐远,霎那间,已经走过了积满厚雪的石桥。
      石桥另一边,两位橙发少女洋溢着微笑静静等候,距离她们更远处,背着棺柩的少女正在追逐一只雪兔,跟在她后面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依旧留着那一头散乱的碎剪短发。沿着冰封的河流遥望,有一位裹着薄衣的孱弱少女正在岸边欣赏着结冰的兰花,不时望向桥的这边,似乎在等待谁。
      “宛棠——”
      少女抬起头,微笑着望向兰迪,正当他想要过桥时,少女却伸手摇了摇。
      “还没到时候哦~表哥~”
      一阵劲风夹杂着鹅毛大雪迎面而来,眼前的一切逐渐被苍茫的白色所阻隔。
      “喂,没事吧!”
      耳边传来的是契约魔王焦急的询问,睁开眼,只剩下半边头颅的“晓命法理”正化作点点火粉飘向夜空。
      环顾四周,曾经因战斗而遍布断壁残垣的小镇在绿色的光芒下逐渐修复,小镇中的居民没有一人因为这场战斗而遭到吞噬。
      “他,至死都是「虫之风暴」的一员……”
      “住手!‘银月诗人’,你不能杀死他!”
      意识到自己追逐的对象很可能就此退场时,伊丽莎白·莱娜·鲁宾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匆忙出手,可她攻击的目标不是“晓命法理”,而是“银月诗人”兰迪。
      只是,冰蓝的半透明光壁却无情地回绝了她的请求。
      所谓爱恨只在一线间,也许“真红の女王”自己也没意识到,她追寻对方数百年真正的愿望并非是为了杀死对方,她只是想听到对方一句道歉,以及——
      说一句“谢谢……”
      伊丽莎白跪坐在地上,遥望一点点消散的红世魔王,原以为自己是恨对方的,直到对方濒死,她才发现埋藏在自己心中的并非是恨,而是另一种感情。
      没能奏效的攻击令兰迪体察到了少女的心思,他收回宝具“银月”,同时转身离开,将剩余的告别时间交给其他人。
      伊丽莎白·莱娜·鲁宾与琪雅,两个整日相互争执的女孩,在这一刻先后来到“晓命法理”的残骸边,默默地守望着逐渐消逝的火焰,见证着这个帮助她们逃离悲惨现实却擅自将她们推入争斗漩涡的红世魔王的最后。
      站在她们对面的是一位青年,一位对未知事物充满好奇的青年,由于“晓命法理”的消亡,他很快将被迫离开战场,返回到他应该存在的世界中去。
      “再见了,老师,谢谢你让我见证了这么多彩斑斓的故事。”
      远处的旅店,樱紫色的帷幕已然降下,夏洛蒂揉着眼睛疑惑地观察周围。
      “弦音轻颤鸣心绪,又送他人去。灼炎彻夜未曾眠,数载情仇,拂晓化云烟。洁白寰宇依如故,不染腥红雾。万千血泪几人知,一曲哀歌,犹若海中石。”
      伴随幽幽琴声,小镇又恢复到了最初的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真红の女王”解除了封绝,一缕缕黎明的曙光投入这座覆着冰雪的宁静小镇,一列客货两用的机车伴随隆隆声背着朝阳驶过临近的车站。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7-10-8 03:14 编辑

断章五 Scarborough Fair


      火,四周都是烈火,隶属于『魔术殿堂』的红世使徒如饥饿的蝼蚁般遍布城市各个角落,然而“铜牛”塔罗斯却毫无畏惧,在群敌中左突右冲,如入无人之境。无论是火焰,抑或是兵刃均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伤痕,而围攻的敌人在他的反击下纷纷倒下,卷起的残焰如雪花般飘舞。
      城市的另一侧,“储幸跃兔”伊丝忒依然活跃在各条布满强敌的主要干道,她总能突然从敌人身边的地面跃出,用强有力的后肢狠狠踢踹目标,之后迅速钻回地下,令闻讯而来的增援无从追击。不时她又会制造坑洞致使落单的红世使徒跌落深坑,继而封住坑顶,在地下迷宫中肆意虐杀这些可怜虫。
      悠长的海岸线上方,一只披着生壁色火焰羽毛的猫头鹰肆意翱翔,洒下点点火粉,在空中形成一团生壁色的尘团。但凡闯入其中的敌人,皆犹如身裹稠泥,难以自由行动,最终被“淬火羽枭”莫考伊捕捉撕为碎片。
      三名红世魔王呈三角形队列有序地向前推进,面对在数量上数十、甚至数百倍于自己的敌人,他们的眼神中没有半分的不安,仿佛这只是一场攻守游戏。
      无声地跟在三角队列之后的是一位手持金盾的少女,与强悍的三位红世魔王相比,显得有些瘦弱,可散发出的气场却远超在场的任何人。
      最初曾有几名不知深浅的红世使徒试图从背后偷袭,可他们才刚靠近,甚至还未进入自身的攻击范围便瞬间化作石像,继而干裂化为细纱,最终只剩一簇簇残焰。
      “蠢货,这可是‘睿智女神’,「星月辰光」的首领!”
      一名身形高大的巨人站在众红世使徒身后,高高举起的双手捧着一栋折断的建筑,前额嵌着的巨大独眼紧盯少女。
      “看我怎么杀死她!”
      伴随咆哮,倾注了火焰的建筑残体高速飞向“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在飞向目标的过程中,燃着火焰的“炮弹”忽然又分裂出了同等模样的四块,将最初的一块围在中央。
      身着白色纱裙的女孩不以为意,光着脚丫继续行走在古老的石板路上,就在即将被击中的瞬间,五枚巨大火球突然化作了石像,很快便风化为细砂,轻轻从帕拉斯·萨莎的身旁拂过。
      “!!”
      正当“大个子”红世魔王准备发起第二波攻势之时,却突然发现处于风沙中的攻击目标不知何时消失了。
      一抹白纱掠过视野,他低下头,帕拉斯·萨莎竟已经移动到了自己的身前,玫金色的光辉环绕在少女的右手,好似中世纪骑士长枪的枪头。
      “什……”
      未等敌人发出惊叹,娇小的火雾战士女孩猛地刺出右手,光辉汇聚成一柄长枪顷刻洞穿了眼前之敌,之后顺势延伸,在又贯穿了后方数十名敌人后逐渐收缩成一缕细线,渐渐消失。
      与此同时,围绕在独眼攻击者周围的红世使徒也因为“睿智女神”的突然迫近而遭到自在法“石蛇之盾”侵蚀,沦为一座座石像,最终风干、碎裂,成为一堆堆燃着各色火苗的细砂。
      远方,身陷重重围困的“铜牛”塔罗斯瞥见了耀目的玫金色闪光,突出的鼻子底下,宽厚的嘴唇微微开启,发出了阵阵低沉的笑声。
      “笑什么笑,背叛者!”
      发出怒吼的红世魔王挥起手中的大刀砍向塔罗斯,在他身后,一个顶着烛台的矮人也加入战局,频频释放火弹进行支援。
      魁梧的牛头人完全不进行任何防御,迎着劈来的刀刃挥拳击向红世魔王,迅猛的直拳如子弹般轻易洞穿了敌人的盔甲,数拳过后,厚重的胸甲成了破败的筛板,内部的火焰不断向外溢出。
      气势汹汹的骑士颓然倒下之际,“铜牛”已然杀到了烛台矮人面前,惊慌的敌人急忙转身逃窜,势在必得的塔罗斯向前一步,高高跃起,十指交叉握拳重重砸下,对方瞬间分崩离析,溅起的碎片四处飞散。
      转过身,如铜铃大小的双眸瞪向周围,原本试图袭击的敌人瞬间止住了动作,缓缓向后退却,因为他们谁都明白贸然出手无异于送死。
      沿着熟悉的坡道向下,包围圈缓慢地跟随他一起移动,却没有红世使徒敢于率先发起攻击。
      街边的房屋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城市居民停留在往日的生活轨迹途中,没有人想到厄运会突然降临。尽管在开战前已经通过各种方式迁移走了一部分居民,但终究数量有限,倘若大规模人口移动势必会引起其他势力的察觉。
      (真是对不起各位了!)
      古朴的建筑、毗邻的沙滩,让他不由想起了远方的一座小镇——斯卡布罗。在那里,喜欢人类的塔罗斯曾经有过一位恋人,当时正为组织开辟新保护区而寻找合适地点的他邂逅了一位姑娘并且一见钟情。
      ——你能否为我做一件亚麻衬衣,但不能有褶缝和针脚,濯洗于远方的枯井,晾于从未开花的荆棘?
      熟悉各种人类文化的他随即引用了当地民谣向对方告白,女孩起初对于塔罗斯的行为有些惊讶,但还是欣然用这首歌民谣中的歌词回应了他。
      没过多久,两人便在一起了,始终征战在第一线的“铜牛”第一次暂时离开了组织,度过了一段如梦般美好的岁月。
      沉浸在过往甜蜜中的“铜牛”塔罗斯有些懈怠,这一切自然没能逃过身边那些身经百战的战士的眼睛,在一名头戴礼帽、身体纤瘦的红世魔王率领下,众敌又一次发起了攻势。
      然而他们的攻击依然还是未能洞穿自在法“铜肤”的防御,回过神来的“铜牛”轻易杀死了偷袭自己的敌人,无数的碎片与火焰在他周围飞舞。
      “尽是些耍小聪明的家伙。”
      忽然,一阵强风袭过,塔罗斯不由闭上了眼睛,然而已经没有红世使徒敢再次偷袭了。
      睁开眼,他踏着有力的步伐继续向前,抬起头,先前只是一个小黑点的那片乌云如今已清晰可见,他只需再向前数步便能完成任务。
      余光的一角,一位女孩站在自家的露台上,似乎是在眺望远方,一只秃鹫模样的红世使徒停歇在屋顶,处于静止世界的女孩正化为蓝焰。
      ——你还真像一位骑士~
      相遇的第二年,两人已结为了夫妻,漫步在午后的街道,从两侧五颜六色的建筑中不时飘出红茶与烘焙的诱人香气,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道路尽头是低矮的红墙,红墙之上坐落着层层叠叠的屋宅,一座并不高的山丘静静待在这些建筑之后守护着小镇,如同塔罗斯一般。
      也许是战士的本性,他无法对欺负弱小之人视而不见,虽然也因此惹出过不少麻烦,但成为他妻子的女孩对此并不讨厌,反而与他更为亲密。
      ——可爱的妖精骑士先生~
      塔罗斯一个箭步跃上屋顶,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之际挥出一击摆拳,紧接着左腿对准秃鹫头部便是一击,失去了头颅的禽鸟无声地向后倒去,跌落屋顶,蓝色的火焰重又恢复为七、八岁女孩的模样。
      清除完路边“杂草”的红世强者——“铜牛”塔罗斯很快便抵达了既定的终点,环顾四周,围成一圈的敌人依旧裹足不前,缺乏一马当先的勇者。
      “你们到底上不上啊!”
      其实凭借自身的实力,即使再往前行进数十米都不是问题,可他不能这么做,毕竟这场战斗不属于自己一个人,而是关系到整个组织、整座城市的命运。
      雅典地下迷宫中,披着珊瑚色绒毛的垂耳兔又杀死了一名敌人,但她自身也残留着不少伤口,与“铜牛”塔罗斯不同,“储幸跃兔”伊丝忒并没有铜墙铁壁的防御,她的强悍来自于另一种层面。
      自在法“地葬宫”在地底构筑了一座宏大而复杂的迷宫,伊丝忒能随意地改变迷宫的样貌,也能在迷宫上方随意打开口子令敌人落入迷宫或自己钻出地面。
      此刻,感知到迷宫内敌人气息微弱的她打开了连接地表的垂直坑洞,一瞬间,城市各处又有数名红世使徒毫无防备地落入了死亡迷宫之中。
      伊丝忒一蹦一跳地接近一面土墙,在墙体的另一侧,一名刚刚落入迷宫的红世之徒谨慎地前进,不时张望四周,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异变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临近的土墙突然开了一道口子,一只珊瑚色垂耳兔迎面扑来,年轻的红世之徒急忙释放火弹攻击。
      “又一只!”
      唤作“储幸跃兔”的红世魔王跳起躲过火弹袭击,在空中返身亮出强壮的后足猛地踹向敌人,红世之徒抵挡的左手当即折成三段,强大的后坐力甚至逼得他后退至另一侧墙壁,然而当他想要反击时,“储幸跃兔”早已失去了踪影,土墙缺口也已补上。
      “嘁,下次再遇上一定杀了她!”
      可惜这只尚处年幼的猎物还不知道,他没有下一次了,“储幸跃兔”留下的烙印如同死神的齿痕,深埋于地下的迷宫牢牢锁定了他,突然刺出的尖刃、骤然坍塌的顶壁、滚滚袭来的泥石流、填满整个通道的巨球……各种机关不间断地攻击着这位被迷宫之主判刑之人,很快,他的气息就消失在了迷宫的角落,一如其他罹难者。
      “真是爽快,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战斗过了!”
      挥拳,又一名红世使徒倒下了,“铜牛”塔罗斯守在路口,源源不断从各个道口赶至的敌人在他手中化作朵朵火花,飘向空中。
      土黄的皮肤隐隐泛出绿光,经历了长时间的鏖战后依旧没有残留下任何伤痕,在周围火光的映照下,有一种金属浇铸的错觉。
      就在不久前,“储幸跃兔”借助通讯自在法进行了汇报,这只异常活跃的兔子早早便抵达了既定区域。
      铜铃般大小的双目望向空中,他们三人中现在只剩“淬火羽枭”莫考伊还在与敌人苦苦纠缠,尚未能到达。
      此时,一名头戴礼帽的红世魔王突然发起攻击,“铜牛”毫不退却地迎面给了对方一击重拳,拳头直直地穿过敌人的身体。
      然而——
      (感觉好像之前干掉过了啊!)
      濒死的敌人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典型的欧洲面孔,鼻梁上端微微凸起形似驼峰,远超人类长度的鼻尖下勾酷似猎鹰。
      一丝不祥的预感闪过,塔罗斯警觉地向后一跃,从嘴中喷出的烈焰将拥有这张恐怖面容的敌人烧成灰烬。
      又一次,他感受到了寒风的侵袭,带着一抹湿气,好似曾经居住的某个小镇。
      ——塔罗斯原来住在那么遥远的地方啊!
      结婚第三年的一天,两人置身于小山丘之上,一边感受着从北面吹来略带寒意的海风,一边漫步在花丛之中。
      ——嗯,有机会的话一定带你去我的故乡看看~
      牵着女孩纤细的手,塔罗斯享受着从未体验过的幸福,如此这般的宁静生活已远离他数百年了。
      然而,平和的生活结束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快许多,没过多久,这个安宁的小镇便被卷入到了一场战争之中,准确的说,是受到了战争的波及。
      由于和邻国爆发了战争,英国迫切地需要有生力量,不少年轻人都应征入伍了,而平日就除恶扬善的塔罗斯自然不会被遗漏。但他并非普通人,而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红世魔王,一旦介入到人类战争中去势必会引起诸多不必要麻烦,因而他运用自身强大的存在感改变了周围人对他的印象从而逃过了兵役。
      可是,女孩的哥哥却积极地应征入伍了,然后,在一个阴雨天,他们收到了收到了他牺牲的噩耗。
      ——如果当时我能阻止他就好了!
      女孩悲恸地在她哥哥的葬礼上哭泣,这是女孩唯一的亲人,是将她从小拉扯大的至亲,可最终却连遗体都没能留下来。自此以后,女孩的脸上少了昔日的欢笑,仿佛这个小镇秋日的天气般,大多数时间都遍布阴霾,时而降下几阵寒雨。
      很快,战争又一次爆发了,英国又一次对法国宣战,早已被思念与仇恨蒙蔽的女孩恳求着塔罗斯,希望他能为自己的哥哥复仇。
      无法允诺又不忍心回绝爱人的红世魔王篡改了众人的记忆,而后消除了自己的存在,永远地离开了小镇,重又投入到红世战争之中。命运似乎是在告诉他,作为一个战士,你是永远不可能逃脱战争的桎梏的!
      睁开眼,远处海滩上方,“淬火羽枭”终于抵达了相应位置,他立即用敌人无法知晓的通讯自在法告知两人仪式开始。可就在开始注入存在之力的刹那,他看见一名红世使徒正在啃食人类女孩,蔚蓝色火焰不断被剥离。
      “住手!”
      塔罗斯踏着厚重的步伐奔向敌人,在他离开斯卡布罗小镇的第三年,因为一些事情他又返回了那里,却得知曾与他结为夫妇的女孩已经亡故,据说是因为兄长的牺牲而长期郁郁寡欢,最终愤懑离世。
      也许当时还有更好的处理办法,也许当时自己不应该就这么逃走,也许……
      头脑不够灵活的红世魔王一直没能解开这个心结,却也不愿与他人诉说,就这么带着内疚与自责战斗着、保护着……
      一枚利羽突然从旁袭来,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塔罗斯没能及时避开,舛花色飞羽的根部深深插入他的眼窝。
      然而这一击并未能令这位壮汉停下脚步,拥有铜色肌肤的牛头人不顾伤势,一手捂着右眼,一手挥拳横扫,轻易击溃了正在啃食人类的红世之徒。
      解救人类女孩过后,他猛然转身正欲反击。
      “卑鄙之徒,居然暗箭伤人!”
      可是,迎接他的却是另一枚疾行而来的羽毛,幸得眼疾手快,在飞羽刺入左眼前举手抵挡,坚固的自在法使他免于再遭创伤。
      至今都未能被伤及分毫的红世魔王“铜牛”居然负伤了,受到这一事实鼓舞的红世大军再次围攻,火弹、刀剑、巨斧……各种攻击席卷而来,每一名攻击者都妄想着自己能夺取击杀“铜牛”的首功。
      “真是纠缠不清!”
      厌倦了逐一歼灭的“铜牛”塔罗斯抬起腿,用双蹄轮流猛踏地面,蹿出的铜绿火弹如迸散的火花,不断向四周飞溅,重重击打在敌人身上,继而引燃。
      此时,最初刺伤他的羽毛又一次出现,早有所警戒的红世魔王一把抓住,同时望向飞羽袭来的源头,在那里,一名半蹲在高层住宅阳台护栏上的男子出现在他的视野,对方头戴礼帽、身着燕尾服,一副绅士的打扮。
      “什么人!”
      问话间,一名红世之徒举着大刀砍在了“铜牛”塔罗斯的头上,他毫不理会地举起右手,随意一挥便轻易击碎了袭击者的面颊,甚至没有看向对方一眼,于是,这场战斗又多了一个无谓的牺牲者。
      “在下‘凶疫之风’弗雷斯贝尔格,担任「魔术殿堂」的「执政官」。”
      这个名号对于纵横红世战场千余年的“铜牛”塔罗斯来说有些陌生,但根据各种情报表明,能在红世组织『魔术殿堂』中担任『执政官』一职的绝非泛泛之辈,而这一点从对方能轻易伤及自己中已得到证明。
      自在法“铜肤”正如其名,是能够令全身肌肤如同金属般强硬的防御自在法,然而其弱点也显而易见,那便是没有肌肤覆盖的地方,只不过大多数敌人并不了解。可是,眼前这个敌人,三次攻击都是直奔眼眸而去,显然已摸清了他的弱点。
      塔罗斯摆好架势,未遭袭击的左眼紧盯敌人,准备迎接一场有史以来最为危险的战斗。
      “啊,那个,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和你的战斗不是我,而是他们。”
      名为“凶疫之风”的红世魔王微微鞠躬,然后用手指了指围在“铜牛”身边的红世使徒们,帽檐下拥有如猎鹰钩喙般鼻子的面孔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什么!就凭……”
      可是,他的话戛然而止,一片犹如昆虫翅翼般稀薄的铜绿膜片从他的手腕处脱落,同时,他感到一阵晕眩,不由单腿跪地,而后更多的薄片从他身体各处剥落。
      此时,他明白了对方话语的意思,这场战斗的结局从自己最初被击中就注定了,“凶疫之风”袭击他的羽毛中暗藏了能从内部瓦解自己防御的自在法。
      “小的们,‘铜牛’已经不行了,要领赏的抓紧上啊!”
      尽管自在法“铜肤”正在逐步崩解,但距离完全失效还有段时间,塔罗斯再次站起,直面蜂拥而上的敌人,一拳、两拳……又有不少敌人倒在了他的面前。
      在他背后的高处,“凶疫之风”弗雷斯贝尔格微笑着看着这一切,不断怂恿无知的红世使徒们围攻,不时射出几枚飞羽直插对方失去防御之处,进一步加快“铜肤”的崩坏。
      忍受剧痛,“铜牛”塔罗斯努力消灭尽可能多的敌人,同时将自己的存在之力有序地注入脚下的大地,即使牺牲自己,他也必须完成此战的目的。
      伴随自在法“铜肤”大片大片的脱落,越来越多失去防御的部位暴露在了敌人面前,而他自身的行动也因为不断遭受攻击而愈加迟钝。
      一柄长剑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身体,然而遭受致命伤的他却化作了一根生壁色的羽毛缓缓飘落在地,趁着众敌诧异之际,虚化的“铜牛”塔罗斯转身扼住了袭击者的脖颈,用力拧下对方的头颅。
      “‘淬火羽枭’,不要为我浪费存在之力了,‘铜肤’已破,我的死亡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可是……”
      “我是战役的最高统帅,听我的!”
      利用通讯自在法,“铜牛”塔罗斯秘密制止了试图营救自己的伙伴,或许配合战友的“命之献祭”能击杀“凶疫之风”弗雷斯贝尔格,但向来以稳重指挥著称的他不愿冒险,因为这场战斗的首要目标是完成大型自在法“弑神之星簇”的布置。倘若追杀敌人,他势必得离开阵地并中断注入仪式,同时还会额外耗费“淬火羽枭”大量存在之力,在已然身受重伤的当下,这么做实在过于冒险。
      身陷重围的战士奋力拼杀,劈断的牛角、刺穿的手臂、灼伤的胸膛、布满裂口的背部……纵然千疮百孔,但他依然在战斗着,直至将既定量的存在之力全部存入脚下的大地之中。
      “完成了!”
      塔罗斯再次踩踏地面,迸出的火星又一次重创了附近的敌人,只不过这次的攻击并非单纯的殊死一搏,而是为刻画在地下深处的自在式附上一层防御。
      已是强弩之末的战士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名骑着战马的骑士从人群中刺出长枪,在贯穿数名友军的同时也穿透了他的胸膛。几乎同时,一只砖块大小的甲虫爬上了他的背脊,伸出数十利爪从背后洞穿了他的身躯。
      意识渐渐飘散,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片土地,千余年前他第一次来到斯卡布罗,当时那里还没有形成城镇,只是一个人们定期交换物资的小型集市而已。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却改变了他的命运,他与往来的人类攀谈、与他们交易物资、听他们讲述各种各样的故事、品尝从各地带来的食物……渐渐的,他喜欢上了这样的人类,并为了他们第一次与同胞战斗。
      “长久的旅程是该结束了……”
      为了守护本该被视作食物的人类,身为红世使徒的他一直在与同胞战斗,如今,终于可以休息了,只是——
      “作为战士,这么退场似乎太平淡些了啊……”
      伴随一声巨响,爆炸毫无征兆地席卷了这个街区,铜绿的火光中,塔罗斯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人物介绍:
红世魔王:
      弗雷斯贝尔格:真名为“凶疫之风”的红世魔王,显现为头戴礼帽、身着燕尾服的纤瘦男子,拥有一张典型的欧洲面孔,远超人类长度的鼻尖下勾酷似猎鹰,嘴角深达面颊中部,拥有锯齿状的利齿。隶属于红世组织『魔术殿堂』,曾经作为『隐者』活动,近百年一直担任『执政官』,十分擅长情报搜集与分析,即使在指挥一定规模作战时,仍会牺牲部分士兵以获取敌人的信息,从而分析对方强项与弱点,是一名极为狡诈与危险的指挥官。火焰颜色为舛花色。
自在法介绍:
      自在法“铜肤”:红世魔王“铜牛”塔罗斯标志性自在法。自在法覆盖自身除口腔与眼球之外的全身,能抵御大部分冷兵器、自在法、火弹的攻击,故而被称作“铜墙铁壁之牛”。
      自在法“地葬宫”:红世魔王“储幸跃兔”伊丝忒标志性自在法。自在法在地底构筑一座宏大而复杂的迷宫,伊丝忒能随意地改变迷宫的样貌,也能在迷宫上方随意打开通道令敌人落入迷宫或自己钻出地面。身处迷宫中的目标一旦被伊丝忒击中便会成为迷宫的猎物,各种机关接连不断地针对性发起攻击,无休无止,除非伊丝忒死亡或自在法解除。
      自在法“夜沼”:红世魔王“淬火羽枭”莫考伊经常使用的自在法之一。在飞行途中洒下火粉,在空中形成一团生壁色的尘团,尘雾中能见度极低,但凡闯入其中的目标皆犹如身裹稠泥,难以自由行动。
      自在法“命之献祭”:红世魔王“淬火羽枭”莫考伊经常使用的自在法之一。该自在法附加同伴身上,每当附有“命之献祭”同伴遭到致命伤时会自动替换为一根燃着生壁色火焰的羽毛,该同伴转换为虚体状态短时间内无法被再次攻击。“命之献祭”每发动一次会消耗“淬火羽枭”莫考伊大量存在之力,该自在法只会在莫考伊主动解除或死亡后才停止触发。
      自在法“喰魂羽”:红世魔王“凶疫之风”弗雷斯贝尔格最为得意的自在法。该自在法一旦侵入目标体内,便会极大地扰乱目标存在之力的流动,进而致使目标行动迟缓,甚至从内部瓦解目标的防御。弗雷斯贝尔格通常以飞羽的攻击方式将该自在法刺入敌人体内。
      自在法“风识”:红世魔王“凶疫之风”弗雷斯贝尔格最常使用的自在法。将同伴伪装成“凶疫之风”的模样,若该同伴被杀则会释放出微风席卷袭击者全身,以此扫描对方并一定程度获取相关情报。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7-10-15 17:34 编辑

断章六 Eternal Blaze


      天空,一片朱红,宛若一张展开的画布,无数形态各异的红世使徒自由地在布上移动,可是他、却再也无法融入其中了。
      不久前,完成仪式的“淬火羽枭”莫考伊在自在法“夜沼”中逐一追杀入侵者,可正当他与某位红世使徒施放的“磷子”缠斗时,一道强光突然闪现,当即夺去了他的左翼。
      坠落的夜枭依靠庞大的存在之力迅速修复了受损的身躯,然而又一道强光击中了他,这一次是右翼,就在修复与摧毁的往复间,他跌落在冰冷的沙滩上。
      袭击他的是一名红世魔王,纤瘦的身躯模样如同啃尽的苹果核,眼眸似的椭圆形结构镶嵌在两侧凹陷,好似怀抱着两只大音响,外层以薄膜相连使通体依旧呈现圆形结构。
      就在莫考伊振翅再次起飞之际,光炮又一次袭来,摧毁了他刚修复完毕的右翼,附近的敌人见有机可乘纷涌而至。
      耗费了大量存在之力却依旧没能回到苍穹,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敏捷地钻过包围网的缝隙,在敌人身躯的遮掩下,快速向偷袭自己的红世魔王所处之地逼近。
      “不能让他威胁到女神大人的安全!”
      回想对方先前将自己从空中击落的一幕,如此之远的距离,如此强大的攻击力,“淬火羽枭”莫考伊不禁感到阵阵不安,不为自己,而是担心“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
      然而,此刻的他已经太过虚弱,又太过专注于眼前,一柄长枪悄无声息地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身躯,几乎同时,距离他尚有近千米的炮手又一次发起了攻击,两道白群色的光柱无情地再次削去他的双翼。
      披着生壁色火焰羽毛的巨枭疲惫地躺在沙滩上,这一次,他没能站起来,残存的存在之力已不足以修复双翼,朱红的天空此刻对于他是如此的遥远。
      ——诶~~好大只猫头鹰,痛吗?
      很久以前,他也曾受过一次重伤,当时为他包扎的是一名人类男孩,纯澈的双眸中不带任何恐惧与思念,质朴的声音中只有关切。
      伤愈后,莫考伊背着人类男孩翱翔于天际,人类男孩牵着莫考伊嬉戏于溪水,一起狩猎、一起耕作、一起生活……从未在如何看待人类问题上进行过思考的红世魔王开始沉思,却始终找不到答案,直到男孩去世后,直到他遇到与自己有相同经历的同伴后,他终于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杀——”
      伴随敌人的嘶吼,炮火与刀刃雨点般落在他无力反抗的身躯上,曾经主宰天空的“淬火羽枭”微笑着,他不后悔选择这条道路,即使即将殒命在这片被火光映红的沙滩之上。
      “拜托了……”
      无暇为逝去之人哭泣,帕拉斯·萨莎在火光中起舞,为牺牲的同伴奏响哀歌,以敌人的悲鸣为伴乐。
      踮起脚尖,优雅地旋转,在群敌之间舞蹈,玫金色火粉随着少女的动作在空中飞扬,化作一条条丝带萦绕在周围,忽而缠住袭击者的身体,忽而刺穿入侵者的躯干,华美而冷酷,轻柔地、无情地赐予敌人们死亡。
      或许因为是一方组织领袖的身份,远比“铜牛”强大的帕拉斯·萨莎却并未令围拢的红世使徒们犹豫不前,在杀死地方首领的功绩面前,这些战士早已将性命置之度外了。
      四面若隐若现的金色巨盾将少女娇小的身躯围在中央,在盾面的四个角落分别装饰着用纯金打造的象征恐惧、战斗、凶暴、追踪的图案,而在盾的中央则是以白玉及各种宝石雕琢成的戈尔贡女妖美杜莎的头。
      任何逼近的敌人都会在瞬间化作石像,而后风化成颗颗细砂,纵然如此,红世使徒们还是争先恐后地突入禁区,试图夺取诛杀“睿智女神”的荣耀。
      一道强光划破长空,从遥远的某处袭来两道白群色的光束,这是来自红世魔王“驱光之眸”伞扫的狙击。
      四面金盾中的一面微微上浮,盾面展开多层自在式法阵,远道而来的光柱每击破一层便收窄几分,当抵达盾面之时,原本足有树桩之粗的攻击已细若丝线。
      “莫考伊,你的遗憾让我来抹消吧!”
      与普通的防御式不同,名为“石蛇之盾”的自在法真正厉害之处在于防守反击,片刻之后,镶嵌在蛇头双目的宝石绽放出耀目的光彩,随即吐出一道玫金色光柱,反向直扑狙击手的所在。
      红世魔王“驱光之眸”伞扫毫无畏惧地以光束迎击,试图以对攻化解此次危机。可令他措手不及的是,两束光柱相撞之际,白群之光迅速遭遇石化,而玫红之刺一路突破,转眼已逼近身前,尚未来得及采取任何其他行动,这位过分依赖自身攻击力的炮手便如同他的炮火一样,化作了一尊石像,消散在朱红色天空之下。
      帕拉斯灵巧地回身,伸出双手,摊开手掌,两枚火弹轻易击碎了偷袭者的头颅。
      雅典地底,深邃的迷宫之中,遍体鳞伤的“储幸跃兔”伊丝忒安静地倚在通道一侧的土墙,依靠自在法“地葬宫”已击杀了数十的红世使徒,存在之力也已注入完毕,现在的她即使从这场战争中撤退也不会遭受任何谴责。
      只是,她无法这么做,一同投身于此战的另两人已先后将生命埋入了这片土地中,自己又怎能独活!
      伊丝忒蹒跚向前,就在三道厚实的壁垒之后,有两名她必须做出了断的红世魔王,其中一人是杀死了“铜牛”的凶手——“凶疫之风”弗雷斯贝尔格,还有一人则是自己的宿敌——“糯鸟”菲丹。
      伴随巨大的响声,仅存的土墙中的一道已然被洞穿,对此,伊丝忒并不意外,因为他的宿敌就是这样一位红世魔王,崇尚力量,获取力量,而后驱使力量摧毁一切。
      “这一次……”
      过去的两次交手,伊丝忒都险些死于对方之手,“糯鸟”菲丹每一回都是擅自闯入“地葬宫”之中,大肆破坏,一路强行突破至她的面前。
      这一次,也不例外。
      原本在地上作战的“糯鸟”菲丹察觉到了自在法“地葬宫”的存在,凭借自身强悍的力量击碎地面,逐渐深入地下,最终,又一次闯入了“储幸跃兔”的捕食区。
      “你还是小心点。”
      谨慎地跟随在他身后的是“凶疫之风”弗雷斯贝尔格,因“铜牛”自爆而身负重伤的指挥官正是这座迷宫最后的狩猎目标,所幸,同伴莽撞的突入拯救了一切。
      披着珊瑚色绒毛的垂耳兔一蹦一跳地在迷宫中行走,不时抬起头估算着什么,然后停下脚步,在自己面前新构筑出一堵岩墙。
      几乎同时,又一阵巨大的响声传来,此时她与敌人之间只剩下两面墙。
      “伊丝忒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哟~”
      纵然已经伤痕累累,但“储幸跃兔”依然情绪高昂,强壮的后足不停踩踏地面,似乎像是在故意告知敌人自己的所在般。
      (快点来、快点来吧!)
      如同在响应她的呼唤一般,敌人加快了推进速度,又一面结实的障壁被摧毁了。
      由于身处自己创造的自在法之中,即使隔了一堵厚实的岩壁,伊丝忒也能清晰地感知对方的准确位置。
      身前坚固的壁面不时传来咚咚的沉闷响声,这预示着敌人正在试图突破,已然多次与之交锋的伊丝忒高高跃起,就在土块飞散、破裂之际,她凌空翻身,双足一蹬,借助顶壁的反作用力急速逼近敌人。
      与身后形如枯槁的“凶疫之风”不同,“糯鸟”菲丹身形高大,肌肉强健,穿戴拳击手套的右手轻易洞穿了面前的迷宫坚壁。
      抬起头,“储幸跃兔”的双足近在眼前,然而这只悬空的兔子却再也不能接近了。
      从菲丹体内伸出的一条条面团似的物体牢牢抓住了对手,这些远看像幽灵离体模样的朱红色粘土逐渐变硬、压缩,试图将整只兔子碾压成碎片。
      “伊丝忒赢了~”
      没能意识到陷阱的红世魔王抬起头,一根根钢柱刺穿了“储幸跃兔”的躯体后也径直贯穿了“糯鸟”。由于位于上方的对手与自己距离过近,视线被挡的他根本没来得及采取任何防范措施。
      遭此重创,腋下长有蝠翼的拳击手不由单膝跪地,伊丝忒趁此机会挣脱了束缚,在狠狠踹了对手面门一脚后,迅速利用迷宫地形拉开了距离。
      冰冷的地面,伊丝忒独自躺在坑道中,往下数十米便是刻有自在法印记的所在,而上方则是一处公墓,可以说是迎接死亡的最佳地点。
      火粉不断从伤口溢出,由于伤势太过严重,已没有办法继续维持自在法了,宏大的迷宫开始崩塌,大片大片的尘土随之掉落。
      尘埃中,虚弱的红世魔王似乎又看到了那位少女,那位被红世同伴啃食的人类少女,那位曾经没有一丝顾虑便接受了她并为她作画的少女。
      “津迪勒奇……”
      帕拉斯·萨莎转身刺出右手,直指一名躲藏在暗处频施冷箭的红世使徒,玫金色的光辉再次汇聚,光之长枪顷刻洞穿了目标和位于其后方的数十名敌人,以及,拉着同伴“凶疫之风”勉强从崩塌迷宫中逃脱的“糯鸟”。
      (准备工作都已完成了,现在就等那几位走下神坛了。)
      这一次的战役并非是为了单纯地抵抗侵略或者保全城市,而是更深入、更根本性地打击对手,所以才留下了“铜牛”、“淬火羽枭”、“储幸跃兔”三人,所以自己才一直坚守到如今,只为使用『星月辰光』的秘法——弑神之星簇,直击敌军指挥部。
      只不过,考虑到“苍穹四角”强悍的实力,帕拉斯没有贸然发动该自在法,以免攻击途中受阻。
      眼看隶属于『魔术殿堂』的红世使徒接连不断地倒在“睿智女神”手下,终于,“苍穹四角”其中的一人坐不住了,一条无数血蝙蝠组成的长蛇蜿蜒而至。
      一张血盆大口狠狠咬住了围绕在少女身边的一面金盾,蛇口很快便被石化,然而更多蝮蛇状的纤枝从蛇颈蹿出试图从上下左右各个方向绕过盾面钻入阵地。
      帕拉斯·萨莎不为所动,四周的防御依然固若金汤,即使血色海洋几乎淹没了她却始终无法突破“石蛇之盾”的阵地。
      同样,赤足的少女也无法伤及对方,任何攻击顷刻便会被血色长蛇吞噬,血蛇遭遇石化的部分会自动断开,后续部分继而生长出新的身躯。
      “不愧是‘苍穹四角’之一,与刚才的敌人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没过一会儿,火雾战士“睿智女神”已完全陷入血色蝙蝠的包围,视线之内一片鲜红,若非防御自在法“石蛇之盾”坚守,此时恐怕早已被对手吞噬。
      巨大的响声忽然从左侧传出,有一瞬间,帕拉斯·萨莎几乎以为是防御崩溃了,转过头,左侧血雾中并未有任何异常,直至——
      “是‘螺旋叶纹’!”
      血海呈螺旋状被撕开,盾面不断发出玻璃破裂般的声响,让人不由觉得这坚固的防御自在式似乎随时有崩解的可能。
      一次、两次……她注意到对方的攻击并不随机,而是只针对一点反复进攻,显然,倘若放任下去,再坚固的防御自在式也承受不住。
      (是时候反击了!)
      玫金色火粉再次汇聚,呈现出长矛的姿态,但她没有立即掷出,而是在等待时机。
      很快,由祁红蝙蝠组成的血海再次裂开,帕拉斯·萨莎趁势将手中的长矛向着螺旋通道投掷而出,直直地飞向悬停于血盆大口之外的人影。
      “厉害呀~居然还能反击!”
      面容印有深绿色铭纹的红世魔王将刀尖指向光矛,泛黑的深绿色漩涡顷刻吞没了明光之刃,在不远处的空中再次释放,轻松将攻击转移至他处。
      几乎同时,祁红血球不停闪烁,意识到危险的“螺旋叶纹”立即将自身置于螺旋之中,继而向远处躲避。随即,一连串的爆炸声响彻整座城市,“血舞”贝斯操纵蝙蝠逐一自爆,最终演变为一颗巨大的红色火球。
      依靠强大的防御自在法,火雾战士“睿智女神”勉强从火团中突围而出,但一直坚守至今的“石蛇之盾”在两位红世魔王接连不断的夹攻下还是不可避免地在盾面出现了裂纹。不仅自在法,帕拉斯·萨莎自身也已疲惫不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无论是体力还是存在之力在长时间高强度战斗下都已濒临极限。
      蓝灰色的双眸望向右侧,名唤“血舞”的红世魔王翘着二郎腿,悠然地坐在露天咖啡区,磷子构筑的女佣毕恭毕敬地站在她的身后,祁红的蝙蝠萦绕在周围。这位女王毫不在意战场中潜伏的危机,优雅地端起茶杯,啜饮一小口咖啡,而后轻吸一口蓝色的火焰,原本坐在另一桌的两名人类消失了。
      帕拉斯紧紧攥着小小的拳头,毫无疑问,这是敌人的故意挑衅。
      原本挤满街道的红世使徒在“血舞”贝斯介入战局后纷纷攀上建筑屋顶,在一定距离之外观战,没有一人敢打搅“将军”的战斗。
      唯一敢抢夺女王猎物的“螺旋叶纹”罗尔沃伊此时正站在远隔数个街区的一栋二层楼阳台栏杆之上,画有犹如叶子经脉般绿色图案的面庞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笑意,戴着深绿色铭纹手套的手中握有一束黄色郁金香,就在帕拉斯与其对视的刹那,整束郁金香碎裂成粉,徐徐落下,仿佛是特意表演给她看一般。
      “这两家伙欺人太甚了!”
      屡遭挑衅之下,率先动怒的不是紧握双拳的少女,而是作为指导者的契约魔王,“慧光神盾”弥涅耳瓦。
      纵然如此,魔王与少女仍然没有贸然采取任何行动,而是在细细观察、反复斟酌,如何在尽可能保存自身的情况下吸引“苍穹四角”其余两位加入战局。
      “!!”
      突然,她感到一阵强大的压力袭来,整个身体仿佛被人深埋于泥土之中,难以行动。
      几乎同时,有什么已然从胸口刺出,少女艰难地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手,一只强壮有力的手,手掌中握着的是一颗心脏,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怎、么、可能!”
      帕拉斯微微侧头望向远方,“螺旋叶纹”罗尔沃伊如故地维持着浅浅的笑意,高举起自己的双手示意与己无关。另一侧,“血舞”贝斯的面容略带不满,可这股愤怒却无法发作,只能大口地将杯中的咖啡饮尽。
      “你俩玩太久了!”
      沉重透着浓浓悲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一刻,她终于知道袭击者是谁了,“苦源公爵”比福隆斯!
      尽管对于敌人的强大有所预估,但她们还是低估了,尤其是引以为傲防御自在法“石蛇之盾”在敌人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不同于契约魔王的诧异,已然接受命运的少女努力驱使着无法自由行动的身体,勉强弯曲的手指挣扎着在空中一点点划出十字。
      (击坠吧,弑神之星簇)
      就在完成的刹那,注意到这一细节的红世魔王迅速抓住了她的右腕,轻易粉碎了少女的手腕,同时加强了结界的压制。
      “为何要选择痛苦的道路。”
      面对身后之敌无情的质问,失去自由的少女无法张口回答,也没有余力回答。
      不能宣泄的悲鸣在脑中回荡,鲜血如涓涓细流般不断从伤口淌出,断腕处的血肉一片模糊,其中清晰可见断裂的白骨,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久久徘徊。
      然而,她成功了,三处印刻在地下的自在式相互呼应,所有注入的存在之力汇聚在预定位置。
      远方,“铜牛”塔罗斯倒下的废墟不远处坐落着一所大学,一栋栋古希腊式样的建筑静静伫立在燃遍战火的大地,见证着新时代的来临。
      学校的后方空地,蔚蓝火焰包裹着足有山峰大小的箭簇冲破地面,直逼悬浮于天际的『魔术殿堂』大本营——玄天庄,绽放出的光芒将整座城市照耀如白昼。
      见状不妙,“螺旋叶纹”与“血舞”迅疾飞身前往阻止,可是与“睿智女神”的缠斗使他们彻底远离了攻击地点,眼看即将追上,箭簇先一步触及到了“玄天庄”底部的黑岩。
      虽然依旧残留在堡垒中的另两位红世魔王及时展开了屏障,但“弑神之星簇”的威力太过强大,遭受重创的要塞“玄天庄”不可避免地向着地面坠落。
      “对不起,让帕拉斯遭遇了如此痛苦的事情。”
      伴随心脏在敌人手中化作一滩血泥,“慧光神盾”弥涅耳瓦明白契约者大限将至。
      “我呢、很感谢、能遇到‘慧光神盾’、能成为……”
      视线越过帕特农神殿,这座自己住了数百年的居所,曾经在这里,她将一声声祈祷化作奇迹,也是在这里,她寻觅到了一位位志同道合的同伴。
      “成为火雾战士……”
      帕拉斯·萨莎缓缓闭上了双眼,带着淡淡的微笑,隐约间,她仿佛又瞥见了被众人围拢在中央的自己。
      (以后就交给你了,吾友……)
      远方,燃着火焰的巨大堡垒犹如一颗陨落的星辰,解开深邃黑暗,开启自由之门。

      北美大陆,一处密林之中,所有隶属于『星月辰光』的火雾战士及红世使徒均抬头望向空中,烈日旁,一颗玫金色的星辰不断闪烁,继而迸发出璀璨的光芒,从空中消散。
      “‘睿智女神’大人!”
      “怎么会!”
      营地中一片悲鸣,迷茫、悲伤、愤怒、哀痛……各种各样的情绪相互交杂,正在基地边缘巡查的“幽冥军事家”茫然地望着晴空,不知为何,他没有特别悲伤,或许是自己早已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吧。
      “大象!”
      “践踏にょ!”
      营地边缘突然升起两缕青紫色的浓烟,烟雾之中缓缓走出的是两匹巨大的非洲象,长而有力的象鼻将那些试图离开营地复仇的同伴一一拍回地面。
      “现在还不是复仇的时候,别忘了帕拉斯酱交给我们的任务,把这里建设好迎接新同伴才是现在最应该做的!”
      “白白送死不过是让‘睿智女神’更伤心罢了にょ”
      强有力的制止手段终于令混乱的局面稍许平缓,许多因一时冲动而展开行动的同伴慢慢恢复了冷静……

      欧洲某处设施内,一位身着紫色军服的男子遥望玻璃外的漆黑夜空,当见到玫金色的星辰消失时,不由低下头。
      “果然变成这样了吗?”
      默哀片刻之后,“远谋の王子”再次迈开脚步,身后扬起的披风不带一丝犹豫。

      非洲西南端的某处岬角,正在篝火旁比试的红世使徒们停下了庆典,抬头仰视夜空,片刻之后,原本的欢闹变成了无声的悲戚以及无法宣泄的愤怒。
      很快,与北美相似的一幕也在这里上演,只是出手制止众人的人选换做了“踏浪之骑手”法莉斯·坦格利安。

      香港某机场,一架飞往北方的客机正准备起飞,机舱内——
      “居然……”
      一位带着耳机的短发少女瞪大了双眼,似乎难以相信从小窗中看到的一切。
      紧靠着她一同透过舷窗观看夜空的女孩虽然没有用言语表达,但悲伤之情早已溢出了晶莹的面庞,娇嫩的双唇犹如闹脾气的孩子似的微微翘起
      “要不,我们回去报仇吧~”
      强忍心中悲痛的“暴风雨之音”微微起身,伸手拦住任性的同伴。
      “不行,我们现在回去就彻底浪费帕拉斯小姐的牺牲了。”
      瞥见对方紧握的拳头,“醉梦の姬”打消了下机的冲动,与对方携手至今的她自然知道萨芽卡·塞特是多么地重视情义,她侧身枕在对方肩膀。
      “那等完成任务后,伦家和萨芽卡一起去为帕拉斯酱报仇吧~”

      中国北方的小镇,兰迪呆滞地望向星空,他没有想到“睿智女神”会就这么猝然离去,但更为出乎他意料的是,玫金色的星辰陨落后,在原来的位置诞生出一颗新的星辰,一颗冰蓝色的星辰。
      “这是……”
      胸膛猛然感到一阵灼热的刺痛,微微撩开上衣,冰蓝色的星月图案赫然在身。
      ——对不起,本来想邀兰迪回希腊当面告知的,现在已不可能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亲和中带着一丝少女的柔弱,让人不由就想去帮她一把。
      ——这是“慧光神盾”的意思,请原谅我们的擅作主张……
      兰迪紧攥住自己的胸口,好像这样就能留住对方一般,滚烫的泪水在温热的肌肤留下一道悲恸的伤痕,吹进冰冷的寒风中。
      光之女神在银之诗人心中留下希翼的火种,即使其中一颗陨落,群星依旧闪耀,依旧能汇聚成永恒的光芒,驱走深邃的黑暗,为尚处于迷途中的孩子指引道路,开启自由的未来。





人物介绍:
红世魔王:
      伞扫:真名为“驱光之眸”的红世魔王。显现为如同啃尽的苹果核怀抱两只大音响的结构,擅长释放磷子捕捉目标位置,而后进行远距离炮击。隶属于红世组织『魔术殿堂』,长期担任『武士』。火焰颜色为白群色。
      菲丹:真名为“糯鸟”的红世魔王。显现为身形高大、肌肉强健的拳击手,手臂与腿部有蝠翼相连。沉默寡言,但十分照顾同伴,战斗经常不按常规出牌。隶属于红世组织『魔术殿堂』,通常担任『武士』或『执政官』。火焰颜色为朱绯色。
自在法介绍:
      自在法“糯米团”:红世魔王“糯鸟”菲丹标志性自在法。该自在法能使自身局部变成犹如煮熟的糯米般软糯或者冷却后的糯米般坚硬,但同一部位同一时间只能存在一种状态。
      防御自在法“石蛇之盾”:火雾战士“睿智女神”最为得意的自在法。自在法发动后,四面若隐若现的金色巨盾将“睿智女神”围在中央,任何进入防御区域内抱有敌意的对象(包括各类红世使徒、火焰、物体等)都会被转化为石像,盾面可以反射任何碰触盾面的攻击并附以石化自在法。是名副其实通过防守杀死攻击者的反击型自在法。
      大型攻击自在法“弑神之星簇”:红世组织『星月辰光』专属自在法,由“远谋の王子”、“睿智女神”、“银月诗人”共同编写而成,由三名组织成员向三处印刻自在式的地点注入大量存在之力,使之处于激活态,由『星月辰光』首领发动,其威力足以毁灭一国。



後记
   小生,月牍兰迪。
   至上周,第七卷终于完结了,转眼距离开篇又将近1年了,嘛,一如既往为自己各种拖稿向一直等待着的各位跟随至今的老读者以及入坑不久的新读者们说声抱歉,同时也为愿意坚持等待本文更新的各位读者再次表示衷心的感谢。
   本卷与第六卷一脉相承,主线依然是兰迪前往北方追寻迦蒂丝并在某座北方小镇与“侍星月姬”了结一段横跨七百余年的恩怨,副线在描写孤身一人的迦蒂丝对于姐姐和兰迪的情感的同时以6篇断章详细描述了兰迪隶属于的组织『星月辰光』成立及战略转移的细节。
   这里着重说一下在途中阻拦兰迪的三名火雾战士。与第五卷一样,她们同样是因为遭遇到命运的捉弄,在走投无路之际被“侍星月姬”强行与红世魔王契约。
    雪村麻友的性格及外貌设定来自于《马路须加学园》中的鼠女,身为私生女遭到父亲家族的厌恶,逃离后成为流浪儿,两次身陷险境均被火雾战士托马斯·莫尔·桑松所救,然而拯救的她的火雾战士却因行事乖张而被同僚讨伐,继而同意契约为其复仇。
    柏木雪羽的战斗风格和外在形象来自于《马路须加学园》中的BLACK,身为孤儿的她与妹妹一同被教堂收养,然而妹妹因为陌生火雾战士的话语而导致一直善待神父和柏木姐妹的“燃尽之蛛”死亡,背叛信仰却又失去爱人的神父选择了自杀,无法承担这一重压的妹妹坠崖身亡。何为正义,何为邪恶,柏木雪羽由此成为了滥杀无辜者的制裁官。
    费芷媛从小就不受偏爱弟弟的父母重视,弟弟遭到啃食后依然没有受到应有的关爱,之后考取了名牌大学,独立生活试图重新开始却又遭到他人的背叛,成为全校的笑料,故而同意契约想向世界复仇。
   第七卷最后部分兰迪与“侍星月姬”的生死战是彻底为迪丝的故事(第三卷)做个结尾,而断章中位于雅典的『星月辰光』原据点沦陷则是拉开最后决战的序幕。

   另外值得一说的是:本卷的标题100%采用了歌曲名,而其中的故事也是能与该歌曲有一定的相关性
   序章  欅坂46的2nd Single《世界には愛しかない》(世界之中只有爱)
   第一章 星野源单曲《恋》
   第二章 苏菲·珊曼妮的《Foolish》
   第三章 NMB48单曲中收录的山本彩与渡辺美優紀合唱曲《今ならば》(现在的话……)
   断章一 蔡依林单曲《Play》
   断章二 Sekai no owari单曲《Dragon Night》
   第四章 AKB48的TeamB 4th公演unit曲《残念少女》
   第五章 AKB48的44单收录的NGT48曲,同时也是日剧『寒蝉鸣泣之时』主题曲《君はどこにいる》(你在哪里)
   第六章 AKB48的45单收录曲,同时也是日剧『CROW’S BLOOD』插曲《Black Flower》
   第七章 NGT48的1单cw曲《暗闇求む》(寻求黑暗)
   第八章 阿黛尔·阿德金斯的《Rumour has it》
   第九章 AKB48的TeamB 5th公演unit曲《夜風の仕業》(夜风的恶作剧)
   断章三 欅坂46的4th Single《不協和音》
   断章四 AKB48的48th Single《願いごとの持ち腐れ》(空有美愿)
   第十章 中森明菜单曲《少女A》
   第十一章 AKB48的TeamK 5th公演unit曲《虫のバラード》(虫的叙事诗)
   第十二章 游戏『寒蝉鸣泣之时解』ED,愈月的《You》
   第十三章 动画『机动战士高达SEED』插曲《暁の車》
   断章五 影片《毕业生》(The Graduate)的插曲《Scarborough Fair》
    断章六 动画『魔法少女奈叶A's』主题曲,水樹奈々单曲《Eternal Blaze》
    这几首歌不仅仅只是章节标题,也是咱喜欢并想推荐给各位读者的

   在这里预告一下,《月蝶-玄》预计九卷,也就是说还有两卷就会完结,因而在后续的故事里新增人物会越来越少,已登场人物将迎来各自的最终命运。至于各章标题不出意外还是会继续沿用歌名,但个别实在无法匹配也不强求。
   最后的最后,还是再次答谢本作品最大支持者——各位看官,本人接下去会继续努力,一如已经走过的8年,绝不会辜负各位读者的。
    第八卷开篇按计划会在今年12月至明年1月间,到时候还请各位大佬务必捧场!!


                                                                                        2017年10月
                                                                                           月牍兰迪



PS:以下是本卷人物名出处:
火雾战士&契约魔王:
契约魔王:“锦鹦玄凤”穷桑
来源于传说上古时期部落的首领少昊的别号。
神器:悬挂在手链上的宝瓶“青阳”
来源于少昊又号青阳氏。
契约者:“百鸟の御者”嬴己
嬴:少昊,己姓,一说嬴姓,名挚,号金天氏,又号青阳氏,又称“朱帝”、“白帝”、“西皇”、“穷桑氏”、“空桑氏”,在位八十四年,寿百岁崩,其后代郯子国尊为高祖,后人尊为祖先神帝。


契约魔王:“澌角鹿”浮渚
来源于《山海经(中次三经)》记载的夫诸,象白鹿,但有四角。招大水。  
神器:铁锤(类似于阴阳师中山童所持武器)“阿英”
来源于相传冼夫人本名阿英。
契约者:“净罪铁骑”芙荵娴
芙荵娴:由于姓名倒置,实为娴芙荵,音同“冼夫人”,又称冼太夫人、岭南圣母,高凉郡人,中国古代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被奉为“岭南圣母”。


契约魔王:“庇佑之刺”栗黎
来源于《山海经(南次二经)》记载的狸力,猪状兽,脚后有突起,声音就像狗叫。应该是有操土之能。
神器:荷叶发簪“苣衫”→荷叶配饰的青绿玉镯“苣衫”
源于《山海经·南次二经》:“柜山,有兽焉,其状如豚,有距,其音如狗吠,其名曰狸力;见则其县多土功。”
初代契约者:“灵壁の筑者”伶桂
伶:源于姬姓。
名字源于《封神演义》截教通天教主门下四大弟子之一,龟灵圣母。
现任契约者:“灵壁の筑者”庄莲
庄莲:动画《秦时明月》卫庄与红莲公主的CP名。


契约魔王:“圣闇嬿燨”帕洱瓦缇·汀·卡特:
帕洱瓦缇:来源于印度神话湿婆神妃帕尔瓦蒂产生,喜马拉雅山的雪山女神。
汀·卡特:来源于马来西亚塞诺族自古相传的土之精灵,下雨时从地底钻出的生物,名字是雨精灵的意思。
神器:十字架手链、十字架吊坠“森雪”:
来源于日本动画《宇宙战舰大和号》人物,生活部主任,雷达士兼医护士,第一女主角森雪。
前任契约者:“耀曇の裁决者”托马斯·莫尔·桑松:
托马斯·莫尔:来源于英格兰政治家、作家与空想社会主义者,托马斯·莫尔
桑松:来源于历史上著名的处刑人夏尔·亨利·桑松


契约魔王:“堕愿虚灵”德维克
来源于德国,出身于犹太传说里夺取人的灵魂,进而支配此人,使人不断产生烦恼的邪恶精灵,德维克。
神器:平时藏在口袋中的荧光棒“伊布尔”:
来源于德维克到17世纪为止这个恶灵都被称作伊布尔。
契约者:“奇迹支配者”费芷媛:
费芷媛:来源于女子偶像组合HKT48的核心成员,指原莉乃



红世魔王:
"风之号角"温琳
来源于《山海经》记载,有兽焉,其状如彘,黄身、白头、白尾,名曰闻,见则天下大风。

"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Kukunoti no kami]
来源于《日本书纪》登场的树木之神,守护着五谷和树木的发育成长,同时也是丰饶神。“久久”表示草木成长的状态,有茎的意思;“智”是表示男性的接续语,所以他是男性的树木之神。

"生之鬃"维列斯
来源于斯拉夫多神教中牲畜的庇护神、财神、说唱诗人的保护神、冥界的统治者,维列斯。

"燃尽之蛛"摩达菈·雷弗拉尔
摩达菈:来源于基督教传说中一个被耶稣拯救的妓女,抹大拉(Magdalene)的玛丽亚。
雷弗拉尔:来源于游戏《魔兽世界》中的角色,艾乐瑞瑟·雷弗拉尔(Elerethe Renferal)。

"储幸跃兔"伊丝忒
撒克逊民族所信奉的女神伊丝特(Eastre,或Ostara),春之女神,传说Ēostre曾经救了一只在冬季被冻伤翅膀的小鸟,将它变成了一只兔子。

"淬火羽枭"莫考伊
来源于澳大利亚土著人传说中的像人类一样形状的妖怪,和猫头鹰一起生活在密林之中,莫考伊。

"震浪"卡布拉冈
来源于墨西哥的基切玛雅人神话中造物主胡拉坎之敌,狂妄自大的巨人——“七色金刚鹦鹉”沃卡布·卡基什的次子,“所有山的毁灭者”卡布拉冈,是地震神格化的存在。

"清疗"阿姆尼塔
来源于印度神话中不死的灵药阿姆尼塔

"晓命法理"迪安·凱希特
来源于凯尔特神话中的生命之神与醫術之神迪安·凱希特

"凶疫之风"弗雷斯贝尔格
来源于北欧神话里的大鹫。居住在世界树最高的枝头,引起整个世界的刮风。与居住在世界树根部的毒龙Nidhhoggr是死对头,两者争夺吞噬死者的灵魂。

"驱光之眸"伞扫
传说中在中国西部山中栖息的树木之精,山椒,据说是鬼的一种,夜里出没袭击人类。

"糯鸟"菲丹
来源于《广博物志》记载,飞诞鸟。鸟,似鼠,赤足。口可分泌粘胶,用其洒在树上粘取飞禽食用,亦有时用其喷射,百发百中。



红世之徒
"虚言之面"皮通
来源于希腊神话中栖息在迪尔波神殿的龙,是地母神盖亚之子,巨魔提丰之母,皮通。

"智石"诺姆
来源于德国地的元素精灵,名字来源于[地下的居住者]一词。也有说法是来源于希腊语[智慧]。从帕拉塞尔苏斯的炼金师观点来看,代表[掌管智慧之者]也即[通晓炼金奥义之者],诺姆(Gnome)。



人类
第五章  君はどこにいる(下)
柳川修治(Shuji Yanagawa)
柳川——来源于日本指定暴力团山口组曾经的4大先锋之一,柳川组
修治——来源于日本黑帮电影《夜叉》主角,修治。

松田鉄也(Tetsuya Matsuda)
松田——来源于1975年与山口组发生“大阪战争”对抗事件的松田组。
鉄也——来源于日本黑帮电影《仁義なき戦い》山守組少当家,坂井鉄也。

断章六 Eternal Blaze
津迪勒奇——来源于意大利著名的女画家阿特米希娅·津迪勒奇(Artemisia Gentileschi)



第八卷



序章 世界はどこまで青空なのか

中国,北部高原
      距离玫金色的星辰陨落已过去了一天有余,然而银发的诗人依然不时停下脚步,眯起眼向远方眺望,眺望地平线的另一端,那片曾经接纳自己却再未能回去的土地。
      湛蓝的天空澄澈得好似一张泼上颜色的画布,只是这片蓝色太过干净,甚至连一朵白云都不曾存在,令人不禁感到悲伤。
      “有谁在什么地方暗自哭泣吗?”
      曾经,也是在这样的天空下,屠戮了无数同伴与敌人的自己来到了一处废墟。
      ——这就是你成为火雾战士选择的道路吗!
      在刚刚过去的那场战斗中,他亲手杀死了自己最初的导师、杀死了自己曾经拯救的同伴、杀死了无数同样怀揣梦想的人们,只因为他想要保护某个红世魔王、帮助对方实现一个卑微的愿望,只因为他无法接受那个总是笑着的女孩就这么离去,甚至未能留下一丝痕迹。
      ——是杀人魔“银月诗人”!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别再靠近,否则休怪我们动手!
      消息传得太快,明明距离战斗不过才两天,但他几乎已成了整个世界的敌人,无论是红世使徒方面,还是火雾战士方面。
      孑然一身的诗人只能尽可能地远离人群,在群山峻岭间游走,在荒野废墟间露宿,直到某天——
      ——如果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加入我们这边?
      与他搭话的是一位少女,纤弱的身躯以及背负的巨大金盾,让兰迪不禁联想起了那名逝去的女孩。
      他没有理睬对方,只是默默地继续赶路,就在不久前,他获悉“冥奥之环”最终还是失败了,这令他之前的杀戮变得毫无意义。
      作为一个凡人,他恨透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但作为火雾战士,他又庆幸世界的平衡没有遭到破坏,这种矛盾几乎令他解除契约,但最终在契约魔王“哀伤冰火”的开导下还是勉强维持着火雾战士的身份。
      ——在这里,即使不战斗也没关系!
      女孩的话充满诱惑力,诗人的决心动摇了,他停下脚步,回头仔细凝视对方,与名为“棺柩裁缝师”的昔日同伴所散发出的纯真与乐观不同,眼前这位拥有金棕色卷发的火雾战士显得庄重而神圣,从蓝灰色眼睛中能瞥见深藏内心的坚毅与觉悟。
      ——组织的名字是……
      ——星月辰光
      “阳光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就好了……”
      兰迪走在被积雪覆盖的荒野上,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在琪雅赤着脚踩出的一个个脚印前方会是什么呢?他不知道,一如最初加入『星月辰光』时,只求一亩栖身之地的自己怎么也不曾想到会由此结交下一群至交,也不曾猜到实力出众的“睿智女神”会突然撒手人寰,更不曾料到如今的自己会成为『星月辰光』第二代首领。
      抬头仰望天空,他想要一片晴朗,想要一片澄澈,希望悲伤能够随风而去。
      迪丝、布丽塔·蒂娅·苏尔特、李林、吉尔斯·德·韦克斯、虞轩、帕拉斯·萨莎……一路走来,已经有太多熟识的友人故去,在未来的征途中又会有多少好友离开。
      一只雄鹰划过碧蓝穹顶,在它身后,几朵不合时宜的白云闲庭散步似的缓缓移动。
      万里无云的青空纯粹得有些孤单却分外美丽,人类、火雾战士亦是如此,所谓“高处不胜寒”,历经无数的磨难,尝尽离别的泪水,艰难地走到终点,一回头却发现已别无他人,留给自己的只有强者的孤独与华美。
      (我是会成为那个孤家寡人,还是被淘汰的其中之一呢?)
      兰迪举起手,凝望着寄宿在宝石中的红世魔王,然而什么声音都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谁也无法回答。


中国,西南山区
      距离兰迪一行人约两千公里之外的高空,同样有一位青年细致地观察着天空,只不过他是从机舱窗户向下俯瞰而已。
      ——虽然吾等暂时不参与行动,但希望能在这场战役中给吾预留一个观察席位。
      在拜会火雾战士总司令官佐菲·薩伯莉淑时,作为『星月辰光』联络官的男人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由于会面结束后还有其他重要的事宜,“远谋の圣主”提摩希·亚历山大当天便离开了苏黎世,所以,他现在所搭乘的是从菲乌米奇诺机场起飞的班机,与他同行的同伴皆是隶属南欧的火雾战士强者。
      很快,天空中便聚集了无数架来自世界各地的飞机,每一架航班中搭乘的乘客并不多,但全部都是精挑细选的强者。
      “从即刻起,「交叉点」作战,正式开始!”
      广播中传来了本次总司令沉着而威严的号令,舱门打开,看似手无寸铁却拥有轻易毁灭一国军队力量的强者们井然有序地逐一跃出机舱。
      无需任何减速设备,这些异能者稳稳地降落在大地上,随即开始向目标快速行军。
      然而,敌人的阻击来得迅捷而猛烈,位于部队中央的提摩希·亚历山大眼睁睁地看着前方不断燃起的铁青色火焰以及不时倒下的同伴。
      (不愧是历经数次大战的强者,“淼渺吏”德卡拉比亚在受到如此突袭的情况下,依然能迅速组织兵力进行精准的阻击。)
      按原计划,这最初的一百公里应迅速突破,然而如今却遭到了磷子、游击兵与自在式混合而成的顽强抵抗,行军进度已大大落后预案。
      风雪间,队伍最前端亮起一道紫光,如此看来,作为火雾战士方面总司令的“震威之结手”佐菲·薩伯莉淑已不能再忍受这种情况而亲自参战了。
      凭借迅捷而有力的一击,宛若凭空降下的天谴,敌人固守的山岩被完全震碎,燃着各色火焰的魔物从中炸出,葬身于皑皑白雪中。
      利用总司令制造的机会,火雾战士军团快速越过第一个山峰,在之后的行进中,火雾战士并未再遭受到太过激烈的战斗。
      只不过,当火雾战士军团完全踏入平原地带时,数支由大批红世之徒与红世之王组成的防御军已然整装完毕,死死扼守住“星黎殿”的正面。
      “本应隐匿的大本营暴露,遭到大规模军团的空降突袭,在这种情况下,立即采用弃子拖延时间,同时调整兵力部署完成正面防御,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作为同样指挥过大兵团作战的经验者,提摩希·亚历山大对于“淼渺吏”的指挥能力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意料之外的偷袭,超出预想的抵抗,无论对于哪方都一样,战场上的一切时刻都在发生变化,好似突然而至的风暴,纵然如此,作为一名指挥官也绝不可以绝望,他必须迅速调整部署应对变化,同时维持的整支部队的士气。
      从这些方面来说,无论是红世大军的指挥官“淼渺吏”德卡拉比亚,抑或是火雾军团总司令官“震威之结手”佐菲·薩伯莉淑,都足以堪称一流。。
      提摩希·亚历山大迎风站在由被称作“孤儿”的男人搭建的要塞塔楼一角,平静地俯瞰整个战场,如此规模的大战已经久违了数百年。
      ——希望你能去实地观察,根据所看到的情报再决定组织的下一步方针。
      这是“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最后交给自己的任务,抬起头,如今镶嵌在苍穹的玫金色星辰却已不再。
      (多么希望你能再等等,等到这场暴风雪的结束……)


美国,西部腹地
      漆黑夜空之下,戴着墨镜的男子独自仰望星空,太阳升起,终究又会落下,这个道理对于常年驰骋于沙场的他来说早就不应陌生。
      可是,他依然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当自己再次睁开双眼时,那颗玫金色的星辰依然高悬于天,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在夜幕中指引着迷失的众人。
      “‘慧光神盾’和‘睿智女神’的光辉并没有熄灭にょ~”
      契约者的思念同时也是失去战友的“暗之伊甸”的感伤,只不过生存时间远远超过青年的红世魔王并未过分拘泥于个体。
      “星月辰光,这个大家的家,还存在にょ~”
      ——『星月辰光』永远不灭!
      直到此时,这位始终身着制服的军事家才体会到了这句誓言的沉重意义。当自身领导的组织遭遇覆灭危机的时刻,无论是“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还是远隔重洋的『傀轮会』众人,都选择了牺牲自我保全组织希望之火的做法。
      ——让我们把爱传播到更远的地方吧!
      根据“远谋の圣主”和“银月诗人”提供的情报,如今隶属于『傀轮会』的成员已经分散到了各处,有继续留在原有土地进行游击骚扰的,有回归苏黎世大本营协助“震威之结手”的,也有前往世界各地参与重建的……同样的,『星月辰光』如今也在不同大洲建立起了庇护所,根据各处传来的信息,成员相较从希腊转移前又增加了不少。
      “真的实现了呢,虽然有些晚了……”
      在他身后的密林中,众多的人类、火雾战士、红世使徒聚集在篝火旁,悲伤的氛围弥漫整个营地。
      唯有一位少女面露幸福之色,她静静地枕在身边人的肩头,凝视着布满繁星的夜空。由于不久前与“冒烟の魔镜”狄斯卡特里波卡交战时所留下的心理创伤过于严重,如今这位少女虽然没有被任何宝具束缚,却宛若被封印般,暂时无法使用火雾战士的力量。
      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望了一眼这名被自己所拯救的同伴,继而抬起头,与她一起仰望星空。
      “大家看到头上一闪一闪的星星们了吗?只要我们还在坚持,只要我们自己不放弃,组织就不会消亡,就如这些闪烁的星辰,象征的正是明日的曙光!”
      埃尔温·沃尔夫透过自在式传来的话语渗入到了每一个人的心中,林中营地的气氛陡然为之一变,颓丧的人们重又振作起来,红世使徒所散发出的火焰再次变得明亮。
      当一切陷入黑暗,只要不放弃,无论多少次,都能再次笔直地向前进发!
      凯特·清蒲·玛格特罗依德低下头,倚靠自己的少女瞳眸中似乎恢复了些许作为战士的坚强,朝营地西方的角落望去,孤独一人栖身于阴影中的如月桃香也终于肯抬起头,直视仍然璀璨的星空。


中国,北部高原
      “这片蓝天到底延伸到世界的何处?”
      兰迪举起手,掌中升起的冰蓝火焰几乎与湛蓝澄澈的天空融为一体。
      帕拉斯·萨莎已经不在了,虽然他不知道对方关于今后的详细计划,但通过自在法“弥留之星”,他大致知晓了“睿智女神”对于组织最近的安排以及总体方针。
      (如果到了世界尽头也能保持这份湛蓝就好了……)
      就在数小时前,他曾询问了同行者们是否愿意加入『星月辰光』,其中只有“耀曇の修女”柏木雪羽与“翩緜奏者”雪村麻友表达了肯定的意愿,其余人或表示需要考虑一段时间,或明确表达了拒绝。
      ——双方目前还在交战中,未来的方向暂时还不明了。
      作为观察者被派遣至战场的“远谋の圣主”提摩希·亚历山大依然在兢兢业业地履行“睿智女神”最后的嘱托。
      作为上一次大战的参与者,兰迪也明白,这场红世使徒和火雾战士的大战很可能会左右整个世界今后的走向,如果有必要,『星月辰光』必须在这场战争彻底结束前给自己在胜利方预留一个位置。
      希望看到你的笑容,希望你不要哭泣,衷心希望你能幸福!
      这是『星月辰光』的宗旨,也是『星月辰光』对每一位受到庇护的成员的祈愿,为此,作为组织首领,自己必须要清楚地判断出当前形势,并果断地采取行动。
      (怎么样,感受到这副担子的压力了吗?)
      面对契约魔王的吐槽,兰迪所能露出的只有无言的苦笑,一直被称作“独狼”的自己如今却被委以了决定组织生死的重任。
      数个世纪以前,他也曾有过一次被赋予首领之职,然而自己却逃避了,将重担交给了他人,最终,『虫之风暴』覆灭了。
      环顾四周的同行者,他们的命运也因此发生了改变,人为地使他们坠入了这永无止境的修罗之道。
      因此,这一次,他不会再半途而废了,他要描绘出一片蔚蓝,就犹如头顶这无垠的天空,让希望的鸟儿能自由翱翔。
      ——我们将继续呐喊,为了一个没有争斗的世界。
      在这数百年的时间里,兰迪邂逅了各种各样的红世使徒和火雾战士,遭遇过各种红世团体,不止一次地听过诸如此类的话语,也见识过为此所采取的各种行动。
      很久以前,“七星”媞坦妮娅想创造一个红世使徒与人类和谐共处的乐园;
      在这之后,“冥奥之环”亚西斯想要创造一个能为自己和迪丝留下爱情结晶的奇迹。
      直至陨落前,“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始终在为保留一片人类、火雾战士、红世使徒三方和乐融融的生存空间而努力。
      如今,终于到他自己了,自己又想创造什么,又将把『星月辰光』带往哪里呢?
      ——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祈祷一片蓝天。
      忽然,他回忆起了自己还是个孩子时,与表妹在湖边的对话。
      ——这样小鸟就能开心地唱歌,蝴蝶能自由自在地飞舞,鱼儿也能高兴地跳出水面了……
      原来,自己要做的事,从一开始便已注定。
      “我会保护好这片来之不易的蓝天的!”
      兰迪默默在心中起誓,向着表妹,向着媞坦妮娅,向着亚西斯与迪丝,向着帕拉斯·萨莎,也是向着自己和迦蒂丝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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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昙天(上篇)


非洲,西南端的某处岬角
      阴霾的天空垂下沉重的帘幕,法莉斯·坦格利安心怀不安地望了一眼天空,推门而入。
      果然,酒馆内弥漫着一片悲伤的氛围,不仅仅是因为前任首领“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的意外离世,更主要的是不久前传来的一则消息。
      创造神的回归,以及御命的宣布:
      ——在两界的夹缝,新创造一个现世的复写世界——“无何有镜”!
      那是一个完全为红世使徒创造的世界,完全接受红世使徒一切的世界!
      对于红世使徒而言,这样的世界太过诱惑了,加之接替“睿智女神”成为组织首领的偏偏又是曾经诛杀无数火雾战士与红世使徒的“银月诗人”。因而,组织内大部分红世使徒在听到御命的内容后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往新世界,毕竟相比留在这个无法随心所欲使用和获取存在之力的旧世界,不愁存在之力还不必担心火雾战士的新世界简直就是乐园。
      水蓝色的双眸逐一扫过聚集在大厅中的人们,人类以及火雾战士们一张张满是即将送珍视之人前往远方的悲伤面容,『星月辰光』之所以与众不同,就是因为人类、红世使徒与火雾战士三者和睦共处,彼此构筑出超越了种族的朋友之情。
      如今,这份羁绊即将被切断!
      前一天还一同为“睿智女神”被杀而感到愤慨的红世使徒们此刻都聚拢在另一个房间,密切关注着由“远谋の圣主”提摩希·亚历山大传回的最新消息。
      迎接“踏浪之骑手”归来的是一名显现为健硕男子的红世魔王,“初始之矛”乌库鲁库鲁,目前没有前往隔壁房间的红世使徒包括他在内只有不足十人。
      “你不和他们一起吗,‘初始之矛’?”
      面对如此光景,通过银白指环“艾露塔妮恩”传达出的话语似乎比以往更显冰冷。
      “不了,该传达的声音总会飘入耳中,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或许是性格使然,这位管理『星月辰光』位于非洲境内的所有庇护地的红世魔王对凡事都保持着一贯的洒脱,即使是创造神所宣布的御命亦没能改变他。
      “乌库鲁库鲁先生也会去新世界吗?”
      虽然银白秀发遮掩下的面庞不曾露出任何表情,但在心中,法莉斯·坦格利安还是不可避免的和其他同伴一样,感到了丝丝的忧伤与不舍。
      戴着白红羽冠的红世魔王望向隔壁房间,又环顾四周,最终摇了摇头。
      “再说吧,现在我还没考虑清楚。”
      “不好意思,是法莉斯唐突了。”
      银发少女低头致歉,便匆匆向楼梯走去,与平日轻盈的步伐相比,今天的脚步有些沉重。
      窗外,天色变得更加昏暗了,仿佛笼上一层黑幕,恐怕一场暴雨不久便会降临吧。
      (该松一口气吗,还是……)
      突然,那个令火雾战士们不悦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并没有直接响彻整片天空,而是从“远谋の圣主”提摩希·亚历山大的通讯用自在式中传来,即远隔重洋的战场上。
      “听着吧,火雾战士……杀死同胞的‘魔王’,还有你们的兵刃,被狩猎的人类啊——”
      一道亮光闪过,创造神的声音戛然而止,与远处的联络被切断了,取而代之的是窗外轰鸣的响雷。
      法莉斯·坦格利安怔怔地站在楼梯前,创造神最后的话语不停在她耳边回荡,虽然不清楚远方战场发生了什么,但一股寒意还是不由得从心中升起。


中国,西南山区
      “——听着吧,火雾战士……杀死同胞的‘魔王’,还有你们的兵刃,被狩猎的人类啊——”
      正在战场纵观整个局势的火雾战士“远谋の圣主”提摩希·亚历山大迅速切断了与组织其他人员的联络,虽然他还不知道创造神要说什么,但常年奔走于战场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话语决不能让更多人听到。
      “——为什么,要抵抗?我御命的实现,明明是会给现世带来平稳和安宁的啊——”
      (他想说什么!)
      与身处战场的其他火雾战士不同,以观察员随同的他并未直接卷入与红世使徒战斗,因而尚有心神能冷静地倾听这个声音。
      眺望大部队的后方,负责阻挡敌人的同伴依然在顽强地战斗,此时的他们暂时放弃了思考御命宣布的意义,而是强迫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眼前的战斗中。
      战场就是这样的地方,一秒的分心与迟疑都足以使交战双方的生死逆转。
      “——你们,在惧怕什么?难道还因为那所谓的世界扭曲的妄言执迷不悟吗——”
      (扰乱,那家伙想扰乱我们的心智!)
      很快,提摩希·亚历山大就明白了对方说这番话的意义,相比前一次的说明,这次的话语显然更偏向情感,屹立于苍穹的那位少年正用煽动性的话语彻底瓦解火雾战士们仅存的最后那点战斗心。
      (真是阴险呐!)
      身着紫袍的青年不禁握紧了拳头,绛紫色的液体从手套中溢出,顺着指关节滴落在纯白的雪地,缓缓渗入其中。
      “——乐园‘无何有镜’的创造一旦完成,你们将获得永远的安宁。因为——”
      此时此刻,提摩希·亚历山大不禁因身为『星月辰光』一员感到庆幸,由于『星月辰光』原本追求的就是三者的和谐共处,早已不再拘泥于红世使徒的仇恨和所谓的使命感,故而创造神所提出的“无何有镜”对他身心并未造成多大的冲击。
      一滴滴绛紫的液体逐渐将他脚下的土地染上契约魔王“深邃面具”的颜色,尽管他此次的职责不过是看,但跨越无数战场的直觉告诉他,袖手旁观的状况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照这般发展,火雾战士军团很快会全线崩溃!
      “——乐园‘无何有镜’所安置的地方……正是被称为两界夹缝的地方——”
      当创造神的声音响起时,红世使徒原本的进攻与炮击逐渐偃旗息鼓,恐怕是为了使这个胜过千万炮击的声音不被掩盖吧。
      东端的扎姆艾尔堡垒岩壁上,数块岩砖睁开了绛紫的眼睛,这是提摩希·亚历山大在“犀渠守护者”扎姆艾尔·德曼提乌斯构筑防御工事时混入其中的力量所形成的侦测自在式。
      通过这些眼睛,他发现敌军指挥宫“炀煽”哈勃利姆正在命令部队向后退却。
      “——也就是说,乐园‘无何有镜’,将成为阻隔前往现世的‘使徒’的一道障壁——”
      创造神无可动摇的声音逐渐渗进火雾战士内心,本应沿着平原区域外缘从南往东北飞奔的撤退部队如今只是呆呆地伫立在原地。
      (情况变得糟糕。 )
      (看来崩溃只是时间问题了。)
      提摩希无声地与自己的契约魔王“深邃面具”厄瑞克透斯交谈,大家好不容易才故意无视的不安如今正被敌人大声地传播,强制性地迫使他们思考或者说接受。
      “——如果还是感到不安的话,我就怀着确信告诉你们吧——”
      提摩希·亚历山大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不是因为大雪纷飞的天气,而是他知道接下来的话语会完全摧毁火雾战士兵团。
      “不行,不能听他说”
      佐菲的低语没有传达到任何同伴的耳中,由于红世使徒的追击停止,原本忙于应对的火雾战士们得以有机会品尝这致命的毒药。
      “——即使在两界夹缝中创造出新的世界,也不会对现世造成任何影响——”
      如此平静的声音,却像雷电一样贯穿了火雾战士们的全身,他看到周围有人开始颤抖,然而少年无形的刀刃还在继续:
      “——你们问是不是假的?你们觉得可疑吗?你们对自己长年的战斗化作泡影感到恐惧吗?——”
      (喂喂,过分了啊!)
      以战场指挥官的视角评判,少年的行为没有任何过错,瓦解敌人心理防御永远比用己方士兵的鲜血铺路要高明许多。
      可是,作为人类来说,他本能地厌恶这种行为,这就好比对一个正在挣扎着离开战场的败者进一步伤害,然后迫使对方乖乖接受死亡。
      “——既然如此,我就反问你们……在两界夹缝中,有谁比我呆的时间更长?——”
      不知不觉闯,周围的火雾战士们已经放弃了真伪的判断,通过自在式看到的东端战场也是如此,所有人都只是呆然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创造神的下一句话。
      隐藏在面罩中的面容难以掩饰悲伤,他知道,自己身处的这支军队已经完了。
      “——我在夹缝中度过了数千年,在‘诣道’的创造中进行过反复的尝试,得到了确信——”
      抬头遥望远方,站立在黑蛇头部的那位少年也许是自己有史以来遭遇过最为可怕和狡诈的敌人。
      根据先前掌握的情报,这位少年是持有诸多宝具的火炬,也曾经是“赤发灼眼讨伐者”的协助人,或许正因为如此,对方才会这般熟悉火雾战士,寥寥数语便痛击了火雾战士最脆弱也是最关键的地方,契约本身的意义。
      “——即使创造出乐园‘无何有镜’,也不会发生你们一直所危惧的大灾难——”
      以自身的经历为实例,借用创造神的口吻来传达,这就是所谓神所诉说的事实,的确令人难以反驳。
      尽管提摩希·亚历山大并未像周围同伴那样陷入迷茫与不安,但并不代表他能否定对方的说辞,只不过支撑他战斗并不是对红世使徒的仇恨,也不是所谓的保护世界的大义,而是更加渺小、更加纯粹的动机——与彼此认可的同伴并肩而行,因此才没有受到太过强烈的冲击。
      “——然后,我将呼吁在现世的所有‘使徒’,带着他们,一起离开——”
      然而,在他的周围,大部分火雾战士之所以战斗无非是为了讨伐那些为所欲为、肆意啃食人类的红世使徒,而比这些人走的更远的强者则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的存在之力平衡,因此才会牺牲自身的存在、抹消自身的痕迹投入到这漫无止境的修罗道之中。
      面对突然出现的“乐园”,一直忠于使命的战士们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与困惑,他们的愿望与理想很快就会达成,可伴随而来的是对于未来的迷茫以及对于自身的否定。
      “——我们‘使徒’在获得了乐园‘无何有镜’之后……就不会再回来这里——”
      原本这些负面情感受制于眼前的生死之斗而被暂时压制,如今却因创造神的话语而从内心深处被完全勾引出,并渐渐笼罩着整个心灵。
      提摩希·亚历山大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原以为与周围人所持信念不同的自己完全不会受此影响,可在听到“不会再回来”这几个字时,他竟难以抑制地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失落感,话语的打击感没想到如此沉重。
      (谨记,永远不要高估自己!)
      红世魔王“深邃面具”厄瑞克透斯适时地提醒自己的契约者,敌人的话语太过具有煽动性,尤其是在牵扯到存在意义方面,稍有不慎极有可能导致契约的崩溃。
      “——我们‘使徒’离开之后,留给你们的是一个没有人会被食、不会消失、不会死的世界——”
      作为自在师,身着紫袍的青年敏锐地察觉到四周存在之力的紊乱。
      他急忙环顾四周,一双双曾经坚定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不安以及迷茫。
      这些曾几何时一骑当千的勇者们如今好像一条条被搁置在砧板上的鱼儿,只等着那位创造神给予这最后的一刀。
      “——只要目送着我们‘使徒’离开就好了……光是这样,你们的世界就会恢复安宁——”
      如此舒适的“乐园”应该不会有红世使徒会拒绝吧?
      也就是说『星月辰光』要解散了!!
      联想到这里,提摩希·亚历山大再次感到心头一紧,他必须尽快将这一切告知“银月诗人”,以便成为二代目首领的对方能准确地做出相应的决策。
      “——我的思念,如今已经飘到完成乐园‘无何有镜’的创造的最终之地了——”
      创造神的演说还在继续,周围人不知该说是全神贯注呢,还是呆若木鸡地聆听着,唯有“远谋の圣主”的思绪却飘向了北方,此刻“银月诗人”所处之地。
      (作为“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的接替者,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如此棘手,“银月诗人”到底会怎么办呢!)
      “——已经、够了……你们已经没有必要抗争了……火雾战士啊——”
      正当他准备再次使用自在式联系“银月诗人”之际,一个清脆的响声从身后传来,那是兵刃掉落在地的声音,毫无疑问,已经开始有人崩溃了。
      紧接着,一声、两声、三声……越来越多的战士放弃了自己的职责,未来已不需要再去战斗,过去付出一切所追求的理想只需神的一句话变成了现实,那么,自身到底该立于何处!
      “——你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仿佛是在催促火雾战士们放弃般,“结束了”的声音不断在山谷间回荡。
      提摩希·亚历山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明白,崩溃的时刻已经来临!
      忽然间——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那根本算不上一句话,只是纯粹的感情爆发音而已。
      被迫叫出来的人,是火雾战士。
      处于动摇崩溃的边缘,不断膨胀的负面感情不断挤压着小小心脏的承载极限,终于,他们再也抑制不住了,不得不通过叫喊将之发泄出来。
      火雾战士这个存在的一切,自己数百年来的战斗,数千年来连绵不绝的战斗,所有的一切不都是自费力气吗!
      这种甚至超越绝望的恐慌,化作了远超先前宣布的巨大冲击,袭向在场的所有人。
      作为一流的战士,通过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战斗而暂时压制住的危机感。
      这些不知不觉间堆积起来的炸药,如今被点着了导火索。   
      火雾战士兵团的“战士骨气”,都被彻底粉碎。
      没有人能够加以阻挡。
      指示也全都听不进去。
      什么事情都无法恩考。
      只是开始逃跑了起来。
      各自向四面八方散开。
      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改变这样的局面。
      火雾战士兵团,从这一瞬间开始,就彻底覆灭了。
      (结束了……)
      提摩希·亚历山大孤独地站立在奔跑的人群中间,这样的结局是他踏入战场前未曾想到的,以精英部队向敌人大本营发起空降突袭,最终却落得连撤退都无法做到。
      天空是一片令人压抑的灰色,远方的大蛇如一柄斩碎了太阳的漆黑巨剑悬在空中。
      周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叫喊声,不时迸发出契约解除的火焰,几乎同时,一度偃旗息鼓的炮声再次响起,一并传来的还有红世使徒的厮杀声。






人物介绍:
红世魔王:
      乌库鲁库鲁:真名为“初始之矛”的红世魔王。外表显现为赤裸上身的壮年男子,头戴白红羽冠十足一副部落酋长的模样。性格随和,不拘泥于任何规则与个人,十分洒脱。常年担任『星月辰光』位于非洲境内的所有庇护地的管理者,是一位近身搏斗与自在法均十分出众的强者,火焰颜色为土器色。
自在法介绍:
      自在法“共事之章”:火雾战士“远谋の圣主”提摩希·亚历山大独创的自在法。在他人施展自在法的同时融入自身的力量,在不影响他人自在法架构的情况下,根据形势在对方自在法的基础上施展自己的自在法。




第一章 昙天(下篇)


中国,西南山区
      人、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在奔跑的人。
      混乱的人群中,“远谋の圣主”提摩希·亚历山大向组织的现任首领“银月诗人”汇报了战场的现状,之后他得到了期待许久的命令。
      “放手去拯救同伴吧,但要避免直接与红世使徒交战。”
      由于“祭礼之蛇”的御命宣布,整个世界的形势发生了剧变,成为组织领袖不久的“银月诗人”自然没有盲目地下达有关组织今后的指示,而是希望能与“远谋の圣主”详谈后再做决断。
      天空,突然降下了滴滴细雨,水珠顺着面罩滑落。
      提摩希·亚历山大抬起头,不远的前方升起了一座高塔,塔的顶端点亮着一团巨大的火焰,可火焰的颜色并不是“犀渠守护者”的薄墨,而是、令人颤栗的琉璃色。
      (终于,大地四神、也加入战局了吗……)
      这琉璃色,正是“大地四神”的一角——“皓露之使者”辛塔希尔的火焰颜色,仿佛回应他的感叹般,淅淅沥沥的小雨顷刻间化作一场磅礴大雨。
      伴随弥漫在整个战场的滴答滴答的雨声,身着紫袍的火雾战士继续向前,坡道上方,一位橙发少女正不断指引着途径的同伴。
      (“彩弦博学者”吗,果然强者在这种时候就是令人安心呢~)
      距离“彩弦博学者”两侧稍远一些的地方,一位白衣青年和一位高个子的女孩也在做着相同的工作,他们鼓励已然迷失的同伴继续向前,向着燃起火焰的灯塔方向前进。
      通过作为代行体的磷子,提摩希·亚历山从“威震之结手”处了解到了整个计划,同时也向对方提出了协助的请求。
      (既不能在红世使徒面前暴露自己,又要协助火雾战士方面,“银月诗人”和“睿智女神”一样,也是个任性的主儿呢!)
      脚下,一直跟随自己行动的绛紫色阴影逐渐显现,从中跃出一个个绛紫色的身影,其模样逐渐从单纯的人形化作与“远谋の圣主”别无二致的分身。
      (不过,这不正是我们最擅长的吗!)
      随即,这些鬼魅般的分身四散而动,其中一个分身穿过了一名正在四处奔跑的火雾战士,而后又穿过了岩石、树木……,每穿过一次,这个分身就变得稀薄一些,最终消失。
      另一个分身同样穿过了一名火雾战士,然后逐步化作这名火雾战士的模样,笔直地奔向红世使徒所在的方向。
      遭绛紫魅影穿过的火雾战士们的额头浮现出了一道绛紫色符文,随后一个来自遥远的威严声音在耳边响起,正处于迷茫的火雾战士们毫不犹豫地就顺从了这个声音:
      ——去往灯塔!
      这些原本无助的火雾战士停止了漫无目的地狂奔,不再如行尸走肉般游荡,不再呆然地站在原地,他们转过身,重新迈开脚步,朝着灯火的方向走去。
      ——去往灯塔!
      一步、两步、三步……机械式的缓慢踱步一点点加快,渐渐再次跑了起来。
      在远去的火雾战士身后,被绛紫分身穿过的岩石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他们的模样,代替他们,孤独地驻守在原地。
      岩石周围,同样被分身穿过的树木亦是如此,在雨中,静静等候围剿者的前来。
      (为了拯救更多同伴,就让我稍微放几个烟火吧。)

      远处的红世使徒军团前线,一声声爆炸此起彼伏。
      “混蛋,怎么回事!”
      原本快速追击的围剿大军却突然迎来了意想不到的混乱,面露惊恐之色的火雾战士们接连不断地冲入了红世使徒的阵线,随即引爆自身,各色火焰腾空而起。
      在这些自杀袭击者中,有些明明已经发动了袭击的火雾战士会又一次出现在眼前,然后再次冲进人群引爆。
      一时间,红世使徒们停下了脚步,大家面面相觑,由于大结界“托拉洛肯”的干扰,他们无法通过感知或自在式分辨眼前的火雾战士到底是幻象、自在法还是别的什么,也无法联络战场指挥官寻求指示,只能心怀恐惧地停在原地,在袭击者逼近前运用火弹将其消灭。

      透过幻化成火雾战士的岩石、树木与动物,“远谋の圣主”提摩希·亚历山大观察着远方的一切,面罩中年轻的面庞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就这样再玩会儿吧~)
      然而这样的笑容只在脸上停留了不足一秒的时间,未雨绸缪的火雾战士立即着手下一步的计划。
      (总是身先士卒的“千变”始终没有现身战场,有点奇怪呀……)
      从过往战绩来看,“千变”修德南的登场必然导致敌方大将的陨落。
      (这次会瞄准的是总司令“威震之结手”、是此次计划的关键人物“犀渠守护者”、还是负责干扰的“皓露之使者”,抑或是其他什么人?)
      尽管始终没有露面的自己应该不会成为目标,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提摩希·亚历山大一边对自己施加伤害转移的自在式,一边快速向灯塔的方向移动。
      确保自身安全的同时,他还有一项任务,防止“犀渠守护者”、“皓露之使者”两人过早的牺牲而导致计划流产。

      不远处,在下个不停的倾盆暴雨中,“皓露之使者”辛塔希尔正在协助救援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的火雾战士。
      “来,请站起来吧,你应该可以做到的。”
      他指着塔顶——在暴雨之中也非常显眼的一团琉璃色灯火,说道:   
      “看见了吗?你只要朝着那点光芒一直跑去就行了。”
      首先向对方搭话,接着用手将其扶起,最后推推后背,让一度迷失的青年自己走下去。
      就在这时,辛塔希尔在接触中感到了一丝异样感,但他很快就明确了这股感觉的源头,这是“远谋の圣主”的自在法——“勤政:繁荣永存”,只要自己与“远谋の圣主”其中一人依旧幸存,自己的自在法大结界“托拉洛肯”就不会解除,除非两人均不幸罹难。
      由于这层保险,“皓露之使者”辛塔希尔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施展他怪物般的力量将附近的红世使徒击倒,虽然即使不上这层保险,他也应该不会有所收敛。

      灯塔附近,附有车轮和撞杆的石箱,以猛烈的速度向前开出,闯进混乱的包围部队,沿途碾压并撞飞数名“使徒”,就这样横冲直撞地来到了包围圈外。
      在那里,“犀渠守护者”扎姆艾尔发现了三名彼此扶持的火雾战士,于是从枪眼中发出了最低限度的提问:
      “我是来回收的,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一人已经……”
      一名女性火雾战士流着泪,但还是作出了回答。
      扎姆艾尔随即打开了车门,在确认他们跳进去之后立即关闭石门,急速向后倒退,再次突破混乱尚未平息的包围圈,回到了原来的车列上。
      以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完成了不知第十几次的回收作业后,扎姆艾尔就继续操纵多重圆阵中的每个隧道作出不规则的旋转,车辆很快通过“要塞”把刚才救出的火雾战士送到了中央高塔内。而后,三名幸存者在火焰的引导下,逐渐向下,来到了“某个地方”。
      在这过程中,一股微弱的绛紫火焰沿着车列轨道悄然攀爬至灯塔,继而抵达扎姆艾尔的面前。
      身穿竖领长大衣的壮年单眼男人盯着火焰露出了久别重逢的笑容,而后一把抓过火焰,令其融入自身,他很清楚这簇火焰的主人,曾经与自己一起并肩战斗过的同伴,“远谋の圣主”提摩希·亚历山大。
      “还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啊!”

      虽然也想给带着假“天道宫”的“威震之结手”、“盛装骑手”、“辉烁之撒手”三人上一道保险,但彼此的距离太过遥远,如果贸然出手反而可能暴露了整个计划,只能作罢。
      掩藏在面罩之后的脸上透着隐隐的担忧,完成使命的提摩希·亚历山大走到橙发少女的身边,对方小小的脸庞透出与外表不相符的坚毅,与最初见面时相比已然成熟了许多。
      “好久不见,‘旖旎之弦’及‘彩弦博学者’。”
      “好久不见,提摩希先生。”
      御命宣布以及刚才的那番话语终究还是打击到了眼前的女孩,赤橙双眸中透出明显的疲惫与失落,但在这背后,有一种更为坚韧的力量在支撑着她,是作为首领的使命感,还是对逝去之人的思念,抑或是与同伴的羁绊……提摩希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至少在这场战斗结束前,“彩弦博学者”不会崩溃!
      “在沙漏里,下一粒时间之沙,或者已落下,或者还没有落下,而这一段间隙便是现在!”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提摩希·亚历山大不认为“彩弦博学者”还需要额外的鼓励,可他还是如实地依照“银月诗人”的嘱托,将这段话语转达给了对方。
      “这是‘银月诗人’,也是「星月辰光」现任首领托我传达给「傀轮会」成员的。”
      “!!”
      也许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听到这番话,芮伊睁大了双眼,一副惊愕的表情。
      作为红世魔王,与之契约的“旖旎之弦”更为关心的则是另一件事:
      “‘银月诗人’是首领的话,那‘慧光神盾’的契约者……”
      提摩希·亚历山大遥望远方,漆黑的巨蛇依然耸立在天地间,不时有炮火划过天空,落在两人的附近。
      “已经不在了……”
      其实当初在帕拉斯·萨莎提出转移整体方案时,这位远谋的战士就已经隐约预感到了,可纵然是他也无法设计出更合理的未来。
      “为了保存组织!”
      芮伊没有出声,或许这相似的经历令她想起了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前辈,“剑花挥舞者”,也是为了这样的理由做出了相同的决定,赤橙的双眸不由蒙上了淡淡的哀伤。
      “抱歉,不是想故意提起你们的伤心事。”
      “嗯,芮伊明白的。”
      因为都经历了失去了挚友的切肤之痛,所以,此时此刻的两人更能体会彼此的感受。
      “敌人迫近了,周围已经没有需要拯救的同伴了,我们也赶紧朝灯塔方向撤离吧!”
      的确,红世使徒的炮声与厮杀声相比之前近了许多,而途径他们身边的火雾战士却很长时间没有一人了。
      利用残留在岩石、树木及动物身上的力量,“远谋の圣主”提摩希·亚历山大对周围的一切了如指掌,“彩弦博学者”芮伊自然没有理由反对,她立即招呼不远处的“百鸟の御者”与“灵壁の筑者”一同撤离。
      由于大结界“托拉洛肯”的转化,被杀死的红世使徒会成为植被们生长的饵料,熟知这一点的四人在撤离过程中尽可能地击杀沿途的红世使徒,为孤守灯塔的“犀渠守护者”减轻压力。
      当他们抵达了灯塔包围圈外围时,扎姆艾尔派出的石车及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个数量……恐怕“犀渠守护者”一个人坚守有点勉强 。)
      早已伪装成其他火雾战士的提摩希·亚历山大坐在石箱中靠外侧的位置,与自己的契约魔王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那么,我们就为这场狂乱的暴雨再添上几滴雨珠吧。)
      “‘彩弦博学者’,其他方向还有一些尚未撤离的火雾战士正朝这里赶来,但包围的敌人太多,只凭‘犀渠守护者’独自一人恐怕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那我留下来支援‘犀渠守护者’吧。”
      “这不妥!”
      坐在对侧的白衣青年刚张开嘴,提摩希·亚历山大先一步出声制止。
      “作为大将之人,现在这种时候显得尤为重要,因此我希望‘百鸟の御者’和‘灵壁の筑者’两位能助‘犀渠守护者’一臂之力,同时,我会用自在法进行强化。”
      芮伊紧咬双唇,从个人感情上,她不愿再失去任何同伴,但从全局来看,无论是火雾战士军团还是『傀轮会』本身,目前的处境的确已经恶劣到无法再承受失去任何一位声名显赫之人的地步,稍有不慎都可能被敌人利用,从而导致新的崩溃产生。
      提摩希·亚历山大将沟通结果通报了伫立在高塔顶端的军人,而后与心有不舍的“彩弦博学者”乘作石车进入了中央的高塔。
      负责协助的另两人则中途下车,悄悄埋伏在灯塔两侧的岩石废墟之后,默默地为“犀渠守护者”筑起的高塔提供存在之力,分担同伴的消耗,尽可能延长扎姆艾尔的坚守时间。
      相比上海围歼战时,第二次参与如此规模战役的“灵壁の筑者”庄莲成长了许多,她双手手掌紧紧贴合岩壁为灯塔输送力量,帮助其防御了一次又一次炮击。
      “又有一批火雾战士来了!”
      正值此时,耳畔传来了“百鸟の御者”的通告,她微微露出脑袋观察。
      “各位奋战辛苦了,诸位战友请入塔内!”
      通过传声自在法,扎姆艾尔将获救的希望传递给艰难前行的负伤伙伴们,在他们后方是匆匆赶来的追杀者们。
      突然,其中一名火雾战士体力不支跌倒在地,一只长着双翼的捕食者见状立即高高跃起,试图了结这个不幸的掉队者。
      “给我弹开!”
      (走开走开!)
      桃色的火光骤然闪现,红世使徒们抬头仰望,一位飒爽的女性站在岩石垒砌的高地,在她身边的是一位脸庞残留疤痕的男孩。
      “啊啊……托了‘犀渠守护者’和‘皓露之使者’的福,我们也真是清闲了不少。”
      (托了“犀渠守护者”和“皓露之使者”的福,需要我们出场的机会并不多。)
      借由“远谋の圣主”的自在法“勤政:虚幻盛世”的伪装效果,“灵壁の筑者”与“百鸟の御者”化身为此刻正背负假“天道宫”远离战场的两位强者,“盛装骑手”与“辉烁之撒手”!
      强化效果致使庄莲的战斗消耗大幅度降低了,她站在岩石上频频施展“庇护所”,原本只是附加在他物上的防御自在法如今却可以凭空构建,时而用其堵住炮口令发射的火弹引爆,时而阻挡在红世使徒前进的方向令其撞个粉身碎骨,虽然与“辉烁之撒手”的攻击手段依然有些许诧异,但足够以假乱真。
      同样的变化也发生在“百鸟の御者”的攻击上,百鸟的俯冲攻击幻化成了碎石之雨,而在红世使徒中自由穿梭杀戮的若草色巨鸟成了由细线牵引横扫千军的巨大岩块。
      在桃色火焰和巨石攻击中,最后一批火雾战士安全进入石塔中,保持着“盛装骑手”与“辉烁之撒手”模样的两人不约而同抬头望了一眼灯塔顶端,琉璃色火焰熊熊燃烧着,扎姆艾尔向两人点了点头。
      带着与『傀轮会』覆灭那天相似而又有些不同的心情,两人也回敬地点头告别,眼神中带着坚定,奔向千疮百孔的灯塔。
      也就在同一时刻,提摩希·亚历山大收到了“犀渠守护者”和“皓露之使者”解除“勤政:繁荣永存”的请求。
      残留在面罩的水珠缓缓滴落,仰望着虚假的晴朗天空,他,没有过多的犹豫,解除了自在法,撤退与救援的任务已然完成,继续维持保险用的自在法已没有任何意义,既不能拯救决心赴死的“犀渠守护者”和“皓露之使者”,也无法改变整个败局。
      (再见了,“犀渠守护者”、“皓露之使者”……)


太平洋,瓜达尔卡纳尔岛北岸
      距离海岸不远处,坐落着一栋酒店,酒店的主人是一位坐着轮椅的老妇人,在她的身边总能见到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一般人或许会将他们视作幸福的祖孙俩,然而他们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家人,因为他们其中一人是红世相关的协助者,而另一人则是红世之徒。
      “你们的神可真是唐突啊!”
      这位拥有翠绿双眸的老人名叫伊娃·纪德,是『星月辰光』位于大洋洲境内庇护地的管理者。
      纪德家族从十三世纪起就一直是外界宿的坚定支持者,而伊娃·纪德更是从十二岁起就成为了协助者,毛毯下这双变形的腿就是在一次红世使徒的袭击中受伤的。然而,这样的她却在二十年前的一个雨夜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外界宿,成为了『星月辰光』的一员。
      伊娃·纪德抬起头,望向从远方逐渐逼近的乌云,眼神中透着深深的不安。
      “创造神大人可好啦~”
      小男孩模样的红世之徒发出略显稚嫩的声音,话语间透出与同龄孩童一样的纯真。
      尽管是一名红世之徒,然而“守梦宝芯”奥博隆有些不同,相比大多数热衷于满足自己欲望的同胞,奥博隆更执着于通过帮助别人这种形式来实现自我满足。
      “总是为我们着想~”
      奥博隆坐在木质地板上,摆弄积木的双手没有任何停顿,配合屋内传出的乐曲,整个身子有节奏地左右晃动。
      就是这样的一对看似老弱的组合却被外界称为“比火雾战士更可怕的人类”与“比红世魔王更棘手的徒”。家族数百年的积累与自身数十年的经验令伊娃·纪德拥有着丝毫不逊于火雾战士的判断力,当“守梦宝芯”奥博隆施展自在法“珍宝凭依”将自身与伊娃·纪德的轮椅融合后,这位与红世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妇人瞬间成了最可怕的战士,依靠自身的经验和智慧,她熟练地使用积累下的各种自在式符卡、宝具机关以及奥博隆的火弹,两人曾经数次击退过红世魔王与火雾战士的挑衅。
      “好好好,你们的神最好啦——”
      老妇人不与“守梦宝芯”奥博隆继续争辩,而是转动轮椅来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摸着对方的头继续说道:
      “就是可怜了我们这批人,要孤苦伶仃地过活了……”
      “呜——”
      想要说些什么却无言以对,年幼的红世之徒只能抓着伊娃·纪德瘦骨嶙峋的手,无助地靠在轮椅边,循着老人的双目,一起望向远方阴沉的天空……




人物介绍:
人类:
      伊娃·纪德:被称作“轮椅上的杀戮者”的人类,是曾经接受兰迪、迦蒂丝帮助的杰罗姆与朱丽叶的后裔,从小便遵从家族意愿成为一名协助者,甚至一度成为欧洲某外界宿中心的管理者之一,在获悉了“棺柩裁缝师”相关资料后毅然决定离开外界宿,继而加入『星月辰光』。由于常年和火雾战士及红世使徒打交道,十分了解两者,同时掌握大量红世相关方面的情报,能灵活运用刻有自在式的符卡以及各类宝具。
红世之徒:
      奥博隆:真名为“守梦宝芯”的红世之徒。外表显现为十岁左右的男孩模样,性格单纯、友善,热衷于通过帮助别人这种形式来实现自我满足。常年担任『星月辰光』位于非洲境内的庇护地的管理者的助手,火焰颜色为蜂蜜色。
自在法介绍:
      自在法“御军:百万雄师”:火雾战士“远谋の圣主”提摩希·亚历山大独创的自在法。利用分身或磷子接触敌方或友方,通过暗示致使目标对象的行动受到干扰,继而朝有利于“远谋の圣主”的方向发展,对于某些精神脆弱的目标甚至可以达到精神操控的效果。
      自在法“御军:草木皆兵”:火雾战士“远谋の圣主”提摩希·亚历山大独创的自在法。利用分身或磷子与任何物体接触,使其幻化成分身或磷子接触过的目标,从而扰乱敌人的判断。
      自在法“勤政:繁荣永存”:火雾战士“远谋の圣主”提摩希·亚历山大独创的自在法。利用分身或磷子与一名对象进行接触,只要该对象和“远谋の圣主”其中一人存活,该对象即使身亡,其施展的自在法也不会自行解除,除非两者均阵亡。若目标对象已阵亡,提摩希·亚历山大解除“御军:繁荣永存”,该对象自在法亦会一并解除。“御军:繁荣永存”可以同时对多名对象使用,但彼此间并产生直接联系,均是以单个个体与提摩希·亚历山大建立联系。
      自在法“勤政:虚幻盛世”:火雾战士“远谋の圣主”提摩希·亚历山大独创的自在法。在一定时间内定对数名对象进行定向强化,使其的外观、声音、说话方式、战斗风格以及火焰颜色趋向于被复制的原个体。原个体必须是提摩希·亚历山大熟悉的对象,并且在发动该自在法前获得了该原个体的部分存在之力。
      自在法“珍宝凭依”:红世之徒“守梦宝芯”奥博隆标志性自在法,将自身融入非生命物体从而使该物体变得“有生命”般,坚固程度和杀伤力大幅度提高,并按照“守梦宝芯”的意志进行移动与攻击。若凭依的物体遭到破坏,“守梦宝芯”奥博隆会自行脱出,并不会因此遭受伤害,但会因此而短时间的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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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エウテルペ


      列车缓缓地驶入站台,透过玻璃,银发的诗人遥望外面的世界。
      不远处,一条孤单的铁轨离开同伴径直向前延伸,然而这条轨道所迎接的结局却是一头扎进厚实的土堆中。
      沿着斜坡向上攀爬,土堆的上方已然压平并且一直向远方延伸,几辆工程作业车安静地停在中央,将来这里会变成什么呢——诗人不禁有些好奇。
      土堆附近的大片土地都覆盖着绿色的工程用布,还有数条坑道坐落在周围。
      忽然,一朵小花吸引了兰迪的注意,那是一朵孑然绽放在施工地边缘的白色小花,在冬日的凛冽寒风中,左右摇摆,仿佛一个和着歌谣翩翩起舞的孩子。
      ——咲いた野の花よ
      ——ああ どうか 教えておくれ
      ——人は何故 伤つけあって 争うのでしょう
      过去的歌谣再次回荡在耳边,在过去的数百年征程中,他目睹了太多的悲伤。
      “这次终于要结束了吗……”
      收回视线,兰迪环顾整节车厢,不知道世界真相的人们因为疲惫早已坠入了各自的睡梦乡中,与他同行的异能者们也因为前一天的御命宣布而神情严峻。
      柏木雪羽的位置在廊道的另一侧,此刻这位黑衣的少女和自己一样,正出神地观察着窗外的景色,坐在一旁的雪村麻友双目轻阖,安然地枕靠在她的肩膀。
      同样选择闭目养精蓄锐的还有“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与她并肩而坐的“虚影の踊り手”琪雅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小小的脸上透出难以不住的倦意。尽管彼此总是因为习惯、衣着、用词等细节问题而争锋相对,但在这些同行中,这两人所秉持的理念是最相近的,也是最接近一般火雾战士的,因而在听到“祭礼之蛇”御命宣布后,两人所受到打击也是最大的。
      与受制于传统观念的两人不同,对周围一切抱持一颗好奇心的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以及享受凌虐敌人快感的范妮·玛祖伊·蕾娜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对她们来说只是改变了游戏的场所而已,毕竟这两人从不纠结于战斗发生的时间和地点,甚至是战斗的对象,一切只要能令她们捕捉到乐趣便可。
      兰迪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一旁的“白壁守卫”身上,这位身材魁梧的北欧战士颇有默契地同时回望,在一对蒙着一层淡淡迷茫之色的银眸中,诗人看到了一名带着同样困惑的青年,没错,那正是他自己。
      完成上下客的列车再次启动,景物慢慢向后退去,其中也包括那段失去前路的铁轨与那朵孤单摇曳的小花。
      ——リんと咲く花よ
      ——そこから何が见える
      ——人は何故 许しあうことできないのでしょう
      毫无疑问,“祭礼之蛇”的提案可以从根本上解决人类遭到啃食的问题,然而兰迪却无法因此高兴起来。
      只不过,困扰他的并不是世界平衡之类的大义,而是更加细小却迫在眉睫的问题——『星月辰光』该何去何从。
      名为“无何有境”的新世界的出现,必然会导致几乎所有的红世使徒前往,想必也会有不少火雾战士或因为复仇或因为陪伴而一同进入,然而与这个世界有着密切联系的人类又该如何!同时包容三者的『星月辰光』面对这场突变又该采取什么行动呢?
      根据“远谋の圣主”最后传来的信息,以“赤发灼眼杀手”为首的火雾战士精英似乎得到了“大地四神”的支持,并未打算就此接受“祭礼之蛇”的方案,也就是说在“无何有境”完成前至少还会爆发一场大战,而最终的结果会如何还是未定之数。
      兰迪摸了摸口袋中的花瓣,这是红世魔王“碎靈書蕾”留给他的指路标识,也是他追寻迦蒂丝唯一的依靠。
      (卡尔凯缇雅应该没有回希腊吧?)
      如今“碎靈書蕾”是否依然留守在会面的地点,他不得而知,但通过花瓣能够确信的是,“碎靈書蕾”卡尔凯缇雅·斯卡雷特至少没有身故。
      回想当初自己因『化装舞会』的大规模侵入而一度劝说对方返回组织在希腊的总部,如今看来,这一建议实在称不上明智。
      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低矮的小屋、积雪的农田、粗壮的高压线塔……正如外界变幻莫测的局势,红世使徒的全面进攻、火雾战士的空降突袭、创造神的御命宣布,没有人知道接下来又会是什么。
      唯有一点,“银月诗人”是清楚知道的,自己,无法从这场漩涡中抽身!无论是迦蒂丝的选择,还是『星月辰光』的未来,都与他密切相连。
      ——雨が过ぎて夏は 青を移した
      ——一つになって
      ——小さく揺れた私の前で
      ——何も言わずに
      先前瞥见的不起眼的白色小花令他不由得回忆起了初次与迦蒂丝相遇时的情景。
      (迦蒂丝,你还好吗?)
      在那个初春的夜晚,身受重伤的少女摇摇晃晃地闯进他的视线中,孤单而又顽强的身影令人怜惜。
      没有求饶,没有咒骂,无言地为了活下去而拼尽全力地逃跑与躲闪,却在关键的时候用身体挡下了攻击,以此保护了封绝中处于静止的一对人类姐妹。
      盯着飞速掠过眼前的景色,却再也没能发现一模一样的白色小花。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内心的不安却愈加浓烈,兰迪取出了口袋中的海蓝色花瓣,微微注入存在之力,一片片娇小的花瓣立刻悬浮在空中,犹如小精灵般萦绕在他周围,片刻后便呈现出“一”字型排列,箭头直指西北,也就是这列列车的终点方向。
      这样的行为几乎成了他每日的必修课,唯有如此才能略感心安。
      窗外,又一次飘起了雪花,一片又一片,无情地被列车甩至身后。
      根据『傀轮会』提供的资料,之前停靠的车站原本设有一处岗哨,可当他趁停站的十几分钟用自在式搜索后,却一无所获,即使扩展到整个城市区域,也依然什么都感知不到,不管是火雾战士,还是红世使徒,除了少数的人类外,只剩下一盏又一盏的火炬,一如途径的其他几座中大型城镇。
      这些火炬无声地在摇曳着,在每一个红世相关者面前,孤孤单单地,等待着熄灭的那一日,从周围人的认知中消散,连同他们有过的梦想与过去。
      不论是被啃食的人类,还是在战斗中逝去的火雾战士,抑或是遭到剿灭的红世使徒,能记住他们的只有同为红世相关者,在普通人记忆中、在这个世界中,并没有他们存在的一席之地。
      曾经为了让更多人露出笑容而投身于战斗的“棺柩裁缝师”,如今除了红世使徒和火雾战士,唯一记得她的只有纪德家族,这个为了不忘记昔日恩人而令家族后人主动与红世发生关系的家族。
      收容了无数孤苦无助的人类流浪儿和红世使徒,试图建立一个共存的小型社会的红世组织『虫之风暴』,最终也没能在人类社会留下一丝痕迹。
      ——枯れていく友に
      ——お前は何を思う
      ——言葉を持たぬその葉で
      ——なんと愛を伝える
      兰迪闭起眼,这首歌谣是一位少女所吟唱的,祈求着和平的她最终还是踏进了战场,为了心爱的那个人。
      面对着在火焰中消逝的亲生姐姐“异蝴”,面对着杀死自己的妹妹“妖蝶”,这对姐妹当时想的是什么呢?
      迫近的目的地以及悲伤的歌谣,银发的诗人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起见面后不得不面对的话题——“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
      (化身为恶魔吗?)
      一直以来背负恶名,被世人所恐惧、所记恨的红世魔王终究只是一个想要保护妹妹的笨拙姐姐,这样的事实能告诉迦蒂丝吗?
      “坐好,给我坐好!”
      相隔数个座位,一位年轻女性正在训斥自家的孩子,然而调皮的男童根本不听从母亲的警告,执意挣脱母亲的手,而后叫嚷着从廊道一头跑到另一头,之后又折返。
      不少乘客因此都从睡梦中苏醒,揉着眼睛察看四周,其中有些人的脸上带着祥和的微笑,有些则露出明显厌烦的表情。
      这位母亲一把抓住孩子的手臂拖回座位,随即响起了孩子更加响亮的叫喊。
      男孩的哭闹成功吸引了不少乘客的注意,其中也包括范妮、琪雅和夏洛蒂等,然而大家只是微微探出身子,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并未在这个插曲上多做停留。
      “诶,是个男孩子啊……”
      范妮的言语中带着明显的失落,其她人也很快回到了刚才的状态,毕竟与自身的存在意义以及世界安危相比,一个普通人类男孩的哭闹犹如大海中的一粒纽扣,红色的或黄色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有一人例外,男孩的哭闹令有些东西在兰迪的心中发芽了。
      其实,顾及周围人的人类母亲与过分宠溺妹妹的红世魔王都过分地相信了自己,而没能重视被她们保护或者管教对象的心意与力量。
      强加的善意等同于恶意,最终让一切偏离了原有的方向。
      调皮男孩的闹剧最后因为零食而画上了句号,但这已无关紧要了,兰迪从中获取了突破现状的信息。
      ——夏の陽は陰って
      ——風が靡いた
      ——二つ重なって
      彼此的未来不是一个人所能决定的,而是应该相互交流,尊重各自的心意再携手前进,走在彼此相叠的道路上。
      同样的,『星月辰光』也是如此,面对御命宣布,重要的是倾听成员们的心意,然后通过商议共同做出改变,而不是盲目地制定对策。
      茅塞顿开的诗人望向窗外,一条条铁轨相互合并再分出新的轨迹。
      其实随着组织人员的不断增加,『星月辰光』影响力与日俱增,沿着这条轨迹笔直行进的前方到底会是什么,是否也会像其他组织一样最终撞上厚实的壁障,谁也无法断定。
      如今,“无何有境”的及时出现恰好提供了一条新的轨道,一种新的可能性!
      只是,选择了新的岔路必然就意味着分别,也许这份别离本应是发生在十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可一旦踏上了新的旅途,这份离别就变得近在咫尺。
      尤其对于红世相关者来说,告别的分量远远大于普通人类社会,因为火雾战士或红世使徒一旦从这个世界离开,连同他的存在也会一并抹去。
      兰迪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虽然悲伤,但有时候不得不面对!)
      ——生きた証を
      ——私は唄おう
      ——名もなき者のため
      女孩略带悲伤的歌声依然回响在耳边,然而她的故事却早已消失在云烟之间。
      (对了,记录,是记录!)
      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变革中,作为组织的第二代的首领,作为一名诗人,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曾经的『星月辰光』只是单纯地为向往和睦共处的人们提供一个容身之所,然而世界已经改变,相应的,『星月辰光』也应该提供新的可能,而不是束缚在过去之中。
      在未与“远谋の圣主”详谈前,他希望能创造一种新的自在法,可以记录下红世相关者在这里发生的故事。
      告诉以后的人们,这里曾经有一群为了各自的理念而全力以赴战斗的人们!



第三章 人差し指の铳弾


      兰迪等人走下列车,站台上的人们着装各异,行色匆匆地前往各自的下一站。
      与沿途其他的中、大型城市相比,这座城市透着一股久违的生机,所谓“生机”是指居住于此的人类都“货真价实”地活着,而不是随时可能消失的替代品。
      不过,此时名为“银月诗人”的战士更为关心的是某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蓝蝶”迦蒂丝,而她的另一个身份则是被无数红世相关者称之为不祥象征的“双蝶”之一,“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
      如同大多数红世魔王,迦蒂丝同样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可这对于兰迪这样的自在师来说基本并没什么效果,依靠感知整个城市存在之力的流向,银发的诗人甚至没有发动搜索自在式便已然获悉了对方的大致方位,同时还察觉到了聚集在她周围的其他几名红世使徒。
      或许是因为觉醒的缘故,如今迦蒂丝的气息与初次邂逅时的感觉略有不同,但掩藏在这异样感内的本质却丝毫没有变化,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散发出的存在感比起过去要纯澈并且浓厚了许多。
      谨慎起见,兰迪在列车进入城市边界前事先在自己以及同行者的身上施展了特殊的自在法,以此掩盖众人的气息。
      “啊啊啊!二小姐,是二小姐的气息!”
      离开车站大厅,一路默默相随的“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激动,这位显现为枯瘦老者模样的红世魔王拄着拐杖的手不住地颤抖。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名同行者也被迦蒂丝的气息所吸引而躁动不已,“雨之钢琴师”范妮·玛祖伊·蕾娜。
      “诶,好像很强的样子嘛!”
      看似纤弱的长发少女露出喜悦的笑容,只是这份笑容所散发出的绝不是灿烂,而是一股令人感到战栗的寒气。渴望与强者交战、沉醉于凌虐对手的快感,这位咬着指甲、拥有白皙肌肤的火雾战士早已脱离了正常,在一次次的战斗中,她曾让无数敌人在绝望与恐惧的折磨中痛苦地死去。
      同样令人感到不安的还有“純穉公主”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过于纯真的她不受任何行为准则约束,自然也无法辨析自己的行为是善或恶。
      “待会儿见到‘妖蝶’时,希望各位姑且保持克制,不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啃咬指甲的“嗒嗒”声始终没有中断,范妮侧头凝视气息源头的远方,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白皙的面庞依然挂着瘆人的笑容。
      “到底会怎样呢?”
      正当兰迪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范妮和夏洛蒂身上时,雪村麻友突然插入的冰冷语调令气氛骤然凝固。
      “谁也别想伤害二小姐!!”
      面对护主心切的老忠臣,以及看穿自己挑拨之意的“银月诗人”,习惯隐藏真意的女孩没有再进一步,只是嘴角微微扬起,留下了一抹狡黠的微笑。
      “好啦,麻友,别再戏弄人家了~”
      及时出现在两人中间的是“耀曇の修女”柏木雪羽,这位年龄刚刚二十出头却被雪村麻友亲昵地称作“妈妈”的少女总是体贴地替对方收拾各种残局,宛若真正的母亲般。
      尽管“雨之钢琴师”与“純穉公主”两人的言行一如既往使人不安,但多亏了她的劝阻才没有使不确定因子继续增加。
      兰迪又一次从口袋中取出海蓝色花瓣,与迦蒂丝分别已过了半月,而距离两人的初次邂逅也快满一年了。
      (当时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啊!)
      以“银月诗人”为首的一行人沿着广场大道径直走向车站,其实单凭异能者的脚力前往迦蒂丝所在的地点不过数十分钟而已,但为了不过早地惊动对方,兰迪还是决定乘坐公交车静悄悄地接近,尽可能地缩短被察觉时的距离。
      回想当初,现在两人的立场与初次相遇时正好截然相反,当时极度虚弱的迦蒂丝为了不被自己发现而拼命掩藏气息。
      (命运这东西还真是戏弄人呐~)
      不禁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兰迪等人登上了前往目的地的公交车,同乘的人们大多背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对于空手上车的一行人不免投来些许诧异的目光。
      “咦,大家都在看我们呢~”
      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的语调中混杂着好奇与兴奋,还是个孩子的她似乎十分享受这种被他人关注的感觉。
      循着乘客的目光,兰迪发现大部分人的焦点最终都集中在了同行的女伴身上,尤其是举止中透出高贵气息的伊丽莎白以及衣装单薄的琪雅身上,容貌可爱的夏洛蒂同样也聚集了不少人气。
      “快看那个脸上有疤的人,不会是什么逃犯吧?”
      “那个金发的女孩是被绑架了吗?”
      “别看了,空着手带这么多女孩子,大概是什么奴隶贩子团伙吧~”
      “没想到这么老的老头子还不安分!”
      “嘁,卖淫的大白天就出来了吗,真是不要脸!”
      ……
      可是,最初的好奇很快就变成了各种无端的臆测,对于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如果不冠以什么理由就无法接受,而这种理由往往是负面的。
      “为什么大家都把我们当成做奇怪事情的人?”
      无法理解同乘者行为的夏洛蒂直白地询问站在自己身边的哈根,过于纯真的她亦没有觉得有什么羞耻而去故意降低音量。
      只是,这一次哈根·克努特沉默了,不仅仅是他,其余同伴谁都没有没有出声解答,他们早已尝遍了世间的恶意,也早已习惯了这份恶意。
      没能得到回答的女孩又一次望向了周围,一双澄澈的瞳眸逐一扫视整节车厢,在她的注视下,先前投出恶意的人们纷纷佯装若无其事地撇开了视线。
      (过于耀眼的明光还真是让人苦恼呢~)
      耳边是卡斯特拉充满讽刺的窃窃私语,这就是人类,对于自己无法企及的璀璨之物,总有人会选择在背后卑劣而又胆怯地悄悄投出恶毒的匕首。
      不理会周围人的评头论足,兰迪专注地凝望窗外的景色,这里不同于自己长期居住的那座繁华之都,灰色天空下并没有太多的高楼大厦,因而没有一直以来的那种拘束感,本应是这样的,但……
      (如果当初能在上车前再降低存在感就好了。)
      他还是过分高估了人们,不,是这个世界的容忍度。
      银发的诗人不由地又一次取出了口袋中的海蓝色花瓣,忽然,他发现自己在火雾战士这条道路上走得越久,与自己的初衷离得越远。
      (我,竟然喜欢上了一名红世魔王……)
      这是刚成为火雾战士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象到的未来,为表妹复仇,消灭红世使徒,保护人类……如此单纯朴实的愿望是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呢?
      前方道路又一次分岔,指向了截然不同的终点,曾经的自己过于专注地疾驰在了其中一条之上,自以为行走在了正确的路径之上。
      在之后的一个个因缘路口,他遇到了“棺柩裁缝师”,遇到了“七星”,遇到了“焰刃舞者”,遇到了“鸢尾花元帅”……却又逐一目送她们远去,最终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眼前的风景不断向后掠过,公交车经过了一站又一站,渐渐的,繁华趋于宁静,原本随处可见的酒店、商厦等大型建筑愈发减少,直至完全被低层公寓所替换,然而这些民居很快也不见了,取代它们的是一片片空地。
      这一路与自己所走过的征伐之路何其相似,也许自己在这条道路上已经走得太过遥远,最初被高楼所局限的视野逐渐拓宽,曾经以为自己熟悉的风景便是全部,原来,那只是世界很小的一角。
      正因为见识了世界的广阔,如今的他已不再拘泥于单一的角度,也不再是那个非黑即白的热血少年。
      爱着红世使徒、帮助火雾战士同伴、守护这个世界的秩序,或许真的是矛盾,或许真的难以达到共赢,但那又如何呢!只要自己是真心如此希望的,这就够了,就足以为之而拼尽全力了。
      转眼间,兰迪等人距离目的地还剩最后一站,而车上的乘客除他们之外也只有数人,新上车的人们依然会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犹如虻蝇般嗡嗡作响的碎语还是会不时响起,但这改变不了什么。
      使内心如蜂巢般千疮百孔,即使沐浴在漆黑的沼泥之中,如今的他还是会继续坚持下去,因为自己是火雾战士,是行走在道路正中的一批人。
      “我们到站了。”
      示意同伴下车的同时,兰迪瞥了一眼众人的表情,除了原本就对人类厌恶的两位红世使徒以及被过分指摘而微带嗔怒的琪雅,其余人等的神色与上车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柏木雪羽依然温柔地守护着不知因为什么而爆笑的雪村麻友,范妮正聚精会神盯着一名熟睡中的少女,伊丽莎白拄着化作手杖的宝具“爱丽斯之刺”俨然一副女王的模样,夏洛蒂好奇地盯着不远处的一栋建筑询问哈根。
      也许这就是强者应有的姿态吧!
      望着周围这一群出身不同、境遇不同、缘由不同却聚集在一起的同伴,银发诗人不禁如此想到。
      下车后,没想到“秘夜琁猫”贝斯蒂率先爆发了不满,看来这位平素如猫般自由的红世魔王对于自己契约人的着装遭遇恶评很是忿忿不平。
      “辣喵可爱的小琪雅居然被说成那样,气死喵了!!”
      “从这个结果来看,或许你们真的应该听从伊丽莎白的建议。”
      凡事总保持客观的阿尔·金·锲夏的声音一如既往冷静、平和,可此时此刻这样的话语却着着实实是在火上浇了一把油。
      “所以嘛,就是因为一直不听从吾辈的劝诫才招致如今的恶果!”
      得到契约魔王支持的“真红の女王”立即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而突然遭到痛击的琪雅还来不及反驳,一旁的雪村麻友已然见缝插针地给出了新绰号。
      “哟,色情小猫咪~”
      原本就心情不佳,加之突然又遭到了来自同伴的围攻,抿着嘴的“虚影の踊り手”显然是真的生气了,对着面前的雪村麻友便挥出了利爪,然而却被对方轻易后仰躲过了,显然这只腹黑的“老鼠”是早有防备才故意挑衅的。
      “为什么攻击我,明明是‘真红の女王’先说你坏话的呀~”
      点燃导火线却将炸药抛给别人,兰迪不由叹了口气,这个16岁女孩还真是恶劣。
      “喂!”
      (小心!)
      就在伊丽莎白还震惊于雪村麻友的突然倒戈,愤怒的琪雅已然逼至眼前,她迅速升起花瓣之幕试图抵挡,可令她以及在场其他人都没想到的是,琪雅紧接着的第二击居然轻而易举便撕开了花之护墙,缠绕着金属光泽的红棕色火焰直逼金发女王身前。
      (是二段吧!)
      眼见形势不妙的兰迪与柏木雪羽同时出手,冰蓝护盾第一时间抵挡住了接踵而至的第三击,绀紫火焰迅速将“真红の女王”沉入阴影中。
      “大姐姐们都冷静点啦~‘封绝’都还没来得及发动呢!”
      总是游戏人间的夏洛蒂此时却意外成了这场纷争的调停者,只是似乎没能找对休战的重点,但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也算是一种进步,至少她终于记住了异世相关者战斗前需要展开“封绝”。
      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白壁守卫”一脸茫然地望向兰迪,似乎是在询问发生了什么。
      “你们好好看看周围!”
      由于没有施展“封绝”,相互间的缠斗以及燃起的火焰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周围不少路人的驻足
      “快走快走,妖怪来了!”
      “魔术师?”
      “是coser的表演吧?”
      ……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纷至沓来,恢复冷静的琪雅和伊丽莎白环顾四周,而后又彼此相视,双方的脸上都充满了歉意。
      见纷争已止,兰迪立即先后向四面的围观群众鞠躬,试图以表演结束谢幕的方式将这一切糊弄过去。
      接收到虚假讯号的人们很快便认可了这一理由,纷纷鼓掌叫好,继而四散离去,以为自己有幸欣赏到了一场临时的路边表演。
      银发的诗人不免松了一口气,幸亏如今的人们普遍不再相信鬼神之物,若换作古代,众人想要脱身恐怕没那么简单。
      只是,如此一闹势必使自己的保密计划效果大打折扣,毕竟距离最终目的地还有将近两千米的路程,而先前打斗所散发出的气息很快便会传至红世使徒那边。
      “我们走吧!”
      兰迪整了整衣领,同时进一步降低了一行人的存在感,以免又像先前那样因太过差异的衣着形象而成为周围人的话题热点。
      沿着一旁的绿荫,众人快步逼近迦蒂丝等红世使徒所盘踞的村子,伴随相隔距离数十米数十米的减少,他的内心却愈发忐忑,各种不安的思绪不断涌入。
      觉醒后的迦蒂丝是如何模样,心里又是怎么想的,是否还残留着过去的情感,说实话,他一点把握都没,自己在得知对方不辞而别后唯一的念头就是当面询问清楚。
      可如今,当彼此间的距离只剩一千余米时,他才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思考过!
      无论接下去的结果欢喜或悲伤,自己恐怕又将成为一段时间的谈资,只是在这个“祭礼之蛇”刚刚宣布“御命”不久的档口,自己的话题度应该不会超过他老人家。
      (嘛,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在这数百年的时间里,来自自己背后的恶意子弹又何曾少过呢!)





第四章 広い世界の中で出逢えたこと


      低矮的独栋小屋中,迦蒂丝独坐在落地窗边,出神地遥望着远方,在渐渐变暗的黄灰色画面中细细寻找自己前来的道路。
      温暖的房间中只着单衣便可,然而街道上的行人们无一不身裹厚实的冬衣,披着海蓝长发的少女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台历。
      很快,春天就要来临了,那个初次与兰迪相遇的季节,那个曾手牵手共度的季节。
      回忆是如此的美好却又如此得伤人,红世少女不禁感到了一丝寒冷,在没有兰迪的日常里挣扎逞强,曾经的甜蜜过往都化作了一块块寒冰,压得她好疼。
      “那个暖和的春天真的会来吗,还是说这个令人悲伤的寒冬会一直延续下去呢?”
      面对映在玻璃中虚渺的自己,迦蒂丝疲惫地询问道,而回答她的自然只能是无声的缄默。
      只是,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
      “那个,迦蒂丝姐姐,有不明人物正在快速接近我们!”
      隔着门礼貌地汇报侦测到的异常状况的是一名红世之徒,是她在不久前从盘踞此地的红世魔王手中救下的“弱者”。
      “谢谢,情况我知道了,你们先做好应对准备,有什么状况的话我会通知你们的。”
      先前一直沉浸在悲伤中的 “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这才终于恢复了一名红世魔王应有的警觉,可是,最初她并没有觉察到什么敌人。
      但那名红世之徒虽然弱小却在侦测方面十分精准,所以,她决定相信对方!
      迦蒂丝闭目屏息再次发动感知自在法,这回,她探察到了,就在数百米外,一团情况不明的气息正在迅速接近。
      背后原本掩藏的翅翼逐渐浮现,这是一对闪烁着比星光还要美丽光彩的半透明浅蓝色翅翼,伴随双翼的微微颤动,若隐若现的海蓝色火粉飘散而出,萦绕在她周围,继而从微微开启的窗缝中涌出户外。
      “!!怎么会?!!”
      这些海蓝色火粉很快就烧毁了入侵者的隔离屏障,施法者的真面目就此暴露在迦蒂丝的面前,只是对方的身份大大出乎了少女的预料,甚至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兰迪!!怎么会!”
      不等迦蒂丝细细思忖,身为自在师的“银月诗人”已然通过反向追踪捕获到了她所在的位置,瞬间加快了行进速度。
      察觉到这一点的少女立即夺门而出,此时的她还没有整理好思路,她还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追寻千里而来的兰迪,也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何种表情来面对!
      所以,此时此刻的她,只能逃跑了!
      赤脚沿着走廊一路狂奔,海蓝火粉先行一步开路,砖墙上灼烧出一个大洞,不知为何而逃的红世魔王轻盈地一跃而出,忽然,她想起了其他同伴们还在原地等待她的指令呢!
      “大家从各自埋伏的地点迅速撤离,尽量避免和他们交手!”
      以足尖点地的迦蒂丝正欲继续向前逃跑,可就此时,巨大的爆炸声骤然从她身后不远处响起,因心系同伴安慰而不由回头望向后方,只见相距数十米的岗亭燃起了异色的火焰。
      (怎么办!要去救吗?)
      面对遭遇危险的同伴,她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像姐姐“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那样铁石心肠,怀揣一颗善良之心的红世魔王犹豫了。
      正是这片刻的停顿给了追逐者机会,数道冰蓝色的光带从两侧包夹而至,同时袭来的还有一道绀紫色的暗影。
      然而如今的迦蒂丝已经不是当初那只孱弱的娇蝶了,她微微振翅,闪烁着耀光的海蓝火粉向外扩散,顷刻间将接触到的冰蓝符带与绀紫暗影焚烧殆尽。
      “唔……”
      可就在她转身想要继续逃窜时,腹部却狠狠挨了一记重拳,不由疼得蹲下身子,袭击者似乎早有准备,瞅准屈身前倾的红世少女后脑又是重重的一击。
      仅仅不到一秒,红世魔王“妖蝶”便跌倒在地,慢慢合上了双眼,甚至没能看清对手的真容,唯一映入眼帘的是微微飘起的黑色下摆。

      迦蒂丝在花丛中欢快地舞蹈,视野之内映满了色彩艳丽的百花,抬头仰望天空,一朵朵纯白的云朵悠闲地漫步在澄澈的蓝色画布之上。
      优美的乐声萦绕在耳畔,兰迪倚靠在粗壮的树干轻巧地拨弄着手中的琴弦,不时抬眼望向这边,露出浅浅的笑容。
      沐浴在和煦的微风中,无论身体还是心灵仿佛披了一层绒被,温暖而惬意。
      无数花瓣夹杂着几片绿叶在风中一同起舞,浓郁的芬芳随之沁入心扉,宛若啜饮下一壶甘甜的蜜醴。
      只是这样的光景并没有持续很久,一阵强风突然袭来,漫天的花瓣瞬间化成片片枯叶遮蔽了苍穹。
      待到残叶落尽,眼前的一切都变了,粗壮的树木已成了嶙峋的枯枝,原本兰迪所处的位置如今燃着带有紫红斑点的赤红火焰,火焰中隐隐能看出一对残破的蝴蝶翅翼。
      抬起头,原本明媚的蓝天只剩下了无尽的阴霾,压抑的灰色带来的是同样让人感到冰冷的刺骨寒风,脚下本应生机盎然的土地化作了焦土,不时传来阵阵尸体焚烧的恶臭。
      迦蒂丝在这片望不到尽头的大地行走着,两个人曾共度的美好季节如一场美梦般一去不复返。
      所谓的“讨伐姐姐”终究只是自己想要逃避过去的一个借口而已,害怕被兰迪讨厌,害怕看到兰迪知道一切时的表情,于是,她在自己尚未考虑清楚的情况下便一头扎进了“阻止姐姐恶行”的大义之中。
      就这样在没有兰迪的日常里挣扎逞强,不给自己去见兰迪的理由,一步一步走在烧焦的土地上,将过去的一切视作不应承受之恩惠,倔强地越行越远。
      其实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察觉到了,却故意移开目光假装没有发现,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心。
      伶仃的身影行走在宽广无垠的黑红土地上,孤独的寒风如尖刀般刺痛着她的肌肤,想要再一次见兰迪,想要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想要说,我喜欢你。
      但现在已经无法传达了吧……

      兰迪怀抱迦蒂丝坐在小区边的花坛,望着枕靠在自己胸膛的娇弱少女,似乎与最初相遇时没有什么变化,很难想象这样的迦蒂丝竟是曾令无数红世相关者畏惧的“双蝶”之一,“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
      银发的诗人温柔地替怀中女孩整理微微凌乱的前发,附近的战火已然平息,面对“雨之钢琴师”等强者,这些跟随迦蒂丝没多久的红世使徒们毫无还手之力,若非“银月诗人”事先约法三章,恐怕早已成为了一团团残焰。
      “真是扫兴呐,明明有这么多材料却不能好好玩耍!”
      或许是因为非自然契约的原因,这群特殊的讨伐者并不像一般火雾战士般义愤填膺,纵使其中有人以杀戮为乐,有人专注制裁恶徒,有人严守行为准则,但在“银月诗人”提出请求后,他们并没有固执己见,虽然偶有下重手,但无一名红世使徒在这次攻击中死亡。
      昏睡中的迦蒂丝一副毫无防备的表情,犹如出生不久的婴儿般惹人怜爱,站在距离两人最近的范妮·玛祖伊·蕾娜忍不住伸手按了下少女玲珑的鼻尖。
      正当范妮还想有进一步举动时,敏锐的柏木雪羽和雪村麻友同时用身体挡在了她的身前。
      “范妮前辈居然趁着‘妖蝶’睡觉时占便宜,会被讨厌的哦~”
      雪村麻友的话语令范妮立即放弃了试图挣脱两人阻挡的努力,兰迪也终于将视线再次投回到了陷入昏睡的红世少女身上。
      回想与迦蒂丝一同度过的数个月,这只脆弱的红世之徒总是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会为了熟悉之人的离去而哭泣,会为了不相干的人类挺身而出,这份温柔与纯真一次次感动了兰迪,令他那颗一度冰冷的心逐渐恢复了温度,支撑着自己又一次寻找到了战斗的意义!
      (真是个傻徒~)
      兰迪专注地守候在迦蒂丝身边,就犹如在呵护一颗随时会融化的糖果般,距离他不远处的夏洛蒂蹲在一名猫鼬模样的红世之徒面前,迫使对方一次又一次使用创造形态各异磷子的自在法,不知是对自在法还是对模样不同的磷子产生了兴趣。
      其余红世使徒以及“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都急切地等待着迦蒂丝的苏醒,而同行的火雾战士们旗帜鲜明地分成了两派,“翩緜奏者”等人对迦蒂丝充满了好奇,而理念更趋近一般火雾战士的“真红の女王”等人则始终对眼前这位昏迷的红世魔王保持高度警戒。
      位于漩涡中心的兰迪丝毫不予理会,在分开的日子里,他越来越觉得与迦蒂丝的相遇不是偶然,世界如此广阔,十数亿的红世使徒、人类和火雾战士之中,宛棠表妹、“焰刃舞者”布丽塔·蒂娅·苏尔特、“七星”媞坦妮娅、“棺柩裁缝师”迪丝、“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剑花挥舞者”虞轩……一位位温柔而坚强的女性最终将他引向了眼前的这名红世少女。
      “‘银月诗人’先生,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
      见“妖蝶”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以娴熟的二连击击晕对方的“耀曇の修女”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些许的不安,毕竟迦蒂丝是自己敬重的“银月诗人”前辈所珍视之人。
      “没事,是迦蒂丝这段时间太过勉强自己了,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正当周围人都在为她担心之际,迦蒂丝依然孤独地受困于自己的心象中……

      纤瘦的少女孤零零地游走在一望无际的红黑相间的焦土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何时,唯一知道的是,曾经的日常已经再也回不去了,所以,她必须离开!
      好奇怪呀,明明是自己主动离开兰迪的,可为什么直至今日还是无法割舍,还是奢望能再次与兰迪见面,像过去那样依偎在兰迪的身边。
      “迦蒂丝真是过分呢!”
      阴沉的天空下,刺骨的寒风不断在耳边呼呼作响,仿佛在嘲笑她的懦弱和贪心。
      环顾四周,没有同伴,没有姐姐,也没有兰迪,空旷的大地上只有焦黑的枯枝,以及裸露的骸骨,这是上苍在惩罚自己吗,惩罚那个只留下片言只语就仓促逃跑的自己吗!
      心中的悲伤难以抑制,泪水顺着脸庞不住地滑落。
      多么希望还能和兰迪相遇,多么希望还能和兰迪一起欢笑。
      在说出“幸福”的那一天,她曾以为会一直持续到永远,可是……
      拖着沉重的步伐,忍受着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少女流着泪继续走向远方,走向不知归处的远方。
      “迦蒂丝以后要去哪里呢……”
      为了迫使自己不沉溺在美好的过去中,她亦步亦趋地竭力走向远方,红与黑慢慢从脚下还残留着炙热的土地上褪去,覆盖上一层惨白的干土。
      阵阵劲风掠过地面,夹带起滚滚沙尘奔向后方,似乎要将曾经的过去悉数埋葬。
      ——二小姐,二小姐!
      ——喂,你这家伙老实点!
      ——二小姐,该醒醒了,二小姐!
      “谁!”
      孑然一身的少女循声好奇地向周围张望,努力寻找着这个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熟悉声音。
      ——二小姐,老臣回来了!
      她想起来了,这是“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的声音,正是这个声音改变了一切,唤醒了她一度遗忘的罪业。
      泪水不住地滴落,世界开始在模糊的视野中崩塌,灰色的天空、白色的大地如碎片般剥落,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逃了,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迦蒂丝慢慢睁开双眼,微微抬起头,日夜思念的面容此刻与自己近在咫尺,但她很快又低下了头,她有些害怕,害怕兰迪会不原谅自己。
      心怀愧疚的少女着急地想要起身,可对方环抱她的双手却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挣扎了一番后最终也没能远离半分。
      “那个,兰迪?”
      迦蒂丝犹豫地再次抬头,疑惑的眼神中隐隐藏着一丝不安,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兰迪竟低头直接吻了她的额头。
      “!!!”
      如此唐突的举动着实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被突然袭击的迦蒂丝,她直直地盯着对方,原本已到嘴边的话语此刻早飘到了云霄之外。
      突如其来的恩爱着实令在场所有人措手不及,无论是遭受限制的红世使徒,还是一路同行的火雾战士们纷纷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诶诶诶诶———”
      直至过了好一会儿,作为当事人的迦蒂丝才从惊愕中恢复,娇俏的面庞一时涨得通红,不禁又一次低下了头,愧疚与害羞在心中不断交织,恨不得此时有个洞可以钻进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鉴于两人的身份与过往,聚拢在周围的红世使徒与火雾战士议论声不绝于耳。
      “即使绕了远路,也曾擦身而过,就算如此,我们还是又在一起了,所以,别再逃了,可以吗?”
      兰迪的温柔细语宛若涓涓小溪从迦蒂丝的耳边轻柔地淌进心田,包裹住真心的坚冰逐渐开裂、消融。
      “可是、可是,迦蒂丝……”
      披着海蓝长发的少女抬起头,眼中噙满了泪水,这是她在知道自己身世后第一次直面心中的恋人。犹豫片刻后,她决定直面过去,长久积蓄在心间的忐忑与不安此时已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真情的喷涌。
      “迦蒂丝是曾经杀戮了许多无辜者的恶魔,是被很多人所憎恨的红世魔王‘妖蝶’!”
      “那又如何?”
      兰迪的答复来得异常快速而又坚定!
      “我不也是手上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吗!”
      一直环绕自己的双手渐渐松开,迦蒂丝能感受到兰迪正托着自己的双肩,于是,她顺着对方的动作站起身。
      在这片冰冷的土地,分别已半个月的两人终于再一次站在了彼此的面前,可心怀歉意的迦蒂丝却始终不敢抬头看对方。
      “‘妖蝶’早已被‘吞噬幸运の魔女’、‘赤发灼眼讨伐者’和‘盛装骑手’一同消灭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迦蒂丝,一只喜欢人类、好奇人类的红世使徒而已!”
      兰迪按住迦蒂丝瘦弱的双肩,但被内疚束缚的少女却始终低着头。
      “但我还活着,没有被……”
      迦蒂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的红世魔王“哀伤冰火”粗暴打断:
      “真是个麻烦的傻丫头,如果你真心想悔过就应该多做些使周围人感到幸福、快乐的事,而不是惩罚自己,让珍惜你的人痛苦!”
      趁迦蒂丝因契约魔王的话语而抬头望向自己,这位总是没能表达出真意的诗人不再退缩了,他直直地盯着对方澄明的双眸:
      “不管过去如何,如今的你是我不可取代的人!”
      不知是被兰迪的气势所摄,还是羞怯的少女心作祟,迦蒂丝又一次低下了头。
      只是这一次——
      “还记得你说出‘幸福’的那一刻吗?”
      兰迪轻轻抬起迦蒂丝的下巴,迫使对方近距离地直视自己。
      “我就已经决定将这两字持续到永远了!”
      几乎在说完最后个音节的同时,略显强硬的诗人已经用嘴紧紧封住了迦蒂丝的双唇,根本就没打算给对方任何思考以及回应的时间。
      “我们在广阔世界相遇,我不想说这是奇迹,所以,让我一起面向前方去证明吧!”





本帖最后由 月牍迪兰 于 2018-11-3 10:11 编辑

第五章  Must Be Now-上篇


      数天前,寻回迦蒂丝的兰迪以及同行者们一同回到了市内,利用火雾战士所拥有的强大存在感,他毫不费力地以某重要任务的身份包下了某酒店最顶端的三层。
      接替“睿智女神”成为红世组织『星月辰光』的新领袖,“银月诗人”兰迪面临的第一个挑战便是如何应对由“祭礼之蛇”提出的“无何有境”这一难题。为此,他通过自在式召集各地区的负责人以及作为情报源的“远谋の圣主”共同商议。
      奢华的总统套房内,数个蔚蓝火环悬停在空中,其中呈现的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容。
      迦蒂丝默默站在兰迪的右后方,彼此间却夹着一段微妙的距离,相较过去的亲密无间,此刻的两人显得有些生分,准确的说是迦蒂丝始终保持着过于谦卑的态度,不似甜蜜的恋人反倒更像宾客,显然她对于自身的过往依然心存芥蒂。
      在兰迪的左后方,披着绀紫色长发的少女,火雾战士“耀曇の修女”专注地盯着这位新任领袖,而一旁的“翩緜奏者”嚼着口香糖,同样饶有兴趣地聆听着兰迪与其他『星月辰光』同伴的谈话。
      这三人便是最新加入『星月辰光』的成员代表,也因此得以受邀作为此次会议的旁听。
      层层叠叠铺展开的水晶吊灯下,银发诗人神情严峻,此刻,他迫切需要解决组织因“无何有境”的出现而即将发生的异变。
      站在红世使徒的角度,“祭礼之蛇”所提出的“新世界”的太过美好,不受存在之力束缚的环境几乎与红世无异,这对于饱受火雾战士追杀、时刻要补充存在之力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伊甸园,相信绝大多数的红世使徒都会义无反顾的前往!
      “就让组织内的红世使徒自己决定吧,这不是我们可以肆意干涉的事情!”
      伊娃·纪德的发言简洁而果决,一如她平时的处事作风,在这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的管理下,大洋洲境内庇护地一直平稳而有序地运作。
      “可是……”
      “大家都一起相伴这么久了,突然分开着实有些残忍啊!无论是对于我们,还是你们人类!”
      代替犹豫不决的“守梦宝芯” 奥博隆发言的是管辖北美境内所有庇护地的红世魔王“生之鬃”维列斯。
      另一个火环中,身为非洲境内所有庇护地管理者的红世魔王,“初始之矛”乌库鲁库鲁不住地点头赞同,脸上不由浮现出痛苦的神情,众所周知,他与当地民众有着家族成员般的关系。
      然而现世对于红世使徒来说条件过于恶劣,久居于此不仅自身生存条件苛刻,同时也会对整个世界的平衡产生不利的影响。可是,相伴自己走过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人类又无法前往“乐园”,撇下他们独自前往“新世界”,这样的决断好比告别相处数十年的同居人,令无数红世使徒心中隐隐作痛。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谁也不希望迎来悲伤的别离,却没有人能够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避免。
      即使是组织中最有谋略的“远谋の圣主”与“幽冥军事家”对此也无能为力,从进入讨论环节后,两人就始终保持沉默,缄口不言。
      “真、真的没有办法能令两界的通道一直保持不关闭吗,就像现世与红世那样?”
      最终话题又一次回到了最初的提议上,这是统管东南亚地区庇护所的火雾战士“焰衣御火者”在会议开始没多久便提出的询问。
      众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到如今已成为组织首领的“银月诗人”身上,他是组织中、甚至是所有红世相关者中屈指可数的自在师之一。
      兰迪无奈地摇了摇头,“无何有境”乃是创造神所编织出的新世界,其自在式结构必然复杂而精妙,绝不是凡人可以随意碰触或改造之物,更何况自己至今甚至都从未机会观察或碰触到实物。
      蓝色火环中浮现出的面容个个神色凝重,这次组织面临的并非是物理层面的攻击,可一旦红世使徒全部离开,一直以“红世使徒、火雾战士和人类三者和谐共处”为宗旨的『星月辰光』又当如何自处呢?从这一层面来看,这份“御命”无疑是关系着组织存亡的严峻课题!
      “我有一个问题,如果‘妖蝶’小姐去了新世界,兰迪先生是不是会也跟着去呢?”
      正当所有人都在苦恼之际,在后方旁听的火雾战士女孩又不安分地提出了一个刁钻的问题,那就是关于以“银月诗人”为代表的火雾战士的去留。
      与红世使徒和人类不同,火雾战士是真正对是否前往新世界拥有自主选择权的族群,而组织成员中建立跨族群友谊最多的是拥有相近意识形态的人类与火雾战士,其次是同样拥有悠长生命的红世使徒与火雾战士,最后才是偶然邂逅的红世使徒和人类。
      兰迪回头狠狠瞪了雪村麻友一眼,责怪她在最不宜的时机提了如此敏感的问题,而对方却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哈哈,这小姑娘还真是歹毒啊!给我们出了这么一道难题。)
      正如契约魔王所言,“翩緜奏者”的提问显然是试图令自己难堪,但即使不是现在,这个问题迟早也要面对。
      “那个,迦蒂丝可以不去‘无何有境’的!”
      不知是心怀对兰迪的愧疚,抑或是帮对方解围心切,迦蒂丝的回应着实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尤其是与她隶属同一族群的红世使徒们。
      同样在乎对方的银发诗人自然不希望恋人为了自己而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他转身缓缓走到迦蒂丝面前,伸手轻轻抚摸少女的秀发。
      “你真傻,‘翩緜奏者’提出的问题,我会慎重地花些时间考虑,但我绝不希望你因此而草率地做出不必要的牺牲!”
      “正如‘银月诗人’先生所言,跟随红世使徒前往新世界,还是陪伴人类留在现世,是我们每个火雾战士都需要做出的抉择。可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希望自己珍视的同伴反过来为了迁就我们而做出有违本意的决断!”
      蔚蓝火环中,提摩希·亚历山大一如既往保持着战斗着装,无法看清掩藏在深紫色面罩下的真实表情,唯一能感受到的是相比平日所表现出的冷静与温和,此刻的声音充斥着一丝焦躁与微怒。
      由于负责情报搜集与对外沟通事务,若说到与人类、火雾战士、红世使徒三者交情的广泛与深入,恐怕『星月辰光』中无人能出其右。
      据说这位总是蒙面的外交官成为火雾战士的缘由就是同时被人类与红世使徒两位女性所爱,或许正是因为过去的经历才使得他在又一次面对似曾相识的抉择时格外激动。
      “你们就放心去新世界玩吧!”
      伴随玛克西姆·巴甫洛维奇·贝祖霍夫的发言,显现他实时影像的火环燃起明亮的冰蓝火焰,这位身着墨绿西装的中年人便是北亚地区庇护地的管理者,仅凭持有的两件宝具以人类之躯数次击退红世相关者袭击的强者。
      “我们人类啊,没这么脆弱,大家很快又会结成新的羁绊的,不必太过迁就我们!”
      玛克西姆单手托腮坐着,背后檀木质地的贵族椅配以墨绿鹅绒彰显高贵,从镜架垂至胸前的金属质地挂链更为其增添沉稳而睿智,这番话语从他嘴中说出格外具有说服力
      “感谢……”
      不善言辞的诗人向声援自己的同伴点头表示谢意,尽管加入『星月辰光』已有数百年时间,但由于组织的架构过于松散,加之独来独往的性格,致使他与各地的主要负责人仅有过数面之缘而已。
      (果然还是这里温暖!)
      如今,在组织面临存亡的重要时刻,众人不但没有质疑突然成为组织首领的自己,反而还给予自己无私的支持。
      兰迪抬起头,逐一与各地负责人对视,试图从他们的眼神中寻找拥有帮助自己突破现状之法的暗示,可是他所得到的只有苦恼、不舍和无奈。
      不同于已然是组织成员的众人,位于“银月诗人”身后的三人尚未与组织内的红世使徒或人类建立起深厚的羁绊,因而这份痛苦不曾出现在他们的脸上。
      没能搜寻到计策的兰迪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窗外的一切早已没入了深邃的夜色中,唯有零星的人造霓虹依然在不知疲倦地闪烁。
      (也许,“焰衣御火者”是对的!)
      Must be now,马上出发!
      闭上眼,心中的声音正变得越来越强烈,与其去寻找微弱的星光,或许通过自己创造出光亮才是正确的道路!
      Must be now,就是现在!
      正因为跟随所以才没能看清前方真正的道路,正因为等待所以才失去了挽救的机会。
      Must be now,到那里去吧!
      不是作为追随者,而是成为引领者,在漆黑之墙上率先砸出缝隙,令光辉洒进绝境,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出口!
      但是,要改写一个由红世魔神创造出的自在法又谈何容易,银发的诗人不禁眉头深锁,就连平日不时调侃他的契约魔王也许久不曾出声。
      首先,“无何有境”是由创造神花费数百年创造出的自在法,其复杂程度绝非一般自在师可以想象;
      其次,除了『化妆舞会』至今没有任何人接触过“无何有境”,因而对其结构与运作原理几乎是一无所知;
      最后,想要改写自在式必须得突破『化妆舞会』的严密防守!
      兰迪一边咬着拇指关节,一边再次将目光聚焦在一个个蓝色的火环,同时在头脑中逐一梳理克服这些难点的方法。
      Need to go,相信自己选择的道路
      闭上眼睛,『虫之风暴』的覆灭历历在目,面对看似不可逾越的高墙,当时的自己逃避了,幻想着他们会自己找到最终出口。
      数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亦是如此,曾经的自己伸出手去却只能触碰到写满拒绝的坚壁,于是又一次选择了妥协。
      为了不再受伤,转身逃往孤独,每每遭遇困难总是如此,装作没有听到来自心底的一声声呐喊,任凭其中的思念消散在荒野中。
      (如果我不能翻越这座高山的话,悲剧迟早还会重演的!)
      Need to go,然后飞奔起来!
      环顾四周,一番兜兜转转过后,自己身边不知不觉又聚集起了这么多值得珍视的同伴,也许这就是命运的考验,考察他这次能否守护住。
      “埃尔温、提摩希,如果去改写‘无何有境’,你们认为成功率有多少?”
      “!!”
      “不行,这太危险了。”
      还未等 “幽冥军事家”与“远谋の圣主”答复,兰迪的这个决定立即遭到了其他组织庇护所管理者的反对。
      “恕余直言,‘银月诗人’,余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在看不到明确收益的情况下,这么做所冒的风险太大了。”
      埃尔温·沃尔夫的声音沉稳而冷静,丝毫听不出平日里的慵懒,这位曾经的军人作为组织的最高军事指挥官,尽管平日里总是显得懒懒散散,但只要是涉及到事关组织的重大决定立即会激发出被隐藏许久的大将之风。
      正当多数人对于他的意见点头认可之际,这位在战场上以灵活多变的指挥闻名的强者却话锋一转:
      “嘛,如果‘银月诗人’有十足把握改写创造神的自在法,那么,余认为这个险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冒!”
      “……”
      与“幽冥军事家”果断畅抒己见不同,另一位被兰迪询问的对象始终不发一语,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所说之言的重量,从他嘴中吐露出的一字一句都将直接关系到组织今后的走向,因而原本就以谨慎著称的“远谋の圣主”愈发谨言慎行。
      “我们的意见和‘幽冥军事家’相同,但我个人是比较倾向勇敢迈出这一步。”
      每当这种时候,身为红世魔王总会比自己的契约者先一步表达,替面罩中的青年分担掉过多的压力与责任,使对方能更轻松地迈开步伐。
      “喂喂,这也太乱来了吧!”
      作为战斗力出众的强者,沉默许久的“赤毒战鬼”拉姆·德尔格终于发言了,自从“祭礼之蛇”宣布了将在两界夹缝创造“新世界”后,这位负责管辖欧洲境内所有庇护地已过百年的红世魔王时常显得魂不守舍。
      “你们是打算同时向‘威震之结手’为首的火雾战士阵营和以‘祭礼之蛇’为首红世使徒阵营两边宣战吗?”
      曾经豪放而好战的恶鬼自从被一名人类女子相救后仿佛完全换了个灵魂似的,在这数百年间一直默默守护着昔日恩人的后裔,原以为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的他如今却有些不知所措。
      几乎同时,先前右侧底端一直隐隐绰绰的火环终于燃起了明确的冰蓝火焰,从中显现的是南美境内所有庇护地管理者——火雾战士“沼之祈祷者”伊伦·斯德帕尼的影像。
      “啊——这一定是来自诸神的恶意,注定我们又要和这个世界打上一架!”
      发出犹如歌剧中才会如此表现的悲叹的是其契约魔王“湿发”科尔彼,只不过其中并没有任何哀伤的成分,反而能感受到一份被神嫉妒的骄傲。
      “如果一切都已注定,那就只有顺流而行……”
      与过于夸张的契约魔王不同,习惯隐藏在斗篷中的男子总是寡言少语,黑色卷发下一双灰眸看不到任何生气,犹如一潭散发出死亡气息的冰冷静水。
      “不行!!!迦蒂丝不同意!!兰迪这么做太危险了!”
      迦蒂丝急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回过身,一对红眸透着明显的担忧和不舍,晶莹剔透的翅膀扑哧扑哧地拍打着,即使相隔数米也能感受到少女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如果说其他人的否定或多或少参杂着担忧组织再次失去首领的成分,那迦蒂丝的拒绝则是实实在在地为兰迪个人考虑,毕竟那可是她心爱之人啊!
      “我也不同意‘银月诗人’先生的计划,收益不可知,风险太大,不确定因素又多!”
      与单纯从情感层面发言的迦蒂丝不同,另一边的柏木雪羽显得更为冷静,一番说辞也更具有说服力。
      手捧《圣经》的火雾战士的发言立即引得在场诸多管理者连连点头赞同,而作为少数派的“幽冥军事家”与“远谋の圣主”在听完后亦没有固守己见,毕竟先前的发言只是为组织的未来考虑,单论私交,他们也不希望兰迪冒如此大的危险。
      “咦,我还以为大家会陪‘银月诗人’一起去呢~”
      发声的是兰迪特许的三名旁听者之一的“翩緜奏者”,雪村麻友。
      “结果只是一起阻止人家,真没劲~”
      她松开一直与柏木雪羽十指紧扣的手,肆无忌惮地游荡在大厅之中,时而转身,时而跳步,宛若随乐起舞。
      “小丫头片子,如果想用这种拙劣的激将法的话,我劝你还是算了,这里的可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面对伊娃·纪德犀利的视线,被周围称作“老鼠”的女孩没有一丝怯意,灵动的双眸间透着毫不掩饰的狡黠与得意。
      “麻友并没有想要激怒各位大大哦~只是在批评你们都是何其自私的人。”
      在没有画格子的地毯上跳格子,在没有音乐伴奏的空间欢快地起舞,不受任何规则约束的“老鼠”在众目睽睽下上演着一个人的精彩。
      “你们看似在为‘银月诗人’担心,但实际上只是保全自己而已,毕竟作为一个组织首领,自己的生命和组织的存续,会更看重哪个呢?”
      皮鞋踩踏地面的清脆响声犹如撞锤敲击铜钟,一声声冲击着众人的心灵。
      麻友的发问引来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有谁可曾料到,这些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豪强们竟会被一个瘦弱的女孩问得哑口无言,这位身着橘红帽衫的年轻战士巧妙地以固有视角之外的切入口彻彻底底绕过了众人的防御阵线。
      “你们这样岂不是在否定前任领袖的选择吗!”
      演出的最后,看似娇弱的少女却祭出了最为致命的一击。
      成功完成个人秀的“翩緜奏者”再次回到柏木雪羽身旁,不时与对方打打闹闹,转瞬又变回了那个长不大在的熊孩子。
      自在地游走在精明狡猾与纯真无邪之间,兰迪不禁有些佩服这只险些让一行人遭遇灭顶之灾的“老鼠”。
      与兰迪略带谢意的目光不同,迦蒂丝所投出的视线中满溢不悦,毕竟站在她的立场,心爱之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银月诗人’决意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另一方面,在片刻的寂静后,一直保持端坐姿势的红世魔王“生之鬃”抖擞身子,重又恢复成四肢着地的姿势,看似微不足道的姿势调整其实是他准备接受重要之职的习惯动作。
      “有什么事情就尽管吩咐吧!”
      展现出同样态度的还有“赤毒战鬼”拉姆·德尔格,这就是『星月辰光』不同于一般组织的特别之处,身担组织重要之职的众人不但个个实力非凡,同时也都是虚怀若谷之人,善于听取各方意见,也愿意接受、吸纳他人正确的见解。
      “如果有必要,就算是要把「星黎殿」拆了也请尽管吩咐!”
      “你呀,还是这么喜欢打打杀杀的,又按耐不住本性了?!”
      伊娃·纪德娴熟地将烟草用纸裹成卷,用纤细的手指夹住送往嘴边,同时伸出左手敏捷地将正背对火环追逐蝴蝶渐渐跑离身边的“守梦宝芯” 奥博隆拽回。
      面对众人的善意,素来不擅长发号施令的诗人更不知要如何开口,过去『星月辰光』也曾有数次面临生死存亡抉择的会议,但当时的他鲜少发表意见,只是在旁静静地观望着“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镇定自若的指挥全局,偶尔解答些许有关自在式方面的疑问。
      (原来做出一个决定是如此的艰难……)
      一个个燃着冰蓝火焰的圆环内是一张张等待的面容,这些曾令无数敌人退却的强者都在等待着他发号施令,而他的一句话将直接决定他们以及他们身后无数生灵的命运。
      (时间紧迫,我们必须马上做决定!)
      正如契约魔王所提醒,如今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算充裕,自从『化妆舞会』从两界缝隙中顺利迎回盟主后,他们就再未有任何新的军事动作,想必应该是把所有兵力都集中在了星黎殿,但既然已经宣布了御命,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应该进入了实施阶段。
      “如果兰迪一定要去的话,那迦蒂丝也要一起跟着去!”
      红世少女急切地移动到兰迪身边,深怕自己被落下,一双水灵的红眸直直地注视着对方,眼神中充盈着满满的担忧之情。
      “迦蒂丝和过去不一样了!一定可以帮上兰迪的!!”
      也许是救夫心切(??),自从再次相逢后就一直横隔在两人之间不自然的距离感消失了,蓝发少女久违地再次紧紧站在了诗人的身边。


人物介绍:
火雾战士:
      朱陵光:真名为“焰衣御火者”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荧惑炁雀”苏扎库,神器是周围饰有火焰纹路、中央为鸟雀的印章“井鬼柳星张翼轸”。朱陵光是一位短发、戴着红丝边眼镜的纤瘦女孩,习惯躲在角落阅读,与人交流也总是轻声细语,只是因为长衣与裤装的搭配,其背影常常被当做文弱男生。战斗时短发会变为深绯色并延伸为长发,发梢绑有羽毛状配饰,周身燃烧的火焰会对任何逼近之敌造成严重的灼伤,释放出的火焰威力总是超过自己的计算值,造成远超所需威力之外的破坏,有着与平日文静形象截然不同的暴戾。
      苏扎库:真名为“荧惑炁雀”的红世魔王,言谈举止非常得体,善于解疑答惑,在战斗时精于算计,擅长引导敌人步入自己预先设计的陷阱中。平时通过周围饰有火焰纹路、中央为鸟雀的印章“井鬼柳星张翼轸”传达自己的意志,火焰为深绯色。
      伊伦·斯德帕尼:真名为“沼之祈祷者”的火雾战士,签约的红世魔王是“湿发”科尔彼,神器是随身携带的一枚银币。伊伦·斯德帕尼又瘦又高,鹰钩鼻,黑眼睛,总是披着斗篷,几乎不修剪头发,头发与胡须里缀满海草。年幼时十分活跃,后遭遇严重的欺凌而变得冷漠,曾经作为随军牧师令他十分熟悉战场与心理战,任何时刻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在一次战斗中处于生死边缘的他接受契约成为了火雾战士,而后在契约魔王的指引下杀死了引发这场战斗的红世使徒,而后四处彷徨的他受“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所邀加入组织并一直担任南美境内所有庇护地管理者至今。
      科尔彼:真名为“湿发”的红世魔王,性格与契约者截然相反,极为外向,喜欢以夸张的句式表达自己的意见,十分喜欢『星月辰光』这种组织形式,原型为头上长有两根尖尖犄角的青黑色烈马,精通幻术及阵地战。火焰为青黑色。
红世魔王:
      拉姆·德尔格:真名为“赤毒战鬼”的红世魔王。外表显现为红褐发色、脑后扎着小辫的模样,拥有墨绿瞳色与白皙的皮肤。性格粗中有细,一度十分好战,曾率同样好战的数十名红世使徒建立战斗集团。后在与其他红世集团的争斗中覆灭,自身身受重伤,在某名人类女性的照料下逐渐康复,为了报恩,在数百年间一直默默守护着昔日恩人的后裔,期间加入了红世组织『星月辰光』。擅长先以减缓敌人敏捷的火雾覆盖战场,继而对敌人展开迅猛的近身搏击,火焰颜色为铁锈色。
人类:
      玛克西姆·巴甫洛维奇·贝祖霍夫:曾经是一位作家,因寻求写作素材而机缘巧合地结识了红世使徒并成为好友,然而有一日被他视为亲友的红世使徒遭到了剿灭,自此他开始探索世界的真相并加入了『星月辰光』。为了守护来之不易的伊甸园,他拜访组织内众多强者并获赠了两件宝具,凭借自身出色的想象力和杰出的悟性,经过组织成员的辅导,身为人类的他在战绩方面丝毫不逊于任何红世使徒与火雾战士。




第五章Must Be Now-下篇


      兰迪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红世使徒,无疑,他是极度希望能将迦蒂丝留在安全地带的,可他自己也明白,对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毕竟没有谁会愿意在珍视之人前往危险区时自己独自被留在后方。
      “嗯,一起去吧。”
      所以,他没有拒绝对方的请求,伸出手久违地摸了摸女孩的头。
      披着海蓝长发的红世少女半推半就地后退了半步,带着些许的害羞以及,小小的喜悦。
      “也算咱一个!”
      推门而入的访客竖着一对毛茸茸的狼耳,背后一条厚实的大尾巴兴奋地不停甩动。
      “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曾一度要讨伐迦蒂丝却最终被对方的善良所感动而成为其保护者的火雾战士。
      紧随米莎闯入房间的是兰迪在『星月辰光』中不擅长面对的一人,“醉梦の姬”缪西娅·皮科希,这位给人以轻飘飘印象的红世魔王最喜欢的就是戏弄别人,调皮而又迷人,故而在组织中是公认的“小恶魔”。
      “伦家也要去~”
      言谈举止间不经意便带着女生独有的娇柔,让人难以拒绝。
      “鞋拔君也会来的吧?”
      “会来个鬼啊!!”
      尽管脸上故意露出微微生气的表情,但名为“暴风雨之音”萨芽卡·塞特的红世魔王并没有推开对方挽住自己胳膊的手。
      不同于“醉梦の姬”所散发出的自由、甚至在有些人看来略微轻浮的气场,这位曾经的欧洲庇护所管理者所展现出的更多的是严谨与果敢。
      “虽然这么说有些抱歉,但请务必快些做出决意,我感知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朝这边靠近。”
      显现为短发少女模样的红世魔王闭起双目,双手紧紧按住耳机两侧,专注聆听来自远方的声音。
      “距离这里还有30公里,以目前的速度大约1小时后抵达,目标数1人,推测为红世魔王。”
      “什么嘛,就一人啊~”
      “目标单位一边施展结界一边保持高速移动,结界密度很高,范围半径10米,根据以上信息,我个人认为其实力应该不逊于三柱臣。”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根据“暴风雨之音”所提供的情报,红世魔王“哀伤冰火”心中已有了几个候选,然而无论哪个都是极其麻烦的对手。
      (来者不善,赶紧交待完任务,我们闪。)
      兰迪不由自主望了一眼远方,漆黑夜幕下只能依稀观察到几盏零星的灯火,他没有看到、也没有感知到萨芽卡·塞特所说的敌人,但他并没有怀疑对方侦测结果的准确性,只是有些不安,自己能否在短时间将一切安排妥当呢?
      “哇~~‘耀曇の修女’和‘翩緜奏者’都被网罗过来了吗”
      正当兰迪还在为如何布置伤神之际,缪西娅·皮科希却已到了柏木雪羽和雪村麻友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满怀好奇地上下打量,双手却不知不觉按在了柏木雪羽微挺的胸部,似乎是在丈量尺寸。
      “喂!”
      粗暴地拍开缪西娅双手的不是受害者本人,而是站在一旁穿着橘红帽衫的瘦小女孩。
      “不许占妈妈的便宜!”
      “诶,伦家只是想多了解下未来的同伴嘛~”
      雪村麻友张开口还想说什么,眼前名为“醉梦の姬”的红世魔王忽然化作一团牡丹色的烟雾,继而消散。
      “!!”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有危险,名为“老鼠”的女孩双手护胸急忙向后一跃,并接连后退了数步,扣环形神器“乾达婆”敲击地面发出短促的清脆响声,惊险却又完美地躲过了缪西娅的偷袭。
      (第二次了……)
      (什么第二次?)
      面对契约魔王的自言自语,兰迪有些不解。
      (施展幻术!)
      (已经发动了吗?)
      银发的诗人试图发现其中的蛛丝马迹,但他什么也没感受到,周围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变。
      (不是现在,但埋下了自在式!)
      (什么!刚才慌乱的脚步是刻意为之吗?)
      兰迪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女孩竟如此可怕,背脊隐约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唔……不好玩~”
      连续出手却均被对方巧妙躲过的“小恶魔”微撅起嘴,露出娇嗔的表情,随后她再一次化作牡丹色的烟雾,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继续袭击雪村麻友,而是转眼出现在了同为红世使徒的“妖蝶”面前。
      受到惊吓的迦蒂丝本能地向后退却了两步,可缪西娅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先一步转移到了她的身后,随即快速伸出双手绕过腋下按在了她的胸部。
      “咿呀~”
      突然被人从后面袭胸的迦蒂丝不由一惊,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娇吟,显然,之前在和“翩緜奏者”追逐时,这位调皮的“小恶魔”还故意留了一手。
      “这就是诗人喜欢的大小吗?”
      不知是敏感部位被碰触引发的刺激,还是倾心之人在大庭广众下被披露所带来的羞涩,迦蒂丝的面颊刹那变得滚烫。
      同样满脸通红的还有兰迪,“醉梦の姬”穿梭在柏木雪羽等人间的一番玩闹完全切断了他的思考回路。
      萨芽卡·塞特见状急速逼近正在嬉戏的缪西娅,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其强行从迦蒂丝身边带离。
      “呀~~~鞋拔又对伦家动手动脚了呀~”
      “谁是鞋拔!!这是下巴好不!”
      萨芽卡停下脚步,仿佛要证明什么似的抬起头,缪西娅颇为配合地伸出手,战战兢兢地抚摸着,仿佛是在感知什么未知事物般。
      “哇,是真的呢~”
      “都说了,这只是普通的下巴啦!”
      两人如同表演相声般的一唱一和又一次成功逗笑了所有人,兰迪与『星月辰光』的成员们一如既往笑个前仰后合,就连新加入的迦蒂丝等人也不自觉地咯咯地笑着。
      气氛活跃过后,银发的决策者不再迟疑,他转身再次踱步到房间的正中,重又将注意力移回到悬浮在空中的蓝色火圈,数位来自各地的强者正静静等候新首领的号令。
      (是时候下决心了!)
      无论是“祭礼之蛇”还是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都没有给予他过多的时间去思考良策,所以,兰迪迅速做出了成为首领以来的第一个重大决议,通令各地区的主要负责人依旧维持原状,没有对组织的整体部署做出太大的调动,只是吩咐他们尽快统计出所管辖地域火雾战士、红世使徒及人类对于前往“无何有境”的意愿并随时保持与“远谋の圣主”的联系。
      一番嘱托之后,兰迪不禁呼出一口气,仿佛将心中的千斤重石缓缓释出,相比起仓促的战略调整,“以静制动”的方针无论是对自己还是组织都更适合目前的状况。
      他再次转身,面朝迦蒂丝、米莎、柏木雪羽等人。
      “那咱们几个就负责去和大蛇谈判咯?”
      出声询问的是“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这位昔日的无情杀手此刻正摇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紧紧搂着许久未见的迦蒂丝,不停用自己的脸蹭对方,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兰迪的视线不自觉地又停留在了迦蒂丝的身上,对方的模样还是一如自己当初遇见时的那般纤细娇弱,可他明白,现在的迦蒂丝虽还是那般善良和温顺,但已恢复了记忆和实力的“妖蝶”实力已不在自己之下。
      (现在的迦蒂丝,应该可以携手同行了吧……)
      “呼呼~”
      长时间的注视惹得其他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两人身上,眼看起哄声将起,兰迪赶紧将视线移向柏木雪羽和雪村麻友,关于这两人,他至今捉摸不透,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如果她们能继续留在『星月辰光』并贡献自己的力量的话,对于组织来说必然是一大幸事。
      “那……”
      “萨芽卡、萨芽卡,伦家终于可以去见真正的红世魔神了耶~”
      未等兰迪开口布置,“醉梦の姬”缪西娅已蹦蹦跳跳地拉着“暴风雨之音”萨芽卡站到了迦蒂丝的身边,一双充满期待的粉色瞳眸直直地注视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新首领。
      就如周围人给她的称呼——“小恶魔”一般,明明察觉到了兰迪的心思却故意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不仅抢先一步堵住了对方的话头,甚至通过无辜的表情强迫其将后续的反对意见吞回肚中。
      对于这只任性的小恶魔,兰迪无法像帕拉斯·萨莎那般强硬地贯彻自己的主张,因而也从未有过较好的应对之法,每次只能无奈地做出让步,这次也不例外。
      “红世之神啊……”
      似乎是想要照葫芦画瓢,雪村麻友同样决定抢在兰迪开口前展开了行动,只不过被称作“小恶魔”的红世魔王又一次采取了出人意料的举动,她瞬移到火雾战士“翩緜奏者”身前,随即侧头用双唇牢牢封住了对方。
      突然遭到侵犯的少女瞪大了双眼,这还是兰迪第一次见到雪村麻友露出如此惊讶的神情,短暂的惊愕后,少女终于奋力挣脱了袭击自己的恶魔,可还来不及质问对方缘由却已一个趔趄跪倒在地。
      (嗯??)
      对于眼前突发的变故,兰迪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宝戒中的契约魔王同样透出些许疑惑。
      雪村麻友双眼依旧狠狠瞪着面前的“醉梦の姬”,可伴随意识渐渐模糊,视线已经变得难以准确对焦,总是游刃有余的微笑此刻化为了一丝不甘。
      “居……”
      没能说出更多的话语,“翩緜奏者”失去了意识,晕倒在地。
      “希望你们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樱紫与绀紫双色火焰猛然从地面与屋顶刺出,整个大厅犹如巨兽的血盆大口般试图将缪西娅·皮科希吞噬。
      见状不妙的米莎急忙将迦蒂丝护在身后并立即退至窗边,随时准备一跃而出。
      萨芽卡挥出两股旋风护住同伴的身躯,为其抵挡数道烈焰的撕咬。
      逼退众人的柏木雪羽迅速移动至雪村麻友身边,两种色彩的火焰始终萦绕在周围,一旦面前的红世使徒的回答不能令她满意,更为致命的制裁随时到来。
      “不要激动嘛,伦家也是为了保护小友友才出此下策的,毕竟接下来的旅程可是很危险的哦~”
      缪西娅·皮科希温柔地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萨芽卡·塞特,缓缓道出了如此行事的目的:
      “雪羽小姐也这么认为的吧,不善正面战斗的‘翩緜奏者’并不适合接下去的旅程。”
      两簇火焰渐渐变得黯淡,显然,柏木雪羽虽然愤怒但并不反对“醉梦の姬”的说辞,正当众人以为误会得以化解之际,火焰却突然化作尖刀直扑稍有松懈的缪西娅·皮科希。
      时刻保持警惕的“暴风雨之音”再度挥起手,当即呼唤出数道飓风绕过柔弱的小恶魔,在她面前形成一股风墙,抵挡住了来自火雾战士的突袭。
      与此同时,柏木雪羽已然将陷入昏迷的雪村麻友抱在怀中,看似平淡的表情中依然微微透着些许的微怒。
      “其实就算不这么做,我们也不会和你们同去的。”
      “诶,是伦家多此一举了吗,不过,雪羽小姐是说服不了小友友的吧~”
      缪西娅·皮科希侧着头,一副委屈的模样,微微嘟起的薄唇中却并未吐露出任何道歉的话语,看似柔和的言辞间包藏的却是毫不退缩的强硬。
      迦蒂丝站在不远处,娇俏的面容上充满了担忧之色,视线不安地在两人间游离,不时向兰迪投来求助的目光。
      米莎紧张地抱住迦蒂丝双肩,仿佛保镖一般,深怕受到一触即发战争的波及,很难想象这样的她在几个月前还试图杀死对方。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众人担心的最恶方向发展,短暂的沉默过后,柏木雪羽深深吐了一口气,收起了架势,似乎是接受了缪西娅的理由。
      为了尽快平息意料之外的纷争,兰迪匆匆作出指示,将原计划交给“醉梦の姬”护送新人的任务交托给了柏木雪羽。
      “那么,就劳烦‘耀曇の修女’和‘翩緜奏者’……”
      可他的话再次被人打断,而打断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原已陷入昏迷的雪村麻友。
      “唔,不玩了,ゆきはん都不帮麻友。”
      嚼着口香糖、背着黑色双肩包,一度退场的“老鼠”睁开双眼,神情自若地埋怨同伴,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
      “诶,伦家居然已经中了小友友的幻术!”
      相较于其他人,作为攻击者的红世魔王“醉梦の姬”并未露出太过惊愕的表情,反倒是显出了一丝懊恼。
      距离两人不远处,即使知晓对方先前便已布下了幻术却依然没能猜测出幻术发动时机的“银月诗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翩緜奏者”突然苏醒的反转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也直到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孩会被大家称作“老鼠”了,行事大胆冒险却又异常警觉,如果单论心思缜密,自己真的无法与其相比。
      (难怪无数强手会死在这两人手上了!)
      就连见多识广的卡斯特拉也不禁发出感叹,“翩緜奏者”善于谋划与伪装,而“耀曇の修女”则拥有卓越的观察力与战斗力,况且两人都属于在战斗中极为冷静的类型。
      回想不久前与两人为敌时的情景,兰迪不由得为自己捏一把冷汗。
      “如果要带领一大批红世使徒去避难所的话,那麻友我和ゆきはん还是跟着‘银月诗人’去找敌方老大吧!”
      就在距离缪西娅·皮科希两三步的位置,雪村麻友停下脚步,转而望向站在客厅中央的兰迪。
      “什么?!”
      “贪心的我呀,一不小心中计了,毕竟对于你们组织的据点,还是‘醉梦の姬’和‘暴风雨之音’两位更熟悉吧。”
      “哈哈哈,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银月诗人’,你招来的这‘老鼠’还真是只狡猾的‘老鼠’!”
      尽管意外之事迭出,但干练的老人——伊娃·纪德还是很快便理清了现状。
      “‘小恶魔’,你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咯~”
      很快,其他诸位管理者也大致明白了这场闹剧的目的,缓过神来的兰迪亦是如此。
      只是,寄宿在戒指中的卡斯特拉似乎显得更为兴奋:
      “这一手还真不错呢,‘翩緜奏者’!”
      这位一向只发出哀叹的古老魔王罕见地发出阵阵称赞,言语间难掩喜悦之情。
      “借着与‘醉梦の姬’合谋,明面双方互赢,一旦情况不如意,却立马甩开对方,同时还彰显了卓越的实力成功去除了不利于自己的因素,厉害,好久没见到这种角色了!”
      “呜呜呜,鞋拔哥哥,她们欺负人~”
      遭到欺骗的缪西娅·皮科希摇着“暴风雨之音”萨芽卡·塞特的手,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这还不都怪你自己乱找人,再说了,谁是鞋拔,谁是哥哥啊!”
      “这不就是吗?”
      调皮的红世少女又一次向对方的下巴伸出手,只是这一次,萨芽卡·塞特避开了。
      不过,缪西娅·皮科希真正撒娇的目标原本就不是理智的好友,而是——
      “兰迪哥哥~~~小友友刚来就欺负伦家,你要替伦家做主啊”
      转瞬间,缪西娅双手紧紧环抱银发青年的胳膊,将其紧贴自己胸口,微微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宛若一泓桃花形的湖水,透出漫漫的委屈,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难以拒绝。
      (这可真是为难了啊!!)
      卡斯特拉听似困扰的语句中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犹豫,隐隐飘出一股幸灾乐祸的悠然。
      与之相比,不善面对“醉梦の姬”的银发诗人就慌乱得多,根本不敢低头望向求援的少女,本应清晰的思路转瞬变得一片空白,唯有一阵阵燥热不断袭向周身。
      也正是瞅准了这一点,狡猾的缪西娅·皮科希才会如此行事,以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当然了,欣赏捉弄对象无法招架时的表情也是她的最爱之一。
      只不过,天从不遂人愿,毕竟大敌将至,不理会尚未脱离“泥沼”的兰迪,见多识广的卡斯特拉代替自己的契约人宣布结果:
      “‘醉梦の姬’和‘暴风雨之音’,还是拜托你俩带着新加入组织的成员们去庇护所吧!”
      “诶~~~~”
      微微鼓起双颊的“小恶魔”显然对如此安排心存不满,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又颇费心思地与“翩緜奏者”合演了一出,可换得的结果竟是带着一群新人前往北方,不仅错过了见大BOSS的机会,也失去了与迦蒂丝等人加深了解的时间。
      “没事的,放心随‘银月诗人’去玩吧,我会派人来接新人们的~”
      此时,又有一位怜香惜玉的男性向深受委屈的少女伸出了援手,他就是北亚地区庇护所管理者,玛克西姆·巴甫洛维奇·贝祖霍夫。
      这位一贯秉持绅士作风的人类强者当即联系距离会议地点最近的据点,询问人员情况并作出指示,如此一来,“醉梦の姬”与“暴风雨之音”只需将新成员引领到最近的哨站便能折返继续跟随“银月诗人”去往南方见识“祭礼之蛇”了。
      喜获特殊待遇的“小恶魔”心满意足地转身走向显示玛克西姆影像的蓝色火环:
      “最喜欢玛克西姆先生了~”
      由于火环的位置较低,缪西娅·皮科希身子稍稍前倾,尽量保持与对方视线相平,甜蜜的声音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柔,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作,宽松的外衣恰好使她傲人的胸部若隐若现。
      “喂喂,缪西娅酱就别捉弄我了,我现在的年纪可遭不住这个啊~”
      年轻时的玛克西姆曾和“醉梦の姬”有过一段并肩战斗的经历,那会儿他几乎爱上了这名调皮的红世魔王,然而有一天——
      ——玛克西姆先生,伦家不想百年后一个人守着空屋,所以,抱歉……
      聪明而又细心的红世魔王却率先切断了两人迈向未来的可能。
      “玛克西姆先生又谦虚了,伦家可是知道的,玛克西姆先生还强壮着呢~”
      “咳咳,现在可不是给你们玩闹的时间,这里还有正事要办呢!”
      “呀,被伊娃婆婆训了~”
      缪西娅吐了吐舌头,迅速离开火环,途径兰迪身边时依旧不忘调皮地眨了下眼睛,随即躲在“暴风雨之音”萨芽卡·塞特的身后,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般,只是身后一条纤细的尾巴不安分地摇晃着,夹杂着一丝丝得意与期许。
      经过缪西娅·皮科希与雪村麻友的一番折腾,原本就紧迫的时间更加所剩无几,作为新领袖,兰迪再次重复了一遍先前的布置。
      “各庇护所的管理者务必严阵以待,‘祭礼之蛇’的御命宣布在未来所造成的影响会越来越大,无论是对于红世使徒的,还是火雾战士的!”
      “目前还算平静,只是,待到新世界真正来临那天,恐怕火雾战士们会疯狂反扑吧!”
      提摩希·亚历山大的观点获得了在场众人的一致认同,既然自己为之牺牲一切的事业已无意义,心灰意冷的讨伐者必然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去悠然享受新生活的敌人。
      “想必‘无何有境’的入口会变成绞肉机……”
      名为“幽冥军事家”的男子冷静地分析着不久后将会出现的残酷画面,而后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过,人们一旦被杀戮心支配,是不会分场合和对象的,届时我们就得小心了。”
      兰迪沉重地点了点头,随即深吸一口气:
      “行,那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大家各自保重。”
      伴随明亮的浅蓝火焰逐一熄灭,银发的诗人回身望向剩下的众人,窗外漆黑的夜色中零星闪烁出几盏灯光。
      Must be now,马上去做!
      (必须要抓紧了!)
      “敌人距离15公里,预计到达时间30分钟后。”
      临行前,红世魔王“暴风雨之音”最后次通报了敌人目前的状况,随后便牵着依然流露出不舍表情的“醉梦の姬”的手离开了房间。
      “我们先告辞了!”
      “拜拜~”
      很快,前一刻还喧嚣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兰迪、迦蒂丝、米莎以及不久前才成为同伴的柏木雪羽和雪村麻友。
      走向窗边,包裹四周的漆黑宛若一堵写满拒绝只好妥协的高墙,曾经的自己只是一味地等待、一味地跟着别人的脚步前行,最终迎来的只是万物皆无的空虚。
      Must be now,首先开启!
      所以,这一次,他不再跟随,而是要用自己的火焰开拓前路,成为指引他人的明灯。
      兰迪向着夜空伸出手,一簇冰蓝火焰在掌中升起,宛若在漆黑巨墙中开凿出了一个小小的空洞,随即化作一条条丝线扩散而出。
      Must be now,小小洞口!
      “我们也动身吧!”
      兰迪率先翻身越过偌大的观景阳台外沿,按“暴风雨之音”的情报,自己的右侧不远处就是敌人前来的方向。
      然而漆黑的夜幕使他什么也看不到,即使通过红世气息去感知也只能隐约察觉到一个硕大的、不停逼近的空洞。
      Just do it 马上去做!
      放弃这件事情,随时可以做到,但不是现在!
      紧随他之后,迦蒂丝、米莎、柏木雪羽等人逐一离开房间,冰蓝的丝线若隐若现,大家沿着丝线铺设的道路在空中前行。
      大楼的另一边,萨芽卡·塞特与缪西娅·皮科希带领新加入组织的红世使徒同样沿着丝线前往更北方。
      Just do it为了得到!
      酒店下,依然不断有住客出入大门,谁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头顶的异动,即使抬起头,他们也看不到这个世界被遮掩的真相。
      敌人正在快速接近,与此同时,一场改变整个世界的风暴也愈发临近……
      时间紧迫,兰迪必须率众人迅速离开这座城市,躲避强敌,然后前往风暴的中心点!
      Just do it 真正自由!
      历经百年的洗礼,如今是时候敲碎四周围困自己的壁障了,不再是盲目地追随他人的光芒,而是由自己迈出这最初的一步!
      隐约间,他仿佛看到了前方似有若无的光点,回过头,众人脚下的丝线在酒店的灯光映照下闪闪发亮,仿佛一条由他开创的光路……
      看见光了吧 Must be now!



自在法介绍
      自在法“听音”:红世魔王“暴风雨之音”萨芽卡·塞特独创的自在法。通过声波与存在之力的结合,能够侦测并锁定数十公里内的所有红世相关者以及由此引发的异状。由于是监听目标范围的声波,这种侦测极少受自在式干扰,同时不易被目标察觉。






第六章 僕の涙は流れない-上篇


      寒风之中,一袭长袍的青年左手枕在胸前,右手食指不停敲击着眉心,如皓月般的明亮银发下,眉头微微紧锁。根据不久前“暴风雨之音”萨芽卡·塞特传来的报告,位于他们身后的红世魔王并未远去,反而不断逼近。
      (似乎是冲我们来的啊!)
      察觉到敌人的伊始,兰迪便带领众人迅速撤离了原先的据点,以求在接触『化妆舞会』前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只不过,事与愿违,在这片不算茂密的灰色森林中,一位未知的猎人正在徐徐接近中。
      既然无法摆脱,唯有正面迎击了!
      毕竟如果对方的目标锁定自己的话,无论如何逃离终究还是会与其发生接触,而最糟糕的结果莫不过于在接近“星黎殿”的区域遭遇,这是必须要回避的最恶状况!
      环顾四周,深沉的紫色涂满整片天空,零落的星辰不时眨巴着眼睛,道路两边是排列有序的低层楼房,而楼房前却无序地停靠了各色的私家车。
      要伏击吗?
      他有些犹豫过后,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面对“三柱臣”这等实力的敌人,偷袭显得毫无意义,过于复杂的地形反而会妨碍对同伴的支援。
      身后,清脆的“哒哒”声不断接近,他知道火雾战士“翩緜奏者”正朝自己走来。
      “不伏击吗?”
      诗人用余光瞥了一眼靠向自己的女孩,对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疑惑,唯有嘴角微微上翘的狡黠笑容,毫无疑问,这又是雪村麻友的明知故问了。
      “是啊,伏击成效不大,还是阵地战吧。”
      简单回应过后,他加快了步伐,就在刚才,已抵达城市北端的“暴风雨之音”突然传来联络,他们身后那位紧追不放的未知来客缩小了结界范围,同时,进一步提升了速度。
      兰迪不由紧张地回头向后望去,吞没道路尽头的漆黑世界什么都看不到,或许是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柏木雪羽和迦蒂丝也同时向后张望。
      只不过同样的,她们也没能发现任何敌人的蛛丝马迹。
      为了尽可能发挥人数多的优势,一行人加快步伐离开了被钢筋水泥支配的都市,在公路旁的开阔地枕戈待旦。
      没过多久,敌人便如期而至——
      (来了!)
      虽然尚未见到追击者的模样,但一股强大的红世气息已然迎面而至,沉重而致密,仿佛一堵不断推进的岩壁,令人窒息。
      几乎就在感知到目标存在的刹那,兰迪便清楚地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访客毫无疑问是自己至今遭遇到的最强者,即使与“螺旋叶纹”罗尔沃伊、“冥奥之环”亚西斯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凛冽的寒风不断从北方袭来,善于感知的柏木雪羽和迦蒂丝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两人不由自主地从左右两边靠向兰迪,三人互望彼此试图从对方眼神中寻找应对之策。
      没有,谁都没有开口,彼此的神色已经表明了一切,漆黑的夜幕中,唯有北风不安分地呼呼叫嚣着。
      “是、是‘苦源公爵’!没错,是‘苦源公爵’!”
      终于,其他人也感知到了来者所散发出的气息,而率先辨识出来者身份的则是先前陪同“异蝴”已然接触过对方的“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
      “‘苦源公爵’吗……”
      尽管兰迪从未与其正面接触过,但契约魔王在他不幸遭遇“螺旋叶纹”后曾数次提到过这个名号,从卡斯特拉的描述中,他只知道了一件事,“苦源公爵”很强,甚至强得不像是一位红世魔王,而是红世魔神。
      深邃的漆黑中,泛起诡异的靛蓝色,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从暗影中走出,一袭不带任何点缀的靛蓝长衣给人以阴沉、不易相处的感觉,消瘦面庞上那高耸的眉骨将眼睛掩入一片暗影之中,让人无法看清他双眸中的景色,两缕稍长的玄色短发微微垂在前额两侧显得强悍而孤独,藏青的斗篷与领下的银色串珠相连披在长衣外侧增添了一份王者之气。
      随之而来的便是强大的压迫感,好似被嵌在了千斤巨石之中,一步也难以动弹。
      “为什么、为什么要舍弃献身!”
      没有累赘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变化的表情,“苦源公爵”比福隆斯径直走向的是——
      “迦蒂丝!”
      兰迪的呼唤及时震醒了处于呆立状态的红世少女,察觉到危险的迦蒂丝立即向后一跃,随即悬停在空中。
      一同缓过神来的还有其余众人,大家纷纷摆开架势,迎击这名可能是自身所遭遇到的最强者。
      面对包围网,被唤为“苦源公爵”的红世魔王没有一丝慌乱,也没有任何的防备动作,只是闲庭信步般地接近浮空的迦蒂丝。
      率先发起攻势的是守护了“双蝶”长达几个世纪的红世魔王“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为了便于在人类中行动而显现为老人模样的古树恢复了原本的身姿,树干中央的老者面容刻满了一道道愤怒的皱痕。背负的嶙瘦枝干不断向外延伸,一团团火焰不间断地从花绿青色嫩叶升腾而起,映射出深埋心中的恨意,继而悉数朝目标所在的方向宣泄。
      比福隆斯没有停下脚步,他只是微微握拳,靛蓝光辉当即笼罩周身,如雨点般的火弹在进入结界的瞬间便全部处于静止,不一会儿纷纷化为火粉消散不见。同样的现象也出现在兰迪事先布置的陷阱之上,刻下的符文只是在结界经过的刹那闪过一道蓝光,而后再无动静。
      “莫非……”
      这种自在式无效化的手段令兰迪想起了不久前与“奇迹支配者”费芷媛交战时的情形,但是,“苦源公爵”的结界是否也无法防范物理攻击呢?他不得而知,所以,他对公路旁的碎石施以存在之力。
      随着细微的“啪啪啪”声连续作响,数颗碎石趁着“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密集火弹攻击之时直奔敌人。然而此番的试探性攻击并未取得理想中的效果,和火弹一样,石子在进入结界后立即陷入到静止状态,紧接着,一颗颗开裂、破碎,最终化作粉末。
      试探性攻击除了证明进入结界内部十分危险外,可以说是一无所获,无法解明结界的结构,也没能探查出任何的破绽。
      与此同时,另两位火雾战士亦加入到了战局之中,然而无论是拔地而出的绀紫烈刃,还是从天而降的樱紫光柱,依然未能伤到位于靛蓝光壁中央的“苦源公爵”。
      不同于站在战场中冷静指挥着天使之光与地狱之刃的柏木雪羽,雪村麻友活泼地游走在战场边缘,有节奏的“哒哒”声不绝于耳,四周的景色亦在不断变换。
      始终不理会周围逐渐逼近迦蒂丝的红世魔王第一次停下了脚步,转向了演奏出幻乐的女孩,继而抬起手。
      “!!”
      一瞬间,雪村麻友没能作出任何反应便跪倒在地上,双手撑地的她面露痛苦,仿佛千斤重担压在身上,附近地面的碎石不断崩裂,以她为中心的圆形地面相比周围的土地正在一点点下沉。
      (被压制了!)
      红世魔王“苦源公爵”比福隆斯缓缓放下右手,而后转身继续朝迦蒂丝走去,不再理会无法起身的女孩,因为对方的死亡已无可避免。
      周遭靛蓝光壁扭曲变形,化作铁拳直奔“翩緜奏者”。
      途中,两处看似寻常的地面突然飞散起粉玫色火粉,想必应是雪村麻友不久前布下的符阵。
      (糟糕了!)
      由于敌人出手太快,兰迪甚至没能来得及作出任何挽救措施,危急关口,一道漆黑裂口在雪村麻友脚下展开,迅速将其吞没其中,及时避开了铁拳的冲击。
      可是,危险并没有就此解除,本应逼近迦蒂丝的红世魔王身影忽然消失,勉强拯救好友的柏木雪羽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自身的危机,她立即对自己施展“影狭”,却未料对方先一步展开了结界致使“影狭”未能开启。
      “唔——”
      而后,忽然从背后释出的烈焰瞬间吞没了纤瘦的少女,巨大的冲击甚至震退了距离两人数米的红世魔王“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
      “柏木小姐!”
      所幸,兰迪在战前赐予的宝具“银月”发挥了作用,阻挡了“苦源公爵”足以抹去半身的一击,火光过后,遭此一劫的少女竟毫发未伤。
      “精彩的配合,但并不足以抵挡死亡的降临!”
      既然自在式无法达成目的,强悍的红世魔王当即选择了更为粗暴的物理攻击,一招手刃结结实实地横劈在晶莹的水晶光壁上,并且直接击碎了最初的两层,最终停在了距离少女不足3厘米的位置。
      “为何要抵抗死亡——”
      一击、两击、三击……没能击杀眼前目标的红世魔王将手按在晶莹剔透的光壁上,一次又一次地释放出足以摧毁半个城市的火焰。
      不仅仅只有背后,“银月”的光壁覆盖了柏木雪羽的周身,这预示她正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结合先前被挤压成粉末的石子判断,一旦进入结界便会承受来自周围的巨大压力,这无疑再次提升了进入结界的凶险度。
      (卡斯特拉,有办法解救吗!)
      敌人的连击虽不针对自己的,但望着犹如待宰羔羊般承受打击的同伴,兰迪内心备受煎熬却一筹莫展,深怕一直以来庇护有加的宝具会承受不住这威力巨大的攻击而崩坏。
      自从获得宝具以来,这还是他头一次担心以防御力著称的宝具“银月”的坚韧程度。
      虽然身为红世使徒,但本性善良的还有迦蒂丝同样担忧着同伴,然而相较于敌人威力巨大的攻击,她连续不断的火弹却因受制于结界犹如隔靴搔痒般。
      “这个结界很麻烦,从目前来看,只要进入便会失去动能,成为静止物。”
      寄宿于戒指中的契约魔王冷静地分析着,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哀伤冰火”卡斯特拉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找到应对之策。
      然而细心的兰迪却发现了一处异样,受光壁庇护的柏木雪羽的脚尖处呈现出捉摸不定的绀紫火焰,漫漫的、漫漫的朝着身体方向扩散,仿佛一团受制于水缸中缓缓晕开的颜料。
      “Like the scarlet night veiling the dark
      暗红色的迷雾逐渐升起,虽然不知道柏木雪羽要做什么,但此刻自己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只有竭尽全力掩护对方。
      “You can hide your fear. Can lie, my dear
      为了防止敌人像之前那般反扑,兰迪先一步将自己和同伴们掩护在大范围自在法内,确保敌人无法瞬间定位到各人。
      作为久经杀戮之阵的强者,冷静地观察战场上的每一处细节是必然的,几乎在兰迪开始吟唱的同时,“苦源公爵”对于柏木雪羽的攻击陡然增强,爆炸引发的冲击几乎将兰迪逼退,长发与长袍下摆伴随一阵阵响声不断扬起。
      (坚持住啊!)
      “Like a Fallen Angel 時の風に
      冰蓝的火焰在高空逐渐汇聚,渐渐融合成折翼天使的模样。
      结界之内,比福隆斯依旧像个科研者般站在原地,不断增强击打的威力,无论是“妖蝶”迦蒂丝和“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屡屡被结界阻碍的火弹,抑或是悬于高空的天使都未能分散他对于目标的注意。
      “流されて 落ちてゆく
      空中的天使好似断了线的木偶突然下坠,仰望苍穹的天使保持着祈祷的姿势,翅膀处不断飞散的羽翼形成一道绚丽的轨迹。
      率先跌入结界内的头部停止了下落,紧随而至的身体、翅膀与双腿由于惯性继续下坠,在结界表面压缩成了一团,继而引发一场剧烈的爆炸。
      卡斯特拉与银发的契约者谁都没有说话,他们都在感知敌人的结界是否因此而被砸开微小的缺口或缝隙。
      “……”
      可是,他们失望了,经受了如此剧烈的一击,敌人的结界竟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这防御力和我们的“银月”有一拼啊!)
      在契约魔王的叹息中,兰迪眉头紧锁,每拖延一秒,柏木雪羽的生命便多一份危险。
      正当他苦思之际,一团紫焰忽然闪现了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他猛然回头张望,焰火散尽后,从中走出的竟是相互抱在一起的柏木雪羽与雪村麻友。
      “恭喜脱险。”
      率先开口迎接两人的是卡斯特拉,即使是历经无数大小阵仗的古老魔王也认为能从如此恶劣困境中摆脱是件值得祝贺的事情。
      “多亏了‘银月诗人’先生赐予的‘银月’的护佑。”
      柏木雪羽清秀的面庞没有透露出太多的惊恐或喜悦,樱紫双眸写满了感谢之情,紧抿的双唇不主动吐露出一丝痛楚,唯有淡淡的血渍依旧挂在嘴角,纤细的左手一直按在右肩的位置,毫无疑问,“银月”虽然顽强地防御住了敌人的火焰,但却没能彻底隔绝由此而来的冲击。
      雪村麻友自始至终都紧紧抱住相依相伴的少女,一刻都不愿放手,双眼噙满了泪水,几乎就快要夺眶而出,过去的短短数分钟险些成为了两人的永别。
      “抱歉,‘银月诗人’先生,您的宝具可能得这样维持一段时间了。”
      “没事,能脱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转身望向结界内的“银月”,樱紫炽焰充斥着银色壁障内部,“耀曇の修女”通过“影狭”从内部维持着宝具的控制权。
      面对已然逃生的目标,红世魔王“苦源公爵”比福隆斯缓缓转过身,消瘦面庞隐隐泛起一丝失望与无奈,有那么一瞬让人觉得他已经习惯了挫折。
      “你们、就这么不愿意接受死亡吗?”
      兰迪凝视着逼近的强敌,除了无可奈何的悲伤外,对方的神情中竟没有丝毫的怒意,甚至连步速相较之前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从其身上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冰冷的死气,这种冷静反倒令他感到阵阵头皮发麻。
      “真的能赢吗?”
      不知何时,迦蒂丝飞临到他的身旁,小小的手不安地与他握在一起。
      在身后,受伤的柏木雪羽与受惊的雪村麻友同样彼此搀扶。
      “ゆきはん的伤不要紧吧?”
      从耶稣受难十字架吊坠“森雪”中传出了契约魔王“圣闇嬿燨”柔和的关切声。
      “嗯,没事的,我还能继续战斗。”
      尽管遭遇了险些致死的挫折,可火雾战士“耀曇の修女”没有一丁点的退却,樱紫双眸射出的视线依然锐利如剑。
      “妈妈はん……”
      被称作“老鼠”的女孩微微抬头望着因救自己而负伤的少女,向来狡黠与自信的眼神中此刻流露出的却是满满的歉意与担忧。
      借助自在式制造的迷雾,一行人暂时与敌人拉开距离,同时利用分散在浓雾中的镜像的攻击试图误导对方。
      可是,先前交手中充分展示了压倒性实力的比福隆斯始终没有发起攻击,也没有受到镜像的迷惑,只是一步步地逼近众人,消瘦的脸庞依然刻着不变的悲哀。
      无法确认敌人意图的兰迪眉头紧锁,柏木雪羽趁着“银月”脱离结界控制的刹那,迅速收回“银月诗人”赠与的宝具。
      根据“翩緜奏者”受到压制以及“耀曇の修女”在结界内的情况,兰迪推断红世魔王“苦源公爵”应是通过自在式操控引力以此封锁和打击对手。
      “‘耀曇の修女’,我能确认下吗,‘苦源公爵’的主要攻击手段是引力吗,包括结界?”
      询问的同时,他不住地观察敌人的动态,以防对方突然发动偷袭。
      “唔……是,但也不全是,结界产生的刹那准确来说更接近于‘封绝’,瞬间就无法行动以及施展自在式了!”
      期间,柏木雪羽双手将回收的“银月”长袍递向兰迪,但长发的诗人摇手婉拒,示意暂时由其保管。
      一旁,“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持续不断地朝蓝色火环释放火弹,为镜像的攻击提供炮弹,完全没有想要参与到会议中的迹象,也许与火雾战士合作什么的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难以适应吧。
      “封绝吗……有从地下发起攻击的可能吗?”
      此时兰迪真想吐槽一句“不愧是老鼠!”,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他可不想得罪眼前这只精明的“老鼠”,况且,这的确是一个可能的突破口。
      “很抱歉,这方法恐怕不行,我们曾试图打开地面制造裂隙,但是没有效果!”
      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仅仅因为无法使同伴苦思冥想的建议获得肯定便道歉,无论是柏木雪羽还是她的契约魔王都是极为温柔之辈,伴随接触的时间渐长,这样的想法在兰迪心中愈发强烈。
      耳边炮火隆隆,红世魔王“苦源公爵”正一点点接近,对于束手无策的众人来说,犹如面对不断迫近的死神。
      “那个,柏木小姐是怎么脱身的?”
      迦蒂丝后退一步,微微侧身向唯一接触过结界并成功逃离的“耀曇の修女”询问,赤红双眸不自觉地透出一丝胆怯,毕竟对方可是威名显赫的杀手。
      (没关系的,柏木小姐是位温柔的人。)
      察觉到这一点的兰迪稍稍握紧迦蒂丝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安抚。
      “可能是否托了‘银月诗人’先生赠与的宝具之福。”
      言谈间,柏木雪羽再次向兰迪表达了谢意。
      “虽然身体的行动被结界压制,但‘银月’形成的壁垒内却可以使用自在式,所以我们在‘银月’与自己身体间制造了裂隙,并成功施展‘影狭’脱身。”
      “身体完全不能动吗?”
      “对,仿佛全身被重物压住一般,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兰迪不由自主叹了口气,问题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如此一来从内部突破几乎是不可能的,一旦进入结界立即就会成为敌人的待宰羔羊。
      “逃跑也是枉然!”
      比福隆斯的声音宛若死神敲响的丧钟,沉重而无情,兰迪等人不得不再次转移至更远的地点。
      (为什么不攻过来!)
      见识过攻击柏木雪羽时的动作,兰迪明白“苦源公爵”无疑是具有快速移动的能力,可为何对方迟迟不行动,难道是在享受这种令猎物绝望的快感吗?
      “是时候接受你的命运了吧,‘妖蝶’!”
      当听到敌人呼喊自己名字时,迦蒂丝不由身体一颤,与此同时,身为守护者的“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的攻击更为猛烈了,似乎是想要掩盖“苦源公爵”的声音一般。
      (原来是这样!)
      并不是享受猎物挣扎的快感,而是增加迦蒂丝的负罪感。
      兰迪紧紧拽住试图独自前往敌人所在的迦蒂丝的手,狠狠望向“苦源公爵”所在的位置,一股怒意从心底喷薄而出。
      “别上当!”
      “小丫头,你要是一冲动出去了,我们可就难办了啊!”
      尽管没有像兰迪那般直接出手干预,可在卡斯特拉看似淡然的话语中却透出不同于契约者的强硬。
      “是啊,如果你自投罗网,敌人只会更加肆无忌惮的。”
      同样伸出手的柏木雪羽轻轻按住迦蒂丝的肩膀,经过短暂的治疗,此刻她的气色已比之前好了很多。
      “‘妖蝶’小姐,让我们一起想办法吧!”
      “可是,我……”
      兰迪不等对方说完便狠狠捏了下迦蒂丝的脸庞,目光中透出一丝微怒,却又夹带着满满的怜爱。
      揉着被捏红的脸颊,一对尖长耳朵微微下耷,女孩低下头,紧抿双唇,将原本的话语全部吞下,活像是一个说错了话的孩子。





第六章 僕の涙は流れない-中篇


      兰迪一行与“苦源公爵”比福隆斯接触的20分钟之前,距离城市数十公里的服务区餐厅内,两位少女面对面坐着。
      “唔——为什喵~伊丽莎白还在啊!”
      女孩的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满,因生气而微微鼓起的双颊却反倒增添了一份可爱,伴随身体的摇摆,佩戴的饰品不时闪现出金属质地的光芒。
      建筑外是零下十几度的严寒,而琪雅却依然穿着单薄的浅蓝连衣裙,双手与双足毫无顾忌地裸露在外,与周围人的厚实冬装形成鲜明的反差。
      不知是被女孩与众不同的着装吸引,还是垂涎于金光闪闪的饰品,本应陷入梦乡的旅客中有数人依然醒着,并且偷偷举起了手机。
      (真是些可爱的老鼠喵~)
      这群胆大的偷窥者们并不知道,看似弱小的女孩其实是一名火雾战士,只要她有意便能轻易抹消了他们,甚至是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不同于契约魔王的好奇,琪雅则尽可能无视这些令自己感到不悦的视线,过去的她曾因红世使徒的欺骗而遭受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以致于在之后的日子里,她完全无法忍受成为他人的焦点以及身体遭到束缚这两点。
      (没关系,琪雅可以的!)
      可是,在遇到兰迪之后,在得到了帮助后,她尝试着不再逃避,直面曾经的恐惧。
      琪雅双手撑在椅子两边,悬空的双足自由地一前一后踢摆,逐渐摆脱过去的她已经不会再被什么束缚了。
      唯有眼前这个衣着华丽的少女是个例外,伊丽莎白·莱娜·鲁宾,名为“真红の女王”的火雾战士,与琪雅同样,也是个不幸的孩子,但不同的是,伊丽莎白至今依然束缚着自己。
      或许正因为这一点,两人才总是合不到一起,直至不久前,彼此依然在衣着风格的问题上争论不休。
      “明明说了不在乎兰迪君的……”
      盯着遥望远方的伊丽莎白,琪雅不由轻声抱怨,似乎是因对方的口是心非而感到不悦。
      “不知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封绝持续有一段时间了。”
      红世魔王“繁花聖焰”的声音透过佩戴在用以固定头饰的墨绿缎带上的鲜红蔷薇装饰传出,冷静中透出一份关切。
      由于决定不加入『星月辰光』,琪雅、伊丽莎白以及其他因“侍星月姬”强制而成的火雾战士在吃过午饭后便离开了原先的住地,沿着东北方向,计划前往『傀轮会』残余的据点后再各奔前程。
      因此,他们完全不知晓红世魔王“苦源公爵”比福隆斯来袭的消息。
      可是,随着离“银月诗人”越来越往,琪雅的心境慢慢发生了变化,一想到不知何时才能见到犹如恩师般的青年,回想对方给予自己如此多的帮助,心中的不舍愈发浓重。
      (琪雅还是再追随兰迪君一段时间吧~)
      一直觉得自己什么忙也没帮上的琪雅就这样掉头返回,但不知为何,“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也随她一起原路折返。
      “果然还是去看下吧!”
      似乎是厌倦了等待,琪雅突然向前一跃,娇嫩的赤足轻盈地落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继而快步朝门口跑去。
      “等等,这样贸然过去,会给‘银月诗人’添麻烦的吧!”
      不出意料,每当琪雅想做什么都会立即遭到对方的反对,这一次,伊丽莎白·莱娜·鲁宾又拦在了她的身前。
      “唔……你好烦啊,明明自己都担心得不得了!”
      或许是救人心切吧,又或许是忍耐到了极限,琪雅一把甩开了伊丽莎白的手,径直跑出了服务区,突然响起的争执声一度惊醒了附近的旅客,只是睡魔很快就又将他们拖回了梦乡。
      尽管被同伴呵斥,但不放心的少女还是紧追着琪雅出了服务区,只不过由于彼此的战斗风格不同,作为自在师的她始终无法触及到对方的身影,更不用说拦阻了。

      兰迪等人与“苦源公爵”比福隆斯发生激战的战场,经过了十几分钟的鏖战,双方依然僵持不下。
      巨大的硝烟散去后,一位拥有狼耳的少女挡在迦蒂丝身前,毛茸茸的尾巴左右摇摆着,洋溢出浓浓的喜悦之情。
      “诶——米莎前辈!!”
      受到重创的左手已然重新构筑完毕,瞪大的血红双眸写满了惊讶,重逢的欣喜在其中徐徐扩散。
      离开酒店时,兰迪由于念及先前离开的同伴,故而嘱托“冰封の賢狼”沿着他们离开的路线追赶,倘若袭击者是朝他们而去的务必提前通知众人以确保安全。
      ——喂喂,“哀伤冰火”,你家的契约者也太无情了吧,俺们才从希腊赶回来,这就又把俺家的小狼狼给支走了!!
      之后伴随袭击方向被确定,行至半途的米莎匆匆赶回,及时替迦蒂丝抵挡住了“苦源公爵”比福隆斯的火弹攻击。
      只不过,这救美的“英雄”可不好当,纵然化身为巨狼形态击散了敌人致命的巨型火弹,但恢复人形的米莎同样负了伤,挥出重拳的右臂大面积的轻度灼伤,一时间整个右手都感到阵阵酥麻。
      纵然如此,尚不清楚敌人可怕之处的“冰封の賢狼”面对逼近的“苦源公爵”比福隆斯依然摆出了迎击的架势,却被迦蒂丝突然从背后抱住,随即带向高空。
      “米莎前辈,不能和‘苦源公爵’接触的,会动不了的!!”
      为了掩护两人撤离,兰迪与柏木同时发动自在法扰乱敌人的前进,“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一如既往在远方提供火力支援。
      倚仗结界的庇护,比福隆斯完全无视周围的干扰,径直追击逃亡空中的两人,自从确定了迦蒂丝的答复后,这位强悍的红世魔王就将目标牢牢锁定在对方身上。
      “可是,自在法和火焰弹好像都没什么效果啊!”
      正如“聖潔闇岚”芬里尔所言,契约者米莎的火焰弹回击完全无法伤及敌人,甚至连阻挡其接近速度也做不到。
      “嗯,是的呢~所以我们一直都没法有突破……”
      迦蒂丝双手抱着米莎,紧咬双唇,凌乱长发下的面容带着无奈却又有些不甘,玲珑双翼不停拍打,尽可能地远离追击者。
      “那俺可爱的小狼狼岂不是自己跳了火坑吗?!”
      米莎不断释放火焰弹的同时,好不容易恢复了知觉的右手狠狠捏了下挂着一个个香囊的七彩锦缎腰带。
      “就汝话多!”
      地面上,身处阴暗角落的兰迪密切注视着一切,前方广阔的战场上,名为“银月诗人”的镜像不断施展自在法试图阻止追击两人的红世魔王。
      其实,对于突破“苦源公爵”结界的办法,他并非完全没有,只是这个办法过于凶险而且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他才一直没有告知其他人。
      面对看似无解的境况,银发诗人眉头紧锁,寻思着除此之外的各种破敌之法。
      由于战况激烈,公路两侧原本的密林烧毁了大片,致使整个战场显得更加开阔,为此,兰迪不得不在思量对策的同时,不间断地利用自在法在平坦的大地上筑起一个个土堆,以提供柏木雪羽施展“影狭”所需的阴影。
      远远望去,名为“翩緜奏者”的火雾战士伴随着无声的乐曲在各个土堆中穿梭,鞋跟上的扣环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配合箭矢形态的火弹,从各个角度对敌人进行骚扰。
      然而他最希望得到的支援——计策,雪村麻友却始终没有提供,仔细想来,这也很正常,毕竟对方只是个刚满16岁的孩子,又不是随时能提供奇策的宝库。
      兰迪收回视线,再次专注于眼前的战局。
      “……这笨蛋到底在干什么!”
      为了便于遭遇突发状况时能被“耀曇の修女”及时转移,明明已经关照众人尽可能在地面行动,可迦蒂丝还是习惯性地朝空中躲藏。
      也许是意识到了空中的孤立无援,挥着翅膀的女孩终于不再继续爬升高度,但倘若贸然下降必然会被“苦源公爵”拉近距离,所以只能维持现有高度继续逃窜。
      “糟糕了,柏木小姐,‘影狭’!”
      兰迪观察到“苦源公爵”的身子微微向左倾斜,循着这方向望去,不远处正是“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所处的位置。
      几乎同时,比福隆斯果不其然地急速逼近古树,柏木雪羽迅速施展“影狭”试图通过阴影进行转移。
      眼见一直守护自己的同伴遭遇危机,什么都没考虑的迦蒂丝立即追向“繁焰树”的方位,见势不妙的米莎双足一蹬,灰蓝色的火焰顺势而出,将她以及背后的迦蒂丝推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电光火石间,红世魔王“苦源公爵”再次高速移动,转瞬就到了“繁焰树”的身后,猛然刺出右臂,直接洞穿了“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的树干部分,随即响起的剧烈爆炸彻底粉碎了这位古老魔王的身躯。
      趁着这一间隙,米莎·卡玛拉翻身环抱住呆滞的迦蒂丝安然落地,进一步拉开了与敌人的距离。
      远处的绀紫裂隙中,缓缓而出的残木燃着花绿青的火焰,一点点化为火粉飘向天际。
      过分将注意力集中在迦蒂丝身上的众人谁都没有想到,敌人真正目的其实是在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柏木小姐,之前你被袭击时是先感到‘苦源公爵’接近还是先受到结界的压制?”
      密切监视“苦源公爵”一举一动的兰迪通过敌人针对迦蒂丝以及“繁焰树”的攻击行为中隐约看到了突破口。
      “唔……应该是先接近再被压制的吧……但我不能确定,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对于无法向“银月诗人”提供确切的情报,柏木雪羽言语中带着一丝歉意,但更多的是对自己没能拯救到“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感到自责。
      “对不起,刚才……”
      “库库诺提先生、库库诺提先生——”
      迦蒂丝不断重复的低声啜泣犹如钝化的锯齿,一声声、一声声地切入所有人的心中,听得人心碎。
      目睹相伴之人离世的红世少女无力地倚靠在米莎怀中,高速路旁,那位一直以来陪伴在姐姐和自己身侧的红世魔王如今只剩下飘零的火粉了。
      虽然有些强硬、虽然有些固执,但关心以及守护的真心从未改变过,原本好不容易相遇了,还想多问些有关姐姐的事呢……
      血色的瞳眸不知不觉浸没在了愤怒的水光中,一颗颗拳头大小的火弹径直飞向凶手,密度之高、数量之多,几乎汇聚成了一条怒焰的长河。
      这突如其来的攻势惊得米莎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就连先前从未受阻的“苦源公爵”竟也因过于强悍的攻势而受到压制,无法前进。
      (喂喂,开玩笑的吧,看来以后不能随便惹这丫头生气了。)
      迦蒂丝突然展现出的实力不禁震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唯有寄宿在宝戒“哥尔玛”中的古老魔王一如既往地淡然调侃。
      只不过,迦蒂丝的攻击虽然阻碍了“苦源公爵”的前进,但却丝毫触及不到其本体,更不用说造成伤害了。
      “也许,寻死是最好的办法哟~那只怪物每次快速移动时会解除结界,抵达位置后再发动,但这期间有时间差,而且,发动源、是左手。”
      此时,一直没能给出意见的“翩緜奏者”终于有了回音,只有兰迪可听见的话语中依旧带着一丝调皮和挑衅:
      “兰迪先生,要不要死一次呢~”
      谈话间,兰迪留意到雪村麻友始终与比福隆斯保持一段安全距离,细细想来,之前“苦源公爵”着力攻击迦蒂丝时,这只狡猾的“老鼠”也一刻没有懈怠,始终保持与敌人的距离进行移动。
      (果然是个谨慎的孩子啊!)
      消瘦的面庞棱角分明宛若岩石所铸,高耸的眉骨将双眸深锁在阴影中。
      “万物皆有一死。”
      名为“苦源公爵”的男子缓缓举起左手,头顶上方数米,诡异的靛蓝色火丝构筑出一张精细的地图,一枚犹如鸡蛋大小的靛蓝火球悬浮于他的身边,继而急速奔向上方的地图。
      “!!”
      面对这一幕,兰迪愕然了,随即,迅速离开了原有的位置。
      因为,他知道这个自在法,这是“落焰鼠”拉塔托丝克最为得意的攻击招式。
      “快躲避!”
      收到指示的其他同伴迅速采取了行动,几乎就在众人规避的瞬间,巨大的靛蓝火球从天而降,落在了他们原来的位置,顿时将其化作一片火海。
      ——红世组织『无限恐惧』被彻底剿灭了,但是“苍穹精灵”和“落焰鼠”却也牺牲了。
      不久前,兰迪收到了关于波兰的战报,他无法知道那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苦源公爵”是怎么获得这一自在式的。
      记得在雅典居住时,曾与“苍穹精灵”和“落焰鼠”有过数面之缘,印象中的两人都不属于那种强悍的形象,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貌。
      因而在收到两人的噩耗时,兰迪一时有些茫然,很难想象他们会就这样离开……
      “为何你会使用‘落焰鼠’的招式!”
      兰迪的质问声在战场回荡,尽管曾有一刹那他想要尝试酝酿在胸的破敌之策,但鉴于过高的风险而被契约魔王所喝止。
      “‘落焰鼠’,是指那只小松鼠吗?”
      正欲发起第二波攻势的“苦源公爵”停下了动作,转而望向兰迪所在的方向,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清是威严还是悲伤。
      “曾经有一名红事之徒无比弱小,甚至无法窥视强者一眼,因而某天她向一位路过的魔术师渴求力量……”
      比福隆斯再次缓缓举起左手,一枚半透明的靛蓝色珠石闪烁着妖艳的光芒,中央包裹着一粒焦糖色圆核,那是“落焰鼠”的火焰颜色。
      “之后那名红世之徒拥有了一段幸福的美梦……”
      悲叹间,又是数颗火球直冲云霄,很快,第二波攻击从天而降。
      经由敌人的口述,兰迪大致明了了“落焰鼠”的故事,可对于眼前这名杀害同伴的凶手,他却无能为力。
      没有过多的话语,寡言的死神再次迈开脚步,在战场散播恐怖。
      既要防范从天而降的火弹,又要迎接正面袭来的攻击,还要注意敌人的动向,这对任何深陷战场的人来说都是极为严苛的要求。
      不久前,迦蒂丝愤怒的宣泄被米莎及时所制止,既然无法伤及敌人,那就只是单纯地浪费存在之力而已。
      此刻,两人正和其他同伴一样,一边避开各种攻击,一边保持与“苦源公爵”的距离,偶尔发起几番更像是挽回颜面的回击。
      “小狼狼,俺们这也太窝囊了吧!”
      相比敌人闲庭信步般的慢慢逼近,自己却只能充满警戒地步步后退,没有抵挡之法,也无击杀之策,这种一味逃跑的战斗,被称作“冰封の賢狼”的她还是第一次遭遇。
      米莎咬着牙,犹如一匹激怒的凶狼,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只不过,就连大名鼎鼎的“银月诗人”和“耀曇の修女”都无可奈何,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远处还在飘散的红世魔王“繁焰树”的火粉,以及迦蒂丝先前攻击所散落的残焰,都已充分证明了“苦源公爵”的强悍,贸然的反击所迎来的只有无谓的死亡。
      迦蒂丝紧握着小小的拳头,过去与姐姐、库库诺提一起生活的画面不时闪过眼前,若非被身旁的米莎牢牢拽着,她绝不会就此偃旗息鼓。
      在已失去姐姐的当下,从红世便一直陪伴自己至今的就只剩下红世魔王“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了,然而如今……
      花绿青色的火焰挣扎地燃烧着,位于其北侧的密林深处,雪村麻友嚼着口香糖,半蹲着向周围的石块注入存在之力,而后迅速转移至更远处。
      这位谨慎的女孩在战斗伊始经历了险些丧命的危机,在这之后便始终与“苦源公爵”保持一定的距离。
      可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始终无法平息,昔日桑松逝去时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飘荡在她的眼前,尤其是当红世魔王“繁焰树”遭到毒手后,这份不安愈发膨胀,几乎快要压得她喘不过气。
      也许,自己应该顺从“醉梦の姬”计划的,这样她和柏木雪羽就不会被卷入到这场无望的战斗中。
      “怎么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契约者内心的波动,红世魔王“缥缈幻乐”阿普萨拉丝有些担心。
      “没什么……”
      总是不愿暴露自己柔弱处的倔强女孩再一次披上坚强的外衣,然后,继续在林中布置幻术自在式,同时维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另一边,同样躲在暗处的兰迪不免有些焦急了:
      “这样的状况必须得改变了!”
      无所谓成功的可能性有多低,哪怕只有百分之一,他也得去尝试,在这持续数十分钟的战斗中,准确说已经不是战斗了,只是单纯的被追猎,大家的消耗太过巨大,如此下去,迎来的结果只会是逐一遭到击杀。
      “等等,在执行那个方案前,我这边有件事要和你坦白。”
      明白已然无法阻止契约人,始终反对这一提案的红世魔王终于妥协了。
      “其实……”
      正当卡斯特拉有什么重要决定告知自己的契约人时,意料之外的援军抵达了。
      “兰迪君,能听到吗?”
      本应远离此地的女孩突然出现在战场边缘,以只有兰迪能听见的自在式呼唤。
      “琪雅!为什么?”
      “诶嘿,琪雅还是想帮上兰迪君的忙~”
      “回……”
      面对这场无法获胜的战局,兰迪不愿更多的同伴深陷其中,但一切已太晚,正当银发的诗人试图劝说琪雅离开时,他观察到“苦源公爵”比福隆斯又一次向空中的地图发射了火弹,而其中有一发的位置正是朝着琪雅所在的地域所去。
      “注意回避!”
      一阵沉默过后——
      “哇~天上掉下来好大个球~”
      听到“秘夜琁猫”的话语中依然带着几分玩笑,兰迪判定对方应是毫发无损地躲过了这次轰炸。
      “你们先注意隐蔽吧,还有,不要贸然接近这里!”
      “嗯~”
      伴随琪雅的应答,前一面还能清晰感受到的“虚影の踊り手”的气息逐渐变得暧昧,直至完全消失在了茂密的森林中。





第六章 僕の涙は流れない-下篇


      纵然获得了“虚影の踊り手”的支援,但对于压倒性的不利战局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毕竟覆盖红世魔王“苦源公爵”周围的结界是拥有完全封锁入侵者行动的能力,可以说,是近战者天敌般的存在。
      但“虚影の踊り手”的到来也并非完全无用,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苦源公爵”的能力是通过埋藏在左手的各种珠石发动的,而且不止一种,如果能在其迅速逼近与发动结界的间隙斩断其左手,也许就能扭转目前的劣势了。
      然而,这么做风险也是极大的,因为机会只有一瞬,一旦错过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被敌人彻底剿灭。
      ——要打破这种困境,恐怕只有类似于“天破壤碎”的自在法了吧……
      先前,他是这么考虑的,如今似乎不用做到这个地步了,只需精准地利用时间差割离发动源便可,而要执行这一计划最佳的人选莫过于以速度与敏捷见长的火雾战士,“虚影の踊り手”琪雅。
      被密林包围的战场中央,是一大片宽阔的土地,这里在不久前还曾有金属路牌、古老树木、柏油路面、护栏等存在,现在却只剩下一簇簇尚未消散的残焰。
      “现在没有时间犹豫了,必须迅速做出决策!”
      “!!”
      由于将宝具“银月”暂时交付给柏木雪羽,敌人越来越频繁地对兰迪进行骚扰,正当他考虑是否告知琪雅此方案时,一股巨大的压力凭空而降。
      突遭袭击的银发诗人单手撑地,冰蓝水晶立即在四周凝结成立柱,继而构筑穹顶缓和重压,恢复自由的“银月诗人”立即后撤,冰晶随着他的移动即时在上方及两侧展开,形成一条剔透的水晶走廊,避免再次遭到重压。
      没能缩短至致命距离的红世魔王止住步伐,转身调换目标,继续对“妖蝶”的追猎。
      躲过一劫的诗人不自觉地舒了口气,望向战场的西面,道路两侧大片白雪覆盖的地面中零散坐落着几座屋宅,为了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消耗,兰迪特意挑选了距离城市数十公里远的林地作为战场。
      “Birds flying high You know how I feel
      高亮而带着一丝随性的声音在战场响起,兰迪终于开始吟唱起大型自在式了,这也是他之所以选择此地枕戈待旦的原因。
      樱紫光刃与海蓝火弹的交错间,“苦源公爵”比福隆斯悠然地向前踱步,靛蓝色的结界若隐若现,将一切火焰和自在式阻挡在外。
      “Sun in the sky You know how I feel
      但是,当歌声继续环绕战场时,这位无所顾忌的红世魔王终于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重又将目光凝聚在兰迪身上。
      “柏木小姐,待会就拜托你了!”
      面对敌人的注视,这一次,银发的诗人没有立即后撤,而是一步步迎向敌人。
      由于“虚影の踊り手”未曾和“苦源公爵”交手过,他不得不在正式计划前亲身演示,以此展现敌人的攻击手段并且为琪雅摸透敌人行动模式提供条件。
      当然,如果可能的话,亲手斩下敌人的左臂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战场的东端,好不容易摆脱追击的迦蒂丝紧张地关注战局的发展,海蓝秀发下一双红眸满溢不安与担心,尚未缓过气的双唇伴随急促起伏的胸脯一张一翕,紧紧包住右拳的左手摆在胸前,好似祈祷般。
      在她身旁是早已摆好支援架势的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一对毛茸茸的狼耳高高竖起监听四方的动静,身后的大尾巴左右摇摆难掩心中的焦躁。
      战场北测的密林中,一双带着些许狡黠的瞳眸同样关注着封绝内的一丝一毫变化,已然遭遇过危机的“翩緜奏者”雪村麻友更为谨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潜在陷阱。
      南侧,兰迪原先隐藏之地继续向南百米,“耀曇の修女”柏木雪羽半蹲在地,左手按在一块椭圆形的断石之上,前方树木的投影完全覆盖了整块石头。她是左右战局最为关键的人选之一,倘若失去了“影狭”的支援,后果不堪设想。
      “Breeze driftin' on by  You know how I feel
      伴随诗人的歌声,战场悄然发生了变化,压抑的朱红苍穹被一层苍蓝画布所掩盖,一轮明日悬于高空,散发出温和而不灼人的光芒,一群水鸟结伴而行在空中自由地翱翔,脚边半身没于水中的芦苇随风摆动。
      兰迪右手托琴行走在芦苇间,左手轻抚琴弦奏出柔和的乐曲,一双冰蓝明眸紧盯面前逼近的危险之人,静候对方使用高速移动接近自己的时机。
      “It's a new dawn
      (真是块石头啊!)
      眼前这位红世魔王身形高大,毫无表情的面容犹如历经风霜的岩石,掩没在阴影中的双眸中透出浓浓的悲伤。
      但是,这份看似多愁善感的深处却隐隐传递出不容他人否定的专制,是不接受改变的顽固。
      “It's a new day
      历经一番鏖战,兰迪大致对名为“苦源公爵”的敌人有了个初步的判断。
      这是一名对于自在式和近身格斗都极为精通的红世强者,同时也是一名沉默寡言的魔王,相较于许多得意忘形的敌人,比福隆斯几乎不会在脸上表现出任何情绪,所以很难猜测他的真实想法。
      (和那个一直笑的家伙一样啊……)
      “It's a new life
      (来了!!)
      转眼间,“苦源公爵”比福隆斯的身影从兰迪的眼前消失了,已经是第三次看到这一幕的诗人立即用食指、中指与无名指勾住琴弦,向外拉伸,然后松开。
      三道蓝色光刃齐齐向后弹出,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却又忽然呈水平状折回,自行分为上中下三层,环绕兰迪周身旋转。
      “For me
      几乎在乐音断点的瞬间,艳阳绽放出夺目的光辉将整片世界染白,湖水冻结成冰封住来犯之敌的行动,芦苇化作烈焰焚尽一切遭到冻结之物,群鸟失重纷纷摔坠,宛若一场陨落的星辰豪雨。
      攻势发起的刹那,位于各处的同伴脚下燃起三簇火焰,吐露出的火尘在头顶上方汇聚形成三棱锥,保护众人免遭大范围攻击的波及。
      “And I'm feeling good
      伴随悠扬的乐曲再次响起,兰迪经由柏木雪羽的“影狭”缓缓而出。
      (真是危险吶……)
      与他同时转移的还有庇护其周全的锥形屏障,可屏障正面赫然残留着一个孔洞,周围呈现出散射状的裂纹。
      战场中心,靛蓝火焰从“苦源公爵”比福隆斯右手的两道割痕中不时冒出,毫无疑问是在进攻时遭环绕兰迪的光刃所伤。
      “‘银月诗人’,掐灭无数同胞生命火种之人,的确很强。”
      大范围的自在诗攻击在这位红世魔王的身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伤痕,只不过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均未能形成足以影响其活动的重伤,更不用说达成摧毁“苦源公爵”左臂这一目标。
      显然,这一轮冒着生命危险发起的攻击终究不能算成功。
      这一次试探性质的对弈,单从受伤情况来看,似乎是兰迪略占上风,然而真正的胜负并不在这一刻。
      “琪雅,如何,能看清吗?”
      “没问题的喵,琪雅基本能捕捉到哟~”
      听到“虚影の踊り手”充满自信的回答,兰迪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同样舒了一口气的还有一直紧张观望的迦蒂丝,由于过分担忧而紧握右手,以至于在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痕。
      “那,我就说下大致的计划吧!”
      通过通讯自在式,兰迪简明扼要地告知了每个人所需承担的任务,而计划的最终目的便是摧毁或至少是割离“苦源公爵”用以发动结界及轰炸的左手。
      “虽然你们很顽强,但是万物的结局终将是死亡……”
      比福隆斯再一次逼近迦蒂丝,“银月诗人”所留下的伤痕已然痊愈,无情的面容也不曾有丝毫的动摇。
      “‘妖蝶’,为何要徒劳抵抗,为何要抵抗为了拯救苍生而献身的命运!”
      迦蒂丝没有应答,因为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辩解对方依然会一心一意地取自己性命。
      张开双翼,半透明的薄翅闪烁着绚烂的光芒,并非为了遨游天际,而是为了掀起熄灭敌人生命之火的狂风。
      巨大的风压夹杂着碎石、护栏、植被直扑步步紧逼的红世魔王“苦源公爵”,透出些许海蓝色的怒风宛若一条吞噬万物的凶恶蛟龙。
      面对任何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攻势,比福隆斯仍然面无表情地前行,脚下步伐没有一丁点的紊乱。
      风暴中的火粉率先遭到结界的阻截而停滞,而后狂风裹挟的碎石、护栏等物在进入结界后也纷纷悬停空中继而掉落地面碾碎成粉,从位于中央的红世魔王身上看不到任何微风拂过的景象。
      当——
      突然,一阵巨大的撞击声传来,一只火焰包裹的爪子深深嵌在结界表面,褐红的血肉不时散发出点点金茶火粉,红棕火焰形成锋利的爪刃,尖端甚至刺入了结界内部。
      右侧身体完全浸染在血与火之中,白皙娇嫩的皮肤一片片碎裂,裸露出其中的血肉,而红棕色火焰不时从这些伤口中喷出,甚至带有大量的鲜血。
      借助风势,隐藏气息的“虚影の踊り手”琪雅神不知鬼不觉地降临至结界附近,依靠“赛赫梅忒”的力量发动突袭。
      原本佩戴在手臂与脚踝处的环镯早已破碎,深深嵌入肉体的翠绿宝石不断吮吸着鲜红的血液,而后从同样嵌入在肉体的碎片中释放出红棕火焰构筑的利爪,使劲撕扯着结界。
      助攻已然完成,迦蒂丝果断收起双翼向后撤离。
      与此同时,另一人加入了战局,清脆的踏击声在周围响起,平整的地面漫漫液化,而后开始剧烈地起伏,整个战场亦随之摇晃,直至突然旋转了90度。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无谓的幻术,在“苦源公爵”比福隆斯面前不值一提,他迅速解除结界,急速逼近自己送上门来的猎物,转身绕至敌人身后,探出右手欲给予致命一击。
      一道金光闪过,和先前与“银月诗人”交手时如出一辙,吃过亏的他急速后撤,继而再次发动结界。
      “!?”
      然而诡异的靛蓝屏障并没有回应他,反倒是左臂传来了一阵刺痛,本应是左臂的地方如今却空荡荡的。
      失去了结界的庇佑,失去了埋藏宝珠的左臂,身处因幻术而调转水平与竖直的世界,红世魔王“苦源公爵”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看来不止轰炸和结界,侦测与抵御幻术的能力也失去了。)
      躲在暗处的兰迪细细观察,不会放过敌人露出的一丝破绽,精于近距离刺杀的少女同样也不会看漏。
      面对漏洞百出的目标,“虚影の踊り手”没有理由就此放过对手。
      琪雅并未按计划在一击得手后立即脱离,而是倚仗自己的速度与敏捷,返身再次绕至敌人身后,连续将金茶色的针形火焰注入“苦源公爵”体内。
      勉强维持平衡的红世魔王遭此连击终于单腿跪地,颓势尽显,琪雅见状再出杀招,燃着棕红烈焰的右爪狠狠扫过,在敌人高大的背后留下深深的爪痕。
      这致命的一击几乎将“苦源公爵”比福隆斯撕为数段,仅靠稀薄的火焰连系着半身,但这也没有维持多久,很快,曾经如同岩石一般宽厚的身躯分崩离析,化为一抹抹靛蓝火粉飘向空中。
      “……”
      兰迪静静望着发生的一切,本应庆祝喜悦的心中却总笼罩着一层隐隐的不安。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一切似的,一股强大的压力突然降临,双腿跪地的他依靠双手的支撑才勉强使自己不至于匍匐在地。
      (怎么回事!)
      不仅是自己,艰难地望向旁侧,柏木雪羽、迦蒂丝同样或跪或趴倒在地,呈现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不是应该是小范围的吗!)
      再次将目光投向正前方,毫无防备的琪雅完全被压制在地面无法动弹,刺穿“苦源公爵”左臂的光刃因为“耀曇の修女”受到压制而逐渐淡去。
      本应消散的“苦源公爵”不知何时重又站在倒下的地方,身上看不出丝毫的伤痕,似乎也没有受到幻境的影响。
      但最令众人感到绝望的是,明明已被切除的左臂竟完好地接在原处。
      (障眼法吗?)
      “迦蒂丝,焚毁左臂!”
      海蓝的火焰闪烁着桔梗色的亮点,这种火焰会焚尽宿主想要摧毁的一切,是名副其实的恶魔之炎。
      比福隆斯转身试图快速移动至手臂处,然而柏木雪羽以左臂撑地的姿势咬牙先一步将其转移,伴随明亮的火焰升腾而起,包裹着数枚念珠的断臂化为了灰烬。
      未能如愿的红世魔王缓缓转身,抬头仰望一无所有的封绝穹顶,许久没有任何动作,如同一座陷入沉思的岩石雕像。
      “曾经有一名红世同胞,亲友的逐一逝去令他开始沉迷研究死亡,他游历四方、进行了各种实验,杀死了无数的同胞,却始终无法研透死亡的奥秘……”
      低下头,两缕稍长的玄色短发微微垂在前额两侧,摊开双掌,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死亡气息从眉骨下的两块三角阴影散发而出。
      “因为不被同胞理解、因为杀戮而遭嫉恨,身体早已千疮百孔,依然孜孜不倦地为了研究死亡而漫步在战火纷飞的大地。”
      藏青的斗篷再次飘动,红世魔王“苦源公爵”向着无法脱离战线的少女迈出步伐。
      “直至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位拿着沙漏的小男孩,那个男孩给了他一串银珠,而他的身体也在那一刹那恢复到了刚开始研究时的完全状态。”
      领下的银色串珠相连显得神秘而又诡异,剔透的表面折射出“虚影の踊り手”娇小的身姿。
      (原来是那家伙的使徒,这就难怪了!)
      寄宿在银戒的契约魔王卡斯特拉似乎明白了什么,然而当兰迪好奇询问时,这位魔王却又陷入了沉默。
      “由于获得了近乎于不死之身,他继续着自己的研究,不吃不眠,原以为会一直持续研究的他却在某天突然陷入了死亡。”
      重生的“苦源公爵”丝毫没有受到幻境的影响,一步接一步,径直走向琪雅。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恢复了意识,此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漆黑的大蛇,他被告知自己成了那位大人的眷属。”
      比福隆斯一边叙述着某人的故事一边继续前行,纵然没有发动结界,但兰迪等人试图阻挡其前进的攻击依旧无法伤及他。
      没有表情的死神缓缓来到试图起身的琪雅面前,无动于衷地继续向前迈步,一脚踩在了琪雅的左手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呻吟声响彻这个战场,本应注入敌人脚底的金茶色火针反而刺入了琪雅自己的手背,同时响起的还有骨骼逐渐碎裂的“咔擦”声。
      无情的红世魔王仿佛没有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声音,他继续前行,又一脚踏在了“虚影の踊り手”的肩膀之上。
      尽管压在各自身上的力道有所减轻,但并不足以达到行动自如的状态,加之为了避免误伤琪雅,兰迪等人并不敢火力全开。
      或许正因为了解众人的顾忌,“苦源公爵”比福隆斯对于自己的暴行丝毫没有收敛,他微微转动脚跟,转而面向雪村麻友所在的方位。
      外人无法听见的碎裂声再次响起,犹如响雷般在耳边轰鸣,鲜红血液在白齿的咬合下从唇间徐徐渗出,剔透的泪珠倔强地挂在眼角。
      “‘妖蝶’,用你的火焰攻击他,这家伙的能力无法推翻既定事实,换言之,一旦某个部位被完全摧毁是无法完全复原的!”
      眼看再次抬起的脚即将踩向“虚影の踊り手”纤细的脖颈,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哀伤冰火”突然发声,而他的话给所有人指明了希望的方向。
      “这就是他为何要执着于‘双蝶’的缘由,你们两姐妹是他的克星!”
      然而卡斯特拉的举动也引起了敌人的关注,弱点暴露的魔王完全不顾脚下女孩的疼痛,再次转动脚跟,直面兰迪,腾空的左脚最终踏在了地面。
      正当众人如释重负的时候,如岩石般冰冷的红世魔王却突然朝着琪雅的头颅释放出威力巨大的火弹,并轻易击碎了“银月诗人”刚刚构筑完毕的保护层。
      “琪雅酱——”
      千钧一发之际,酒红玫瑰抵挡住了攻击并且迅速包裹满身疮痍的琪雅全身,花瓣形成的保护层逐渐隆起。
      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柏木雪羽迅速利用花瓣形成的阴影发动“影狭”,兰迪则在“苦源公爵”与琪雅肩膀脱离的刹那构筑冰层,迦蒂丝的“妖火”直扑不甘心失去猎物的红世魔王,米莎的吐息以更快更猛烈之势彻底断绝其继续追杀的念想。
      配合默契的联合攻势终于迫使“苦源公爵”打消了杀死“虚影の踊り手”的想法,被强行踩空的右脚向下一蹬,借助花瓣的反弹跃至空中,继而朝雪村麻友所在的位置快速接近。
      几乎完全摆脱压制的火雾战士“耀曇の修女”见状立即施展“影狭”,勉强赶在敌人抵达前对陪伴在自己身边如女儿般重要的伙伴进行了转移。
      “?!”
      原以为狩猎失败的“苦源公爵”会像之前一样再次转换目标的众人所见到的却是对方没有一丝的减速,径直通过雪村麻友原先所处的位置,朝“封绝”边缘而去。
      “他是要逃吗?”
      “……”
      有那么一瞬间,大家几乎都这么认为了,然而——
      “伊丽、伊丽莎白在那里!”
      忍着剧痛,躺在柏木雪羽怀中的女孩艰难地呼喊出一个名字。
      “完蛋!”
      不同于雪村麻友的轻巧,其余众人顿感焦急。
      由于“真红の女王”并不在“封绝”内,柏木雪羽的“影狭”无法触及没有被自身存在之力渗透的土地,自然无法进行转移。
      同样的,由于事发突然,兰迪也只能依靠模糊的气息大致对伊丽莎白·莱娜·鲁宾的位置进行判断,无法做到精准定位。
      “琪雅,你指路,可以吗?”
      虚弱的女孩勉强点了点头,前一秒还为此松了口气的众人再度绷紧神经追向敌人前进的方向。
      ……
      距离“苦源公爵”脱离视野前后不超过两分钟,可是,就是这短短的百来秒时间,却错过了一切。
      “!!”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苦源公爵”一如既往的高大背影,而在周围散落一地的是燃着酒红火焰的布偶碎片以及断为两截的手杖。
      慢慢地转过头,那张岩石似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战斗狂人所夹带的喜悦,也没有复仇者们所流露出的愤怒,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晚到的众人。
      他的右手紧紧握着一位少女的脖颈,少女原本白皙的脸颊由于失去了血色显得更为苍白,酒红的哥特裙在腹部偏上的位置多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空洞。
      (一击直接贯穿了宝具和身体吗……真是可怕的力量啊!)
      契约魔王平淡的感叹与眼前凄惨的景象显得格格不入,伊丽莎白·莱娜·鲁宾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边,带有荷叶褶边的酒红帽饰早已滑落地面,呈倒螺旋状的长长发辫也因失去了支撑而披散在身后,唯有看到躺在柏木雪羽怀中的琪雅时露出的浅浅笑意还证明着她的生命之火未灭。
      那是胜利者的得意微笑,又是获悉友人无恙的安心笑容,同时也是不能继续相随的致歉表示。
      “又一个悲哀的生命逝去了啊!”
      厚实的手掌猛然收紧,宛若瓷娃娃一般精美的脸庞停格在了最后的那抹微笑,嘴角带着两条长长的血痕,连着那精致的长发一起跌落在了冰冷的泥地。
      “啊——————————————————————”
      琪雅的喊声痛彻心扉,那不是身体遭受的折磨,而是内心被人彻底摧毁发出的悲鸣。
      “封绝!”
      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为同伴的离去而有所迟疑,可伊丽莎白·莱娜·鲁宾的死所带来的冲击却令他像根木头似的伫立在原地,甚至忘记了发动封绝
      (醒醒,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契约魔王的话语促使兰迪及时回过神来,而此时的“苦源公爵”已然朝自己逼近,幸亏始终保持冷静的“耀曇の修女”及时采取行动才避免了更多的伤亡。
      躲过一劫的兰迪快速调整状态,宝具“贤礼之琴”再次出现手中,弹出的音刃逼退了敌人试图趁乱靠近众人的计划。
      “What's the lie
      熟悉的歌声再次响起,“真红の女王”的死亡带来的冲击过于巨大,不仅自己,回过头,被米莎搀扶的迦蒂丝与遍体鳞伤的琪雅暂时都不是绝佳的战斗状态。
      “What's the truth
      尤其是琪雅,本已受了重伤,如今又亲眼目睹了同伴的死亡,此时的她即使说是身心崩溃也不为过。可是——
      “让我战斗,贝斯蒂!”
      她却没有流泪,咬着牙试图让自己的契约魔王强行修复残破的身躯去战斗。
      这,绝不是什么正常的状态!
      “What to believe
      不过是被愤怒驱使的莽撞而已,迎来的只会是无谓的死亡。
      所以,兰迪选择隐蔽,浓稠的大雾将众人的身姿掩盖,避免被凶残的敌人逐一击破。
      (决不能功亏一篑了!)
      面对敌人的强大与狡诈,此时的诗人已不再追求讨伐敌人,而是竭力保护剩下的同伴。
      “In my life
      “真是遗憾呐,对于‘异蝴’的解析本来已濒临完成了。”
      “!!”
      意外获知关于姐姐的消息,处于茫然状态的迦蒂丝突然激动了起来,若非米莎一把拽住,她几乎直冲对方而去。
      “最后却被一把火连本体与所有资料全都烧毁了。”
      听到这里,深怕“妖蝶”失控的青年立刻赶至对方身边,帮助“冰封の賢狼”一同进行压制。
      在此期间,他观察到“苦源公爵”没有走动一步,似乎是在艰难维系着平衡,也许此时的他已不能完全应付“翩緜奏者”的幻境了。
      但是,他也不敢轻易尝试,毕竟迦蒂丝与琪雅的精神状态都不稳定,自己也无法判断这是否又是一个骗局。
      “距离众生摆脱死亡的道路又一次消失了。”
      伴随略带悲伤的声音逐渐远离,“苦源公爵”的身影亦渐渐淡去,相应的气息也漫漫消散,可其带来的恐怖却深深扎根在了每个人的心里,因而直至柏木雪羽将存在之力完全渗透进这片新“封绝”后,兰迪才敢解除了迷雾自在式。
      在这一过程中,琪雅一直怔怔地盯着逐渐消散的伊丽莎白尸体,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只是悲伤地、呆滞地、无法理解似的望着,没有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下眨眼。





第七章 下の名で呼べたのは……


      漆黑的夜空下,冰冷的寒风不断袭来,一群衣着迥异的人们默默地站在公路旁的田地中,偶尔驶过的车辆中总有人会不住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却从未有人敢在这深夜停车询问。
      这群人中有一位女孩尤其引人瞩目,在零下数十度的冬夜仅身着一件无袖的连衣裙。
      琪雅颓然地跪坐在地,苍白的面色略显疲惫以及一丝憔悴,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这样的状态从伊丽莎白·莱娜·鲁宾逝去后便一直持续。
      她不愿也无法相信,数分钟前还在和自己拌嘴的同伴突然就不见了,甚至没来得及与对方告别。
      由于火雾战士与红世使徒都是脱离常世的存在,一旦死亡,便不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形式上的存在,尸体、遗物、甚至在一般人记忆中的影像都不会留存。
      琪雅呆呆地望着一无所有的地面,这里是“真红の女王”最后燃尽生命火焰的地点,然而封绝解除的如今,什么都没留下……
      ——唔……你好烦啊,明明自己都担心得不得了!
      随口的一句埋怨,没想到竟成了诀别。
      这份深刻心间的遗憾令她始终无法承认事实,那个一直与自己争执却又心有灵犀的伙伴就这么不见了,无法再相见了。
      想要放声大哭,可是眼泪无论如何都无法落下,干干的,什么都没有,就犹如眼前的土地,唯有身体的颤抖停不下来。
      自己为什么要回来,自己为什么没能把伊丽莎白留在那个路口,自己为什么没和对方在一起……太多的为什么压在女孩脆弱的心上,也许、也许只要有一个能阻止,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前一晚下的大雪静静地堆积在道路两边,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很疼,好像刀子般割在脸上,可铭刻在心的疼痛却是脸上的数倍、甚至数十倍。
      最初遇见伊丽莎白时,琪雅只是单纯地觉得对方好美,华贵中透着威仪,敬畏而又带着一丝丝羡慕和憧憬。
      (为什么自己要低着头,为什么自己会有些怕生,彼此都是火雾战士,却自然而然地隔开了距离……)
      可是,当了解到对方的过去后,她又深深感到了扎心般的苦痛,被信任之人背叛,甚至获悉了自己注定凄惨的未来,纵然如此,伊丽莎白依旧想要战斗。
      (伊丽莎白小姐真的很坚强呢~自幼就背负着整个国家战斗,即使知晓了自身在现世悲惨的命运,也没有放弃拯救残忍对待自己的这个世界,一直在战斗着!)
      也正因此,琪雅才一直希望已脱离凡尘的对方能活得轻松一点,像自己一样无拘无束地跳跃、舞蹈、翱翔,不再被使命、责任之类的束缚。
      只是这一份单纯的心愿似乎怎么也无法传递到对方心中。
      “呐,你是什么时候直呼我的名字的……”
      不愿接受事实的少女呆滞地望着前方,仿佛孤高的“真红の女王”依然站在自己面前。
      琪雅无法忘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伊丽莎白突然以极为自然的口吻喊了自己的名字,也是从那天之后,曾经那个只能默默注视的背影逐渐变成了并肩而走的同伴,甚至成为了可以相互追逐的存在。
      (是你注意到了吗?)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向对方询问了,伊丽莎白留存给她的只剩下一段段过往。
      拉近关系后的两人总会纠结于一些细节而拌嘴,可奇怪的是,却从没有因此而真正厌恶过对方。也许,正是基于敞开心扉的碰撞令彼此更为了解吧?
      从陌路一步步走向共赴生死的伙伴,在摩擦中慢慢变得默契,每次战斗时,“真红の女王”总是在明处吸引敌人的注意,而自己则在暗处发动致命的突袭。
      两人先后配合兰迪击败了“雨之钢琴师”、“翩緜奏者”、“侍星月姬”等强手,一场又一场的恶战、一道又一道的难关,就这样在争吵中肩并肩地跨过。
      “呐、是什么时候变成朋友的……”
      茫然地自言自语,甚至连自己也无法回答,但一定不是在突然之间,就像嫩芽破土而出,在阳光的沐浴下慢慢成长,微笑着绽放花朵。
      无法忘记,不久前谈及未来时,琪雅第一次近距离凝视伊丽莎白,那对蓝绿各异的深邃眼眸真的犹如两颗闪动着明亮光泽的宝石。
      ——琪雅接下来什么打算呢?
      ——不知道呢~还没具体想过,首先要变得更加可靠吧~
      ——是吗,那吾辈就负责监督琪雅成长吧!
      询问间,年幼女王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不同于以往,这是一个与她身体年龄相配的、略带几分调皮的笑容。
      也许,随着“侍星月姬”的离去,被众人救赎的伊丽莎白已不再受制于那些曾经压在心头的重担。
      也许,随着旅程的深入,伊丽莎白那颗过于苛责自己的心发生了改变。
      也许,随着长久的陪伴,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已然传递到了伊丽莎白的心里。
      在慢慢磨合、共克难关的路上,友谊之花不知不觉在两人间盛开,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一个名为“苦源公爵”的怪物,粗暴地折断了一切。
      (好不容易可以开始展望新的旅途了……)
      尽管遭遇截然不同,尽管实力尚不能及,但伊丽莎白毫无疑问是自己值得信赖的伙伴,所以才会努力修行,所以才会求教迪兰,想要追上对方,想要配得上“伙伴”二字,想要有一天真正的并肩作战,一起击败他人束手无策的敌人。
      可是……这个愿望再也无法实现,已经无法再看相遇了,也不能像之前一样与伊丽莎白相互斗嘴,也不能与伊丽莎白并肩战斗,被独自留下的琪雅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被吹开了一个大洞,嗖嗖地灌进寒风,冰天雪地。
      雾白的车辆前灯从众人的身上逐一扫过,一辆大客车从公路驶过,低沉的碾压声,好似在嘲笑她似的。
      柏油路的前方,休息区建筑依然闪烁着微弱的灯光,不久之前,琪雅和伊丽莎白曾在这里一起享用羊肉,可如今,依然沉睡中的人们在醒来后永远不会记得那个曾经穿着华丽服饰的女孩。
      (你是什么时候直呼我的名字的……)
      ——带着姓氏或者称谓会显得生分,吾辈不喜欢!
      伊丽莎白的话语应犹在耳,对方当时直率的神情隐隐浮现,琪雅伸出手想要挽留,却发现眼前什么都没有,只剩一片白雪的反光。
      是自己过于洋洋得意了吗,才会犯下这等的过失。
      从一开始的不敢直视到之后的小心翼翼,再到后来的针锋相对直至最终的言语冲撞……原来,自己与伊丽莎白的差距仍然是那么遥远,曾以为追近了稍许,如今看来不过只是千里之行中的一跬而已。
      回想先前惊险的一幕,若非“真红の女王”事先在自己身上设置的“红·花舞狂岚”启动,后果不堪设想,可也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了对方命丧“苦源公爵”之手。
      (都是琪雅的错!)
      不知为何,琪雅此刻的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了出发时无意瞥到的一则气象预报,好像是报道今晚会有飘雪。
      可是,抬起头,漆黑的夜空没有丝毫下雪的迹象,就和自己无法落下的眼泪一样,也许上天都不愿意配合她哭泣。
      不远处,迦蒂丝似乎也在追问着什么,但她却无法听清楚,本应目明耳聪的杀手在这一刻犹如被人蒙上了一层薄纱,既看不透澈也听不明白,周围的一切都是雾蒙蒙而又轰隆隆的。
      “尔是什么时候直呼吾辈名字的?”
      耳边忽然传来了伊丽莎白略显稚嫩却不失威严的声音,琪雅猛然转过头,然而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依旧没有任何人。
      “我……”
      回想起来,比起对方,自己喊“伊丽莎白”的次数屈指可数,最初依然习惯性地加上“小姐”,一直到被“真红の女王”勒令直呼其名后才勉为其难地喊过数次。
      只不过,这样的尴尬没有持续多久。
      同样是在下午,天飘着小雪,伊丽莎白突然用言语攻击琪雅是“暴露狂”,继而两人开始相互拌嘴,彼此间的绰号逐渐取代了名字,成为了她和伊丽莎白沟通时的主要称呼。
      一点一滴逐渐串联,直到这时琪雅才猛然发现,那个令她心生怜惜的女王竟如此周全,看似娇弱却早已洞悉了一切,以极为自然的方式引导着自己。
      “伊丽、莎白……”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琪雅抑制不住呼唤起对方的名字,轻轻的、带着一丝犹豫。
      “伊丽莎白!”
      鼻头有些发酸,滚烫的泪水慢慢溢出干涸许久的双眸,顺着冰凉的脸颊滴落在空空的黑土上,渐渐晕开。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伊丽莎白——”
      不舍的声音在空旷大地不断回响,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女孩带有哭腔的呐喊。
      ——琪雅……
      名字的主人转过头,虚弱地报以微微一笑作为回应,那一刻,琪雅终于听见了伊丽莎白临终前最后的话语:
      ——你没事就好……
      轻柔的话语却犹如冬日的太阳,一瞬便将几乎要冻结全身的冰雪融化,清澈的泪水不断溢出眼眶,卡住的心之时针再次走动。
      周围的声音再次变得清晰,唯有视线依然模糊,琪雅挣扎地站起身,守在一边的柏木雪羽立即扶了她一把。
      “谢谢……”
      此时,一片白色的羽毛缓缓从她眼前飘落,抬起头,头顶的黑色幕布不知何时已被纷纷扬扬的雪花所布满。
      琪雅伸出手抓住其中的一片,无瑕的纯白晶体在掌中慢慢化开,化成剔透的雪水。
      是何时开始直呼其名的,琪雅已记不清具体的日子,可当时的画面,以及自身感受到的暖意,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伊丽莎白,永远的挚友!






第八章 アメフラシの歌~Beautiful Rain~


      兰迪平静地坐在床沿,望着窗玻璃滚滚滑落的雨珠,犹如忧伤的泪水,滴答滴答的雨声不断敲打着他的内心,仿佛一遍遍地重复少女先前的梦呓。
      ——不要走!
      身后床上,迦蒂丝平静地睡着,厚实的棉被盖在纤瘦的身躯上,露出的睡颜毫无防备,柔柔的、纯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触摸,唯有两道泪痕依然隐约可见,令人心碎。
      过去的一天半时间里,迦蒂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哭泣的,究其原因,是她姐姐“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的离去。
      作为妹妹的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姐姐的用意,以至于完全错过了与姐姐最后的交谈机会。
      原本,兰迪是想过阵子再和迦蒂丝慢慢分享有关“异蝴”的推测与情报,却不料被“苦源公爵”比福隆斯打乱了计划,对方在战斗中为了扰乱迦蒂丝,居然故意提及“异蝴”的消息。
      如今,一直对“双蝶”姐妹忠心耿耿的红世魔王“繁焰树”库库诺提·诺·卡密也在那场战斗中逝去,能与迦蒂丝谈此事的只剩自己了,继续隐瞒实在过于残忍,不得已只能如实交代了一切。
      不同于痛失好友的“虚影の踊り手”琪雅,迦蒂丝自从听到兰迪告知的噩耗后,并没有表现出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
      但这并不代表她已能坦然接受,实际上,自从再次相遇后,兰迪能明显感到迦蒂丝对于“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的思念,曾经那个害羞却充满元气的少女不见了,过去洋溢光彩的眼神而今总是蒙着一层悲伤的细纱,尤其是得知真相后,整个行程自始至终沉默着,即使回答也仅仅是“嗯、啊”等简单词汇。
      尽管他一直试图引导迦蒂丝将悲伤释放出来,却始终没有成功,唯一能做的只有在旁默默守护。
      再次回头瞥了一眼身后沉沉睡去的红世少女,银发的青年悄悄起身,走到门前,独自离开了房间。
      轻轻合上门扉,背身倚靠壁墙,不由沉重地叹了口气,脚下的廊道铺着厚实的地毯,略显斑驳,抬起头,对面是无数扇门扉。
      每扇门的后面隐藏的是怎样的房间、是怎样的住客,仅仅观察门的这一侧是无法知晓的,如今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自己身后的房间,那里住着一位柔弱需要呵护的女孩。
      从住所外隐隐传来了少女的歌声,兰迪静静聆听,清透的歌声中透出对于美好未来的期待与祝福。
      (是谁呢?)
      “这首歌……”
      寄宿在宝戒中的契约魔王流露出一丝惊讶,似乎并不是初次听闻。
      循声沿着扶梯下到底楼,走出旅馆大门,细细银丝形成一层薄薄的雨幕,将周围的景物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淅淅沥沥的雨声附和着柔和的歌声,仿佛有魔力般,将心中的焦躁悉数驱散。
      沿着旅馆绕到西侧,他发现了屋檐下歌唱的女孩,明明不过是红世之徒为了在这个世界生存而模仿人类具现的模样,却不知为何透出一股人类孩童才有的纯净感。

      It’s a tender rain……

      残破的蝠翼宛若教会修女的披肩垂在身体两侧,这是在“翩緜奏者”雪村麻友发动的突袭中所受的伤,由于遵从不啃食人类的命令,孱弱的女孩只能将有限的存在之力用于维持自身的存在,而不是修复具现化的外表。
      从伤口透出的滅紫微光,在昏暗的环境下衬出一份神秘与圣洁,双手合十向着天空祈祷,娇弱的身躯与虔诚的表情却不禁令人产生了怜悯。
      几乎同时,歌唱的女孩也察觉到了有人接近,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歌唱。
      “‘银月诗人’大人!”
      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弱小的红世之徒显得有些局促,一双如湖水般晶莹剔透的大眼睛中露出隐隐不安。
      一直以来,火雾战士和红事之徒大多是相互敌对的关系,尽管“银月诗人”有些特殊,但对方终究还是一名火雾战士。
      “那、那个,是有什么吩咐吗?”
      “不用紧张,我只是被你的歌声吸引过来。”
      面对银发青年突然伸出的手,“俘音鸣蝠”克里塞丝习惯性地向后退了一步。
      “啊,对不起,我……”
      正是这份胆怯,忽悠着她一直以来避开了各种危机,只不过,此刻却显得有些多余。
      “小蝙蝠,这首歌是你改的吗?”
      寄宿在冰蓝宝戒中的红世魔王贸然打断她的道歉。
      “不是的,是‘异蝴’大人在来到这边之后用人类的语言改写的……”
      面对上位的存在,弱小的“俘音鸣蝠”立刻站直了身子,毕恭毕敬地回答,深怕被误会态度有所不敬。
      “这样啊……可惜了……”
      克里塞丝能察觉到卡斯特拉的语气中透露出的遗憾,对于这位传言中已然将一切看得十分淡泊的魔王来说,如此直白的感情表达是十分罕见的。
      此时,不远处的公交站传出的阵阵嘈杂吸引了她的注意,与此刻宁静祥和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好奇地循声望去,站点停靠的公交车上,一位老者满面怒容地坐着,然而他并没有坐在座位上,而是坐在他身后一名年轻女孩双膝上,嘴上还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
      他身后的女孩面露委屈,双眼噙着泪水,周围的乘客见此情景亦对老者有所指摘,可倔强的老人毫不理会,依然故我地不愿起身。
      透过存在之力追溯彼此的关联,克里塞丝很快解析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位老人是刚上车不久的乘客,可拥挤的车厢并没有人为他让座。
      他身后的少女则是上一站刚坐下的,距离目的地尚有数十站。
      抱持着“年轻人必须为老人让座”的错误观念,老人与女孩发生了争执,最终无法说服对方的老人竟直接坐在了对方腿上。
      (人类也是这样蛮不讲理的吗?)
      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克里塞丝观望着,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人类的纷争。
      她身旁的火雾战士则摇了摇头,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银发诗人缓缓抬起手,跋扈的老人瞬间还原为一簇蓝色火焰,继而分化为数个火苗穿过车窗,径直飞向两人所在的位置。
      “!!”
      火雾战士居然分解火炬,震惊于如此粗暴的举动,不由回头望向身边的男子。
      “这种如此自我的火炬还是趁早消失,成为更有用的力量吧。”
      银发的诗人没有一丝犹豫与避讳,只是轻描淡写般地随手一指,蓝色火焰迎着克里塞丝诧异的目光纷纷涌入到她的身体中,原本残破的蝠翼稍稍恢复了些许。
      “等——”
      一切发生得太快,“俘音鸣蝠”愣愣地站在屋檐下,她完全不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本应守护人类的火雾战士竟分解了火炬,以治疗身为红事之徒的自己的伤势。
      喧闹的纷争由此变得不再存在,雨中的公交车迅速驶离了车站,不知为何而噙泪的女孩抹了一下泪珠,再次低头翻阅她不可能等到的考试的复习资料。
      “……”
      对于契约者如此作为,红世老者并未说什么,毕竟两人所走的道路本就与正统的火雾战士不同,况且火炬不过是被啃食之人的残渣罢了,终究要归于虚无的。
      望了一眼恢复的翅翼,突然感到自己的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匆忙抬头,眼前那张清秀的面庞依旧冷漠,但她却感受到了蕴藏在冰封下的暖意。
      “那个……”
      银发的诗人转身,背靠旅店的外墙,静静欣赏重归宁静的雨景。
      “你别在意,继续唱吧!”
      得到火雾战士“银月诗人”恩赐的弱小之徒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却也不敢忤逆对方的意思,只能乖巧地点了点头。
      “不要太在乎这事儿,反正这家伙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在卡斯特拉的安抚下,克里塞丝略感心安,好似一个听话的孩子般
      (难怪“妖蝶”小姐会喜欢~)
      闭起双眼,双手合十,治愈的歌声再次飘荡在雨幕中……

      あなたのもとへ
      この歌が届きますように
      どんなに遠くに離れていても
      信じてる伝わること


      为两人遮蔽雨水的屋檐之上,一名少女赤着脚坐在楼顶边,任由雨水淋湿自己,痴痴地望向远方。
      雨珠顺着细腻的皮肤滴滴滑落,而她却犹如一尊雕像似的丝毫不为所动,在那片远方的土地上,一位曾经的好友永远地离去了,已经不存在于这世界的任何一处。
      “又在想她了喵~”
      “嗯——”
      女孩的应答很轻,混杂在清脆的雨声中,不愿被周围所察觉。
      人们总是不禁仰望蓝天,赤脚的女孩也是如此。
      曾经年幼的她羡慕自由翱翔在湛蓝天空的鸟儿,摆脱红世使徒束缚的她则希望自己能如白云般自在,而今的她,却只是单纯地渴求能再次见到那片蔚蓝。
      可是,每每抬起头,沉重的现实噼里啪啦地砸在面庞,迫使人们失望地垂下双眼。
      一直、一直都是如此……
      “琪雅、琪雅会幸福的,琪雅会紧紧抓住的!”
      双手撑在房顶上,仰起头,沐浴在冰冷的雨水中,少女没有退缩、不愿屈服,她向天空起誓,向位于更上方的那位朋友保证,保证自己会自由地、幸福地生活下去,连同对方的那份一起!
      伤痛能使弱者退却,但却会令强者成长。
      琪雅打开双手,无拘无束地躺在屋顶上,浸没在雨中的淡黄长裙早已失去了应有的光彩,只是黏在肌肤上限制自由的累赘。
      ——琪雅可是个女孩子!
      伊丽莎白无数次的叮咛隐约传来,少女向着天空举起双手,当手腕相合时,一朵美丽的金色玫瑰在双掌间缓缓绽放,存在之力从花蕊中喷涌而出,形成一条条说不上是红棕色还是酒红色的细线,向下延伸,以花蕊为中心,编织成一个半圆形的屏障。
      琪雅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朵来之不易的守护之花,半透明的屏障有效地阻挡了雨水的渗透,湿透的黄色连衣裙很快重又恢复了先前的光泽。
      (也许以后琪雅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酣畅地淋雨了呢~)
      尽管嘴中说着遗憾,可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没有缩进庇护圈的双足依然自由地垂在屋顶边缘,晶莹的水珠不断从稚嫩的脚丫滴落。
      透过自己编织的薄膜凝望,天空似乎多了一份绚烂,不再阴沉。
      伊丽莎白·莱娜·鲁宾的猝然离去在少女心中狠狠开了一个洞,逼迫她不无法再停留在原先的安逸圈内。
      ——琪雅真的不擅长使用自在法吗?
      自从成为火雾战士的那天起,她就尽可能回避使用过于复杂的自在法,因为禁锢她数年的恶徒正是一位自在师。
      “克服了喵?”
      “琪雅不知道呀,琪雅只是突然有冲动想试试~”
      在这之前,每当试图构筑自在式时总不自觉地感到一阵晕眩,强烈时甚至忍不住干呕,可自从那夜过后,这种不适感再未出现。
      也许亲眼见证朋友被杀的画面所带来的悲伤与不甘早已超越了过去遭受的痛苦记忆。
      回荡在耳畔的滴答雨声仿佛来自天际,不断对她重复着“加油”……

      Singing in the rain

      迦蒂丝独自走在林间的小路,雨声中能隐约听见过去姐姐时常唱起的那首歌。
      “姐姐?”
      然而无论怎么寻找,都没能找到姐姐的任何踪迹,唯有歌声不断传来。
      拼命拍打小小的翅膀,拥有翅翼的年幼女孩试图飞出竹林,从空中寻找姐姐的身影,可无情的雨水不断袭来,沾湿的翅膀变得异常沉重。
      迫于无奈,女孩只能一步一步地踩在泥泞的土地上,拖着疲惫的身躯,仅靠自己的双腿追寻姐姐的足迹。
      小小的脚印一直向后延伸,迦蒂丝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而前面的道路也丝毫看不到尽头,两侧竹林的深处一片漆黑,不知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事物。
      女孩不自觉地哼唱起那首熟悉的歌,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正前方的道路,不去窥视两侧。
      渐渐的,她不再害怕,凌乱的步伐重新变得有序,仿佛姐姐就在身边守护着自己。
      不知在雨中行进了多久,迦蒂丝来到一处洞穴前,湿滑的碎石路扎痛她稚嫩的双足,洞穴周围织满了蛛网。
      她想要转身离开,可洞穴深处隐约的七彩微光不禁将她吸引,一步、两步……不知不觉,迦蒂丝已然踏进了洞穴。
      终于,她看清了七彩光芒的来源,那是一只美丽的蝴蝶扇动翅膀所发出的光辉。
      然而这只蝴蝶即将殒命,在她身后,一只靛蓝色的蜘蛛正贪婪地吮吸着蝴蝶的体液,蝴蝶虽然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出蛛丝的束缚。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蝴蝶紧盯闯入洞穴的女孩,不知是自己过于疲劳,还是洞穴光线太暗,迦蒂丝隐约看到那双宛若红宝石般的大眼睛正在流泪。
      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这一次大大的眼睛并没有泪水,然而映在巨大复眼中的自己却噙满了泪珠。
      (杀死我!拯救我!)
      回过神来,自己手中正拿着一根熊熊燃烧的火炬,只要简单地一掷就能轻易地毁灭一切,同时也能成全蝴蝶的愿望。
      然而——
      “迦蒂丝、做不到……”
      她却无法下手!
      正当她陷入痛苦抉择中时,手中的火炬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周围燃起了漫天的蓝色烈焰,被蛛丝捆绑的猎物、不断挣扎地幼蛛、透明的丝网……大火正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就连凶狠的蜘蛛也狼狈地逃向更深处,唯有伤重的蝴蝶依然安静地躺在原地,火焰顺着蛛丝正不断侵袭她的身体。
      “姐姐——”
      前一秒的蝴蝶此刻已然转化成迦蒂丝最熟悉的人的模样,她上前试图拯救困在火中央的姐姐,可强劲的火势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堵厚重的火墙,她只能透过摇曳的火苗时不时瞧见对方的状况。
      “把手给我!!”
      伊莉忒亚并没有伸出手,她只是转过头,看着火场之外的妹妹,然后露出浅浅的笑容,满足的、而又略带不舍的。
      “姐姐——!!!!!”
      不顾烈焰的灼痛,迦蒂丝奋力向身处火焰之中的姐姐伸出手……
      忽然间,周围变得一片漆黑,只剩下不绝于耳的雨声。
      (应该是抓到了吧!)
      尽管火焰灼烧所带来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迦蒂丝丝毫不在意,因为她所紧握的另一双手正不断向她传递出治愈任何伤痕的暖流。
      “谢谢,接下来去追寻你自己的幸福吧……”
      “姐姐!?”
      伴随温柔的话语,整个世界再次陷入沉寂……

      雨のしずくが美しく輝いてゆく
      悲しみ全部が
      消えるそのとき
      世界は動き出すの


      兰迪迅速抓住迦蒂丝伸出的纤纤细手,温柔地包在双掌之中,犹如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一只一时迷路的蝴蝶。
      与此同时,迦蒂丝的表情也逐渐趋于平和,似乎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支柱。
      望向窗外,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但远处的天空却已慢慢变得晴朗。
      就在回房间的途中,兰迪遇到了自屋顶而下的琪雅,尽管发梢、面庞、足部依旧挂着水珠,可脸上却早已不见了前几日的阴霾。
      再次将目光汇聚在依旧沉睡中的红世少女,兰迪轻轻吻了迦蒂丝的手指。
      无论是作为迦蒂丝姐姐的红世魔王“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抑或是作为琪雅朋友的火雾战士“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她们都是希望自己的牺牲换取自己最珍视的那个人更美好的未来,尽管也许会对那个被留下来的人有些残忍。
      可若非形势所迫,谁又不想陪伴自己所爱的那人一同走到天荒地老呢?
      只是,现实往往就是这般残酷,与其一同失去未来,相信多数人都会选择牺牲自己而将生的可能留给所爱之人。
      以人类之身守护村子的表妹,为好友挡刀的娜乌西卡,为了不牵连妹妹而故意行凶的红世魔王“异蝴”伊莉忒亚·希尔芙,为了同伴舍弃自身的“七星”媞坦妮娅,拯救朋友的火雾战士“真红の女王”伊丽莎白·莱娜·鲁宾,牺牲自我转移后辈的“剑花挥舞者”虞轩等,无论是何种族,但凡遭遇生死之难时,只要心中怀有爱,大多会毅然决然地牺牲自我!
      “所以,你一定要尽早恢复啊!别让‘异蝴’失望,迦蒂丝!”
      兰迪的双手微微用力,给予正处在悲伤中的少女些许鼓励。
      雨幕之中,克里塞丝优美的歌声仍在继续,带着一丝丝的忧伤,但更多的则是对于美好未来的祈福与感谢。

      Please come the tender rain





第九章 你曾是少年-上篇


      经过了数天的奔波,兰迪一行人终于踏上了“星黎殿”的土地,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令无数火雾战士折戟(其中也包括“剑花挥舞者”虞轩所在的『傀轮会』)的红世组织,『化装舞会』。
      可奇怪的是,此时此刻,兰迪并未如自己原先所料想的那般满腔愤怒,但也没有生出一丝一毫的恐惧,胸中那颗心宛若迎风魏然屹立于山巅的岩石,又好似平静不兴一抹涟漪的湖水。
      通透,无扰亦无情。
      “呀嘞呀嘞,这可不像来会谈的表情啊!”
      一名扛着钢枪的男性拦住了兰迪的去路,纵然戴着墨镜却依旧难掩散发出的那份锐气。
      经由对方的提醒,兰迪方才意识到自己险些又陷入了名为“心若止水”(姑且如此命名)的境界,记得上一次触发这种状态还是在五百年前的那场大战,当时的他屠戮了无数红世使徒与火雾战士。
      收回空洞的视线,映入眼帘的是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红世魔王,高大的体格配以整齐地向后倒梳的铂金色头发,充满了威压感。
      (这就是三柱臣之一的“千变”修德南吗……)
      传闻这位悍将为了避免士兵无谓的损失,经常独自与敌方大将单挑,而能从他手上全身而退的敌人却寥寥可数。
      纵然身前站着如此强者,但银发的讨伐者更费心提防的则是另一群人,毕竟“千变”修德南除了拥有世人所知的强大实力外,同样闻名的还有另一点,为人豪爽。
      (果然感受不到吗……)
      不愧是作为『化装舞会』大本营的存在,无论是从外部还是内部均已覆盖了遮掩的自在式,无法明确感知其中的红世存在。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
      “「魔术殿堂」的人呢?”
      “那群家伙可不在这里哦!”
      威震红世的魔王推了推眼镜,笑容中带着处变不惊的淡然。
      “如果你们是来找他们的话,恐怕是来错了地方!”
      “我们千里迢迢过来自然不是只为找人打架这种消遣活动,是有正事需要与你们盟主进行协商。”
      红世魔王“哀伤冰火”卡斯特拉率先抢过话头,借以轻松的语气来缓和由自己契约人造成的紧张感。
      “嗯——”
      兰迪轻声附和契约魔王的话语,尽可能不在对方面前表露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站立在迦蒂丝旁的“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
      由于挚友“沵迤雨师”伊萍在抵抗『化装舞会』对于上海外借宿的袭击中殒命,加之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星月辰光』希腊总部也因『魔术殿堂』袭击而沦陷。
      不愿给兰迪与迦蒂丝增添麻烦的贤狼只能紧咬下唇从而努力压制心中的恨意,娇俏的面庞因强忍的愤怒而更令人怜惜。
      (抱歉,“冰封の賢狼”。)
      银发的诗人默默收回余光,放眼远眺,赤红的太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掩藏自己的身姿,大地因此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嫁衣,唯有眼前那一栋反射出刺目光芒的高塔显得过于突兀,金属的后现代风格与周围的中世纪建筑格格不入。
      “这品味可真是糟透了呐~”
      突然插入话题的是一位少女,今天的她依旧身着卫衣,掩于兜帽下的姣好面容却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狡黠的目光中仿佛已准备好了无数计谋,就好似隐匿于阴暗目露微光的老鼠,看似弱小却又不得不防。
      “讨伐工具,注意你的言辞!”
      面对火雾战士的挑衅,一头绿色巨象模样的红世魔王发出斥责,仅从外貌判断着实令人忍俊不禁,然而其真身却是『化装舞会』的卫队长,“化轉之藩障”巴爾馬。
      畏缩地跟随在兰迪身后的迦蒂丝注视着自由行动的“翩緜奏者”雪村麻友,不禁心生钦佩。
      (麻友酱真厉害,即使身处敌人的巢穴也没有半分畏惧啊。)
      “嘛,这也是为了尽快恢复‘星黎殿’的机能。”
      被三柱臣称作“盟主”的少年悠然自得地走向一众火雾战士,脑后悬着的龙尾以及绯红的铠甲给人以英气却绝非强悍的印象。
      “教授他可也是尽力了,所以对于外观方面还请各位放他一马。”
      谦逊的语气以及亲切的笑容,很难想象这样的少年居然是能号令整个『化装舞会』的人物,“祭礼之蛇”坂井悠二。
      只是——
      (太过冷静了!)
      虽然对方的言语中没有任何的威胁成分,也没有露出任何的恶意,但兰迪的心中却不自觉地涌出一股恶寒。
      寄于神器“哥尔玛”中的古老魔王卡斯特拉毫不犹豫地得出了与自己契约者相同的观点。
      (这是个比三柱臣更可怕的家伙!)
      “那么,各位找上门是要谈什么!”
      三柱臣之一的“千变”修德南此时再次发话,不知是出于回应对方释放的善意还是彰显自身武力的目的,他将原本抗在肩上的钢枪插入地面,改为双手插袋的姿势进行谈话。
      另一方面,兰迪则不为所动,双眼继续注视着少年,以平和的口吻再次重复了一遍先前的回答。
      “我作为「星月辰光」首领,想与你们「化装舞会」的盟主单独谈一谈!”
      “哦,是要对我们保密吗?”
      跟随在盟主身后的女性拥有高佻的身材,这就是『化装舞会』的参谋,以神算鬼谋著称的红世魔王“逆理之裁者”贝卢佩欧露。
      相较『化装舞会』三柱臣齐聚的阵仗,『星月辰光』这边的出场人员略显贫乏,负责军事和外交的双杰“幽冥军事家”埃尔温·沃尔夫与“远谋の圣主”提摩希·亚历山大均未出席。
      不过作为相对应的补偿,同样震慑于红世的“双蝶”之一“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跟随兰迪见证了这场会面。
      作为随从人员的还有新加入组织的“耀曇の修女”柏木雪羽与“虚影の踊り手”琪雅两位声名远播的火雾战士。
      不同于在场其他人的泰然,初次直面在火雾战士中臭名昭著的『化装舞会』,琪雅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兰迪先生是想要谈关于‘无何有境’的话题吧?”
      不用火雾战士的名号称呼,而使用人类的姓名,显然,这位统帅『化装舞会』的少年不同于一般红世使徒的思维模式。
      (先来了个下马威了呢~)
      诚如契约魔王所言,对方不仅率先出招,而且准确地预料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是的,怎么样,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自己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原本就是为了商讨有关“无何有境”事宜才远行至此的,如此开门见山反而方便。
      “盟主——”
      直至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巫女终于开口,宽大巫女帽下,娇小的面庞露出担忧的神色。
      “无妨!”
      不同于先前的少年音,这次响起的声音沉重中夹带着不可违逆的庄严,同时又能感受到对于同胞的亲切,显然,这是“祭礼之蛇”原本的声音。
      说罢,少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面对“祭礼之蛇”的邀请,兰迪礼节性地点头应允,随即上前与对方并肩而行。
      期间,他的余光扫过列队站在坂井悠二左侧的红世使徒们,除了三柱臣外的其余人目光中都透露出明显的敌意。
      以防引起不必要争端,兰迪以他人无法听见的通讯自在式分别嘱咐了柏木雪羽与迦蒂丝,令她们分别盯紧雪村麻友与米莎·卡玛拉,避免她们做出什么挑衅或者过分的举动。
      (希望一切顺利。)
      进入通道的刹那,兰迪故意放缓了步伐,使自己微微落后少年半个身位,这样的处置既方便对方带路又维系着一定的谈话空间,不使彼此显得过分生疏。
      但,最重要的是,一旦发生不测时自己能随时后撤,不致处于自身后路被敌人切断的绝境。
      “‘髓之楼阁’在制作这‘星黎殿’时也费了不少心思吧?”
      通道两侧均以砖石材质构筑,不时出现的其他分叉口,仅凭插在两侧石壁的火炬,如果没有熟人带路恐怕极易迷失在这相似的通道之中。
      毫无疑问,作为军团的要塞宝具,“星黎殿”是登峰造极的。
      “是啊,可惜了。”
      红事魔神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惋惜,作为亲历那场大战的幸存者,兰迪不知对方是在为“髓之楼阁”的逝去而哀叹,还是在为遭遇破坏的“星黎殿”可惜。
      “抱歉,由于仓促赶工,这里就修复得有些粗糙。”
      环顾四周,正如对方所言,越往内部,通道破坏得愈加严重,然而修复工程却只是简单地以金属质地的材料补丁一整块一整块地粘合其上,使通道的后半段显得不伦不类。
      “看来‘赤发灼眼讨伐者’对这个爱巢不是很满意啊~”
      契约魔王脱口而出的调侃着实惊得兰迪一身冷汗,而名为坂井悠二的少年不仅没有因此触怒,反而显得有些愧疚。
      “是我没能充分考虑夏娜酱的想法。”
      (迦蒂丝又是怎么想的呢?)
      少年坦率的认错反而引起了兰迪对于自己和迦蒂丝之间关系的深思。
      “我们就在这里谈吧。”
      深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将银发青年的思绪从儿女情长拉回到严峻的现实。
      抬起头,这个房间充满了现代风格,黑白交错的地面,钢制的立柱随处可见,连接着各处设施,白色的圆桌仿佛石质却又呈现出远超自然的光洁感。
      “请允许我们施展隔绝外界的自在式!”
      “请便。”
      冰冷的话语令人一时无法分辨到底是出自于眼前的少年还是其背后的红世魔神。
      兰迪伸出手,冰蓝的火焰化作半透明的球体,而对方却只是好奇地观察,那份从容仿佛自身能轻松应对一切的异变。
      “当我和世界初相见,当我曾经是少年
      伴随“银月诗人”的吟唱,半透明的冰蓝球体逐渐升至半空,而后渐渐扩大,在即将碰触房间墙壁之际,瞬间破裂,如水一般嵌入整个房间的四周。
      “有意思,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记得这个自在式。”
      “在正式开始会谈前,我这边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下‘祭礼之蛇’。”
      没有理会对方的夸赞,红世魔王“哀伤冰火”一反常态地以非常严肃的口吻向对方索求答案。
      “恕我直言,「魔术殿堂」,尤其是‘苍穹四角’,是否还在你的控制中。”
      不仅如此,同样没有等待对方回答便贸然地提出了自身的疑问。
      “……”
      沉默片刻的“盟主”大人亦不急于回答。
      “为何有此一问?”
      “我和我的契约人有幸与之两次交手,初次和‘螺旋叶纹’相遇时能隐约感受到其存在之中有一部分不属于他的违和感。这种违和刚才在与三柱臣见面时也感受到了,尤其是在与您,‘祭礼之蛇’独处后更加确信了!”
      镶嵌在银发青年指间戒指的蓝色宝石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寒冷而锐利。
      “这部分微弱的异样感就是您存在的碎片,是对于他们的庇佑、也是束缚,是他们作为您眷属的证明!”
      完全没有料到契约魔王会提及『魔术殿堂』和眷属之类的话题,兰迪一时无从接口,只能默默听着卡斯特拉的叙述。
      反观坂井悠二,这名外表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似乎并未因突如其来的质问而有所动摇,坚定的眼神与冷静的表情中不曾闪现出些许的慌乱。
      “那第二次交手呢,是发现了什么吗?”
      “是的,就在不久前,我们和‘苦源公爵’交战了,然后,从他的存在中依然能感受到那隐隐的违和感,只是,那不并非来自于您,‘祭礼之蛇’!”
      为了能跟上契约魔王吐露的巨大信息量,兰迪的大脑飞速运转,此时的他已无余力思考其他。
      (什么意思,『魔术殿堂』是脱离了“祭礼之蛇”的控制吗!)
      “哦,不愧是闻名天下的自在师啊~这么微小的细节都能被揪住。”
      作为红世魔神“祭礼之蛇”依凭体的少年微微一笑,好似是一位收到臣下满意答卷的君王,不自觉地透出俯瞰天下的威仪。
      “没有错,吾的确已经失去了对「魔术殿堂」的掌控,但这并非什么大事,吾已夺回了本体,而后……”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从你手中夺走控制权的是谁!”
      粗暴地打断了“祭礼之蛇”的话语,不知为何,兰迪总感觉今天的卡斯特拉显示出超乎往常的强硬。
      (是因为不必再对我隐藏了吗?)
      “谁?”
      “業、火、烻、顔——”
      “什么!”
      这一刻,就连“祭礼之蛇”也无法保持那份从容了,尽管少年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经由其口传出的声音却早已失去了先前的镇定。
      因为,这是一个极其古老的名讳,古老到甚至如今的大多数红世使徒都不曾听过。
      “你是谁?!”
      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与此同时,名为坂井悠二的少年配合地亮出了巨剑。
      出于战士本能的青年迅速后跃一步,彼此拉开作为缓和冲突的距离。
      “红世古神‘哀琅朧燹’布吉拉·狄俄尼索斯。”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昨天向我坦露一切,一切都是为这一刻作铺垫吗?)
      直至此时,兰迪才明白,其实谈判早已开始,从昨天向自己表露真实身份开始,再到趁正式谈判前先行提及『魔术殿堂』的失控,以此作为对“祭礼之蛇”压价的筹码。
      (呵呵,你可真是会算计呢,大魔神!)
      但是,他的心中没有任何屈辱或者憎恨之情,或许在长久的相处中,名为“哀琅朧燹”的魔神早已摸清楚了自己是这样的性格吧,所以才会如此放心地实施今天的计划。
      转瞬间,兰迪发现自己已经被各色火粉包围在其中,好似浸没在葡萄酒中般。
      他细细审视围绕自己身边看似零星火粉般的光点,却发现每一点都是精妙绝伦的防御自在式,看来,红世古神“哀琅朧燹”并不想让自己太快被敌人歼灭呢。
      “没想到,你居然会自己出现在我们面前呢,上一世代的红世魔神。”
      经由少年的口传出的声音再无了先前的温和,仅剩不可违逆的威严。
      “毕竟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可是关乎红世、现世的大事件,作为前辈,好歹也要露个面,关切下嘛~”
      完成登场大戏的红世古神又再次回到了平日那般戏谑的口吻,很难想象彼此的关系是追杀者与被追杀者。
      “这是真心话吗?”
      “当然不是,要不是我这契约人被「星月辰光」缠上,而你们又想搞个新世界导致组织无法立足,谁想理这麻烦事儿!”
      “虽然很抱歉,但‘无何有境’是必须的!”
      犹如回应般,“祭礼之蛇”同样收敛了作为魔神的口吻,取而代之的是谦逊透出坚定的少年音。
      明明应该是受到了如此冲击性的事实,可眼前的坂井悠二居然如此迅速地接受了,并立即做出了符合他自身形象的应答。
      (真是令人可怕的从容。)
      微微上扬的双眉透出凛然的英气,脑后的龙尾微微翘起随时准备应敌,手中的长剑透出嗜血的寒光。
      “因此,你从‘苦源公爵’散发出的气息中感知到是‘業火烻顔’在操控吗?”
      不知是否是文人的傲骨在作祟,在看到年龄比自己小的敌人却拥有远超自己的冷静表现后,暌违许久的胜负心再度被激发。
      兰迪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迅速地使自己的心态恢复平和。
      “毕竟‘苍穹四角’原本就是人家的东西嘛~”
      古老魔王的声音再次从浅蓝宝石中传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
      静下心的银发诗人迅速整理现状,现神与古神应该是互为宿敌的关系,而现神之间亦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更重要的是在创造神试图创造新世界的档口,其中一位古神夺取了一个红世组织。
      思绪渐渐清晰,兰迪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契约魔王的意图。
      当银发下那双瞳眸再次焕发出智慧光彩时,带着一抹笑意的青年纵身一跃,跳入了这场红事魔神争夺新世界的战场中。
      “那么,我们能否开始谈一下关于「星月辰光」和新世界的问题?”





第九章 你曾是少年-下篇

      中世纪的砖石结构与现代的金属装饰相互交融的房间内,英气凛然的少年与文质彬彬的诗人隔桌相谈,而在他们背后的则是两位足以撼动天地的红世魔神。
      密室穹顶中央绘有一条栩栩如生的黑色大蛇,双目紧紧注视作为房间中心点的白桌,大蛇周围以各色笔触密密麻麻点缀着奇形怪状的怪物与虔诚跪拜的人类。
      “兰迪先生,专程前来辛苦了,现在可否说说你们「星月辰光」的诉求具体是什么?”
      谦和的声音将兰迪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谈判之上,一桌之隔,少年姿态的“盟主”依然保持着最初见面时的从容表情,眼神中体恤他人的温柔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凶狠兼并。
      明明是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可兰迪却不由背脊发凉,通过先前的情报,他深刻知晓谈判对手的冷酷与狡诈。
      因为曾是人类,所以比任何红世使徒都清楚火雾战士身为人的精神弱点。
      因为长期陪伴火雾战士战斗,所以比任何红世使徒都熟悉火雾战士在战斗习惯上的盲点。
      能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毫不犹豫地利用他人的弱点进行攻击,甚至是自己熟悉的人。
      仅仅只是用话语就轻易令无数火雾战士失去了斗志,甚至否定了他们的存在意义,一举扭转了战局。
      “我们组织的愿望很简单,能够在新世界中占有一席之地!”
      不久前短暂的言语交锋中,他再次确认了对方的意图或者说底线,那份坚定令他明白终止“新世界”的创造是不可能的。
      那么,就只有退而求其次,谋求一份共存。
      “是类似于在新世界中划分一块区域作为你们的活动区吗?”
      如果真只是如此,作为一个维系千年且足以引起火雾战士集团和『化妆舞会』重视的组织来说也未免过于憋屈了。
      开口前,银发诗人转了转指间的戒指,犹如在祈求古神的庇佑般。
      “当然不是,我们渴求的是拥有和所有红世使徒一样的权利,能够任意行走在‘新世界’之中,且不会遭受无谓的围攻,哪怕是人类或火雾战士的组织成员。”
      作为『星月辰光』现任首领,兰迪所提的条件看似极为简单,实际却是挑战了“祭礼之蛇”坂井悠二所创建的“新世界”的基石,即“红世使徒在新世界可以为所欲为”,一旦轻易允诺便会形成『星月辰光』成员高于红世使徒的局面。
      果不其然,少年盟主很快就品出了其中暗藏的玄机,眉头微皱的动作没有透出一丝的弱势,些许上扬的眉角反而增添了几分霸气。
      “这种文字游戏就不要玩了吧,这样的条件是不可能答应你们的!”
      坂井悠二的回答并不令人意外,不如说,兰迪预想的谈判开局本应就是如此。
      “我唯一能承诺的唯有允许「星月辰光」前往新世界,但我不会对各位的人身安全做出任何保证。”
      明明应该是义正言辞地亮明自身的底线,然而少年的语调却显得十分平缓,好像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语般。
      针对少年的这番表态,银发诗人摇了摇头,笑容中带着一抹苦涩。
      这就好比房主在门口欢迎新住客的入住,然而并不打算干涉个个手持利刃、虎视眈眈的原住客们。
      只不过,向来谨慎的“银月诗人”面对这般重要的会谈又怎可能不做准备,早在前日,讲究事前准备的诗人便对可能出现的状况都一一进行了推演。
      “听说‘创造神’是满足所有红世使徒愿望的神吧?”
      银色发丝下,一双明眸散发出不逊于对手的坚定,眉宇之间透露着经受无数历练过后的沉稳。
      “那我们这边红世使徒的愿望也能稍微照顾下吗?”
      如果说前一次是撬动“新世界”的基石,那么这一次则是对“创造神”权能的质疑。
      可是,少年的应对仅仅是微微一笑,显然,看似是精准的一击同样也没能伤及对方要害。
      “嘛,我想兰迪先生可能是有所误解了,的确,‘祭礼之蛇’是能听到每一名红世使徒的愿望,但‘无何有镜’实现的是红世使徒这一群体的整体愿望,而非单一个体。”
      坂井悠二顿了顿,脸上的笑意依旧。
      “倒是兰迪先生作为组织首领,是否真的了解每一名成员的真实愿望呢~”
      在兰迪的国家,有一门功夫讲究的正是“顺其势而改其路”,名曰“太极”。
      巧妙地顺势接下他的质询,绕了一圈后还治其自身。
      (果然是个狠角色!)
      “就和‘祭礼之蛇’您一样,我作为组织首领自然也是以组织整体利益为重。”
      彼此你来我往的交锋中,谁也没占到实质性地便宜,或者说是砝码高地,谈判毫无意外地陷入了僵局。
      为了寻找突破口,银发的青年尝试从其他方面入手,首先映入脑海的便是“炎发灼眼的讨伐者”。
      据说“密斯提斯”坂井悠二在成为“祭礼之蛇”代行体之前,与“炎发灼眼的讨伐者”关系甚密,这样的人为何会为了红世使徒而不惜与“炎发灼眼的讨伐者”代表的火雾战士全面对抗,甚至引发战争。
      “抛开这次谈判,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当面询问。”
      面对“银月诗人”唐突的提问,少年只是点了点头,毫无避讳。
      “请说。”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以致于你现在站在了‘炎发灼眼的讨伐者’的对立面!”
      兰迪稍作停顿,但并未太久,似乎并不想让对方回答。
      因为这段谈话的前半句只是铺垫,真正的重点在于——
      “其实在查阅了你们并肩战斗的材料后,我还挺希望你们能在一起的。”
      一直仿佛是对什么都了如指掌的少年第一次浮现出了惊愕之情,尽管只有一瞬。
      “兰迪先生还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呢,现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不会这么说的吧?”
      羞涩中带着隐隐的消极,与先前相比,此刻坐在兰迪面前的“祭礼之蛇”坂井悠二像是一位情窦初开的男孩。
      倘若在座的是位情场高手定能从中寻找出破绽扭转僵局,只可惜兰迪自己对于男女之情也不甚精通。
      与其说是利用情感之事作为工具进行打击,不如说是想要通过诚恳的对谈寻找对方的不合理,继而说服对方。
      “最初一直是竭力辅佐对方,却在某天忽然刀剑相向,而后还掳走了对方,将其囚禁在自己的大本营内,最终在火雾战士的围攻下被其逃脱,这看起来就像是……”
      兰迪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挠了挠头,似乎是在思考该用什么词汇,最终——
      “那个,怎么说呢,有点像是‘霸占’失败……”
      (喂喂,你这措辞是怎么回事啊!)
      兰迪隐于桌下的右手紧紧握拳,时刻准备迎接对方因勃然大怒而发起的突袭,在脱口而出的刹那,他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呵呵,兰迪先生也这么觉得吗?”
      但少年除了再次流露出诧异之色外,并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现,双颊微微泛起的绯红仿佛是否想起了什么。
      (这孩子不会真对“炎发灼眼的讨伐者”做了什么吧!!)
      兰迪正为自己不当的措辞而感到羞赧,卡斯特拉的添乱无疑进一步扰乱了他的心绪,心中不由浮现出了曾经因意外而导致自己与迦蒂丝彼此尴尬的情景,以致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后半句话。
      “如果我说是因为别的原因,兰迪先生会信吗?”
      “……”
      沉默片刻,寄宿在戒指型“哥尔玛”中的红世古神打破了寂静。
      “归根到底,应该还是和‘炎发灼眼的讨伐者’有关吧?”
      契约魔神的话语不仅将兰迪拉回了现实,同时也启发了他。
      ——乐园‘无何有镜’的创造一旦完成,你们将获得永远的安宁。因为——
      ——也就是说,乐园‘无何有镜’,将成为阻隔前往现世的‘使徒’的一道障壁——
      ——只要目送着我们‘使徒’离开就好了……光是这样,你的世界就会恢复安宁——
      ——已经、够了……你们已经没有必要抗争了……火雾战士啊——
      ——你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
      曾经以为是为了瓦解火雾战士士气的话语,虽然从一定程度来说的确是否定了火雾战士存在的意义,但如果从另一角度来看,也许有着不同的意义。
      喜欢一个女孩,不想让她遭受危险,不忍她面临日日战斗的处境,不愿承认她的宿命只存在于消灭或被消灭之中。
      (何其傲慢呢!)
      但却是人之常情,至少是大多数男性的常情。
      即便是自己,也希望迦蒂丝尽可能地远离战斗。
      (终究、还是少年啊……)
      恍惚之间,兰迪发现坐在自己对面不再是统御『化妆舞会』的“祭礼之蛇”坂井悠二,而是少年模样的自己。
      当时的他尚未触及红世,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笑起来好似春日里的阳光,梦想与表妹一起看遍这世界,愿牵着表妹的手去往最遥远的远方,感觉自己有双能飞越高山和海洋的翅膀,借此飞过家族的期许和束缚。
      (已经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吗……)
      收起伤感、放下回忆,银发披肩的诗人小心翼翼地斟酌已到嘴边的语句。
      关于对方的提问,坂井悠二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引以为豪地炫耀,这更证明了他对这份感情的重视。
      如果此时贸然地直接否定其立场或对其做法横加指责,恐怕会当场惹怒对方,导致局面彻底失控,对于一场谈判来说,这是无论如何都要避免的。
      不进行直接否定的同时,还要将谈判逐渐引向对自己有利的方面。
      (如果提摩希在就好了。)
      被称作“远谋の圣主”的提摩希·亚历山大长期负责组织的外交事务,拥有丰富的谈判与沟通经验。
      环顾四周,在这个黑、白、灰三色构筑的密闭空间里,唯有他与『化妆舞会』的盟主,“祭礼之蛇”坂井悠二。
      (只能靠自己了吗……)
      “唉,年轻真好,那会儿我们也曾为了一个人与世界为敌。”
      为了拉近与“祭礼之蛇”坂井悠二的距离,银发的诗人不惜自揭伤疤,有模有样地效仿自己契约魔王的语气发出一声叹息。
      “是啊是啊,一晃儿数百年了。”
      寄宿在宝戒中的红世魔王默契地与自己的契约人唱起了双簧。
      “兰迪先生该不会是说‘棺柩裁缝师’迪丝小姐吧?”
      对方能这么迅速地说出这个名字多少还是令兰迪有些意外的,尽管他为了『葬式之钟』而与众多火雾战士交恶的事广为流传,但大家的关注点普遍都集中在了红世魔王“冥奥之环”身上,而忽略了一个人,也是那场战争的导火索,火雾战士“棺柩裁缝师”迪丝。
      正是“棺柩裁缝师”迪丝的殒命,导致了红世魔王“冥奥之环”的暴走。
      也正是“棺柩裁缝师”迪丝的殒命,让兰迪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公。
      然而“祭礼之蛇”坂井悠二能立即抓住关键点,可以归咎于其视角的不同寻常,可也不排除对方早已对其有过深入的了解。
      “嗯,迪丝生前为了守护世界的平衡而四处奔走、竭尽全力,最终却死在了被守护的人类手上……”
      灵动的荧绿双眸,纯真不带一抹阴霾的笑颜,当她全力奔跑时,裙摆微微扬起,风却只能在身后无奈地追赶。
      仅仅是再度回忆,便心痛不已,如果说与表妹的日子是遥远的年少,而与迪丝并肩战斗的日子则是不可取代的青春。
      同样陷入哀愁的还有听众,“祭礼之蛇”坂井悠二,也许“棺柩裁缝师”迪丝的命运也勾起了他对于“炎发灼眼的讨伐者”的担忧。
      “在那之后,我们与‘冥奥之环’以及「葬式之钟」一起与世界为敌,试图复活‘棺柩裁缝师’。”
      当气氛渐渐被带入悲伤之时,契约魔王“哀伤冰火”(真名为“哀琅朧燹”布吉拉·狄俄尼索斯)及时接过诉说者一角,继续将故事推进。
      “直到某天,我们遇到了‘焰刃舞者’,一场恶战过后,我的契约人终于回想起了最关键的东西。”
      “想要帮助更多人,想要认识更多的朋友,想要和大家一起看更多的风景……”
      兰迪合起了双目,仿佛又回到了阳光明媚的那一天,身边流淌着涓涓细流,迪丝坐在岩石上,双脚自由地踢着清澈的溪水,红世魔王“冥奥之环”炫耀着自己的契约人最新的“戏言”,吉尔斯枕着长枪,远远地注视着。
      “那是迪丝的心愿,是她一直挂在嘴边的话语。”
      许多年前,他们曾是朴素的少年,不知爱为何物,也不怕付出自己一生,相信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相信每个陌生人,相信自己会成为最想成为的人。
      (如果迪丝真的复苏了,看到这副局面是会感动呢,还是生气呢?)
      所以,他不希望眼前的少年与曾经的他们一样,错过了名为“爱”的情感,忘记了“她”的愿望,迷失在了“世界”中。
      “……”
      少年盟主没有做声,对于兰迪所讲述的故事若有所思,先前眼神中的锐利稍有收敛,但还远远未达到足以动摇心中想法的地步。
      (看来也就只能这样了。)
      兰迪明白关于感情之事就此点到为止,过度深入只能适得其反。
      “所以,我没有拒绝「星月辰光」的邀请,毕竟迪丝已经看不到了,作为与她共度最后时刻的同伴,想要代她和大家一起看更多的风景!”
      即使效果并不如预期,他依旧按原计划婉转地将话题切回到『星月辰光』之上,向对方诉说往日之事好比是朝湖水中投入石子,不求湖面会因此波澜万丈,只要能激起阵阵涟漪便已足够。
      “我已不再是红世之神,和拥有能在在两界的夹缝中复写一个新世界的创造神大人不同,故而只能和契约人在有限范围内努力维持住一个红世使徒、人类、火雾战士三方和谐共处的团体,还请多多包涵。”
      紧接兰迪的自述,契约魔王适时地自降身份试图从另一个方向解开对方固若金汤的防御。
      “‘哀琅朧燹’过于自谦了……”
      相较最初,“祭礼之蛇”坂井悠二的神情柔和了不少,或许此时的他已将“银月诗人”视作少数与自己立场相近之人了吧。
      “其实,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作为我们「化妆舞会」的同盟进入‘无何有镜’,这样大部分红世使徒应该不会为难你们了,只不过火雾战士那边就……”
      的确,基于红世使徒们对于“祭礼之蛇”的崇拜及『化妆舞会』的武力威慑,『星月辰光』成员的人身安全可以有一定程度的保障。
      只不过,身为同盟却什么贡献都没有,徒然享受他人拼搏得到的权利,这对于一个独立组织而言,未免有些太过难看了,与其说是比肩的同盟,更有种寄人篱下之感。
      (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让我自己来提交换条件吗?)
      如果是兰迪个人,想必应该会回绝这种方式吧,但此刻他的身份是『星月辰光』首领,必须要为了组织的未来考虑,与『化妆舞会』携手进入“祭礼之蛇”创造的新世界无疑是目前能预见的最有利于组织未来的发展之一。
      (行吧,只要能保证进入新世界伊始不遭剿灭就行,只要能挺过最初的阶段就安全了!)
      兰迪仔细观察眼前的少年,试图辨别其中是否存在着陷阱,可面对那张看似诚恳的面容,他完全找不到任何的疑点。
      即使默默询问契约魔王,卡斯特拉也表示暂时想不到什么不妥。
      “所谓‘无功不受禄’,既然「化妆舞会」愿意接纳我们「星月辰光」成为同盟,那我们也得稍微出下力吧。”
      兰迪不自觉地整了整衣领,与对面的少年不同,初为首领的兰迪不免还是有些紧张,尤其是关乎整个组织的决策时。
      这份重压远比自己在面临生死时沉重,或许这就是背负他人命运所带来的责任吧。
      “我们会调查并处理‘業火烻顔’所带来的问题,也包括‘苍穹四角’和以其为首的「魔术殿堂」,没问题吧?”
      “嗯,那一切就拜托「星月辰光」了。”
      与自己相比,坂井悠二显得十分自然,有一种普通的人类朋友间相互拜托的错觉。
      是成为火雾战士太久开始怀念过去了吗,还是对方故意营造的陷阱呢,他不得而知。
      “对了,‘炎发灼眼的讨伐者’为首的火雾战士侧,我们也会尝试去沟通下的,没问题吧?”
      似乎是为了扳回一城,调皮的契约古神故意再次提及了某个名字。
      “夏娜,是叫这个名字吧,我们不会对夏娜小姐说多余话的,还请放心。”
      瞬间,坂井悠二脸上的平和消失了,化作了丝丝的怒意,显然,这位喜欢捉弄人的“老顽童”的目的达到了。
      “不知‘業火烻顔’可曾担心过我们会在这里直接动手呢?”
      “不曾,毕竟作为红世现神的‘祭礼之蛇’是想要杀死身为古神的我吧,然而如果在这里我们败了,我是会逃回红世还是就地显现,你们没法预测吧,更何况先前的自在法可不是单纯隔绝这么简单哦~”
      坂井悠二警惕地观察四周,披散在背后的黑发闪现出龙鳞般的纹章,原本和善的双目瞬间透射出浓烈的杀气,令人背生寒意。
      “毕竟我原本的权能是编撰与传颂嘛~改写什么的最为擅长了,把原来隔绝的自在式变成能瓦解附着建筑结构简直易如反掌。”
      兰迪不由闭起眼,对于临近谈判尾声还要多此一举的契约魔王着实无奈,虽说可能引发谈判破裂的危险,但不失证明我方实力的一次宣告。
      “尽管这只是不成熟的契约魔王的一个玩笑,但‘星黎殿’的再次损毁,对于加紧赶工想要做什么的你们应该会严重影响进度吧?”
      “不愧是在红世上古时代就以才艺无双、随性而为著称的神祗呀,连契约的兰迪先生也是如此心细而大胆!”
      平和的少年音中却渗着神祗不容侵犯的威严,明明应该是红世魔神才拥有的知识却又夹杂着人类少年的口吻,令人分不清到底是谁在主导。
      “那么,关于迦蒂丝小姐的安危,兰迪先生不在乎了吗?”
      看似轻柔而不经意的一问,无疑触及了兰迪内心最不安的角落。
      “!!”
      眼看一场大战即将爆发,见状不妙的契约魔王及时出口制止了这场因自己而起的争执。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是我玩笑开过了~还请原谅~”
      毕竟以目前的局势,彼此在相互试探后同时收手,回归合作才是最好的出路。
      “我刚才也激动了,希望兰迪先生不要见怪。”
      兰迪深吸一口气,略作舒缓,对于面前的少年以及自己的契约魔王着实有些佩服,为何能如此迅速地在各种情绪间切换。
      或许,这就是立于顶点之人的器量吧?
      “我们这边才要道歉,往后的日子还请多多关照!”
      红世组织『星月辰光』首领,“银月诗人”兰迪。
      红世组织『化妆舞会』盟主,“祭礼之蛇”坂井悠二。
      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祝你们和‘炎发灼眼的讨伐者’早日达成和解。”
      “也祝兰迪先生和迦蒂丝小姐幸福~”
      银发青年与黑发少年相视而笑,彼此都带着对各自心中爱恋少女的害羞。
      有一刹那,两人仿佛看到了跨越了时空的自己,带着不曾磨灭的青涩与期许,一如与世界初相见。




第十章 风は吹いている(风正在吹)


      顺利与『化妆舞会』达成共识,一直悬在兰迪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再次与“祭礼之蛇”坂井悠二并肩走在砖石构筑的狭长廊道。
      尽管两人依旧鲜有交谈,但已不像来时那般彼此提防。
      踏出通道的刹那,一阵强风拂过,大事已成的银发诗人不由闭起眼,久违地享受夜晚凉风所带来的自由与舒畅。
      抬起头,那片虚伪却绚烂的星空依旧静静守候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生出了些许的怀念之情。
      那时,他身在希腊,无需承担任何责任,每天只是静静地仰卧在立柱顶端,遥望浩瀚的星空。
      (平凡已逝……)
      收回思绪,望向广场,迎面与迦蒂丝的目光相撞,那双宛若湖水般的澄澈红眸中满溢出深深的担忧。
      见兰迪安然无恙归来,少女缓缓舒了口气,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害羞地低下了头,一双若隐若现的双翅扑哧扑哧地拍打,不知是难掩悸动的内心还是想要驱走占据面庞的羞红。
      “还是那么可爱呢~”
      寄宿在戒指中的红世魔王亦恢复了常态,又一次调侃起了两人。
      正当年轻的诗人还在思忖要如何回应老魔王之时,一抹淡粉色的倩影突然而至,一同袭来的还有淡淡的奶香气。
      “诶~您就是『化妆舞会』的盟主呀~果然又帅气又强大呢~”
      软糯中带着些许的调皮以及一丝丝的魅惑,这个声音太过熟悉,甚至不需要转身望去,他便已知晓对方是谁。
      “是——‘醉梦の姬’缪西娅·皮科希小姐吗?”
      “!!”
      兰迪颇感意外地望向身旁的“祭礼之蛇”坂井悠二,面对在今天之前应该从未谋面的少女,这位统领千万红世使徒的盟主竟猜的分毫不差。
      虽然想将其视作巧合,但那是不可能的吧。
      (看来对方没少在我们身上下功夫啊……)
      正如自己契约魔王所说,想起不久前的针锋相对,兰迪不禁生出一丝后怕。
      缪西娅·皮科希的笑容犹如春风般拂过众人的内心,留下丝丝瘙痒与治愈。
      尽管不擅应付总喜欢戏弄人的“醉梦の姬”,但他并不排斥对方,自从相识以来,那份无邪的笑容就一直洋溢在缪西娅·皮科希的脸上,无论遭遇何等困境,无论身处何等险地,未曾消逝,更为珍贵的是,这份笑容中竟感觉不到丝毫的虚伪。
      不仅是自己,组织中很多人都将“醉梦の姬”视作安定剂般的存在。
      只不过——
      “原来盟主大人一直在偷窥伦家啊~”
      这位红世魔王太过热衷玩闹,曾无数次将事态置于危险的边缘,这次,也没能例外。
      对“祭礼之蛇”过于无礼的言语无疑激起了在场其他『化妆舞会』成员的不满,其中,以被称作“巫女”的“顶之座”赫卡特尤为明显,强烈的敌意映射出天蓝色的光辉。
      “呀,有人生气了呢,真可爱~”
      就和不久前调戏迦蒂丝如出一辙,“醉梦の姬”再次生动演绎了“声东击西”这个成语,她的目标一开始就锁定在了那位披着白色披风、留着及肩浅蓝发的少女。
      与坂井悠二近在咫尺的身影如桃花花瓣般散去,转瞬出现在了赫卡特的面前。
      身为“三柱臣”之一的赫卡特立刻向后退却,不由将宝具“三角锡杖”挡在身前,然而缪西娅·皮科希竟先一步以花瓣之姿绕到了她的身后,眼看伸出的双手即将从身后将对方环绕,一柄长枪却突然横在了两人之间。
      “还请缪西娅小姐不要对我可爱的小赫卡特出手!”
      谦逊中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强大的气场与挥动长枪所形成的风压令缪西娅·皮科希不禁连连后退了数步。
      兰迪循声而望,“千变”修德南单手执抢守在“顶之座”赫卡特的身边,即使有墨镜遮挡似乎也能隐隐感受到锐利的视线,其姿与护女心切的严父无异。
      经此威慑,识趣的“醉梦の姬”自然完全打消了捉弄赫卡特的念头,无论是对于组织还是自身,得罪“三柱臣”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见此情景,银发的首领面露苦笑地摇了摇头,继而把视线转移至自己的左手边。
      相较于本应留守在据点的却意外出现在“星黎殿”的“醉梦の姬”缪西娅·皮科希与“暴风雨之音”萨芽卡·塞特,性格偏文静的迦蒂丝要让人安心许多。
      探出长发的一对尖耳微微颤动,仿佛两只孱弱的小鸟,打探着周围的情报。
      一双红眸紧张地关注着对面发生的一切,似乎十分担心“醉梦の姬”的安危。
      (还是那么惦记别人的安危呢~)
      与她十指紧扣、相伴身旁的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紧要双唇,明显是在努力保持着克制,只是双眼中如火般的敌意终究还是让人有些担忧。
      (幸好这边没出什么乱子……)
      同样心怀怒火的还有“虚影の踊り手”琪雅,身材娇小的她独自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中,微微弓着身子,好似一只随时准备发动突袭的猎豹。
      对于这两名少女,兰迪不免心怀愧疚,明明已然身处敌营,却因为自己的关系而严禁两人出手攻击,为各自的好友复仇。
      “嘛嘛,「魔术殿堂」已不是「化妆舞会」的盟军了,会给她们报仇的机会的。”
      不知是否因为自己数百年间一直对契约人隐瞒了真实身份,一向以调侃为乐的古老魔王罕见地开解起了银发青年。
      “反倒是如果在这里和「化装舞会」起了冲突,那才是大麻烦呢”
      其实不用卡斯特拉提醒,兰迪也明白事有轻重缓急,只不过他无法做到像个没事人儿一样,毕竟,从小时候起,他就是个不忍看到女孩受伤的“傻孩子”。
      距离琪雅不远处,雪村麻友不知又在表演什么,逗得柏木雪羽笑弯了腰,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两人无关似的。
      (还好,只要“翩緜奏者”和“耀曇の修女”待在一起,就不会策划什么令人背脊发凉的恶作剧或者阴谋。)
      兰迪不由舒了口气,尽管“醉梦の姬”的玩闹差点引发了一场小争斗,但好在目前一切还尚在控制之中。
      两名组织领袖彼此望了对方一眼,微微点头以示最后的确认。
      “在场的诸位「化装舞会」同胞们,从此刻起,我宣布,「化装舞会」与「星月辰光」互为友方。”
      为了避免彻底卷入对方的战争中,兰迪与坂井悠二最终选择了“友方”而非“盟军”来定义双方的关系,以保持两个组织依旧拥有相对独立的自主权。
      “在此刻,我,作为「星月辰光」的首领,正式宣布与「化装舞会」达成合作,彼此相互协助。”
      “反对!”
      “什么!”
      “盟主——”
      ……
      很快,不同的声音便纷至沓来。
      由于『星月辰光』实际到场的资深成员只有“醉梦の姬”缪西娅·皮科希与“暴风雨之音”萨芽卡·塞特两名红世使徒,故而兰迪一侧收到的反对声主要是来自于“冰封の賢狼”缪西娅·皮科希与“虚影の踊り手”琪雅。
      这两人的反对并不出乎兰迪的预料,毕竟她们刚刚经历了好友亡故的打击,而且杀死她们好友的凶手就来自于『魔术殿堂』,一个曾经与『化妆舞会』并肩辅佐红世魔神“祭礼之蛇”的组织。
      因此,他快步走到两人身边,承诺在离开“星黎殿”后会和她们单独聊聊并给她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兰迪……还顺利吗……”
      迦蒂丝趁机轻轻拉住银发青年的衣角,缓缓抬起头却又很快地低了下去,但那双充满担忧的瞳眸还是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
      “没什么问题,一切都挺顺利的!”
      兰迪轻声回复完害羞的少女,转身又一次朝坂井悠二走去。
      在这短短数十秒的过程中,来自于其他『化妆舞会』成员的反对声不绝于耳,唯有“三柱臣”依旧不动声色。
      这样的局面倒是令兰迪有些没有想到,虽说『星月辰光』的确曾与『化妆舞会』有过数次交锋,但大体还是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应该不至于被如此厌恶。
      “为什么要和他们合作!”
      “他们不是和火雾战士一伙儿的吗?”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一声声质疑犹如打在窗户上劈啪作响的雨珠,扰得他不免有些心烦,若非是为了能获取进入“无何有境”的门票,他是断然不会想要与『化妆舞会』有所瓜葛。
      只可惜,偏偏天不遂人愿,如今『星月辰光』已然与『化妆舞会』结为了友军,而他作为一方首领,自然有责任向另一方阐明己方的意图。
      “当然不是啦~”
      本应在“顶之座”身后的缪西娅·皮科希不知何时移动了红世魔王“翻移之面纱”奥瑟的面前,似乎是为了保持与化身豹子的对方保持平视,身着粉黑相间抹胸裙的少女毫无防备地蹲下,微微侧头,一双灵动的双眸流露出些许的不满,又夹杂着一丝丝的委屈。
      “呜~~~真是的,伦家这么可爱,怎么可能会和那些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讨伐者一样嘛~”
      “不、那个……”
      面对这番颇具杀伤力的攻势,具现为挂着人脸面具的猎豹模样的红世魔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辩驳之语还未出口便已吞了大半。
      “难道说,奥瑟君是讨厌伦家吗?”
      这位以尽忠职守著称的直卫队长此时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在柔和却犀利的逼问下,完全没有反击能力,只能一步步向后退却。
      “缪西娅小姐,请不要再为难奥瑟先生了。”
      一旁像是从上世纪初古老照片中蹦出来的绅士般模样的红世魔王“冀求之金掌”有些看不下去了,只是正在兴头上的“醉梦の姬”又怎肯轻易收手呢?
      她迅速起身握住了马蒙的右手,将其拉向自己胸前,同时身子微微前倾,双目直直地注视对方,真诚得惹人怜惜。
      “伦家只是想多交个朋友啦~可以吗?”
      遭遇撒娇攻击的马蒙尽管脸上还保持着往常的平静,但他迅速抽回了被握住的右手,同时不自觉地向后挪了一小步,显然,他也没能抵御住。
      眼前的画面是如此的熟悉,忍不住笑意的兰迪侧过头,用手微微遮挡,佯装咳嗽。
      毕竟在『星月辰光』,这样的惨案每天都在发生,从他加入以来,遭遇“醉梦の姬”迫害的成员早已不计其数,就连他自己也深受其苦。
      但也得益于缪西娅·皮科希的出手相助,兰迪收获了片刻的宁静,得以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说辞。
      环顾四周,此刻他所面对的皆是在『化妆舞会』中长期司职指挥部队的强者,不同于一般恃强好斗的红世使徒,这些指挥官们在遇到问题时表现得更为谨慎与冷静,但同时也更难说服。
      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受到了,风依然在吹向未来。
      银发的诗人闭起眼,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将其缓缓呼出。
      即便闭上双眼仍能感觉到,确信着风正在吹向未来。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一场轻微的震动在所有人间蔓延,仿佛整个世界打了个寒颤般。
      即使前路是如何迷惘也好,而我的确在此存在着。
      因为这次震荡,原本沉溺于两人世界的火雾战士少女停止了欢笑,因“醉梦の姬”戏弄而手足无措的指挥官们恢复了冷静,一直静默不言的三柱臣们露出了疑惑之情。
      挪开阻挡在前路的瓦砾,我依然活于现世!
      就在数天前,这样的震荡也发生过一次,所有人理所当然地将目光投向了前次引发“胧天震”的“祭礼之蛇”坂井悠二。
      然而少年却面带微笑地望向了身旁的火雾战士,“银月诗人”兰迪。
      银发的诗人向前一步,薄唇微启,但是他的声音不是通过耳朵传入众人的心中,而是直接印刻进脑海里:
      “诸位,我等「星月辰光」绝非器量狭小之辈!”
      一柄长枪抗在肩上,一贯从容的“将军”依然保持着悠然的神态。
      (嚯——赫卡特酱应该会很不开心吧,若是单纯只有盟主模仿还好,没想到连这小子也学会了。)
      果不其然,宽大帽檐下,少女的表情虽没有明显的变化,但一双水色的瞳眸中却能感到露骨的敌意。
      “此次合作,吾辈不求他物,只为与尔等共存于新世界。”
      兰迪说到此处顿了顿,继而望向身为『化妆舞会』盟主的坂井悠二。
      同样身负重任的少年点头,表示自己已然与『星月辰光』首领“银月诗人”达成了共识。
      “虽缔结友好,但我等「星月辰光」并不会正面抗击火雾战士集团。”
      为了避免多方的误判,关于共同抗击的对象是谁,以及不属于合作应对的对象又是谁,兰迪必须在此说明清楚。
      “但会协助「化妆舞会」共同迎击「魔术殿堂」。”
      “哈?!!”
      相较于不针对火雾战士,在场的指挥官们更关注的是被视作“敌人”的『魔术殿堂』,这个不久前还与他们并肩作战的组织。
      “盟主大人,「魔术殿堂」不是我们的盟友吗?”
      面对属下的质疑,坂井悠二微微一笑,随即将话题抛给了刚继任总司令的红世魔王,“炀煽”哈勃利姆。
      “已经不是我们的盟友了,是吧,‘炀煽’哈勃利姆。”
      “是?!”
      虽然语气中带着些许困惑,但突然被盟主点名的红世魔王还是本能地向前一步,带着防毒面具的双头朝着坂井悠二的方向弯腰鞠躬以示恭敬。
      也许是在刹那间想明白了什么吧,当他抬起头时,萦绕在他周身的疑云消散了。
      “先前与火雾战士交战时,本应负责掩护我军两翼的两支「魔术殿堂」部队完全不见踪影,其余部队也始终处于无法联系的状态。”
      其中一个头率先描述当时的异常,随即另一个头做出补充。
      “另外,原本布置在北方的一支机动部队也遭到了不明身份势力的炮击,导致无法支援主战场。”
      哈勃利姆所提到的信息很快也勾起了“千变”修德南的共鸣。
      “的确,自从「魔术殿堂」去了希腊后,他们就再未出现过,甚至连盟主大人回归这么重要的时刻都缺席,实在有些奇怪啊!”
      与属下如同汇报般的发言不同,司职“将军”的修德南多了几分身为高位者的感叹。
      “最初失联还以为是遭到了火雾战士们的伏击,没想到是脱离我们单干了啊!”
      扛着长枪的“将军”向上推了推墨镜,露出一丝苦笑。
      “只是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还请‘银月诗人’赐教,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他们突然反水的理由什么?”
      不等兰迪接口,有一人率先说出了答案——
      “破坏新世界的诞生吧!”
      轻轻的一句话,低沉的声音,坚定而锐利,仿佛铜锤击地,激起的强风吹飞了所有。
      众人纷纷回头,利落的黑色短发中间夹杂一抹不羁的蔷薇色,带着耳机的“暴风雨之音”萨芽卡·塞特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相较于活跃的同伴,同为红世魔王的萨芽卡在平日里无疑低调许多,以致于时常有人因此而忽视了她。
      只是,一旦她决定踏入众人视野中时,其自身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丝毫不逊于“醉梦の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萨芽卡小姐说的没错。他们一开始目标便是如此,为了促成诞生‘新世界’的仪式而协助,然后再破坏仪式!”
      “太可恶了!”
      “真是恶劣呢!”
      ……
      很快,坂井悠二的话语便激起了在场所有『化妆舞会』成员的愤怒,一个个都显露出义愤填膺的模样,曾经并肩战斗的『魔术殿堂』已然成为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还真是好骗呢!)
      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混乱,兰迪和坂井悠二一致约定隐瞒关于魔神之争的情报,转而强调『魔术殿堂』的背叛,并将其的目的落在破坏仪式上。
      ——事到如今,曾经的军神“業火烻顔”是想要杀回来复仇吗?
      ——这可难说,当你和“天壤劫火”两败俱伤后,带着“苍穹四角”收人头的同时毁了新世界,一雪前耻的感觉肯定很爽~
      ——不对吧,倘若果真如此,你们的最佳策略应该是按兵不动,而不是与我们联合,除非,你们也是“業火烻顔”的目标!
      由于震撼,兰迪已经记不清当时这个声音是属于红世魔神“祭礼之蛇”还是名为“坂井悠二”的少年。
      唯有一点可以确定,身边的这个人(神?)并不是能轻易欺骗的存在。
      遥望眼前,因为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的突袭,星黎殿已变得残破不堪,尽是断壁残垣,然而『化妆舞会』的成员们并没有任何的垂头丧气。
      抬起头,虚假的星空中缓缓映出了迪丝、布丽塔·蒂娅·苏尔特、虞轩、伊丽莎白·莱娜·鲁宾等人的面容。
      即便是风停止了,也不会从这世界上消失。
      低下头,他的视线逐一扫向“醉梦の姬”、“暴风雨之音”、“翩緜奏者”、“耀曇の修女”、“虚影の踊り手”、“冰封の賢狼”……
      最后,落在了“妖蝶”迦拉忒亚·希尔芙身上。
      为了时时刻刻都能呼吸这风的气息,让我们从此刻开始做好自己能做之事。
      “那,我们启程了!”
      兰迪走向众人,一道蔚蓝的步道逐渐向前延展。
      即便这一日如何心酸也罢,即便这一日如何欣喜也罢……
      稍许停歇的风再次吹起,那是未来的方向。
      重新开始吧!





第十一章 Take Me Hand(抓紧我的手)


      随着距离中国传统的春节越来越近,街道上节日的气氛也愈发浓烈,有些商家挂起了喜庆的红灯笼,有些商家紧锣密鼓地张贴折扣海报……在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下,三辆出租车疾驰而过。
      他们的目的地是三十公里外的机场,在那里,一架事先由『傀轮会』安排的客机正静候这批非一般的乘客。
      迦蒂丝坐在后排,窗外的风景与行人迅速向后略去,在她的身旁是罕见地将力量、敏捷与冷静三点完美集合的女杰,火雾战士“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
      不过更吸引她目光的终究还是那位坐在侧前方的男子,“银月诗人”兰迪。
      (在梦里,感受到了光芒,感受到了爱的再次绽放……)
      在与兰迪分别的日子里,对方无数次出现在了她的梦中,也无数次给予了她跨越困境的动力。
      (应该不会是迦蒂丝的自作多情吧……)
      紧随他们之后的车中,“虚影の踊り手”琪雅好奇地张望道路两侧各不相同的店铺,位于她身后的雪村麻友枕靠在身边人的肩膀,一副不设防的模样,一袭黑衣的柏木雪羽微眯双眼,轻靠着“翩緜奏者”养精蓄锐。
      负责殿后的是“醉梦の姬”与“暴风雨之音”,但她们并没有并肩坐在一起,皮衣着装的萨芽卡·塞特位居副驾驶之位,俏皮的缪西娅·皮科希此时却横躺在后排座椅,幸福地享受着最爱的睡眠时间。
      一只巨大的飞鸟在钢铁森林上方不断盘旋,碧绿的六目逐一扫过下方一晃而过的车队。
      基于『星月辰光』与『化妆舞会』达成的合作协议,尚遗留在城市中的红世使徒们虽对突然闯入的兰迪一行人有所敌意,却也无可奈何。
      相较于雪村麻友、柏木雪羽、缪西娅·皮科希三人的淡然,其他人或多或少还是心存警惕的,毕竟红世使徒从本质上终究是一群肆意妄为的家伙,谁也无法保证这份简单的协议能完全约束他们。
      出于领队的责任心,同时也是谨慎性格使然,兰迪除了维系防御宝具“银月”的庇佑之外,冰蓝火焰始终隐隐环绕在他的右手,蓄势待发,若有任何无礼之徒胆敢妄动,恐怕难逃一场灭顶之灾。
      这一抹淡蓝色的微光在迦蒂丝的眼里如密林中指引的萤火虫,如月光里闪烁的繁星。
      (真是好美啊~)
      她模仿着恋慕的诗人,也在自己手心中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苗。
      对此毫不知情的司机将频率调到了一个更为轻松的波段,或许是看到三人穿的都比较单薄,又善意地将车内的空调温度向上提高了些许。
      回想起一个多月前三人临别时的谈笑风生,如同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令人觉得是如此的遥远。
      兰迪从一名普通的火雾战士,晋升成为了『星月辰光』的首领,如今更是红世古神的代言人。
      而自己呢,也从一名孱弱的红事之徒,一跃成为了恶名昭著的红世组织『双蝶』的领导者,同时也是被众多红世相关者所憎恨与恐惧的魔王。
      三人中唯一身份没有变化的只有“冰封の賢狼”米莎·卡玛拉,可是,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却先后失去了一直以来的挚友“沵迤雨师”伊萍,以及才交心不久的“睿智女神”帕拉斯·萨莎。
      明明是相邻而作,但米莎·卡玛拉没有再像过去那般与自己过分亲密,当得知暂时无法向『化妆舞会』复仇后,这位拥有一对可爱狼耳的少女陷入了沉默。
      抬起头,偷偷瞥视了对方一眼,“冰封の賢狼”面容平和,只是静静坐着,却散发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仪,就连昔日鼓噪的契约魔王此刻亦闭口不语。
      尽管迦蒂丝与这两起袭击并未有所牵连,但她终究是残杀无数红世相关者的“双蝶”之一,浓烈的自我厌恶还是不自觉地萦绕。
      (是讨厌迦蒂丝了吗……)
      “你们听新闻了吗,有个女孩为了和姐夫在一起竟然杀死了自己姐姐……”
      一语不发的尴尬气氛终究还是让人难以忍受,司机试图用最近闹得整个城市沸沸扬扬的“大新闻”为突破口。
      “真是的,这个社会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已然引爆了“大炸弹”的司机却浑然不知,继续侃侃而谈。
      不知该如何阻止对方的兰迪关切地透过后视镜观察迦蒂丝的状态。
      戳到了内心痛楚的女孩立即低下头,她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柔顺的前发顺势垂下,温柔地替她遮挡了来自兰迪的注视。
      (迦蒂丝也杀了关心自己的姐姐……)
      此时,一只手在她头上胡乱地摸了摸,随即柔弱的少女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拽向身旁之人,倒在了对方的怀中。
      “傻迦蒂丝,别钻牛角尖了!”
      轻轻的、看似不经意的一语,却浸湿了她的双眸。
      “呀嘞呀嘞,我家的小狼狼,这是要和‘银月诗人’抢人啊!”
      “就汝话多,还不是‘银月诗人’让咱好好照顾啊!”
      模糊的视野中,前方的背影似山若水,坚实却也温柔。
      (还记得吗?在那一天,我迷恋上了你……)
      那个无星的夜晚,在纷飞的火光之中,迦蒂丝诧异地凝望着拯救了自己的男子,两人的距离是如此的近在咫尺,消瘦面庞掩藏淡淡的温柔,银色长发随风飘逸,宛若星之王子。
      ——亲爱的,请不要伤害我的心,抓紧我的手,靠近我的心,成为我爱人,不要放开我的手。
      轻轻拭去泪水,女孩的心中不禁如此祈祷。
      (迦蒂丝明明那么坏,怎么能配得上的兰迪呢,可是……)
      无论如何贬低自己,无论如何决绝离开,那份出自于心的真挚恋慕却无法斩断。
      “闭上你的眼睛,你将会看到,有道彩虹,连接你我的心……”
      正沉浸在情感中的迦蒂丝突然望向米莎腰间的腰带型神器“格萊普尼爾”,因为这句诗并非第一次听闻。
      曾经一时兴起计划装睡捉弄对方,却意外被兰迪饮酒作赋的姿态所迷,而这就是当时的其中一句。
      “咦~~这不是兰迪先生写的吗?”
      “哈哈,没想到会被识破啊,其实前几天,‘银月诗人’独自坐在屋顶对酒当歌,恰好被我们听到了~”
      面对自己契约魔王的装模作样,还这般彻彻底底的失败了,米莎用她那小小的拳头狠狠敲了下腰带。
      “丢人!”
      重又恢复精神的迦蒂丝直起身子,车亦驶入了连接机场高架的隧道,附近红世使徒的气息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
      在这批留守的红世使徒中,大部分都是『化妆舞会』的成员,而其他的红世使徒此时纷纷在奔向最后战场的路上。
      “最新消息,日本继续遭遇恐怖袭击,截止到今早6点,日本境内又有多处机场及港口遭遇不明袭击。”
      “呵呵,真是一群蠢货啊!”
      听闻车内的广播,米莎·卡玛拉发出一声冷笑。
      自兰迪一行人离开没多久,“祭礼之蛇”坂井悠二便发布了“新世界”的诞生地及对红世使徒的约束,也就从那刻起,火雾战士们开始不淡定了。
      眼见背负杀戮的红世使徒不知何时会逃离,大批的火雾战士开始不断袭击世界各处的运输通道,尤其是机场与港口,试图以此阻挡红世使徒去往新世界。
      曾经自诩为正义一方、打着维护世界平衡的讨伐者如今俨然成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自私分子,甚至不惜将无辜人类一并牵连。
      至于红世使徒,由于“祭礼之蛇”不得啃食当地人类的禁令,如今反而成了更明事理的存在。
      “火雾战士这不完全成了笑话吗!”
      米莎望着自己的双手,笑容中带着浓浓的苦涩,不久前还在双眸中燃烧的怒火,此时已荡然无存。
      “制裁、讨伐,不过是愤怒的宣泄口罢了……”
      一直以来出现在迦蒂丝面前的“冰封の賢狼”都是飒爽、自由的,可这刻的米莎没有一丁点的霸气,只剩下落寞与疲惫,好像一个无助的小女孩,让人怜惜。
      “没事的,火雾战士的大家都是一些坚强的人,他们一定会想明白的。”
      “诶,一阵子不见,迦蒂丝酱已经能驯化我家的小狼狼了啊~”
      “瞎说什么呢!!”
      米莎用力地掐了掐腰带,试图以此来让自己的契约魔王“聖潔闇岚”芬里尔闭嘴。
      只不过话题的确是中断了,但影响却已经产生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画面红世女孩红着脸扭头望向窗外,同时以余光偷偷观察前排两人的反应。
      与红世无关的司机对后排乘客的谈话内容完全不明所以,因而根本插入不了谈话,只能专注于驾驶。
      兰迪似乎也没有对两人的谈话表现出特别的关注,一如先前牢牢盯着车外后视镜,以防来自莽撞之辈的袭击。
      (是迦蒂丝想多了吗~)
      经过一段昏暗的路程,道路的尽头再次铺满了光辉。
      出租车平稳地驶出隧道,骤然的光暗转换晃得扎眼,短暂的调试后再次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片绿色与清水交错的美景。
      “马上要到了。”
      恰在此时,兰迪侧转身,俊秀的面庞在阳光的映射下散发出迷人的光彩,微微扬起的银发披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竟有些炫目。
      每次醒来,看到那仿佛能透出柔光的脸庞,心中就有一颗花苞悄然绽放。
      这样的画面似乎无数次上演,在西式洋楼、在豪华酒店、在破旧旅馆……可无论出现多少次,小小心脏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跟着怦然跃动。
      远方的樱花盛开出一片粉白,飞翔的鸟儿在蓝天自由翱翔,高架在空中相互交错,宛若一条条嬉戏的巨龙。
      (你看见了吗,阳光洒满大地。)
      东升的旭日为大地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妆。
      (像闪耀在你的心,绚烂到令人着迷——)
      “似乎有火雾战士在接近机场!”
      正当迦蒂丝沉浸在美好之中时,兰迪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她的美妙遐想。
      依托与“彩弦博学者”芮伊较为不错的私人关系,“银月诗人”好不容易从『傀轮会』的渠道调集到一架能飞往俄罗斯的小型客机,再基于和『化妆舞会』签订的合作协议勉强打开了一条通往机场的路经。
      可是,如今事情变得有些麻烦了,一群不属于『傀轮会』的火雾战士一边与红世使徒交战一边迅速接近机场。
      就算是迦蒂丝也能轻而易举地猜到他们的目的——毁了机场阻止红世使徒前往日本!
      “我去配合「化妆舞会」阻挡下不速之客吧!”
      不待兰迪发号施令,“暴风雨之音”萨芽卡·塞特已然向战斗区域移动,不知何时醒来的“醉梦の姬”缪西娅·皮科希紧随其后。
      “小心点。”
      “真是一团乱了!”
      米莎使劲地挠着头,相较于不能为好友复仇,火雾战士轻易便陷入无差别袭击的不理智状态似乎对她的打击更大。
      火雾战士们的疯狂也着实吓到了迦蒂丝,作为较早就来到这片土地的红世魔王,她接触过不少火雾战士,这其中有充满愤怒的,也有保持冷静的,但终究还是以使命为重,像如今这般无差别攻击的情况闻所未闻。
      似乎是为了尽快赶到机场,兰迪淡化了整车的存在感,同时操纵司机,两车正以远超限速的速度向机场奔驰。
      悠然地一挥手,数个自在式飞散而出,霎时间一切已然布置妥当。
      兰迪一行人乘坐的出租车完全将高架当作了赛道,一辆又一辆地超越前车,但由于削弱了存在感,他们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瞩目。
      怔怔地盯着对方游刃有余的背影,少女的脸颊不由泛起阵阵红晕,心中那头小鹿又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亲爱的,请不要伤害我的心,抓紧我的手,靠近我的心,成为我爱人,不要放开我的手。
      只是自卑与不安不断从心底的缝隙中冒出,咕噜咕噜的,裹得一颗小小心脏好是难受。
      恶名昭著的过去,遭逢背弃的过往,如刺如鲠,死死卡在她的心中,令她不敢轻易迈开前行的步伐。
      久远的过去,迦蒂丝曾和姐姐住在一处天然的洞穴,洞穴附近有个村子,天性活泼的她时常显现为人类少女的模样去村子玩。
      在这期间,她认识了一个男孩,男孩的名字叫约翰,父母在一次行商途中遭遇劫匪而离世,从小和妹妹一起在全村人的照顾下相依为命。
      与他相识仅仅是因为一次狩猎的意外,在这之后,迦蒂丝便经常去帮他打理果园、打扫屋舍,有时也会和他一起坐在屋顶闲话家常,共同欣赏头顶的星空。
      没多久,一个名叫萨伊娅的女孩也加入了其中,无邪的三人一起度过了近三年的时光,他们时而在田地彼此追逐,时而在溪涧互相嬉戏。
      身为红世使徒的迦蒂丝十分自然地融入到了村子的日常中,经常会谨慎地利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周围人,村里人也都将她视作大家庭的一员。
      直到某天,一场火灾骤然发生。
      当她赶到时,跪在屋前的约翰双手已严重灼伤,在他面前还躺着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似乎是萨伊娅。
      通过存在之力追溯,迦蒂丝很快查明了事情缘由,原来是男孩的妹妹嫉妒萨伊娅一直占有自己的哥哥,所以才半夜纵火,导致了这桩惨案。
      与此同时,她也知道到了一些自己并不想知道的事。
      一个人若要存在,必然需要与他人形成羁绊,也可以说是因缘,因而循着存在之力去探寻,任何事物都无所遁形,也包括人与人之间的情感。
      萨伊娅早就对约翰产生了爱意,而约翰也没有拒绝,两人在迦蒂丝面前依然维系着表面上的三人友情,却在她离开后继续着属于他们两人的约会。
      正是两人长时间的在一起,才导致约翰的妹妹产生了自己哥哥被抢走的错觉,继而纵火烧死了她心中的恶魔。
      虽明确了真相,但如此残酷的事实只会毁了约翰,所以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
      自那之后,迦蒂丝的处境变得逐渐严峻,鉴于外来人的身份以及她异乎寻常少女的知识和气力,很快,她是此次事件行凶者的谣言甚嚣尘上,村民们对待她的目光变得愈发锐利。
      ——萨伊娅的意外其实是你弄的吧?
      最终,连约翰也失去了对她的信任……
      窗外的景色与过往的记忆一同飞快地向后方远去,车辆驶过道口,停在了候机楼的通道前。
      米莎·卡玛拉推开门,钻出了车厢,压抑许久的贤狼不自觉地伸展了一下身躯。
      正当迦蒂丝跟着准备下车之际,一只带着冰蓝宝戒的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抬起头,淡淡的笑颜依旧让人倍感温馨。
      你出现在我梦中,每个夜晚,因为只有你,在我脑海里!
      牵着兰迪的手,站在候机楼前的少女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
      (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
      上一次两人这般手牵手,还是在上海的时候,当时的自己还没有恢复红世魔王的记忆,兰迪也不知契约的是红世古神,一切都那么的平凡、那么的单纯。
      (愿成为迦蒂丝生命中的那个人吗?)
      害羞的少女望了一眼身旁之人,却只敢在心中默默地问。
      “嗨~你们也到了啊,火雾战士那边我们搞定了哟~”
      自动门缓缓打开,另一侧,“醉梦の姬”缪西娅·皮科希十分大方地挽着萨芽卡·塞特的胳膊,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骄傲以及想要被夸奖的撒娇。
      “一起走吧!”
      纤细的五指传来了一股暖流,胸口响起一阵悸动,大脑还未来得及发出指令,脚步却已急不可待地跟上。
      (抓紧我的手、靠近我的心,成为我的爱人!)


第十二章 信仰は儚き人間の為に(信仰是为了虚幻之人)

      在太平洋另一边的土地上,有一群隐匿于世界背后的人们正紧张地忙碌着。
      “‘炎发灼眼的杀手’这时候来找‘大地四神’肯定有什么行动!”
      “还没找到「星月辰光」的踪迹吗!”
      “苏黎世总部那边有什么新的指令吗!”
      原本宽敞的会议室此刻早已被各种资料、通话和投影设备堆满,在场的人们显得焦躁不安,其中几位身着西服的男子不断询问各地情况,然后向下属发出新的指示,哪怕是维持原来的命令也必须再次重复,似乎只要一停下手中的动作就会被什么吞噬般。
      然而,目前牢牢掌控会议室的这群人并非是整栋楼的真正管理者,其实际的主人极少出现在这个地方,即使是如今这般关乎火雾战士存亡的关键时刻,他也没有现身,而是前往了东边距离此处一公里左右的一家老商店。
      这家曾经充当过纽约支部并被冠以他自身名字的古老商店此刻已恢复了原貌,就在不久前,这里刚刚举行完一场足以决定这个世界未来的会议。
      在它的旁边,矗立着一幢外观潇洒的K法律咨询所大楼。
      楼顶上,两位女性正在谈论着什么。
      “虽为一人,却并非一人,那就是火雾战士了。”
      拥有一袭乌黑而美丽的长发的少女以轻盈的姿态转过身。
      “谢谢你们。”
      背对着炫目夜景展露出的微笑,尽管是处于逆光的方向,看起来却显得比夜景更为耀眼。
      此时,一只有着柔顺黑毛的美短缓缓从安全通道登上了天台,径直走向交谈中的两人。
      “抱歉,打扰各位了。”
      “!!”
      谦逊而有礼的声音,明亮而又略带妖艳的翠绿双眸,一条粉红细舌舔了舔前爪,呼出一抹绛紫色的火焰。
      “‘深邃炽焰’厄瑞克透斯吗?”
      从挂在女孩脖颈的项坠中传出了“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深沉的声音。
      “危险警惕。”
      听从契约魔王的警告,又获悉了来者的名号,威尔艾米娜立即进入了战备状态。
      由于不久前『星月辰光』与『化装舞会』的结盟,大多数火雾战士在得知这一情报后已将他们视作与红世使徒一样的敌人。
      只不过,当一些冲动的火雾战士前往『星月辰光』聚集在世界各处联络点试图进行清洗时,他们才发现『星月辰光』的成员们早已不知所踪,至今没人能查到发生了什么。
      “还请‘万条巧手’小姐冷静,周围的‘眼睛’尚未散去!”
      听似平淡的话语却巧妙地利用了第三方势力,成功制止了正欲战斗着装的“万条巧手”。
      “很抱歉又以这种形式与各位对话,毕竟你们这边关注的人实在太多了。”
      明明是同伴,可外界宿似乎并不信任“大地四神”与“炎发灼眼的杀手”,因而在得知两组人员会面的消息时,立即动用了大量的人员进行监视。
      即使善于借用人类火炬作为代行体的“远谋の圣主”也不得不使用可疑度更低的宠物火炬接近夏娜一行人。
      “缘由质询。”
      由于被“梦幻冠带”蒂雅玛特抢先一步,“天壤劫火”阿拉斯托尔便不再重复,只是在对方的提问上进行了适度的补充。
      “据我所知,贵组织历来游走于多方之间,从不对任意一方进行明确支持或结盟。”
      “的确,但这次的情况过于特殊,‘祭礼之蛇’的行动又过于迅速,已不容我们耗费更多时间去寻找一个万全之策了。”
      尽管以黑猫的姿态进行交涉有所不利,但“远谋の圣主”毕竟是位长期在各势力之间穿梭为组织谋求利益的专家,一番简单的寒暄后,他开始逐渐展露出作为谈判大师的本领。
      “首先,‘祭礼之蛇’坂井悠二宣布将会在不久后带领所有红世使徒前往‘新世界’,这对于一般的火雾战士与红世使徒只是加剧斗争的撕裂口,但对于努力构建人类、红世使徒、火雾战士三方和谐共处乐园的我们却是致命的,是足以导致组织瓦解、羁绊割裂的致命一击。”
      主动将组织自身的困境与弱点展示给对方,谋求一个同情或至少不是敌对情绪的柔和谈判基础。
      “其次,火雾战士们已陷入了一片混乱,哪怕是苏黎世那边也不例外,唯一尚能保持理智并交谈的恐怕只有你们了,然而想要找到并接近你们实属不易。”
      通过诉说火雾战士方的失责以及抬高交涉对象的价值,以此为自身的行为搭建一个合理的台阶。
      “不得已,‘银月诗人’先生只能先一步与「化装舞会」的首领,‘祭礼之蛇’坂井悠二进行接触。”
      最后,看似无意的点名既是表明签署协议的另一方是红世使徒最高当权者,也是暗示在自己眼中“天壤劫火”及其契约者“炎发灼眼的杀手”在火雾战士军团中的地位与“祭礼之蛇”坂井悠二在红世使徒中的地位相当, 同时给予与坂井悠二有所关联的“炎发灼眼的杀手”些许压力。
      “当然了,我们签订的协议并非是与他们联合对抗火雾战士,而是,另外的敌人!”
      在所有铺垫都完成后,“远谋の圣主”这才将协议中最重要的部分缓缓吐出,彻底化解对方的抗争心理。
      “另外的敌人?!”
      “寻求解答。”
      果不其然,在行云流水般的一番恳切陈述后,“梦幻冠带”蒂雅玛特与“天壤劫火”阿拉斯托尔以及他们的契约人尚未来得及对前文提出质疑便自然而然地被最后的“另外敌人”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各位可曾听说过名叫‘業火烻顔’的红世魔王?”
      “噢噢噢噢!”
      从项坠中传出了阿拉斯托尔极为罕有的震惊声,这是夏娜自契约以来从未见过的情形,毫无疑问,这个名号深深动摇了作为红世魔神的“天壤劫火”。
      “是阿拉斯托尔的熟人吗?”
      针对自己契约魔王异于往日的态度,长发少女不禁低头发问。
      “那绝不是什么熟人,而是背着罪业的复仇者——”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的红世还不被称作红世,还是一片富庶的土地,拥有着七彩的天空与澄澈的湖水。
      红世使徒们或打闹玩乐,或精研自在式,或吟诗作赋,或耳鬓厮磨,他们不需要进食,他们有无限的时间,他们可以肆意地挥霍,他们无拘无束而不知万物之贵。
      那时候的红世诸神四散在世界各处,与他们的信徒同水而饮、同席而坐,不曾觉得自己有多么尊贵,也不知教化信徒,更不懂定义世界的规则。
      在漫长的岁月过去后,终于有红世使徒厌倦日复一日的平和,他们开始偏离了正道,他们发动战争,他们吞噬弱者,他们强夺资源。
      然而神们却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他们之中有的选择带领自己的信众躲避纷争继续着自己的研究,有的热衷于指挥信众获取一场场胜利,有的与信徒们一同为生命的陨落与迸发创作出首首乐曲,有的则饶有兴致地旁观一幕幕悲欢离合……
      慢慢的,曾经七彩的天空被火团熏成了朱红,富饶的大地只剩下一簇簇尚未燃尽的残焰,愤怒、悲伤、惊恐在四处弥漫。
      神们,依然只是观察着、交谈着、歌唱着,也许他们也不理解为何会变成这样,也许他们只是好奇接下来的发展,也许他们什么都没想。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们的世界会毁灭的!
      ——这种什么也不做的神,我们不需要!
      ——变革吧!
      伴随不满的堆积,信仰逐渐失落,神们开始变得不再像从前般强大。
      在一些年迈而睿智的红世使徒的带领下,大批年轻的红世使徒们向着居于世界各处的诸神们群起而攻之。
      面对子民们的突然倒戈,神们没有丝毫的准备,最初的两名红世魔神很快便倒下了。
      然而接收到同伴死亡信号的其他诸神立即展开了行动,他们中的一部分立即向红世使徒们展开了猛烈的报复,还有一些则立刻藏匿了身形,也有极个别继续我行我素。
      但终究这场战争还是红世使徒们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大多数的红世魔神在这场争斗中都陨灭了,少部分红世魔神选择了舍去权能、改换模样隐匿在红世使徒中间。
      付出了巨大牺牲的弑神者们很快又迎来了一场战争,一场争夺权力的内战,最终,以满足跟随者愿望为己任的“祭礼之蛇”、严于律己打造铁一般跟随者的“天壤劫火”、善于蛊惑与引领周遭的“觉之啸吟”以及其他诸位领袖组成的联军获得了最终的胜利,而他们将所获得的上古之神们的权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融合与改写,继而平均分配。
      自此,诸神们完成了世代的更替,这个世界新的神祗诞生了,为了不忘记曾经的这一段黑暗岁月,他们将这个已然只剩下一片血红的世界称作为“红世”。

      “名为‘業火烻顔’的红世魔王便是昔日旧神中的一员,司掌战争、军事、复仇、地狱等权能,曾指挥信徒与我等大战七天七夜,受创后果断抛弃了仅存的四名神官及自身的权能逃脱,之后再无现身,不知所踪……”
      阿拉斯托尔讲述完毕后,天台只剩下夜风拂过的簌簌声,原本对抗“祭礼之蛇”率领的『星月辰光』已十分凶险,而今又突然冒出了一位执意复仇的上古魔神。
      当接收到超出承受极限的信息时,无论是人类还是红世使徒,本能反应都是质疑,尽一切可能将其踢入虚假信息的范畴。
      “信息来源!”
      威尔艾米娜直直地盯着闯入她与夏娜两人世界的不速之客,头顶的白色冠带传递出严厉的质询声。
      长期与形形色色人物接触的“远谋の圣主”十分清楚,倘若此时有所回应,恐怕接下来好一段时间都得耗费在解答疑问上,直至对方逐渐恢复冷静。
      纵然这次提出质疑的是被誉为战技无双的舞姬所契约的红世魔王“梦幻冠带”,但通过其愤怒中夹带慌乱的语气,提摩希·亚历山大可以断定,对方终究还是没能越过这一层心理。
      “我们的目标是「魔术殿堂」及背后的操纵者,而你们的目标是「化装舞会」及‘祭礼之蛇’坂井悠二,希望我们彼此可以互不干扰。”
      所以,以黑猫作为传达意志载体的谈判官选择忽略,而是继续直面会谈的主角,“天壤劫火”及其契约者,没有丝毫犯怵,坚定地执行他此行最初也是唯一的任务。
      “的确,在先前的战斗中,与「化装舞会」互为表里的「魔术殿堂」完全没有出现,也就是说‘祭礼之蛇’失去了对于那些家伙的控制吗?”
      “正是如此,这一点恰恰佐证了‘業火烻顔’的回归。”
      一猫一人,一唱一和,完全不顾周围同伴的疑问,兀自将话题向前推进。
      “阿拉斯托尔,能稍微说明下是怎么回事吗?”
      终于,夏娜还是忍不住开口,“天壤劫火”与“远谋の圣主”的对谈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直到此时,红世魔神才意识到自身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知不觉已将不知详情的三人(两人一魔王)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大部分的红世相关者大多听闻过『化装舞会』这个组织,这是一个由红世魔神“祭礼之蛇”直接统领的红世组织,其中的三柱臣“千变”修德南、“逆理之裁者”贝卢佩欧露、“顶之座”赫卡蒂均为“祭礼之蛇”的直接眷属。
      然而除了这个组织外,或许会有少数人知晓另一个名为『魔术殿堂』的秘密组织,他们和『化装舞会』一样,宣誓永远效忠于盟主红世魔神“祭礼之蛇”,其中的苍穹四角“螺旋叶纹”罗尔沃伊、“血舞”贝斯、“星之玛瑙”兹兹米特尔、“苦源公爵”比福隆斯和巫女“底之柱”爱丽雅特同样属于“祭礼之蛇”的眷属。
      但除了红世魔神外不会有其他任何人知道的是,苍穹四角及巫女并非是“祭礼之蛇”亲自创造或选中的,而是上一代的红世魔神“業火烻顔”逃脱时所遗留下的神官,历经血战的新神们为了巩固自身实力封印了他们的记忆,重塑了他们的存在,并划归给“祭礼之蛇”作为眷属。
      “所以,悠二现在是失去了对他们的控制吗!”
      “没错,‘炎发灼眼的杀手’小姐。”
      面对这过于夸张的谈话,威尔艾米娜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插足,不禁生出丝丝的落寞,蕴藏在酒红色瞳孔中的光彩略微变得有些暗淡。
      (在意无需!)
      察觉到自己契约人的失意,始终担任着导师般角色的“梦幻冠带”出声安慰。
      纵观四周霓虹闪烁,然而真正的黑夜才刚刚开始。
      “传闻‘银月诗人’向来谨慎,仅凭「魔术殿堂」失控便贸然前往敌营去探讨一个不知是否还存在的古神,想必应该还有更为直接的证据吧!”
      “本来还想藏着好好研究对策的,但这样恐怕是无法令‘天罚神’大人满意的吧?”
      保持着优雅的黑猫全身燃起了绛紫的火焰,从中逐渐分离出了一簇较小的火团,在火团中央似乎还包裹着什么。
      “在先前与‘苦源公爵’交手过程中,感知到了‘業火烻顔’的微弱存在。”
      位于中心的火粉缓缓飘向空中,那是不同于绛紫外焰的另一种存在,是浊紫与乳白交织在一起的双色,尽管只有零星点点,却异常炫目,其中蕴含的力量亦无比醇厚。
      “!!”
      没错了,那正是曾经的军神、复仇之焰、地狱的主宰者,“業火烻顔”的火焰颜色。
      这种如深陷沼泽般的感觉又回来了,即使是已然拥有了断罪权能的阿拉斯托尔也不禁感到丝丝恶寒。
      “你们与悠二交易,想要的是什么!”
      名为夏娜的女孩在这一个月里经历了太多,促使她从一个单纯的女孩快速成长为了一名能纵览全局的指挥者。
      由于先前的自在式,黑猫的存在变得有些稀薄,但这丝毫没有影响“远谋の圣主”作为组织谈判者的气场。
      “新世界的门票!”
      “你们想去新世界!?”
      “当然,或者说,只有新世界才是最适合我们组织生存的世界!”
      夏娜与威尔艾米娜彼此望了一眼,似乎是在商量什么,而两人的契约魔王几乎同时陷入沉默。
      “我们的目标是阻止「化装舞会」,即使这样,你们也不干预吗?”
      “无妨,进入新世界本就是无奈之举,如果‘祭礼之蛇’的创世失败了,对于我们不会有任何影响。”
      两位火雾战士的试探没有令“远谋の圣主”产生任何的动摇,毕竟『星月辰光』原本就将“无何有境”视为一场危机,因而新世界创立的成败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但是,如果你们成功了,希望你们能看在我们这次铲除‘業火烻顔’的功绩上,给予我们保护。”
      “哟,这是在两边下注吗?”
      或许是察觉到了异样,原本守在楼下的“悼词吟诵者”玛琼琳·朵也来到了天台。
      “我可爱的高脚杯也心痒难耐地想要赌上一局吗?”
      豪放的女杰狠狠敲击了夹在腋下的精装法典,纵然没能听到整个事件的全貌,却依然无所顾忌地闯入对谈中,在这一点上,威尔艾米娜自叹不如。
      “如何,夏娜小姐?”
      在交代那段鲜为人知的过去之前,“远谋の圣主”提摩希·亚历山大的交涉对象主要为唯一知晓往事的“天壤劫火”,然而当众人都逐渐接受了这段历史后,他把主要的谈判目标悄然变为了最具有主导权且最能理解组织主张的“炎发灼眼的杀手”。
      这种灵活变通同时兼具针对性的谈话策略是他能长期担负组织对外交涉的原因所在。
      “阿拉斯托尔觉得呢?”
      由于事关重大,尽管心中已有了大致的主意,但她还是谨慎地向自己的契约魔王询问。
      “最后有一件事,我希望你们能坦诚告知!”
      从夏娜身前的吊坠“克库特斯”中传出的声音中能明显感受到神的威仪,毫无疑问,接下来这个问题的对答十分重要。
      “‘银月诗人’所契约的到底是谁?!”
      “古神‘哀琅朧燹’布吉拉·狄俄尼索斯。”
      先前始终含糊不清的提摩希·亚历山大这次没有选择继续隐瞒。
      其实,在正式会谈前,他便已经与“银月诗人”达成一致,对于红世古神这一身份能不提就不提,如果对方实在追问,坦诚相告好过故意欺瞒。
      “是这家伙啊,难怪知道‘業火烻顔’的存在。不过,如果是他作为首领的话,那「星月辰光」反倒是现下最应该拉拢的存在。”
      有了唯一亲身参与了那场久远大战的存在——“天壤劫火”的盖棺定论,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不便再说什么。
      “我,‘天壤劫火’的契约人,‘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同意这份协议!”
      “我代表‘银月诗人’先生感谢各位的理解。”
      燃着绛紫火焰的猫以优雅的姿态低头表示感谢,继而慢慢消散。
      “那么,我就再此向各位告辞了。”
      倏地一声,纤瘦的短毛黑猫瞬间散称点点火粉,装点着这片略显寂寞的夜空。
      远方的轮渡上,一位男性遥望着远方的月亮,抿了口杯中的红茶。



第十三章 雪落下的声音(上篇)

      阴沉的天空下,冰凉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银发女孩茫然地漫步在雪地中,跌跌撞撞而又步履蹒跚。
      一直佩戴的圆形冬帽已然不知去向,象征着高贵的银白秀发凌乱不堪,深紫大衣布满了大小不一的伤痕,有几处甚至残破地只剩下挂着的布条。
      血迹,女孩的身上四处都沾染着暗红,仿佛不久前沐浴了一场血雨。
      伸出手,雪轻轻地落在掌心,静静地融化成水,慢慢地顺着掌纹流下。
      回望身后,同伴眼眸中的那个自己是多么的形单影只。
      那个曾经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高大男子,已经不在了。
      相逢,如果是前世的注定,那么今生,已然把痛和快乐都尝尽。
      “哈根、先生……”
      她,捂着受伤的右臂,独自走着。
      娇嫩的小手紧紧握住纯白权杖,尽管伤口已然愈合,但依然残留着触目惊心猩红血痕。
      未干的泪痕下,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紧咬薄唇,一双明眸中印满了悲伤与落寞。
      “怎么样,夏洛蒂,还能坚持吗?”
      透过镶嵌在纯白权杖顶端的鸨红宝石,契约魔王“婧雨缨狮”泰芙姆特温柔地询问自己的契约人。
      “嗯。”
      小小的脚印渐渐被白雪所覆盖,她,忍不住望向远方的城市。
      茂密的针叶林静静地守望着宽广的平原,一切是如此安宁与平静,看不出任何争斗的痕迹,灰色的建筑、苍白的雪原、蔚蓝的天空、深绿的森林……就这么默默存在着,一如过去的无数个日夜。
      只有漫天的大雪还在不谙世事地下着,轻柔却也无情。


      数十分钟前,脱离了大部队的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与哈根·克努特一同停步在一家咖啡馆前。
      由于这座城市坐落于远东地区,相对人烟稀少,两人一边感受冬日和煦的阳光,一边欣赏当地人们的简单生活,不时享受踢起路边积雪的快乐。
      “好香的咖啡味~”
      然而即使是这短暂的幸福也是不被允许的存在。
      “好浓郁的红世气息!”
      紫色火焰如水中晕开的颜料般在城市周围不断向上爬升,最终在市中心的上方交融,绘制成一副虚假的炫美星空。
      画布合拢的刹那,城市中的一切停止了,从这一刻开始,这片土地成为了只属于红世相关者的舞台。
      (是“星之玛瑙”兹兹米特尔!)
      哈根·克努特向身旁女孩使了个眼色,继而迅速跃上了一旁建筑屋顶,曾经的他亲眼目睹了对方毫发无伤地消灭了一整节列车的火雾战士。
      (恐怕这次很难全身而退了……)
      一双亮银眼眸在黑夜中隐隐透出敏锐的光彩,好似展翅翱翔于天际的雄鹰利目,略带卷曲的苍白色毛发随着夜风微微摆动,又恰如迎风而起的丝丝柳絮。
      伴随封绝从四面八方袭来的,还有数支身形怪异的红世使徒大军。
      (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支援『库贝里克的交响乐』部队惨遭全灭的画面至今依旧历历在目,当时未能替同僚复仇的怒火始终在心中灼烧。
      哈根·克努特一双银瞳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前方袭来的大军,魁梧的身姿迎风伫立,额前的叉状伤疤不禁令人心生畏惧。
      然而目力所及的范围内,他却没能发现自己想要手刃的对象,明明封绝呈现出的是正是目标的颜色。
      曾经那场几乎一边倒的战斗中,“星之玛瑙”兹兹米特尔除了使用“封绝”,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战场,仅仅依靠“底之柱”爱丽雅特的磷子军团就全灭了对手。
      如今亲自面对这般强悍的敌人,哈根·克努特的眉宇间不由闪过一丝不安。
      收到同伴信号的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虽从未与“星之玛瑙”交过手,但袭来的压迫感毫无疑问地彰显了对手的强大。
      “能搜索到敌人主将的位置吗?”
      面对同伴的请求,女孩不甘地摇了摇头,其实在封绝出现的刹那,她就已经施展了搜索自在式,然而除了正面袭来的红世大军外,一无所获。
      明知道施展封绝的红世魔王身份,却迟迟无法捕获其位置,不禁令人焦躁。
      “看来这次的坏人很喜欢玩捉迷藏呀~”
      发出稚嫩的声音的正是女孩的契约魔王“婧雨缨狮”泰芙姆特,这种犹如游戏般的纯贞口吻配以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无邪的笑容,有一种无法预测的恐怖感。
      “虽然好像味道有点奇怪~”
      女孩举起双手,鸨色火团逐渐膨胀,一簇簇较小的火团从中冉冉升起,好似逐渐伸展的枝丫。
      “但还是全部烧掉吧!”
      脸上流露出的是毫无防备的笑容,红唇皓齿间吐露出的却是最为凶残的话语,银丝在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小小的火团不断从中迸出,袭向城市各个角落,同时也击向正在不断逼近的红世使徒大军。
      很快,一些看似无人的角落在遭到鸨色火团攻击后均显现出了一位穿着紫色大衣、戴着紫色耳钉的成熟女性。
      遭到贯穿的女性们身上均留下了拳头大小的空洞,除了其中一人侧身躲避而未遭厄运。
      敏锐捕捉到这一异象的哈根·克努特双腿一蹬,迅速移动到对方面前,炽白火粉交织成雾气般的存在萦绕在他的左手手腕。
      “喝——”
      迅猛的一拳结结实实地击打在成熟女性的身上。
      (手感不太对!)
      可实际的触感却好似打在了水中,随即在他的眼前亮起一道强光,哈根·克努特本能地闭上了双眼。
      “注意周围!”
      契约魔王的声音令他迅速睁开双眼,环顾四周,身边的世界竟在短短时间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代化的建筑与行人已然消失不见,只有一望无际的荒凉大地。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美丽的天空,各色星辰点缀在淡紫穹顶,分外迷人。
      “!!”
      然而致命的危机就夹在这份美丽之中,高悬天际的星辰突然急速坠落,哈根·克努特立即以白雾为屏障,形成一层保护,抵御来自空中的轰炸。
      密集轰炸过后,周身的白雾逐渐消散,一双银眸警惕地环顾四周,然而所见画面却令他异常惊愕,在自己周围没有留下丝毫战斗的痕迹,头顶依然是那片挂满繁星的不祥夜空,周遭静止的行人也与先前别无二致,仿佛之前自己所看到的刹那只是幻觉。
      可自己的的确确是遭到了攻击,自在式承受到的剧烈冲击绝不是假象,他能感受到。
      (怎么回事!)
      战况丝毫没有给予他过多的时间思考,红世使徒大军已侵入到了他的攻击范围内,炽白火焰环绕双拳,高高举起的双手仿佛抓住了什么似的,用力一抖,随即一道炽白火焰迅速沿着水平方向延伸,构筑出一道厚实的炽白砖墙。
      “拍蚊子咯~拍蚊子咯~”
      随着纯白腰带中传出欢快的孩童笑声,哈根·克努特举着巨墙直直地向下砸去,尚未反应过来的红世使徒瞬间被拍压成了零星火粉,躲过第一波攻击的红世使徒还没来得及喘息便又被四散飞出的火砖击中,终究没能幸免。
      然而片刻之后,周围的场景又一次发生了更迭,无垠的荒凉旷野、炫目的斑斓星空再次呈现。
      “!!”
      已然遭受过一次攻击的哈根·克努特迅速筑起防御自在式,果不其然,轰炸如期而至。
      (可恶!)
      再次经受突袭的战士没有等待,敌人的攻势稍稍减弱,他便立刻退散白雾,抬起早已炽热的双拳正欲朝着天际打出,却发现空中的星辰依然高挂。
      (难道……)
      久经沙场的强者“白壁守卫”顿感不妙,立即重又聚拢散在四周的白雾形成一层严密的屏障进行防御,巨大的冲击声又一次响彻耳畔,他,再次从末世般的繁星次坠落中存活。
      又一次的攻击终了,他迅速抬起头,一切又毫无征兆地回到了熟悉的场景,甚至都没能察觉到何时发生的变化。
      (怎么回事!)
      纵使拥有丰富的交战经验,但像这般诡异的现象也是他未曾遭遇过的,是逼真的幻象吗,还是货真价实的攻击,他居然一时无法给出令自己信服的判断。
      “被人打了那么多下竟然还是没有办法看透!!”
      窝囊与不甘在心中憋出了一团熊熊烈火,却只能肆意发泄在面前的红世大军身上。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一定能识破敌人诡计的!”
      契约魔王的安慰令哈根·克努特的心境略微平复,白色的高墙拔地而起,将逼近的红世使徒嵌在了墙体中,挣脱不得。
      尽管还无法明晰敌人自在式的具体原理,但之前的每一次转换场景都是发生在自己攻击敌人之后,因而他推断这可能是一种反击式的自在式陷阱。
      (如果不击杀他们,而是困住他们,会如何呢!)
      突然,一股巨大的鸨色浪潮从他身边掠过,瞬间淹没并吞噬了无数的红世使徒。
      “夏洛蒂!!”
      几乎同时,距离他数米远的女孩愣了下,随即向前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紫色外衣因大小不一的割痕变得残破不堪,全身均有不同程度的灼伤,右臂一道长长的伤口格外触目惊心,鲜红的血液汩汩地向外涌出。
      “——”
      环顾四周,没有任何攻击的痕迹,唯有衣物的碎片与夏洛蒂的鲜血。
      (这就是我刚才的状态吗!)
      毫无疑问,攻击是货真价实的,而发动的契机应该也如自己猜测的一般,是一种反击式的报复。
      遭受重创的夏洛蒂没有胆怯,摇摇晃晃地重又站起身,鸨色火焰在脚边萦绕,似乎正在为下一次的攻击做准备。
      “不可,你会被敌人反击的!”
      见到此情此景,哈根·克努特快步跃至女孩身边,喝阻对方。
      夏洛蒂朝着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明亮的双眸透着自信的色彩,鸨色浪潮又一次席卷了红世大军。
      不过,这一次的巨浪并没有把一切都带走,除了受到攻击而化作火粉的大多数外,还有三名红世使徒被鸨色液体紧紧包裹。
      在他们的身体中,嵌着钻石般形状的晶体,其内部透着忽蓝忽红、捉摸不定的紫色。
      “这应该就是自在式本体了吧~”
      在攻击的同时进行识别并迅速捕捉,如此精湛的技艺,不愧是作为自在师的存在。
      哈根·克努特微微皱眉,锐利的视线扫过战场的每一处角落,聚焦的目光逐一识别每一个敌人,试图寻找幕后黑手的所在。
      可是,除了越来愈多的被捕捉的自在式机关以及逐渐包围的红世大军,没有任何的进展。
      (情况不容乐观啊!)
      尽管魁梧的身形以及额头的疤痕很容易让人留下嗜战鲁莽的印象,但哈根·克努特实际却是一位头脑派,尤其越是火热的战斗中,头脑越是冷静。
      从发生接触至今已经十几分钟了,敌人始终没有露出真容,只有自己在一味挨打。
      与愁眉不展的“白壁守卫”不同,外表年幼的“純穉公主”似乎十分享受。
      鸨色浸染的浪潮不断从各处涌出,拍打着惊慌失措的红世使徒;身披鸨羽的飞鸟在空中自由自在地翱翔,不时撞击聚集在一起的入侵者;鸨岩覆盖的尖刺屡屡从平地冒出,将无数的红世将领洞穿……
      深紫色的圆形冬帽下露出丝丝银发,一双赤红瞳眸宛若宝石般璀璨,脸上的笑容纯真无邪,如果这般模样的女孩出现在日常生活中,一定会是许多人忍不住夸赞可爱的“小天使”。
      但遗憾的是,这里并不是普通的日常,而是血与火所铸就的战场,拥有这份容姿的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手中玩弄的也不是玩偶,而是无数敌人的性命,因此,她所匹配的形容词变成了另外两个字,“魔鬼”。
      碍于巨大的伤亡,不久前还来势汹汹的红世大军逐渐放缓了前进的步伐,对于消亡的恐惧使他们裹足不前。
      仅仅一人便拥有如此强悍的威慑力,这就是被称作“純穉公主”的强者。
      同样作为火雾战士强者的哈根·克努特选择与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相背而站,默契地守护对方的身后。
      尽管密布在战场的鸨色眼球足以为同伴提供全方位的视角,但这毕竟是红世魔王“星之玛瑙”设下的棋局,回想起不久前亲眼目睹的那场杀戮,魁梧的北欧战士丝毫不敢大意。
      与之相对,红世大军侧也同样保持着高度的警戒,一双双眼睛都紧紧盯着被围在中央的两名火雾战士,同时对周围环境不敢有片刻的掉以轻心。
      在这场以性命为赌注的对峙中,只有“純穉公主”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依然在肆无忌惮地玩耍着,而红世使徒们则随着她的攻势四处躲闪,仿佛是遵从主人指示的木偶般。
      用以引爆伤害的自在式一个个遭到鸨色火团的禁锢,转眼间,包围两人的红世大军中就呈现出了数百个被火团包裹的自在式。
      “所以我才讨厌聪明的孩子!”
      耳畔突然响起的女性声音令两位火雾战士一惊,然而当他们望向身边时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这么快就得结束第一幕了。”
      这个无法探寻到源头的声音轻柔中透着掌控一切的淡然,但又夹杂着些许的不耐烦。
      伴随“第一幕”三个字的终结,碎裂声此起彼伏,原本遭到束缚的晶体逐一破碎,流出浓稠的紫色液体,液体透过火团滴落在地,渐渐向周围蔓延。
      紫色液体的扩展速度越来越快,却始终没有向处于包围中心的两人涌来。
      红世使徒们着迷般地盯着液体,无人言语,也无人行动,任凭液体没过一只又一只脚。
      “这是什么情况!”
      哈根·克努特眉头微皱,双眼微眯,一对银眸细细审视战场的变化。
      “不清楚呀。”
      即使是征战沙场无数的契约魔王“骁勇炽熊”海姆达尔也无法提供有效的建议。
      (这么一直拖下去对我们太不利了!)
      既然此刻敌人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紫水吸引,何不趁此机会迅速脱离战场!
      他,决定冒险一试。
      哈根·克努特说时迟那时快,转身一把搂住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的纤腰,踏着一个个炽白烟雾凝聚而成的圆形飞盘,轻快地越过红世使徒们的头顶。
      与此同时,凡是接触到紫色液体的红世使徒们身上纷纷冒起热气,构成不同样貌的最外层火焰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包裹在内的紫色液体。
      怀抱少女的战士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安,他加快脚步,试图在一切没有发展成最恶劣之前逃出封绝。
      “其实这些红世使徒并非真正的同胞,都是我为了这个舞台而特意制作的玩偶。”
      “怪不得一直觉得他们的味道有些奇怪,原来是磷子的味道啊~”
      直到此时,一直手握纯白权杖的女孩终于明白了这股违和感的来源。
      “居然连这种事情也能做到吗!”
      魁梧的战士一边感叹对手的强悍一边俯瞰脚下,原本外貌大相径庭的红世使徒俨然已化为了一个个紫色液体怪物,模样也在不断融合与分离中逐渐趋于相似。
      尽管无法判断敌人的下一步是什么,但久经沙场的直觉告诉哈根·克努特,战局正在变得愈发危险,他们必须尽快脱离。
      眼看距离封绝边缘越来越近,一只紫色液体怪却突然拔地而起,挡在了他们面前,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也纷纷立起,形成了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
      善战而谨慎的“白壁守卫”哈根·克努特见状立即警惕地向后退却半步,被他抱在怀间的少女却毫无惧色,两团鸨色火焰已然朝着高墙直扑而去。
      火弹没能洞穿紫色液体屏障的结果并不令哈根感到意外,正当他思索对策之际,厚实的臂膀传来了夏洛蒂的轻轻的一颤。
      他匆忙低头望去,女孩的侧腹又多了一条深深的伤痕,嫩红的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相邻的神器“巴萨卡”。
      “是被反击了吗!”
      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没有吱声,一团更为巨大的火团在她手心展开。
      一只宽厚的大手不由分说地抓住女孩娇小的手腕,遭到干扰的自在式慢慢消散。
      “先等等,你这样是自杀!”
      哈根·克努特的责备声中带着明显的焦急,以及,一丝丝心疼。
      在他们的脚下,紫色的液体已经连成了一片汪洋,封绝中无法行动的人类一个接一个的被紫水吞没,化作一团团蓝色火焰吸入其内部,继而进一步滋养着这只怪物的扩张。
      从紫色汪洋中不时喷射出巨大的圆形水珠,这些犹如液态金属般的球体生出了细足、生出了利爪、生出了翅膀……变化为一只只巨大的昆虫。
      发育完全的巨虫在空中张牙舞爪,肆意彰显自身的强悍,在它们的下方,紫色海洋已然将困于封绝中的街道淹没,伴随一次次的喷吐,巨虫的数量稳步增加。
      (情况不妙啊!)
      大军似乎终于集结完毕了,一直蠢蠢欲动的昆虫们突然行动,以极高的速度径直冲向在空中孤立无援的两人。
      白色薄雾不断闪现,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前忽后,一再抵挡巨虫的高速冲击,而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则找准空隙将其一只只用锁链束缚。
      依靠精湛的自在式的运用,昆虫大军的每一次攻击都会造成十数只脱队,凌厉的攻势慢慢变得稀疏。
      但是,这些遭到拘束的怪物似乎并不甘于就此退出战场,他们拼尽全力挣扎着,即使被锁链勒断了躯体,依然有更多的飞虫在尝试。
      支离破碎的残骸落入了紫色海洋中,重又消融为液体,成为下一只虫体的组成部分。
      “呜——”
      由于虫体因“純穉公主”的锁链而破损,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娇小的身躯再次遭到了自在式的反击,顿时鲜血淋漓,仿佛承受了数十发火弹的轰炸。
      女孩的鲜血瞬间浸湿了哈根·克努特的右臂与大腿,那张棱角分明的坚毅面庞鲜有地流露出惊慌。
      “怎么样!”
      “明明是他们自己撞破的!”
      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没有回答自身的情况,只是狠狠咬着嘴唇,赤红瞳眸中燃烧着不甘的怒火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遭受不公正欲反击的孩子。
      不屈的自在师没有选择自怨自艾,她十指微动,坚韧的锁链转瞬化成一个个方形密闭空间,原先遭到束缚的虫形怪物下一秒成了被囚禁在琥珀中的对象。
      这些由磷子具象而来的生物依然在挣扎,在全力冲击着围困自身的屏壁,只可惜这次构筑成的屏障极为柔韧,既不会使被困者受到伤害,同时也能很好地完成羁押这一目的。
      在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连续遭创后,孤军奋战的两人终于再次将天平的指针掰回到中央。


自在法介绍:
      守卫之衣:火雾战士“白壁守卫”的绝技,通常情况下作为防御技能使用,将一层又一层的白色薄雾附着在身,以此抵御攻击,层数越多防御力越强。
      救赎的世界-全:火雾战士“白壁守卫”的绝技,通常情况下作为防御技能使用,扩散白雾形成完整球体,对球体内的对象实施绝对的庇护。该自在法虽然拥有极强的防御力,但球体无法自由移动,也无法向外施展自在式,直至该自在法被解除。
      救赎的世界-片:火雾战士“白壁守卫”的绝技,通常情况下作为防御技能使用,扩散白雾形成弧形圆盾,相较于自在法“救赎的世界-全”,此自在法是一种自动识别攻击的自动防御,运用起来更为便捷,消耗更低,但防御力相较“救赎的世界-全”略弱。



第十三章 雪落下的声音(中篇)

      朱红天空之下,一场激烈的战斗正在上演。
      对阵的一方是拥有银白色长发与可爱外表的年幼少女,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年幼使她经常做出一些出格的行为而被其他同僚所排斥,火雾战士“純穉公主”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是她的名讳。
      对局的另一方则是一位身着红色大衣颇具都市白领气质的女性,然而隐藏在这份慵懒之下的却是精于通过使魔与陷阱坑杀敌人的狡诈,由于销声匿迹过久,大多数人已经忘记了她的名字,红世魔王“星之玛瑙”兹兹米特尔。
      “真是个顽劣的孩子,比预想的要难对付多了!”
      马尾伴随身形闪动于脑后左右摇曳,在红世组织『魔术殿堂』中担任「参谋」的魔王一边以陷入窘境般的语气发出感叹,一边却悠然地以自在式轻松应对来自各个方向的攻击。
      “现在后悔可来不及哟,之前遭受的疼痛要让你好好偿还!”
      纵然身上的伤痕尚未完全愈合,但丝毫没能影响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对于战斗的专注,娇小的面庞上也看不出任何的愤怒与痛苦,浮现的唯有追逐猎物的笑容,这也就是她之所以被不少同僚称作“魔鬼”的缘由。
      火弹、光矢、锁链、风刃、使魔……各种攻击形式层出不穷却又紧密协同,充分展示着这位自在师的过人天赋。
      不过,她的对手同样出色,替身与陷阱相互配合,悠然地游走在防守与进攻之中。
      一双红眸紧盯着目标,同时不断释放侦测自在式进行辅助,丝毫不给其脱身的机会。
      (不能辜负哈根先生的努力!)
      若非同伴使用独创的侦查自在法“鹰眼”,恐怕至死她也发现不了躲藏在封绝之外的元凶的具体位置。
      “哈根先生……”
      尽管在战场上时常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尽管平时也会像个孩子般提出各种无理的要求,但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并非真的没有感情。
      压下心中的担忧,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场追逐之中。
      (一定要让“星之玛瑙”也尝尝这份疼痛!)
      鸨色火焰不断升起,相同色泽的松鼠与白鹳在林间穿梭,他们即是女孩的眼睛,也是困住猎物的锁链,同时也是惩治敌人的炸弹。
      看不到的地面之下,无数的鸨色仓鼠正循着敌人的气息而游走,随时化身为尖刺给予对方重创。
      “在我们之前,好像不久前还有其他人在这里战斗过呀~”
      正如契约魔王所言,墨绿与纯白构筑的战场中,能依稀感受到微弱的红世气息。
      ——快看,有落单的红世使徒,决不能放过!
      ——不会让你们去什么“新世界”的!
      ——可恶,啊啊啊啊——
      陌生的声音不断灌入脑中,回响在这片土地的亡者之语还在不甘地飘荡。
      一并涌入的还有烙印在这些逝去之人记忆中最深刻的画面,在其中她看到了妻儿拿着礼物在烈火中消散,看到了暗恋的男生与学校建筑一同崩塌,看到了同伴们渐渐没入泥沼……
      这是宝具“聚灵之魂”所带来的副作用,不自主地将周围游离的存在之力吸入体内,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接收到故去的红世相关者的残存片段。
      只不过无论曾经出现在这里的是谁,如今在这座角斗场里展开对决只有她和红世魔王“星之玛瑙”两人。
      或许是失去了陷阱的缘故,纵然对手的口吻与应对依然显得十分游刃有余,但却没有先前在城市中困斗的那份压迫感。
      由此,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可以拥有更多时间与精力专注于自在式的编织中,她缓步走在积雪的林间小路,庇护在身侧的野兽已然从最初的孤狮发展成了数量可观的庞大狮群。
      借由好不容易获得的喘息机会,手握权杖的女孩正逐步充实自己的捕猎队伍,以便随时在攻击与防御中自由切换。
      对于眼前这位敌人的强大,夏洛蒂是心知肚明的。
      可是,她没有退路,因为哈根先生此刻正被困在陷阱之中,而且……
      (这个大姐姐应该也是冲着“聚灵之魂”来的吧!)
      纵然携手“白壁守卫”勉强逃离这个战场,想必“星之玛瑙”也会紧随而至,唯一能真正解决困境的只有奋力击溃当面之敌!
      正当女孩还在思索对策之际,天空却突然降下一束星光,察觉到危机的使魔立即在其上方展开自身化作道道屏障。
      相较于一般自在师的使魔,“純穉公主”所赋予的除了存在之力,还会为他们构筑一定的自主权,也就是更为接近“磷子”的状态。
      抵御住第一波攻势的火雾战士迅速提高了警戒,同时抬头观察发动袭击的源头,而此时,原本的朱红已然成为了一片璀璨的星空。
      “我们的封绝被夺取了呀!”
      似有不甘的少女试图解除,却发现正如自己的契约魔王所言,她已经失去了对封绝的控制权。
      “咦,原来大姐姐喜欢抢人家东西啊~”
      依靠使魔的自主防御,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丝毫不顾从天而降的轰击,反而更加凌厉地发起了攻势,深藏地下的仓鼠射出锐利的尖刺,空中追击的飞鸟化作收割目标的光刃,而跳跃于林间的松鼠快速接近洒下颗颗炸丸……
      伴随近在咫尺的爆炸声,悬停在女孩四周的飞鸟又少了数只。
      与之相对的,红世魔王“星之玛瑙”正面发动反击的次数已被压制的寥寥无几,然而来自于上空的袭击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
      夏洛蒂细眉微皱,轻咬嫩唇,而后再次抬头望了眼星空。
      围拢在女孩身旁的群狮分解成一条条细丝,缠绕为首的雄狮。
      慢慢的,雄狮的体型逐渐壮大,很快就超越了站在一旁的女孩的身高。
      期间,娇弱的稚鸟们仍在孜孜不倦地守护着他们的公主,一次次用身躯化解敌人的炮击。
      女孩轻盈地悬浮空中,缓缓站上了雄狮的背脊,顺势坐下,双手各握一簇鬃毛。
      收到出击信号的雄狮猛然一跃,强壮的四肢如鼓槌震地,矫健的身姿如离弦之箭,形成的气浪甚至掀翻了附近高大挺拔的杉树。
      地下悄然追击的仓鼠释放出一个个自在式,在地面形成一条排除障碍的高速通道,空中的飞鸟则自愿献身分解成条条符文,为这条通道盖上顶棚,避免来自空中的打击。
      渐渐被逼入绝境的红世魔王仍然表现的颇为余裕,随意却毫不慌乱地向后退却,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即使如此,轨道依旧在一寸一寸地缩短彼此间的距离,循轨前行的雄狮速度越来越快,掠过的风声在轨道内形成的回音宛若阵阵咆哮。
      眼见冲击已然无可避免,老谋深算的红世魔王终于亮出了她的杀手锏,一面圆形铜镜宝具“浩瀚星空”。
      ——要小心应对宝具“浩瀚星空”,它能将碰触到的一切吸入异空间!
      在女孩与“白壁守卫”遭遇伏击前,“银月诗人”曾以远距离通讯的方式简略告知了可能会出现的袭击者以及他们的宝具。
      作为骑手的价值也就在此刻体现了,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轻摸雄狮的颈部,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却轻易改变了自在式的构成,如子弹般窜出的使魔在即将碰触“浩瀚星空”的刹那分为了两股,精准地绕过了圆镜,同时命中了藏身于宝具后的目标的脸颊与大腿。
      措手不及的红世魔王“星之玛瑙”瞬间失去了头部与下半身,继而引发的爆炸进一步将其炸成了灰烬。
      在攻击触发前最后一秒向后跃起的少女双手交叉在面前即刻张开防御,可巨大的冲击力依然将其震飞了数米,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好不容易站稳。
      面对敌人的残渣,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显得异常冷静,微微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鸨色的小动物们开始再次聚集在她身边。
      因为,头顶还是那片璀璨星空。
      仿佛是在印证她的猜测似的,从飞散在四处的火团中一缕缕紫色火焰不断窜出,重聚在“星之玛瑙”被炸前站立的地点。
      不过,紫焰再次勾勒出的并非是原先都市女子的模样,而是一只矫健的紫色杜宾犬。
      “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们这些讨伐工具,接下来可不会放水了!”
      相较于之前略带无奈与游戏的口吻,这次的语调明显多了一份认真与凶狠。
      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紧紧攥实了娇小的拳头,尽管恶犬就在眼前,但她深知自己真正要应付的敌人并不在此处。
      (这是又逃到封绝外面去了吧?)
      从声音传入耳际的感觉来判断,和最初与“白壁守卫”一同被困陷阱时几乎一致。
      既然已经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一向在战场上如风卷残云般叱咤的“恶魔”又怎会驻足不前呢!
      “我们上,泰芙姆特~”
      从地面窜出的银丝瞬间将挡路的恶犬捆绑在地,女孩没有多看一眼便径直略过,直奔封绝的尽头。
      鸨色火焰在她脚下逐渐形成幼师的模样,伴随火团膨胀,两只幼师再次合二为一,化为拥有雄美鬃毛的巨狮。
      在她身后,紫炎凶犬自然不会就此罢休,一只只面目狰狞的犬首从身体各处探出,继而裂开一张张血盆大口,露出掩藏其中的一对对锐利獠牙。
      咔擦、咔擦、咔擦……
      清脆的断裂声此起彼伏,锁链逐一被咬断。
      得知变故的女孩没有回头,只是吩咐使魔吐出更多的锁链加以巩固。
      前一秒还只露出脑袋的恶犬似乎不愿再受制于人,一只只争先恐后地从母体分化而出,成为单独的个体。
      它们纷纷张着嘴,侧身咬住袭来的锁链,而后奋力撕拽,将施展束缚自在式的仓鼠使魔拖出地面,一口吞入。
      为了不使恶犬迅速追上自己,女孩接连朝身后释放了数波鸨浪,然而这些猛兽凭借尖牙利口,硬生生从浪潮中撕出裂口,从中一跃而出。
      骑着雄狮的女孩左突右冲,一边躲避来自天际的星光,一边施展自在式以牵制来自身后的威胁,好不容易终于奔出了“封绝”的范围。
      “这!!”
      可是,她的敌人,红世魔王“星之玛瑙”兹兹米特尔,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在无垠的雪原之上,鳞次栉比地坐落着数个半圆形的“封绝”。
      真正的“星之玛瑙”究竟在哪个“封绝”之中,还是说目标根本不在其中任何一个“封绝”内?
      她,不知道!
      鉴于“封绝”隔绝内外因缘的特殊性,纵使是身为自在师,也无法从外界感知这些“封绝”的内部情况。
      (是什么时候逃出去的呢……还是说,一开始就在外面了!)
      没有多余的时间驻足不前,燃着烈焰的雄狮立即向着天际迈步,年幼的女孩试图利用空中视野去俯瞰整个战场,以便自己能更清晰的知晓当前战局。
      一双如宝石般璀璨的赤红瞳眸仔细地审视着脚下的土地,撕裂的大衣布片寒风中摇曳,与坐下雄狮飞扬的鬃毛意外的契合,展露出这个年纪不应有的英气。
      “哈根先生不会弄错的!”
      稚嫩的声音中透着对同伴无比的信任,白皙的面庞没有过多的表情,锐利而冷漠的眼神快速掠过自己不久前所在的方位。
      (一定是在刚才交手的间隙逃脱的!)
      追击而至的恶犬已然扑向居于空中的“純穉公主”,但她本人似乎毫不在意,继续聚精会神地搜寻着目标。
      在空中四散欲形成围猎之姿的犬只突然停住了动作,纷纷转身,缓慢而又僵硬,朝着彼此相互撞击,一时间支离破碎。
      原本有序追击的猎犬已然挤作一团,飞溅而出的肢体化作点点紫色火粉,宛若一枚巨大的烟火绽放,在这其中还有一根根断裂的银丝。
      “狗咬狗才好玩嘛~”
      完成这幅“杰作”的女孩并未多加欣赏,而是乘坐雄狮在空中反复盘旋,竭力想要寻找出敌人的破绽。
      只不过,红世魔王“星之玛瑙”派出追击的使魔也非同一般,这些紫色杜宾犬被称作使魔“影犬”,其恐怖之处正是不死不灭,明明已经化成火粉的存在转瞬却又恢复如初,犹如鬼魅般再次发起急袭。
      没能预料到这种状况的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迅疾操控巨狮上升,躲过袭击的同时用粗壮后腿狠狠蹬在袭来的恶犬腹背部,可不曾料想对方却从背部长出了张血盆大口,死死咬住狮腿,一时竟挣脱不得。
      趁此机会,又有数只“影犬”不顾存亡地扑向雄狮,在一次次地消散与重建后完全限制住了体型硕大的雄狮。
      眼看坐骑无法动弹,更多的犬只纷纷扑向坐在狮背的骑手,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向右一倾,顺势滑落,轻巧地躲过了围剿。
      “消散吧!”
      强壮的雄狮全身绽放出耀眼的光芒,随即猛然炸裂,迸发出一颗颗飞鸟形状的火星将围坐一团的恶犬悉数洞穿。
      “其实还挺想和这些小狗狗们再多玩会儿的~”
      尽管契约魔王“婧雨缨狮”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个不知世事的女孩,但毕竟是以热衷战斗闻名的强者,若没有一定的分析与把控战局的能力是绝无可能做到把战斗当儿戏般玩耍的。
      洞穿了恶犬的飞鸟再次爆炸,四散的火星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在空中围拢成了一个夺目的光球。
      “但今天的玩具不是你们,所以还是乖乖在笼子里吧~”
      光球迅速缩小,直至裹出“影犬”的形状,那是一只被鸨色丝线完全裹住的杜宾犬,扭动的身体各处不间断地各种凸起,试图露出恶齿咬断丝线,却始终无法成功,就这样向下坠落。
      本应先一步跌落的女孩依靠巨大的白鹳使魔悬停空中,再一次使用广域搜索自在式,同时等待先前与“影犬”在空中缠斗时洒下的小型自在式的反馈。
      以目力观察,广阔无垠的雪原一览无余,丝毫没有发现“星之玛瑙”的一点踪迹。
      (所以,果然是躲到了“封绝”里去了吧!)
      很快,布下的小型自在式化作一只只小鸟从四面八方飞回,其中也有从各个“封绝”中悄悄溜出后再化作小鸟的。
      火雾战士少女伸出右手逐一进行回收,只要对这些信息稍作分析,即使敌人隐匿在某个“封绝”,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也可以在不进入的情况下获知。
      “猫捉老鼠的游戏是时候结束了~”
      即使是在红世杀戮无数的“婧雨缨狮”泰芙姆特,像这般狡诈的对手也是第一次遭遇。
      身处战场,只要有一刻的放松,那便是败北的开始。
      近在咫尺的数只小鸟突然变作紫色猎犬,来不及做出反击的女孩本能地用右手挡在面前,其中的一只狠狠咬住,其余的数只也纷纷扑咬在女孩身上,仿佛在争夺美味的食物。
      “不要太过分了!”
      炽热的鸨色火焰迅速燃遍全身,前一秒占尽优势的猎犬转瞬化作灰烬。
      浑身是血的女孩立刻身体一沉,向下脱离原先的位置,无论是她还是契约魔王都深知,一旦被对手攻击不尽快离开的话能等到只有下一波更为猛烈的攻势。
      果不其然,几乎就在同时,她的头顶上方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炸。
      (太不要脸了!又抢人家东西!)
      不止如此,离开烟雾后,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才发现自己的索敌自在式大部分均被摧毁了,只留下一团团火粉向下坠落。
      或许是由于伤势过重,也可能是局势转换太快而导致的打击,一向敏锐的女孩竟没有察觉到来自背后的危险。
      “啊——”
      沉重的一击完全命中了火雾战士“純穉公主”的后背,她顿时两眼一黑,一股苦涩的铁锈味在口腔弥漫。
      在如此突然的重创之下,女孩竟然咬着牙当即选择了反击,无数火弹在她背后来回穿梭,瞬间将袭击自己的巨人轰成筛子。
      (去死吧!)
      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想要开口怒骂,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小心!)
      契约魔王的提醒迫使她睁开双眼并艰难地在空中翻了个身以免自己头部着地,好不容易安全着陆,踉踉跄跄地向前冲了好几步,最终还是跪倒在地。
      出于本能地想要用手撑地,一时忘记了右手的伤势,猛然传来的刺痛令她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向右摔倒在地。
      “唔——”
      躺在地上的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神情略显痛苦,嘴角的鲜血尚未擦去,左手吃力地扶着后背,刚才这一击显然伤到了筋骨,右手的伤口也是深至骨骼,身上的多处咬痕与撕裂简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我居然像只蛆虫一样趴在地上!)
      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依靠左手勉强支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如天使般惹人怜惜的面容此刻染满了尘泥与血渍而愈加羸弱,几缕亮丽柔顺的银丝胡乱地贴在脸颊,脚下的积雪因鲜血的点缀而透出丝丝淡粉。
      没有了“封绝”的遮挡,无情的大雪肆无忌惮地侵入伤口深处,凌冽的寒风呼啸地划过满是伤痕的肌肤。
      明明是令人寒心的嘲弄,可在女孩看来却是充满关切的叮咛。
      (那会儿可要比现在惨多了呢~)
      依稀记得被制作成宝具“聚灵之魂”前的片段,躺在石板上的她几乎流干了眼泪,曾梦想成为武器消灭红世使徒的她最终等到的是一场谎言,无法相信却也无能为力地慢慢等待这如纸般稀薄的生命终结。
      (气人气人气人!)
      红世魔王的嘶吼在体内翻滚着,将她远去的思绪拉回现实。
      也许是最近遭遇太多次的重创了,最初是“傲冥双首”奥茵率领的红世组织、而后是“银月诗人”与“耀曇の修女”,这一次又是个叫“星之玛瑙”的家伙!
      过去鲜有败绩的“婧雨缨狮”泰芙姆特似乎很是不甘。
      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抬头望向空中,无论是猎犬还是巨人都没有再次复原,地上被束缚的“影犬”依然在苦苦挣扎。
      那么,敌人是将其他的“影犬”留在了身边,还是仓促间来不及制作更多的“影犬”呢?年幼的战士无法做出判断。
      “呜——”
      她试图再次召唤使魔,却因腰部传来的一阵痛楚而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显然,伤势已经严重限制了她的行动能力。
      (原来是这样啊!)
      作为契约魔王,泰芙姆特好像是悟到了什么。
      (那个可恶女人是想让我们变成她的玩具啊!)
      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双手攥拳,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厌恶之情,总是占据游戏主导权的“純穉公主”决不允许出现反客为主的情况。
      但契约魔王的分析无疑是正确的,若想要夺取深植于自己体内的宝具“聚灵之魂”,必然得先行令她丧失反抗能力,而后才可能安全地剥离宝具。
      (对了,对方是想要“聚灵之魂”啊!)
      豁然开朗的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嘴角微微上扬,一套全新的计划顿时浮现脑海中。
      只要能成功玩弄对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哪怕是自己的生命,更别说身体上的伤害了。
      这就是她,“純穉公主”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真正的可怕之处。
      正当略作恢复的火雾战士准备执行这一疯狂计划时,一道炽白光芒从不远处划过,直奔远方。
      “哈根先生!”


自在法介绍:
      使魔-影犬:红世魔王“星之玛瑙”兹兹米特尔的专属使魔,以复杂的术式构筑的使魔分为两部分,影体为无数嘴巴组合而成的紫色杜宾犬,负责实际攻击,但只要本体存在便无法被彻底消灭,本体为光球中的黑影,无法移动,一般安置在战场外围的安全区域。
      不应存在之物:红世魔王“星之玛瑙”兹兹米特尔的特殊自在法,能够分析、拆解目标的自在法从而夺取,但对于过于复杂或特殊的自在法无法轻易夺取。
      使魔-群狮之王:火雾战士“純穉公主”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的专属使魔,通常具现为一只雄狮率领的狮群,但必要时可以将整个狮群完全聚合雄狮体内,塑造出一只体型硕大的雄狮。
      使魔技-怒狮疾走:通过其他使魔构筑的通道,聚合而成的雄狮在通道内急速奔走,最终高速撞击敌人,形成致命杀伤。
      使魔-无瑕骑士:火雾战士“純穉公主”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的专属使魔,通常一次性召唤数千只形态各异的动物,体型虽小却能长久地固定体内的存在之力,同时每只使魔被赋予了一定的自主权及优先级,在确保完成优先级最高的使命时可以采取各种不同的方式,仿如真实的生物一般。
      天使之丝:火雾战士“純穉公主”夏洛蒂·艾·爱因兹贝伦的特殊自在法,与其他自在师释放的束缚型自在式相比更为纤细与强韧,犹如发丝,因而必要时也可以达到切割目标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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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世界最强高中生男 侯爵
连载12年了?我要上推荐!

3 年前 0 回復

john4006ny 王爵
文筆很好呢,而且又豐富又扎實,雖然我才剛看,不過看得很有感覺

5 年前 0 回復

2671049507 騎士
真好看                           

5 年前 0 回復

tanlong009 王爵
夏娜的同人小说啊?想不到写了这么多内容了啊

5 年前 0 回復

霸氣斯坦 平民
雖然還沒看完但有種回味的感覺,支持樓主!為樓主如今也在更新的毅力點讚

5 年前 0 回復

hikanwoi 勳爵
我当年第一本看的轻小说就是夏娜, 很高兴可以看到以夏娜为背景的原创小说, 谢谢分享

6 年前 0 回復

飒人 平民
大大们辛苦了

7 年前 0 回復

浅夏★筱维~ 騎士
好多卷啊。看楼主的样子好像还有后续。
为什么看着看着夏娜的形象突然浮出来了(钉宫萌啊!)
不知楼主下次会写些什么。

8 年前 0 回復

伊莉缇娜 平民
写的不错,楼主加油

8 年前 0 回復

fengilss 勳爵
下次还会写玛琼琳·朵的外传吗?喜欢御姐。

8 年前 0 回復

fengilss 勳爵
楼主加油,最喜欢红发美少女了。

8 年前 0 回復

Noura 平民
好像还不错过来顶一下

9 年前 0 回復

HYH87467 勳爵
夏娜一更新,楼上的妹子立马就回复支持,真是各种羡慕呀!!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这样的待遇。。。

9 年前 0 回復

はだしの麻衣 平民
老卡太可恶小卡太萌,明明都姓卡(???)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ww
不过呀,小卡吃迦蒂斯的醋啦,兰迪乃知道么?

9 年前 0 回復

はだしの麻衣 平民
蹩脚刺客华丽登场之后华丽自爆了=v= 
亏得遇到兰迪这样的(划掉)鬼畜(划掉)好人才能保全性命呢,承蒙相救的话,刺杀的目的和背后的缘由应该都会慢慢浮出水面吧

9 年前 0 回復

はだしの麻衣 平民
期待已久的第六卷来啦~~
许久许久,真是许久不见的坏蛋蝴蝶姐姐总算重出江湖了……力量恢复了的迦蒂斯也许可以跟她抗衡吧?虽然麻衣觉得以她的心态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9 年前 0 回復

msx20a 騎士
蛮不错的,我觉得国人写日本小说魔皇类都很有意思,嘿嘿

9 年前 0 回復

はだしの麻衣 平民
转眼之间又是几枚将星陨落……还有螺旋叶纹这种开作弊器的家伙跟着,芮伊能安全逃出去么……

9 年前 0 回復

はだしの麻衣 平民
风静树止股肱折,星陨月落五丈原
水住池竭波澜静,归墟腾龙竟无缘
伊人音容失所在,桎梏锁锈泪犹泫
愿蠲顶踵无所惧,自古忠义身难全

再往后的战斗只会越来越艰难吧,一个英杰辈出的时代,也同时必然会是一个群星陨落的时代……

9 年前 0 回復

はだしの麻衣 平民
这种交叉间接的写法镜头感极强,给看似普通的行动增色不少呢……
迦蒂丝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了……如果命运捉弄,还有下次相见的话,那时候是敌人还是恋人呢……

9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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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牍迪兰 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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