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米良]平凡职业造就世界最强8[台/繁]


本帖最后由 a8901566 于 2018-9-21 02:12 编辑


  平凡職業造就世界最強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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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白米良
  插畫:たかやKi
  譯者:林憲權
  圖源:kerorok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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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介:
  『郝里亞之亂』結束,始一行人降落在費雅貝魯根。正當亞人們為了歸鄉的喜悅而歡天喜地時,始開始重新思考與希雅間的關係。──然後,一行人終於挑戰七大迷宮之一的【哈爾崔那樹海】之試煉。但是出發之後卻中了大迷宮的機關,成員之中有人被調換為假貨……!?凶惡的試煉接二連三襲來,途中竟出現一隻毫無防備的哥布林。面對以通過數座大迷宮為前提的高難度試煉,始所採取的策略究竟是──
  「正如妳所說──『未來並非絕對』。」
  如今,他們構築的『羈絆』即將受到考驗。『最強』異世界奇幻故事,第八集!
  
  
  
  
  CONTENTS
  
  第一章 英雄的凱旋
  第二章 哈爾崔那大迷宮
  第三章 掌握希望
  第四章 逐漸改變的心
  終章
  番外篇 月刊費雅貝魯根
  後記
  特典小冊子 『昇華魔法的禁止事項』
  昇華魔法的禁止事項
  愛女缺乏症
  平凡童話~白雪公主~





  第一章 英雄的凱旋
  
  
  眼前是一幅奇妙的光景。
  數百名亞人或是眺望著遠方的天空,或是對自己的臉頰又捏又拍,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景象。
  稍微陷入逃避現實狀態的他們,正聽著掠過耳畔的呼呼風聲,視線所及全是雲海,以及透過雲層縫隙看起來有如線條的地上風景。
  沒錯,他們現在是在天空上。
  ——飛空艇•佛爾尼爾。
  這是始製作的重力控制式飛行用神器,他們搭乘在船底加裝的超大型貨櫃裡。
  亞人們之所以會搭乘托達斯世界史上首架的飛機,起因也是史上首次,或者該說是前所未聞的大事件——日後被稱為『郝里亞之亂』、『斬首兔之惡夢』的奴隸解放運動。
  希雅的親生父親卡姆率領郝里亞族揭竿反抗帝國,一夜之間便攻陷帝城,然後強迫帝國解放帝都全部奴隸,而目前他們正在返回亞人故鄉【哈爾崔那樹海】的途中。
  由於樹海設有空間轉移用神器『門洞』,所以只要始願意,其實一瞬間便能將亞人們送到樹海。
  儘管如此,始之所以刻意讓佛爾尼爾在帝都近郊降落,彷彿故意向世人展示一般地載運亞人們起飛,這全是為了呈現『始導演』安排的戲劇效果。
  簡單來說,就是要向帝國國民強調『解放亞人奴隸是神的旨意!』。亞人在飛天的巨大物體引導下返回故鄉——目睹如此的光景,肯定會令帝都的人民瞠目結舌吧。
  當然,所謂『神的旨意』只是藉口,這一切都是為了讓帝都人民認同廢除奴隸制度。
  始導演的觀念就是「不知如何解釋就推給神吧」。雖是該遭天譴的觀念,不過屢次受到始利用,不知埃希德大人的心情如何……
  總之,數千名亞人因此搭乘佛爾尼爾,如今正在返回樹海的途中。而佛爾尼爾的載運能力固然驚人,代價卻是會帶給操縱者相當大的負擔。
  「啊~~」
  始坐在艦橋的沙發上,發出非常疲倦的嘆息聲。
  他的坐姿也放鬆到極點,雙手雙腳大大張開,全身重量都壓在椅背上,表情一臉呆滯,看起來就像因工作疲累到極點的老爸,假日癱在家裡休息的模樣。
  由於全身隱隱發出紅色魔力,所以可以知道始並非是在休息。即便是現在這個瞬間,他也正為了操縱飛空艇而大量消耗著魔力。
  實際上,魔力消耗量和操縱的難度,會隨目標物的重量呈等比例上升,因此現在的始其實並不輕鬆。
  很不可思議的是……始傭懶的模樣,搭配上一旁的『美少女們』,頓時構成一幅讓人感到傲慢的光景。
  「……喂喂,在皇帝的面前,你的態度還真囂張啊,南雲始。」
  嗡的一聲,打開艦橋的門進入的是【荷魯夏帝國】皇帝陛下——加哈路德•D•荷魯夏,他用似怨似怒的眼神瞪著始。
  是的,始正左擁右抱著月和希雅,香織則隔著沙發侍立在後,看起來就像是大搖大擺開起後宮的小白臉。
  或許是在關心略顯疲態的始吧,月和希雅緊貼著始,香織也從背後抱住始不肯分開。基本上,她們似乎是在對始施加治癒魔法,不過從未聽說治癒魔法需要緊貼在一起才能施放。
  始忍受著龐大的魔力消耗,專心地操縱飛空艇,甚至還順便訓練自己的魔力操作。他明明是如此認真努力的人,但是……
  很可悲地,不僅是加哈路德,在場其他人似乎也完全沒有感受到——他內心對強悍的純粹執著。
  「好羨——咳咳,你這樣成何體統,南雲先生。」
  「莉莉安娜小姐,妳的真心話脫口而出了哦。」
  向始抱怨(?)的人是【海利希王國】的公主——莉莉安娜•S•B•海利希,而精準吐槽的人則是她的專屬侍女荷莉娜。
  莉莉安娜等王國一行人會一同搭乘飛空艇,是因為他們也想見證加哈路德的宣誓。
  日前『攻陷帝城』的行動,並非是『費雅貝魯根與帝國』的戰爭,而純粹是『郝里亞族與帝國』的戰鬥。
  所以卡姆要求加哈路德必須面見【費雅貝魯根】最高決議機關的長老群,重新向他們宣誓自己以皇帝身分所立下的誓言。
  附帶一提,在場之人還有天之河光輝、坂上龍太郎、八重樫雫、谷口鈴,以及表情恍惚、全身痙攣不斷的緹奧。
  恍惚與痙攣已成為己身標準配備的廢龍大人,因為自己也想服侍始,不知何故竟對始使出魯邦式飛撲。結果由於太過噁心,她被始反射性一腳踢落,又中了始的鎖喉功而失去意識。
  因為昏倒的她看起來非常幸福,所以是皆大歡喜。甚至因為她的模樣太過幸福,所以沒有人看她一眼。
  不只是莉莉安娜,連雫等人也要求始自重,所以始於是移開目光,試圖轉移話題。
  「加哈路德,艦內探險結束了嗎?」
  「是啊,這艘船真是不得了啊。我完全搞不懂這樣的金屬塊為何能飛,不過實在是好玩極了!喂,南雲始,弄一架給我用吧,多少錢我都付。」
  加哈路德在始對面的沙發一屁股坐下,眼中閃爍著好奇心,對著始如此說道。
  始則是毫不掩飾不耐煩的表情。
  「我不需要錢啦,你放棄吧。你大概也就只會搭這一次而已,所以就趁現在好好享受吧。」
  「別這麼說嘛,只要一架就好,給我一架小的就可以了。」
  「對我來說又沒有任何好處。」
  「唔唔,錢不行的話,我給你女人!我有一個女兒年紀正好適合你,名字叫崔西,雖然她在性格上有些戰鬥狂的傾向,卻是個美女哦。我讓她加入你的後宮,這條件如何?可以吧?」
  看來加哈路德似乎認為始是無比愛好女色的人,可悲的是以現在的狀況,始完全無法否定。
  話雖如此,加哈路德把戰鬥狂皇女塞給始,始也只會感到困擾,所以他嗤笑一聲,正打算出言拒絕,女性成員們卻比他先一步反應——
  「……要我召喚雷龍?」「小心我揍扁你哦?」「你在開玩笑嗎?是嗎?」「請別把陛下和南雲同學混為一談。」「不行!絕對不行!不可以搶在我前面!」等等聲音此起彼落傳出。
  始聳了聳肩說道:
  「就是這麼一回事。」
  「呿!竟然在我面前炫耀……嗯?剛才莉莉安娜公主是不是也有說話?」
  加哈路德不悅地咂舌一聲,接著忽然察覺不對,目光移向莉莉安娜,其他人也跟著朝莉莉安娜望去。
  「咦?討、討厭啦,應該是您聽錯了吧?」
  「哈哈,這麼說來,妳在晚宴上也撇下拜亞斯,開心地跳舞呢。喂喂,南雲始,你的動作會不會太快了?連我也自嘆弗如哦。」
  「您您您在說什麼呀!我和南雲先生絕不是那種關係,你、你說對吧?南雲先生!」
  「對,我跟公主就算天塌下來也不可能。」
  「……你也不用說得那麼斬釘截鐵吧……」
  聽到始說得那麼明白,原本內心慌張不已的莉莉安娜,心情立刻低落至谷底。莉莉安娜有些賭氣似地別過頭去。從莉莉安娜的態度,一看就知道她其實也不是真的想否定兩人的關係。
  或者應該說,只要是看過莉莉安娜與始在晚宴共舞的人,對於莉莉安娜的內心都是一目瞭然吧。
  始應該也同樣明白莉莉安娜的心意,但即使在本人面前,始仍是一口否定。對於始的不留情面,眾人向莉莉安娜報以同情的目光,對始則是冷眼以對。
  「……為什麼我要被你們白眼?何況公主的身分就等於是人妻吧,雖然未婚夫身首異處,但是她跟皇族的婚姻並未因此而解除,那麼最後還是會找別的皇族與她成婚吧?」
  「啊~關於那件事……」
  莉莉安娜似乎有口難言,加哈路德則是露出像是苦吞黃蓮的表情,代替莉莉安娜回答道:
  「實不相瞞,皇族現在沒心情搞政治聯姻啦。畢竟必須一生戴著只要拿下就會死亡的詛咒首飾,而現在為了處理這混亂的事態就已經忙不過來了。」
  說出此言的加哈路德,脖子上確實戴著鑲有紅色寶石的項鍊。
  ——神器•誓約項鍊。
  此首飾能強制人的靈魂遵守親口許下的誓約,只要拿下首飾,或是違反誓約,當場就會發狂至死,是非常可怕的神器。
  「根據誓約的內容來看,即使皇族以外的人違背約定,只要皇族『依循法律予以制裁』,仍是得以留存性命,但是這也等於代表生命被掌握在國民的手中。現在帝國急需從根本上改革取締制度,建立能夠確實執行的嚴罰體制,以及辦理帝都以外之城市的解放奴隸手續,和徹底宣導政令……每個皇族都在拚命奔走啊。」
  加哈路德背部仰躺在椅背上,彷彿投降似地搔了搔頭。
  「就算王國表示不能把公主嫁給隨時可能喪命的丈夫,帝國也無話可說。而且因為解放奴隸的關係,帝國的勞動力大不如前,在演說發表之地的帝都倒也還好,其他城市則是肯定會發生騷動,這方面也需要加派人手處理和鎮壓,所以現在的狀況,帝國反而想請求王國協助。」
  「原來如此,也就是公主的婚事作廢了吧。」
  「就是這麼一回事。等到狀況穩定,皇族的性命能得到基本保障的話,屆時再重談婚事,這次應該是讓我的女兒嫁給蘭迪爾殿下為佳。」
  聽完加哈路德的說明,在場的全員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附帶一提,其實當時有一名皇族嚷嚷著「怎麼可能有那種事!我要把首飾拿下了!」,然後真的把首飾拿下了。果不其然,他在發狂大鬧一番之後,有如斷線的人偶般當場斃命。因為有這樣的事實,所以皇族才會如此拚命奔走。
  「太好了!莉莉!」
  「真的呢,雖然可能還是沒辦法自由戀愛,不過總之是爭取到時間了。」
  「是呀是呀!莉莉,太好了!」
  光輝、雫、香織紛紛說著「太好了!」,不只是鈴和龍太郎,甚至月等人也獻上祝福,恭喜莉莉安娜撤銷婚約。
  「謝、謝謝你們。」
  莉莉安娜的視線有些游移不定,吞吞吐吐地答謝。因為身為夫家公公的皇帝陛下在場,而且未婚夫本人被斬首而亡,所以場面非常尷尬。
  話雖如此,對於能和企圖對自己施暴的傢伙解除婚約,莉莉安娜似乎由衷感到歡喜,即便是善於隱藏感情的她,眼神也少見地顯露內心的感情。
  加哈路德見狀也只能苦笑說道:
  「該怎麼說呢,總之就是這樣。現在莉莉安娜公主是單身了,南雲始,如果你想要她的話,我可以動用皇帝的權力協助你哦?」
  「什麼!?陛下!您說這是什麼話呀!我、我才不……」
  莉莉安娜的精神激烈動搖,一旁的荷莉娜則是大力鼓吹「公主殿下!這是好機會!放膽衝吧!」。
  莉莉安娜甚至沒發覺月等人在瞪她,她偷偷看了始一眼,雙頰泛紅,一副忸忸怩怩的模樣!實在相當明顯!
  而始當然不當一回事,即便對方是公主,始仍是不改本色,他若無其事地開口對加哈路德說道:
  「然後你就會要我用飛空艇做為報答嗎?你要我說多少次,這對我沒有好處……不,反而只有壞處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南雲先生!」
  公主大吼,而始當然加以無視。
  加哈路德則是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回答道:
  「喂喂,她可是一國的公主哦?只要是男人,應該都想得到她吧。」
  「別把我和你相提並論,我沒有收集女人的興趣,公主的頭銜反而只是麻煩而已。」
  「來~!看這邊!公主在這裡哦!不要無視我,聽我說話~!請聽聽我說話~!」
  公主揮動雙手,強調自己的存在,但是始依然無視她。
  「你對權力也太沒興趣了吧,不,在這個情況只是對公主沒興趣吧?」
  「兩者我都沒興趣啦。」
  「好啦好啦好啦,你沒在聽是吧?我的話根本沒人要聽是吧?不,應該說根本沒有興趣是吧……嗚嗚……公主算什麼嘛……」
  公主傷心地倒下,眼神中失去了希望之光與活力。
  「莉莉安娜小姐……您真是太可憐了……」
  「莉莉……嗚嗚,明明是公主,怎麼會這麼可憐。」
  「莉、莉莉!我有在聽妳說話!打起精神來吧!」
  荷莉娜用手帕擦拭眼淚,雫和光輝則是齊聲安慰莉莉安娜。
  始無視莉莉安娜她們,對著仍不放棄交涉,口中沉吟的加哈路德嘆了一口氣。
  「目前我沒有想要的東西,所以你還是放棄吧。或許你以後也會找到談判的籌碼……所以你就耐心等到那時候吧。」
  「唔~~你真的沒有想要的東西嗎?或者想要我幫你做事?老實說出來吧,只要是人,一定有想要的東西。說自己別無所求的人,若非已經不是人,就是心懷不軌……啊,話說回來,你是惡魔嘛。」
  「你想找我打架嗎?……你說的我也能理解,可是啊……」
  始說完,將身體兩側的月和希雅一擁。
  「如你所見,我真正想要的東西已經在我懷裡,除此之外我還要奢求什麼呢?」
  始的言下之意就是——所以你說再多也沒用。
  月開心地將身體靠在始身上,而希雅發現自己也和月同樣被始緊緊摟住,所以驚訝地睜大雙眼。不過她很快就開始擺動兔耳與兔尾,笑容滿面地用力抱住始。
  月和希雅在始的胸前目光交會,兩人相互露出幸福的微笑。
  「啊~啊~是嗎是嗎?呿,閃到我眼睛都快瞎了,我要去甲板欣賞風景了……」
  加哈路德露出厭煩的表情站起身,急急忙忙走出艦橋。
  始再度回到傭懶的狀態躺在沙發上,雫和鈴臉色微紅,視線頻頻飄向始;光輝和龍太郎則是目光游移,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們堂而皇之地在眼前放閃,似乎令人非常坐立難安,莉莉安娜之所以開始露出死魚眼,原因大概就是出在這令人坐立難安的氣氛吧。
  這時始的背後與腳下突然有人說話了。
  「嗚嗚~只有月和希雅太不公平了!吶吶,始同學,你說的『懷中』只是比喻吧?並非只限於月和希雅對吧?對吧?」
  「主、主人呀,才剛承蒙您賞賜漂亮的踢技,現在就提出要求實在不好意思,不過是否可以請您也給妾身一個擁抱呢?抱在『懷中』比較好……」
  香織從背後抱住始,不知何時復活的緹奧也扭動著身體爬起,兩人各自拚命地強調自己的存在。
  對兩人有反應的人是月。她一起身,朝香織與緹奧看了一眼……
  「……真遺憾。」
  「妳、妳那是什麼意思!?」
  「唔?現在這句話妾身可不能當作沒聽見哦,月!」
  香織和緹奧瞪著面無表情的月,簡直像是要氣到咬手帕了。月稍微側著頭想了一下,然後緩緩指著自己和希雅。
  「……贏家。」
  然後指向香織和緹奧——
  「……輸家。」
  月維持面無表情說道。接著她繼續用臉頰磨蹭始的胸前。
  霎時間,艦橋內響起理性斷線的聲音。
  「呵、呵呵呵……月真奇怪呢,突然胡言亂語起來了……一定是哪裡有問題了吧?」
  香織的身體搖晃了起來。背後吹著暴雪,手握大太刀在肩上敲呀敲的般若小姐赫然現身!
  「對,一定是那樣沒錯!我們必須修好她才行。」
  緹奧緩緩起身,全身散發沉濁黑暗的光圈,背後頓時出現展翅咆哮的黑龍!
  「說到要修好損壞的東西,有個簡單的方法呢。」
  「沒錯沒錯,壞掉的東西就是……」
  「打一打就會修好!」「打一打就會修好了!」
  兩人散發分不出是怒氣還是鬥氣的強烈氣流,那強大的壓力令光輝、龍太郎和鈴都面對面,彼此靠在一起發抖。光輝小聲地喃喃說道:「那、那是香織嗎?」
  承受兩人的壓力,月則是再次抬起頭,一改先前的面無表情,嘴角露出笑容說道:
  「……住手吧,真要打的話,妳們不可能勝過我吧?」
  那是一句似乎在哪聽過,非常能夠激怒人的※完美台詞。(譯註:出自動畫《機動戰士鋼彈SEED》中,主角煌•大和對同學賽伊說過的台詞。)
  果不其然,香織與緹奧紛紛喊著「很好!」「誰怕誰啊!」,怒氣更加高漲。
  月也火上加油,叫她們放馬過來。只見月的背後忽然烏雲籠罩、雷聲隆隆,出現一條黃金雷龍!月的鬥志高昂!戰鬥架勢非常美麗呢。
  「喂、喂!妳們三個冷靜一點!南雲同學你別只顧著看,快阻止她們啦!」
  雫驚慌失措,卻仍是努力想要勸架。但是看到明明應為幻覺卻清晰無比的般若小姐,耳朵也清楚聽見黑龍與雷龍咆哮的瞬間,她立刻知道自己無法處理,早早就放棄勸架,向始求救。
  「不行,我的身體很疲憊……」
  但是始癱在沙發上,一點也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不過這也是因為原本小小的吵架對她們來說就是稀鬆平常之事,或者更應該說,吵架算是她們溝通的方式,所以始並不在意。
  「你、你這個人真是的~!」
  然而雫對於他們之間的關係還不清楚,所以氣得臉頰陣陣抽動。
  這時般若小姐請求雫出動助拳。
  「小雫!前衛就拜託妳了!」
  「咦!?不知何時我也被捲入了!?」
  雫的參戰非常自然地就確定了。
  而廢龍也要求幫手助拳。
  「來,公主殿下,妳也一起來吧!妳是結界高手對吧?妳就跟那邊的鈴一起負責防禦吧!」
  「咦?我也要參戰嗎!?為什麼!?」
  「若無其事地把鈴也算在內了!?」
  緹奧以龍人族的臂力抓著莉莉安娜與鈴的後頸,兩人就這樣淚眼汪汪地被拖走了。
  她們的模樣就像被人牽去賣的小牛,雖然莉莉安娜口中喃喃說著「公主……我是公主哦……」,卻也無濟於事。莉莉安娜以眼神向自己可靠的專屬侍女求救,可是……
  「莉莉安娜小姐!妳要努力奮鬥!這是讓正室認同您的大好機會哦!」
  看來就連專屬侍女也無法領略她的意思,公主殿下只能眼神死了。
  鈴也伸手向光輝與龍太郎求救,但是兩人卻飛快地移開視線。
  身為男人,對女人的戰爭一定是避之唯恐不及吧。
  「你們見死不救!你們對鈴見死不救!晚點有你們好看的!」
  鈴的語氣充滿怨懟之情,卻也只是徒留空虛。
  「……希雅,前衛交給妳了。」
  「是!我不會讓任何人靠近月小姐!※我會讓她們全員吃我的兔拳!」(編註:原文為『うつさうさにしてヤんよ!』,出自日本繪文字『ぽこぽこにしてヤんよ!』,用以表現連續出拳的動作。)
  希雅鬥志十足,兔耳使勁擺動,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她互擊雙拳,發出了衝擊波!外掛兔的氣勢如猛虎出閘!
  月就像是即將前往戰場,準備向妻子告別的丈夫一般,對癱軟地躺在沙發上的始露出充滿愛情的微笑……但一般應該是反過來才對吧。
  「……始,我去去就回,我會讓她們見識我的厲害。」
  「好~妳去吧,別打得太過頭了。」
  「……回來之後,你要獎賞我的努力,給我一個擁抱哦?」
  「快點回來吧~」
  「……嗯!」
  這樣的對話更加刺激般若陣營,她們的戰意已經衝破極限。
  於是除了遭到牽連、飄散著悲壯之情的一部分人之外,女性成員們走出艦橋。
  在半空中總是放晴,隨時都是適合戰鬥的好天氣。
  不久之後開始聽見巨大的聲響和爆炸聲。
  光輝與龍太郎身子一震,臉上露出擔憂的表情,心想——真的不用管她們嗎?
  「她們似乎玩得很快樂呢。」
  但是始的感想卻只是如此而已。
  「……這種狀況還能不為所動!?唔,這就是我和南雲的差距嗎!」
  「不,你想太多了,冷靜下來吧,光輝。」
  始全身放鬆,表達他不經大腦思索的感想。
  光輝懊悔地咬牙切齒,心中懷抱著不經大腦思索的想法。
  只剩男人的艦橋內,響起龍太郎疲累的嘆息聲。
  在那之後,亞人們被劇震和爆炸聲嚇得不停發抖,當月等人的大戰進入尾聲時,前方終於開始看得見樹海了。
  雖然在戰鬥途中,似乎有聽見先前到了甲板上的皇帝的悲鳴……
  不過那一定是聽錯了吧。
  
  
  當太陽遮起臉來,夜幕低垂的時候。
  微弱又溫暖的自然燈光照亮著【費雅貝魯根】。
  那些是以易燃卻不易燒盡的特殊樹枝做成的火把,以及將會發光的樹海之蟲關在油燈中所形成的燈光。
  【費雅貝魯根】藉由香織的再生魔法快速重建,昔日堪稱為『靜謐與幻想之都』的美麗面貌,如今已恢復到了某種程度。乍看之下,日前魔人與帝國的襲擊就好像一場夢一樣。
  照理說居民們已經恢復往日的生活,當結束一天辛勞後,應該在家放鬆身心,享受團圓之樂才是,可是……
  「來人啊!有沒有誰知道西方聚落的物資儲備情況呀!?」
  「住家的分配還沒完成嗎!?沒時間了哦!快點給我動起來!」
  「咿~!?剛剛有隻郝里亞——啊,什麼嘛,原來只是普通的兔子……」
  「你們這些傢伙要讚嘆香織大人到什麼時候!快點去工作!」
  這裡人聲鼎沸得像是晝夜顛倒一般,不分種族、男女老少、甚至職業類別,每個人都來來去去,忙碌地四處奔走。
  話雖如此,他們的臉上並沒有慌張或焦躁的神情,反而充滿過去所沒有的希望光芒。
  城市的喧囂隨著夜風,自敞開的窗戶進入室內,長老群的其中一人——森人族族長艾爾夫雷利克•海彼斯特深深嘆一口氣。另外,他還用手指輕揉略顯疲態的眼角。
  然後,他面露難以言喻的古怪表情,目光回到手上的資料。
  資料的內容是關於準備收容數千名同胞的報告書,以及跟其相關的各種申請文件。
  「……我說卡姆啊,同胞們真的會回來嗎?」
  艾爾夫雷利克說完這句話後,房間內彷彿突然現身一人似地,多了一個人的氣息。
  「你還在說那種話嗎?無從確認的事情你就別再問了,快點做好收容同胞的準備吧。」
  現身者是卡姆•郝里亞,他先前一直消除氣息,隱身在一旁。
  卡姆等郝里亞族為了將解放亞人的消息通知【費雅貝魯根】,讓【費雅貝魯根】做好收容人員的準備,於是利用始的『傳送門』,先一步回到【費雅貝魯根】。
  只要有郝里亞族專用的心電感應石,他們就能有效率地取得連絡,所以是由郝里亞族負責擔任通訊傳話人員。另外,卡姆之所以消除氣息待命……其實只是他的興趣而已。
  聽到卡姆說的話,艾爾夫雷利克面露苦笑。
  「我明白,我只是有點不敢相信,那個帝國竟然會解放我們的同胞……」
  「這件事也是再過數小時就能得到證明。不過我也能體會你的心情啦,因為如果不是有老大在,我們做夢也想不到能獲得如此豐碩的成果。」
  「老大……資格者——南雲始嗎?如果你所言為真,那麼他就不只是我孫女的救命恩人,而且也是救出我們全部同胞的恩人。這份恩情實在太過沉重,我想不出有什麼方法可以報答他……」
  「我想老大並不期待你的報答吧。少說廢話了,動作快點,我又接到報告了。」
  卡姆冷淡地回答,艾爾夫雷利克則瞥了他一眼。
  卡姆似乎正以心電感應石與同伴通信中,雖然他的目光注視著虛空,但全身卻沒有一絲空隙。非但如此,他散發出符合一族之長身分的強烈霸氣,先前隱身時消弭的氣息就如同假的一般。
  過去卡姆明明就跪拜在他們長老群的面前,在被判定全族處刑之後,露出了絕望表情的說……
  如今卡姆絲毫沒有先前溫和懦弱的氣質,感覺到的是只要觸碰到他,彷彿就會被斬殺的鋒利氣息,兩者實在不像是同一人物。
  實際上,卡姆已經證明他那鋒利氣息是真貨。
  之所以會這麼說,那是因為當卡姆等人回到【費雅貝魯根】後,他們立刻告知長老群事情的經過,並且催促做好收容受解放同胞們的準備。但是當初包含艾爾夫雷利克在內,沒有人相信卡姆說的話。
  不過這也難怪,因為誰能想像區區一個部族,竟會對軍事國家發動戰爭,甚至還取得了勝利。
  即便郝里亞族以前曾經擊潰熊人族的精銳部隊,也有拯救【費雅貝魯根】逃過魔人與帝國襲擊的戰績,這仍是超越了他們的理解範圍。
  因此就算有長老認定卡姆的報告和請求是『戲言』,那也是無可厚非。
  只不過,糟糕的是有人非但支持那樣的主張,甚至還懷疑郝里亞族因為與【費雅貝魯根】決裂,而且以前長老會議曾決定將他們處死,所以有可能因此心懷怨恨而圖謀不軌。
  於是就爆發了『長老群險遭斬首事件』。
  當虎人族族長杰爾大喊「你們有何企圖!」,一如往常激動地想抓住卡姆的瞬間,一群郝里亞族突然無聲無息地出現,一瞬之間便鎮壓了長老會議的議場。
  當然,同時小太刀還抵在長老的脖子上,並且散發出強烈的殺氣。
  在艾爾夫雷利克的勸解下,總算沒有見血,但是包含身經百戰的杰爾在內,負責護衛的戰士們無人能夠反應得過來——這個事實讓長老們深切感受到郝里亞族的實力。
  他們不禁同意,如果是郝里亞族,確實有可能『攻陷帝城』。
  不,應該說不得不同意。因為郝里亞族的表情很可怕,他們別說是怕到流冷汗,甚至怕到下面差點漏出不該漏出的液體。
  擔任護衛的雷根——也就是以前曾襲擊郝里亞族的熊人族——他口中喃喃說著「嗚嗚……快、快幫我拿藥來……笑容殘忍的兔子……那場惡夢……啊啊,我心悸氣喘的症狀又發作了!」,同時異常流汗,縮在房間角落不停發抖……
  身為最優秀戰士的他,竟然會心靈受創,甚至讓那件事成為他的夢魘。凡是看到雷根那副模樣的人,頓時全都變成謙虛有禮的君子,乖乖地擺出正座姿勢聽卡姆說話。
  艾爾夫雷利克回憶起那個可怕的事件,正暗自流著冷汗時,有個人帶著卡姆所說的報告進入房內。
  「祖父大人,供應災民的糧食已經準備好了,這是消耗後的糧食儲備量。」
  伴隨有如黃鶯出谷的可愛聲音遞交資料的人,是艾爾夫雷利克的孫女——艾爾媞娜。
  她擁有快要拂過地面的金色長髮,以及令人聯想到蒼鬱森林的翡翠眼眸。她也是被帝國擄走後,始與郝里亞族救出的受害者之一。她在平安返回故鄉後,如今則是積極地輔佐著祖父。
  話雖如此,艾爾媞娜的地位有如森林中的公主,先前的擄人事件對她而言應該是慘痛的經驗,身為祖父的艾爾夫雷利克不禁替她憂心。
  「辛苦妳了……不過艾爾媞娜,妳回來也沒多久,別太勉強自己,稍微休息一下吧?」
  「我不要緊的,同胞們要回來了,我實在無法什麼事都不做。」
  對於艾爾夫雷利克的關心,艾爾媞娜則是展現出堅毅的態度。艾爾夫雷利克看著艾爾媞娜,似乎覺得她非常耀眼。
  她雖是成長於深閨的千金,卻極有能力,做事態度認真。說真的,在這麼忙碌的時候,有艾爾媞娜的輔佐實在是幫了大忙。艾爾夫雷利克曾經一度認為孫女沒有機會存活,如今看到她凜然處事的模樣,實在令艾爾夫雷利克感到欣慰——
  卻見艾爾媞娜忸忸怩怩,坐立難安,頻頻偷看這裡,一點也沒有凜然的模樣,她似乎完全靜不下來。
  艾爾夫雷利克感到訝異,孫女先前認真的態度上哪去了?不過察覺她的視線看著卡姆,艾爾夫雷利克嘆一口氣。
  「艾爾媞娜,如果妳在意他的情況,可以向卡姆詢問。」
  「!沒、沒有,我沒有在意南雲先生……」
  「我從頭到尾沒提到南雲始的名字喔?」
  「祖父大人!請您不要那麼壞心眼,故意刁難我!」
  艾爾夫雷利克面帶微笑看著孫女可愛的慌張模樣,內心懷疑她該不會對始動真情了吧?
  艾爾媞娜的人品、容貌、家世都是一等一,所以有許多人上門談婚事,但是截至目前為止,她全部都回絕了。據她所說,理由是想繼承祖父的衣缽,為國家做事。
  因此她至今不曾傳過緋聞,不過……
  艾爾夫雷利克心中溺愛孫女的一面開始甦醒過來。
  「嗯,南雲始確實是妳的恩人,但是他並非視妳為特別的存在哦?再說實際救妳的是郝里亞族吧?我認為妳不該太過於把他當一回事……以他做為對象,妳會很辛苦。」
  「所以我就說不是那樣了!真是的!我只是聽說南雲先生要帶同胞們回來,所以有點在意而已。沒錯,只是如此而已!」
  艾爾媞娜別過頭去,似乎在生悶氣。
  不過與其說她是因被誤會而憤怒,倒不如說是因為被看穿心思而感到害羞,所以用生氣來掩飾難為情。
  看到艾爾媞娜急急忙忙想要步出房間,艾爾夫雷利克再次悄聲嘆氣。幸好艾爾媞娜對始的感情尚不明確,如果艾爾媞娜選擇追隨始而去,不難想像她的前途會是多麼艱辛。若是可以,艾爾夫雷利克希望心愛的孫女未來能步上平坦之道——這是他身為祖父毫無虛假的心情。
  就在此時,意外地竟是卡姆開口叫住現在正要走出房間的艾爾媞娜。
  「艾爾媞娜小姐。」
  「咦?是、是,卡姆族長,怎麼了嗎?」
  看到卡姆的笑容中似乎帶著看好戲的成分,艾爾媞娜露出略帶警戒的表情回答道。卡姆笑嘻嘻地開口對心懷戒備的艾爾媞娜說道:
  「乍看之下,老大身側圍繞著許多女性,但他其實是相當專情的人。另外老大的『特別之人』已經固定,而且地位無可撼動。雖然要接近『特別』的寶座是可能的,但卻必須花費相當多的時間與勞力,與老大建立起深厚的信任才行。」
  「哦、哦……原來如此?」
  艾爾媞娜感到困惑,卡姆則是得意一笑。
  「附帶一提,最接近『特別』寶座的是我女兒——希雅,畢竟老大和我們一起與帝國為敵的理由就是『為了不讓希雅的笑容蒙上陰影』。」
  「!是、是那樣嗎?」
  「對,老大為了希雅,不在乎與一國為敵哦。沒錯,是為了希雅哦,哈哈哈。」
  「!」
  艾爾媞娜敏感地察覺他的言下之意是「妳勝不過我的女兒啦!」。
  其實艾爾媞娜和希雅同樣是十六歲。所以卡姆非但拿她和同年紀的女生比較,甚至還說她不是對手……艾爾媞娜當然會生氣。
  「您說的希雅是那位有著一頭偏淡藍色白髮的女性吧。恕我直言,我不覺得自己比不上她,確實在相處時間的長短這一點上,我跟她有所差距……不過只要給我相同的時間,我一定也……」
  「不不,我家希雅在很多層面上都是特別的存在,所以為了艾爾媞娜小姐好,我還是要忠告妳別做無謂的努力。把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小心會錯過適婚年齡哦?」
  「這就不勞您操心了!」
  「唉,卡姆,別再欺負我孫女了……」
  看到氣呼呼的艾爾媞娜與笑嘻嘻的卡姆,艾爾夫雷利克深深嘆了一口氣。
  卡姆之所以會對艾爾媞娜說出類似挑釁的發言,其實是好心幫忙。當然,他要幫的不是艾爾媞娜,而是希雅。
  離開樹海那時,希雅與始的關係說穿了是希雅主動投懷送抱。
  但是從『攻陷帝城』前晚的情況觀之,卡姆感覺得到,他們已經透過旅行發展至相當親密的關係了。他心想「只差臨門一腳,兩人一定就會一口氣超越那一線!老大就快被希雅攻陷了!」。
  卡姆打的主意就是利用艾爾媞娜做為那臨門一腳,換句話說就是拿她做為引爆劑。如果希雅知道這件事,她可能會生氣地表示「少雞婆了!」。
  感覺到艾爾媞娜內心燃起對抗意識,卡姆暗自竊笑。竟然毫不留情地利用少女心中淡淡的愛意(雖然尚未形成),卡姆簡直就和他尊敬的老大一樣,是個如同惡魔一般的男人。
  就在此時,他們隱約聽見外面變得吵鬧起來。與至今為止的忙碌喧囂不同,那是有如遭遇突發事件的緊迫騷動聲,甚至開始聽得見有人在大聲怒吼。
  「發生了什麼事!」
  艾爾夫雷利克奔到窗邊,大聲地叫道。隨後,他目睹了發生騷動的原因。
  「光、柱……?」
  正如他所說,那是有如灑落於林間的陽光,不,一道陽光所無法比擬的強光,從天上穿過林葉,照耀著廣場。
  難以理解的事態令艾爾夫雷利克吃驚得睜大雙眼。
  這時有個既驕傲又沉著的聲音說道:
  「別擔心,艾爾夫雷利克——是老大駕臨了。」
  【費雅貝魯根】的廣場被照得有如白日。沒錯,那道光就是抵達樹海上空的佛爾尼爾的探照燈。
  亞人們倉皇奔跑,逃離天上照下的光芒,然後躲在遠處,面露恐懼的表情仰望天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戰士們拚命地持武戒備,氣氛十分悲壯。
  隨後,彷彿正等著人群散開之刻似地,巨大的影子壓斷森林的樹枝,降落在廣場中央。
  這群人當然不知道飛空艇,他們心想「唔哇,是新種魔物嗎!?」,紛紛發出悲鳴,驚慌失措。
  在這場大混亂之中,佛爾尼爾逐漸下降,當船底下側的貨櫃緩緩著地後,船身發出紅色電光,解除與貨櫃的連結。然後,佛爾尼爾本體則是降落在貨櫃旁。
  靠近一看便知道那不是魔物。
  可是這個從未見過的物體到底是什麼?又到底想對他們做什麼?
  這樣的不安情緒襲捲了廣場,每個人都以充滿緊張的眼神注視著佛爾尼爾。
  隔了一陣子後,突然鏗鏘一聲,貨櫃的前後打開來了。
  人們顫抖了一下,就連戰士也不例外。他們的反應和一般的亞人一樣,各自豎起自己的耳朵。擁有長長獸尾的種族,則是將尾巴夾在雙腿之間。
  在人們的注視之中,從開敔的昏暗貨櫃中走出的是……未知的魔物——當然不是,是戰戰兢兢的兔人族少女。
  看到同胞們都以十分險惡的表情盯著自己,令兔人族少女的耳朵嚇得跳動了一下。
  從她膽小的樣子看來,她正是『一般印象中的森林小白兔』,絕不是以砍人首級為樂的凶惡兔子!不是未知的魔物!
  居民們鬆了一口氣,頓了一下後,似乎才開始瞭解事態。
  「真的回來了嗎……?」
  不知是誰說的這句話,原本半信半疑的希望,如今成為現實了。
  在兔人族少女之後,被當作奴隸的亞人們陸續從貨櫃中走出,他們原本早已絕望,認為自己再也無法踏上故鄉的土地。
  只見他們張望四周,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們呼吸寧靜清涼的空氣,感受雄偉卻給人無比包容安心感的樹木,也看見【費雅貝魯根】懷念的燈光,以及原本以為再也見不到的同胞們。
  有如草木吸收水分一般,他們逐漸感受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自己回到故鄉了。
  【費雅貝魯根】居民們的感受也是相同的。
  這時一名年約三十五歲左右的女性緩步從人群中走出,她有一對下垂的犬耳。只見她眼角泛淚,輕輕呼喚原以為已經失去、早已放棄的摯愛的名字。
  對她的呼喚有所反應的是同樣有著下垂犬耳的少年。他是光輝在帝都關心過的那位少年。少年一看到那名女性,立刻淚流滿面,猛然奔出。
  「媽媽!」
  女性雙膝一跪,張開雙臂,讓犬耳少年撲進她的懷中。被喚做媽媽的女性宛如要確認懷中的兒子並非幻覺一般,緊緊地擁抱住兒子,母子一同為了奇蹟的重逢而歡欣落淚。
  在母子歡喜重逢的同時,回歸故鄉的亞人與居民們也歡聲雷動,互相奔向彼此。家人、友人、戀人——每當找到心愛之人,他們便聲嘶力竭地歡呼,為平安重逢而相互慶賀。
  【費雅貝魯根】籠罩在喜悅的氣氛中,平時的寧靜不知到哪裡去了,呈現出盛況空前的熱鬧景象。
  在亞人們歡喜沸騰的喧囂聲中,始等人從佛爾尼爾走下,以艾爾夫雷利克為首的長老們奔至他們身前。
  「南雲始……真是的,你竟然用這麼暴力的方式登場。」
  「艾爾夫雷利克嗎?這個嘛,因為這其中有許多難處,請你多多包涵吧。」
  艾爾夫雷利克看著頭上折斷的樹木,面帶苦笑說道。而始搔著臉頰,臉上表情顯得有些尷尬。
  確實,始因為耗費大量魔力而疲累是事實,他既懶得從樹海外步行進入,也覺得用『傳送門』把人一個一個傳進來很麻煩。
  話雖如此,始之所以能正確地掌握【費雅貝魯根】的位置,那是因為他有事先把標示座標位置的神器交給卡姆。也就是說,不管是否疲憊,始從一開始就打算直接把飛空艇開進【費雅貝魯根】,所以根本就是明知故犯。
  初次造訪時,始還稱讚這個城市『巧奪天工』,卻因為覺得麻煩便加以破壞——這樣的做法很可能會被認為頭腦有問題。
  或許他還算是有自覺吧,只見始少見地游移著目光,然後向最喜歡無腦治癒的香織求救。
  「抱歉,香織,可以拜託妳嗎?」
  「太好了,原來始同學還沒有失去常識呢!」
  咦?始心想——剛才她是不是隨口損了自己一句?不過因為不想誤觸地雷,所以始當作沒聽見。一定是自己看錯了……但沒想到連月她們也露出苦笑。
  香織伸出手掌對著頭上折斷的樹木。
  「——『絕象』。」
  再生魔法『絕象』能再生復原任何損壞。
  香織喊出魔法關鍵字的瞬間,上方折斷的樹木瞬間恢復原狀。不管看幾次,那都是既神祕又令人驚異的光景,讓人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
  而那幅光景的中心則是身上散發銀色魔力光的香織大人,她周身環繞著螢火之光的模樣,今天也神聖無比。
  「哦哦!我們的香織大人又展現奇蹟了!」
  「香織大人萬歲!費雅貝魯根的守護女神!」
  眾亞人群情激動,他們紛紛下跪落淚,一同朝香織膜拜。
  「別這樣!快停下來~!請不要拜我呀~~!」
  香織慌張地到處奔走,拚命地想要勸下跪的人們起身。
  「又有女神誕生了呢。老師被稱為豐饒女神,在信仰唯一神的大陸,竟然會陸續不斷有神誕生。」
  與愛子一同將聖教教會總壇炸得灰飛煙滅的緹奧似乎感慨頗深,又或者她是覺得有些傻眼吧。對此月則是手撫著下顎,露出凜然的表情說道:
  「……嗯,我認為這種從正面向神宣戰的態度很好,始。」
  「多謝妳的誇獎,月。話說回來,在安卡吉似乎也看過這樣的光景。」
  「啊啊,你是說『服侍香織大人隊』吧。」
  那是某個由領主兒子擔任隊長的部隊,他們現在也一定在盼望著能與香織大人重逢吧。
  「香織……妳變得了不起了呢。」
  「小雫雫,妳好像媽媽哦。而且我認為由小香香修復被南雲同學破壞的東西,再受到大家的感謝,是很過分的感情詐欺哦。」
  雫像個老媽子似地為好友的成長而感動,鈴則是精準地吐槽。
  確實如此!光輝與龍太郎點頭贊同。
  就在本無宗教信仰的亞人們快要創立香織教的混沌情況下,艾爾媞娜對著艾爾夫雷利克耳語:
  「祖父大人,別光顧著說話,差不多該……」
  艾爾媞娜目光注視著剛從佛爾尼爾下船的最後乘客——加哈路德,以及莉莉安娜等王國一行人。
  基本上,為了盡可能不讓加哈路德得知【費雅貝魯根】的情報,加哈路德的頭上被戴上能阻絕光線與聲音的全罩式假面——始精心製作的第五名假面•土黃色!!——所以他的身分沒那麼容易敗露。
  但是莉莉安娜與專屬侍女荷莉娜以及近衛騎士們,卻是一眼就看得出其不凡身分。
  雖然乍看只是個戴著奇怪假面的怪人,不過只要對照解放奴隸的事實,大概就會有人能推測出戴土黃色假面的人是皇帝吧。
  以長老群為首,位居高層的亞人們都知道加哈路德的到來,但是居民並不知情。假若他們知道不共戴天之仇的敵人首領就在眼前,那就隨時有可能會發生暴動。
  他們可能會喊著「竟敢戴那種胡鬧的假面!瞧不起我們嗎!」,然後一擁而上吧。但是因為讓加哈路德活著可以靠著誓約之力確保安全和平,所以必須避免今後可能與帝國關係生變的風險。
  因為有這樣的懸念,所以艾爾媞娜才催促眾人進入。不過她的內心則是充滿疑問,心想「帝國皇帝為什麼要戴這種形狀怪異、顏色又奇怪的假面?」。一旁的雫身子一顫,立刻有所反應,粉紅假面的直覺非常敏銳。
  「嗯,是啊,南雲始,不,南雲先生,事情我大致上都聽卡姆說過了,雖然有點難以置信,不過看來同胞們是真的被解放了。首先,我要代表費雅貝魯根向你致謝。」
  「促成這件事的是郝里亞族,這一點請別搞錯哦?」
  艾爾夫雷利克用話語和態度表達深深的感謝,然而始似乎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然後一邊將佛爾尼爾與貨櫃收進『寶物庫』,一邊糾正艾爾夫雷利克,不讓他有所誤解。
  見到巨大的物體突然從廣場上消失,原本歡天喜地的亞人們都瞠目結舌,注視與長老群對談的始等人。
  對於始的說法,艾爾夫雷利克心想不管是謙虛還是不邀功,那都不適合始的形象,他苦笑著點頭同意。
  「對,我當然明白,沒想到本該是最弱的兔人族竟然攻陷了帝國啊……活得久還是有好處的,我現在恐怕正見證著歷史的瞬間吧。」
  郝里亞族挑戰帝國取得勝利,並救出同胞——從艾爾夫雷利克的口中明確說出這個事實,居民們似乎都理解到幫他們救回重要之人的人是誰了。
  眾人目光集中在艾爾夫雷利克身旁抬頭挺胸的卡姆,他們眼中的感情並非對最弱種族的輕蔑,而是有如看著英雄一般,帶著莫大的敬意與少許的畏懼。
  曾經,郝里亞族捨棄故鄉逃走,失去許多家人,回到樹海後也受到放逐處分,甚至被烙下不再是同胞的烙印……
  如今卻被當成英雄看待。
  看到父親抬頭挺胸的站姿,希雅感覺內心深處湧出一股熱流。
  她覺得既驕傲又喜悅……
  這時有人輕輕握住希雅的手。
  「月小姐……」
  「……嗯。」
  月沒有說話,不過這樣便已足夠,這樣希雅就能感受到月溫柔的心意。
  回頭一看,始也以前所未有的溫柔眼神看著希雅。
  希雅的兔耳擺動了一下。
  「妳去站在卡姆的身邊如何?」
  一個普通的抱歉兔子竟能度過攻略大迷宮的旅程,以艱辛困難的程度來說,希雅更在卡姆之上,所以希雅也有資格受到英雄般的對待。
  始的表情和語氣意外地溫柔,他就像在說——過去同胞們曾想把妳當成怪物排除,現在妳就大大方方站在他們面前如何?
  以光輝為首,雫等人與莉莉安娜等人都驚訝地睜大雙眼。
  不知為何,香織在驚訝之後,似乎像在思考什麼問題,緹奧則是露出既好奇又開心的表情。
  看到旅行同伴的反應,希雅感覺非常難為情。
  「好,那我過去了!」希雅說著朝卡姆走過去。
  但是,在這種時候無視女兒才是卡姆的本色。
  受到同胞們的注目,卡姆一瞬間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下一瞬間立刻露出非常奸詐的笑容。
  只見他高舉右手,一群郝里亞族隨之瞬間出現。
  明明幾乎位於廣場中央,他們卻在一瞬之間出現,以整齊劃一的動作整隊,做出完美得令人讚嘆的『稍息』姿勢。
  四處傳出「喂喂,他們剛才是躲在哪裡呀!?」「不,應該問他們是如何出現的!?」「咿~!出現了!?來人啊,給我鎮靜劑!」等等聲音。
  「咦?父親?你到底要做什麼——」
  「聽著!各位同胞啊!!」
  希雅無法站到父親身邊,落寞地走回始的身邊,口中喃喃說著「我早就知道了,每當到了關鍵時刻父親都會無視我,這我早就知道了」,始與月一同撫摸兔耳安慰她。
  卡姆似乎沒有發覺女兒的悲傷,他的目光鋒利如刀,散發出強烈的霸氣,大聲地對著居民們——正確來說是對著兔人族喊話。
  「長久以來,在屈辱與絕望的苦海中掙扎的同胞啊,請聽我說。這次我們成功打敗了帝國,可是和平絕非永恆不變,在不久的將來,你們的未來必會再次受到威脅吧。」
  這句話令廣場上數百名兔人族恐懼顫抖。想到在帝國度過的艱苦日子又會再次來臨,他們以求救一般的眼神注視著卡姆。
  「那樣一來,你們又會回到昨天之前的日子,非但如此,下次大概連原本免於受奴役的同伴也會遭遇相同的命運吧。」
  未來依然是黑暗的事實被攤在眼前,不只是兔人族,其他亞人也低下頭。
  「你們願意接受嗎?」
  當然不願意,他們當然不想再回去過尊嚴受到踐踏的日子,更不願讓心愛之人嚐到那種痛苦。
  然而不願意又能如何呢……
  卡姆以嚴厲的視線看著低著頭的同胞們,大聲地告訴他們答案就在眼前。
  「你們當然不願意吧?那麼該如何做呢?很簡單。如果你們想要守護現在身旁心愛的人……那就戰鬥吧。如果不願只是被壓榨,帶著絕望活下去……那就站起來反抗吧。如果希望能改變兔人族的境遇……那就讓心中充滿憤怒!郝里亞族就是如此!兔人族絕非最弱的種族!只要有決心,兔人族是可以變強的種族!這個道理我們已經證明了吧!」
  有人發出「啊……」的一聲。他們似乎重新體認到,打倒強大的敵人、拯救他們的人,並不是什麼特別的存在,而是同為兔人族的一個部族。
  原本低著頭的兔人族,一個接著一個抬起頭。
  「回想你們在帝國所受的屈辱吧,別忍受這悽慘的境遇!心愛的人要自己親手保護!有時間放棄不如磨利武器!在心中點燃火焰!戰鬥吧!!」
  雖然極為微弱,但是兔人族的眼神確實點亮了希望之光。本來下垂的兔耳,如今宛如重獲新生似地豎得筆直。
  卡姆見此情形,嘴角微揚,笑著說道:
  「我們會教你們戰鬥技術,如果有人決心戰鬥,想要獲得力量的話,那就來找我們吧。郝里亞族隨時歡迎你們!!」
  卡姆用這句話做為演說的結尾。列隊的郝里亞族們露出狂傲的笑容,彷彿在邀其他的兔人族和他們一起戰鬥。
  只見卡姆再度比一個手勢,隨即郝里亞族們有如忍者一般散開,一瞬之間便消失蹤影。
  兔人們見此情形,眼神更為興奮,甚至年輕的兔人族之中,有幾人似乎馬上就想報名參加。
  卡姆暗自竊笑,他在心中狂喜喝采著:「好極了!戰力又可以增加了!一旦加入就別想逃,我會對你們全部的人進行魔鬼改造!」
  「老大,在談話的途中打擾您真是抱歉,因為正好是確保人才的好時機。」
  「哦、哦,我是沒關係啦……」
  始說起話來顯得有些心虛,不知為何,他的腦海閃過『增殖』這個詞。雖然追根究柢原因出自於自己,但是想到『森林的斬首兔』不停冒出來的光景,始事到如今也不禁流下冷汗,心想「我可能訓練出不得了的傢伙們了呢」。
  「……於是森林的溫順兔子就此滅絕了。」
  「別說了,月小姐!身為郝里亞族的一員,我非常尷尬啊!」
  希雅的悲傷再次湧上。
  不久之後,幾乎可以肯定膽小溫和的兔人族會滅絕,取而代之的是殘忍的兔人族會誕生吧。
  後世如果有人問起「是誰把兔人族變成這樣!」,希雅可能必須這麼回答:
  ——是我的丈夫和父親。
  確實是尷尬。
  「嗯嗯,好了,那麼差不多該招待你們入內了,艾爾媞娜,拜託妳了。」
  對郝里亞族增殖的可能性,艾爾夫雷利克同樣冷汗直流,他勉強自己重新振作,催促艾爾媞娜帶路。
  不愧是活最久的最年長長老,當其他眾長老和戰士們——特別是熊人族想到自己的未來,眼看就快要翻白眼的時候,他卻能展現優越的領袖風範。
  「那麼各位這邊請,我幫各位帶路。來,南雲先生也請跟我來。」
  不知何故,艾爾媞娜笑咪咪地想要牽起始的手帶路。看來受到卡姆剛才的刺激,她完全落入卡姆的算計中了。
  總之在希雅的干擾之下,艾爾媞娜向始伸出的手被拍掉了。
  希雅與艾爾媞娜視線交會,兩者之間似乎能看見火花飛濺的幻覺。
  「拜託妳替我•們帶路囉,艾爾媞娜小姐。」
  希雅笑嘻嘻地說道。她美好的笑容與森林的小白兔非常相襯,但是她的兔耳早已說明一切。只見兔耳的兔毛豎立,就像是在威嚇敵人。
  「當然好,希雅小姐。可是因為人很多,難保不會走散,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我要牽起始先生的手囉。」
  艾爾媞娜笑容滿面,她美好的笑容與森林的公主身分非常相襯,但是她的妖精耳朵早已說明一切。只見妖精耳朵高速擺動,像是在抗議一般。
  卡姆面露奸笑,好似在說「正如計劃!」。看到卡姆的樣子,始便明瞭大概是怎麼回事了,他笑咪咪地對卡姆發出殺氣,瞬間便讓卡姆冷汗直流。
  始冷眼看著開始恐懼顫抖的卡姆,伸手緊緊握住希雅的手。
  「啊……」
  希雅忍不住叫出聲來,不過她很快地露出滿臉笑容,緊緊抱住始的手臂。
  見到希雅開心的樣子,艾爾媞娜不自覺地向始望去。
  始的眼神非常冷漠,其中完全不存在受到美少女傾心對待的喜悅,任誰也明顯感覺得出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快點帶路啦」。
  垂頭喪氣的艾爾媞娜,不發一語地開始帶路。
  希雅是苦樂與共的同伴,艾爾媞娜則是沒什麼相干的陌生人,兩人打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放在天秤上比較,會有這樣的結果也毫不意外,不過……
  始對希雅的態度似乎比先前還要軟化,除了月以外的女性成員都注視始的背影,露出既感到不可思議,又心情複雜的眼神。
  
  
  眾人被引領至一個大廳,眾長老坐在內側,坐在對面的則是包含卡姆在內的數名郝里亞族;而卡姆等人的右側,中間隔著加哈路德,再往旁邊坐的是始等人。
  皇帝陛下本人親口宣布敗北,並且說出誓約的內容,眾長老這才終於有真實的感覺。
  或許是為了整理心中難以名狀的感情,他們或是呻吟,或是仰天而望,或是手遮著眼睛深深嘆息……每個人用著各自的方法,來理解這個歷史上的一刻。
  屋外仍然聽得見歡喜慶祝之聲,此時眾長老的其中一人——虎人族的族長杰爾露出銳利的眼神。他的目光所注視的是儘管身在敵營,卻仍是面露狂傲的笑容、態度狂妄無禮的加哈路德。
  「身為戰敗國的國王,你的態度可還真狂妄啊。你不會不知道我們有多麼恨你吧?你該不會以為自己可以平安回去吧?」
  杰爾眼神凶惡,獸性爆發,全身滿溢出驚人的濃烈殺意,其他長老和戰士們也隱隱透出無法完全隱藏的殺意與憎恨。因為加哈路德是他們的死敵,所以他們的反應也屬正常。
  然而,即使眾人的殺氣騰騰,加哈路德本人卻是毫不在乎的樣子。
  「我當然認為自己可以平安回去,你們該不會真的以為自己能夠殺死我吧?如果你們真是這麼認為,那就代表費雅貝魯根的首領們就是一群白痴哦?」
  「你說什麼!?你這個混帳!」
  杰爾激動不已,艾爾夫雷利克則是勸阻他。
  「杰爾,別衝動。你的心情我再明白不過,可是你別忘記加哈路德來此,是為了向我們證明郝里亞族的豐功偉業與誓約的效力。如果這時殺死他,郝里亞族賭上性命促成的誓約就白費了。」
  「唔……」
  杰爾的表情似乎心有不甘,重重地用拳頭往地上捶了一下。
  加哈路德看了看杰爾,然後哼了一聲。場面的氣氛十分險惡,艾爾夫雷利克也給予加哈路德忠告:
  「加哈路德,改一下你的態度吧,別把我們當成你所說的白痴。你要知道,有時候理性是無法控制感情的,因為你就是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
  艾爾夫雷利克的語氣平靜,但是其中所蘊含的感情,卻具有足以令加哈路德也收起笑容的份量。
  艾爾夫雷利克是活得最久的森人族,這也代表他心中的痛苦、不甘、憤怒與怨恨,同樣也是累積了最久。
  只見加哈路德盤腿而坐,注視了艾爾夫雷利克好一會兒。
  然後他抬頭挺胸說道:
  「既然如此,那你們就拿起武器與我一戰吧。」
  艾爾夫雷利克露出狐疑的眼神,加哈路德則是直視著他說道:
  「我和帝國都只尊敬強者,如果看不慣我的態度,那就以力量讓我服從吧。別以為說些大道理就能逼帝國的皇帝屈服哦。」
  對於奴役亞人之事,加哈路德絲毫沒有愧疚和歉意。
  他並非因為亞人是沒有魔力且被神拋棄的種族而加以輕視。
  也不是因為他們半人半獸的血統而加以歧視。
  加哈路德不認為亞人有價值,只是因為他們的『軟弱』。
  「我並不是敗給亞人,我該尊敬的人並不是你們。拿起武器、賭上生命,在戰場上展現強悍實力的是郝里亞族!」
  加哈路德強烈的霸氣震撼整間大廳。
  現場的氣氛一觸即發,緊張的氛圍令人產生彷彿看見眼前展開慘烈殺戮的幻覺。
  有好一段時間,艾爾夫雷利克與加哈路德之間激盪著看不見的火花。
  就在每個人都屏息靜氣的氣氛之中,最終打破沉默的人是……
  「喂,加哈路德。麻煩死了,你可以回去了。」
  「啊?」
  完全不會看情況說話的始。
  艾爾夫雷利克等長老當場愣住,加哈路德則是感到訝異。然後,儘管光輝與莉莉安娜等人擺了一副「你也太不會看場合了吧」的表情,始卻是毫不在意,一把抓起加哈路德的後頸,接著打開連接空間的『傳送門』。
  『傳送門』的另一頭是帝城內某個熟悉的房間……
  「喂、喂!你該不會真打算就這樣把我送回去吧!?現在就某種意義上來說,可是兩個國家的歷史性會談哦!?即便是我也不禁要說,你該看看場合吧!」
  「我管你什麼場合,我帶你來是來做證人的,不是要看你們會談。既然都要送你回去,我何必還等你會談呢?」
  始接著繼續說道:
  「再說你們之間價值觀的差異與仇恨,已經持續數百年之久……難道現在稍微會談一下就會有什麼變化嗎?你們之間的鴻溝並沒有那麼淺吧?」
  事實上,亞人希望的是能報復加哈路德,或是叫他悔改;加哈路德則是徹底奉行實力至上主義,雙方就算會談一次也不會有交集吧。
  始對這個世界的種族問題與國家問題毫無興趣。對他而言,這種需要長時間慢慢解決的事情……他一點也不想浪費時間陪他們虛耗。
  正如同艾爾夫雷利克所說,這場會談的目的,只是為了讓最大當事者的加哈路德證明郝里亞族所做之事,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意圖了。
  「唔唔,確實是如此……」
  「所以在你惹事之前,快點回去吧。」
  「你這傢伙,別把我說得好像是叛逆期的小屁孩!啊,別拖著我走,放開我!」
  皇帝陛下雖然擺動手腳掙扎,卻也無法抗拒非人類的臂力(義手)。
  「南雲先生♪對方是皇、帝、陛、下哦!你那樣對待他太過分了吧♪」
  「莉莉安娜公主!妳說出的話跟妳的表情完全不搭配喔!」
  莉莉安娜口中對始抱怨:心情卻好得像是快跳起舞來,甚至即興編了首歌「明明是皇帝~卻不被當一回事~原來不只是我呢~♪」,開心地唱了起來。如果要替歌曲命名的話,大概會是『從今天起我們是同伴♪』吧。
  「莉莉……真是可憐。」
  「始同學!至少對莉莉溫柔一些吧!」
  雫用手帕擦拭眼角的淚水,香織則是淚眼汪汪地要求始。
  對於主人奇怪的行徑,荷莉娜與近衛騎士們都移開視線不忍觀看,他們似乎無法正視現實。
  另外,月也發出魂魄魔法的光芒,那是用來安定精神的魔法,大概是出於同情心吧……只見公主被光芒所包覆,但是卻仍開心地唱著『從今天起我們是同伴♪』。
  緹奧也追加魂魄魔法,但是沒有效果,看來公主心中的黑暗意外地深。
  就連加哈路德也露出憐憫的表情,向始抱怨道:
  「你看,南雲始。因為你不把王族當王族看待的態度,害得王國的公主變成那副德性了喔?所以說,你也稍微改善一下態度……」
  「誰管你啊。」
  始毫不理會,直接二話不說將加哈路德丟進『傳送門』。「你給我記住!南雲始~!!」加哈路德留下這句話後便消失在『傳送門』內,那副模樣實在令人同情。因為他所受到的對待實在太過悲慘,讓剛才還殺氣騰騰的長老與戰士們也都消氣了。
  光輝好似恍然大悟地說道:
  「……難道這就是他的目的?」
  「我看是他本性如此吧?」
  「鈴贊成龍太郎的看法。」
  光輝、龍太郎和鈴小聲地討論,不過究竟是否真如光輝所說,這是始的算計呢?
  看到始用像是在抓加哈路德一樣的方式,抓起心滿意足的莉莉安娜,準備把她丟進通往王國的『傳送門』,看來龍太郎和鈴的主張比較正確。
  在那之後,靠著拚命主張「身為公主還有工作要做!」,莉莉安娜才得以勉強逃過始的魔掌。
  看來正如同先前與加哈路德交涉的內容一樣,莉莉安娜也想告知長老們王國與聖教教會的現狀,並且商討今後王國與【費雅貝魯根】的關係。
  王國與帝國不同,奴隸商並不多,但那也是因為歧視觀念強烈的關係,這一點亞人們也心知肚明。而且這也和加哈路德相同,不可能靠簡單的協商就能解決。話雖如此,相較於帝國,亞人對王國還不至於那麼仇視,所以就長老群而言,他們也應該會願意聽莉莉安娜一說。
  「唉,真拿你們沒辦法,那我們就先休息了,你們談完再來找我。公主,妳不要惹事哦?如果發生什麼事,我立刻就會把你丟回國喔。」
  「南雲先生,我要提醒你一下,其實我是公主喔。」
  「?」
  「好啦好啦,是啊,你一定覺得訝異吧,你認為是公主又如何對吧?我明白的啦。呵呵,把公主丟回國是很正常的事吧,哈哈。」
  自暴自棄的公主就此誕生。那一晚跳舞所產生的愛苗,如今看來是前途多難。公主殿下的眼神已經接近死亡,荷莉娜趕緊幫她送上療癒的紅茶,雫與香織也溫言勸慰。
  光輝與近衛騎士狠狠瞪視他,始卻是假裝沒發覺。
  其實始明白莉莉安娜的心意,看到莉莉安娜在那一支舞之後的反應,大概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來吧。
  只不過因為始不打算回應她的感情,為了不讓她抱持無謂的希望,所以始才會冷漠拒絕。至於始的態度要解釋為誠實還是冷漠,那就因人而異了。
  始輕輕嘆一口氣,對著卡姆開口說道:
  「卡姆,公主她們似乎還有事想跟長老們談,你們又是如何呢?沒事要談的話,我希望你帶我們到你們的部落,畢竟控制載著數千人的佛爾尼爾飛行很累人,我想休息了。」
  「嗯,說的也是,老大明天還要準備攻略大迷宮,我馬上命人為您帶路,老大。」
  卡姆自己必須留在【費雅貝魯根】指揮被解放的兔人族的收容工作,所以會派人幫始等人帶路。
  但是,當卡姆準備彈響手指叫部下出來的時候,艾爾夫雷利克卻出聲制止:
  「等一下,南雲先生。我們還沒決定要如何報答你,可以請你再陪我們一下嗎?」
  「我說過了,事情是郝里亞族做的。」
  「當然,我們也會給予卡姆他們相當的酬謝。但是南雲先生對我們也有大恩是事實,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我們亞人會變成恬不知恥的種族。」
  「算了,你想當成恩情就盡量當成恩情吧,不過……我目前並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哦?」
  「嗯嗯,那麼至少讓我們招待,你們滯於樹海這段期間的住宿和飲食……這樣如何?」
  始看了看月她們,眼神在問「妳們覺得呢?」。月等人似乎並沒有什麼異議,對於雫和鈴來說,有機會在美麗的城市與獸耳的人們交流,令她們非常地興奮期待。
  長老群似乎也沒有特別反對,相較於對加哈路德的敵意,以及對莉莉安娜的警戒,他們的反應反而友善到無可比擬。從長老們的表情中都看得出,他們很希望始等人能留下來。
  客觀來看,始與他的同伴每次來樹海都會帶著被拯救的同伴過來,而且治癒遭到損害的大自然與受傷人們,只要他們沒有攻擊的意思,亞人就不會與他們敵對。
  與初次相遇時對比,態度轉變為善意的要素確實都齊備了。
  對於並未期待獲得的善意,始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不過只要人家肯給,他一向是來者不拒。
  「……既然如此,那就承蒙招待了。」
  始說完聳了聳肩。
  艾爾夫雷利克似乎鬆了一口氣,接著目光移向卡姆。
  「好了,卡姆,你們以被放逐的身分擊退襲擊者,並且令帝國立下誓約、救回同胞,我們必須酬謝你們。首先,沒有人反對取消你們的放逐處分,這是在上次襲擊事件後的長老會議就已經決定的事。今後我希望你們可以自由地造訪費雅貝魯根,或者我們也可以在城中替你們準備一塊郝里亞族的居住區。」
  取消放逐處分,就代表推翻了以前在長老會議中爭執的決議,這正證明郝里亞族的功績是多麼大。
  但是卡姆本人卻只是回了句「是嗎」,並沒有表現得特別喜悅,甚至擺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態度。
  艾爾夫雷利克咳嗽一聲,稍微沉澱一下,然後提出更好的報答。
  「還沒完呢。針對此次的功績,我在此提案,希望為郝里亞族族長卡姆準備新的長老之位做為報答,其他的長老意下如何?」
  艾爾夫雷利克此言一出,親信們都吃驚得睜大雙眼。近數百年來,除了現在的種族之外,其他種族從未有過一席長老之位。森人族、虎人族、熊人族、狐人族、土人族、翼人族是亞人最優秀的六種族,從亞人的價值觀看來,六種族再加上兔人族的話,正可說是歷史性的創舉。
  對於艾爾夫雷利克的提案,其他長老們互相看了看彼此後,紛紛點頭表示同意,得到全場一致贊成。
  「嗯,大家都同意了,卡姆,你願意接下長老之位嗎?」
  「我當然拒絕。」
  「「「「「……咦?」」」」」
  感覺現場氣氛已經轉變為「迎接新同伴」的清新氣氛,但是卡姆卻絲毫不看氣氛,一口回絕。長老們都傻眼了,他們似乎沒料到竟然會被拒絕。
  「……可以請教一下理由嗎?」
  就亞人而言那已是最高級的報恩。艾爾夫雷利克勉強壓抑情緒,彷彿強忍頭痛似地詢問卡姆有何不滿。
  「理由很簡單,因為你們根本就搞錯了。」
  「搞錯?」
  「你們似乎認為我們拯救了全亞人,但其實那只是順便而已。我們之所以起而抗戰,純粹是為了兔人族同族的未來,其他亞人變得如何,我們根本就『無所謂』。」
  「……你說什麼?」
  卡姆的語氣十分平靜,長老們看著他的眼神,好似看到難以置信的事物。
  「因此你們別搞錯了,郝里亞族絕非站在你們這一邊。如果你們因為此次的勝利而食髓知味,誤以為是自己的勝利,企圖對人類發動有勇無謀的戰爭,或是增強武器軍備等等,做出給我們或老大帶來麻煩的行動——那麼郝里亞族的刀刃所指的對象,將會是你們。」
  這並不是威脅,卡姆所散發的霸氣與殺意表達出他是認真的。
  因為亞人若是擅自行動,逼荷魯夏一族立下的誓約將會失去意義,兔人族可能會遭遇悲慘的命運,所以卡姆的判斷可說是理所當然。
  話雖如此,被同胞直接宣告「敢亂來就宰了你們哦」,長老們當然不可能乖乖接受。
  「你、你想對同胞兵戎相向嗎!?那樣根本是狂人了!」
  「哼,過去你們也同樣輕蔑兔人族,事到如今再來攀關係有何意義呢?算了,那種事我也不在乎,總之你們只要記住一點,那就是我們的武力只會用在爭取兔人族的未來。」
  卡姆說完此話露出一臉暢快的表情,他對著後方豎起大拇指,像是在說「我說的讚吧!」,後方的郝里亞族人也笑容滿面豎起大拇指回應。他們的眼神就像在說「如果以為讓郝里亞族的族長加入長老就能利用我們的力量,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實際上,若說長老們沒有那樣的打算,那就是在說謊,所以艾爾夫雷利克等人的表情十分苦澀。
  另一方面,在始的周圍靜觀事情演變的人們,全都對始翻了白眼。因為卡姆只重視重要之人,對其他人毫無興趣的做法,跟某人可說是一模一樣。
  「你的說法簡直像兔人族要脫離亞人獨立似地。」
  「艾爾夫雷利克,你無論何時都很精準地掌握了重點呢。你說的沒錯,今後兔人族會依兔人族的規矩行動,我們可不想受到費雅貝魯根的規則限制,聽從你們的使喚呢。」
  對於卡姆無禮的言詞,急躁的杰爾與認為長老受輕視的親信們勃然大怒。雖然卡姆一臉不在乎的表情,侍立在他後方的郝里亞族部下們,卻像是小混混似地叫囂「怎麼?想打架嗎?」。
  在這樣的情況下,原本面露苦惱表情在沉思的艾爾夫雷利克,這時就像過去與始對談時一樣,用略顯疲累的表情對卡姆說道:
  「那麼卡姆,我們承認你們為『與費雅貝魯根對等的一個種族』,這個條件如何?當然你也有資格參加長老會議。如此一來,你沒有義務遵從費雅貝魯根的法律與長老會議的決定,卻又對我們有十足的影響力。」
  「哦~這個條件不錯。」
  對於艾爾夫雷利克的新提案,卡姆露出奸笑,好像他就是在等著這個條件。
  就卡姆而言,為了預防日後帝國進攻而來,他也想要與【費雅貝魯根】合作。
  然而話雖如此,若是進入【費雅貝魯根】的體制之內,他就不能無視長老會議,導致失去行動自由。因為一旦無視會議的決定,那就談不上什麼合作了,雙方會產生嫌隙,關係只會變得更差。
  所以卡姆認為最好的方式,就是站在同盟立場,成為有強大影響力的種族,或是站在類似外部機關的立場。
  當然有人出聲反對此事,他們認為對郝里亞族太過禮遇。對此艾爾夫雷利克則是嘆了口氣回答道:
  「他們只憑一個部族之力,就做到傾費雅貝魯根全國之力也辦不到的事。我認為這個理由足以承認他們與我們對等了哦?再說這樣下去郝里亞族有可能會與我們斷絕關係,你們應該也不會不知道那是多麼大的損失。只要採取同盟的形式,我們就能與被放逐的他們再次建立關係,那麼與他們達成的功績相比,這種程度的報酬也不算過分了吧。」
  長老們苦惱不已,似乎非常不願意,結果仍是想不出好方案,只能收起種族的矜持與長老會議的威信,接受艾爾夫雷利克的提案。
  「你也聽見了,卡姆。做為長老會議的決定,我們承認郝里亞族『同盟種族』的地位,這樣可以了嗎?」
  「其實不管你們是否認同,我們要做的事都不會變,所以就照你說的吧。對了,順便提醒一下,大樹周邊及其南方一帶因為我們郝里亞族要使用,未經許可不准進入,否則我可無法保證你們能活命哦?」
  卡姆竟然又追加要求,而且是擅自決定自己部族的土地,即便是艾爾夫雷利克也不禁氣得臉頰肌肉抽動。
  在始身旁的希雅用雙手遮住臉,看來父親旁若無人的態度似乎讓她很羞恥。她折起兔耳,彷彿表示「我聽不下去了!」。
  在那之後,他們總算談妥條件,始等人留下一臉疲憊表情的長老群,請人帶他們前往在【費雅貝魯根】期間住宿的房間。
  城內仍然在歡喜慶祝,光輝、龍太郎、鈴和雫終於有機會悠閒地參觀亞人的國家,他們興致勃勃,久違地帶著少許開朗的心情,加入歡喜慶祝的行列中。
  而部分狂熱的香織教信徒們正到處找尋著香織……
  香織為了不被發現,戴上了始製作的墨鏡、口罩和針織帽,不可思議的是那套裝扮不知為何很適合她。
  另外,莉莉安娜在那之後不久便返回王國了,因為關於這次出的大事,王國也必須決定他們的行動方針。
  只不過回歸的方法果然還是『投遞』。
  因為公主殿下對著始欲言又止,忸忸怩怩地遲遲不走過『傳送門』,而且荷莉娜與近衛騎士們還化身啦啦隊在後方替莉莉安娜加油,所以在始一怒之下,便造成這樣的結果。
  當莉莉安娜消失在『傳送門』內的時候,彷彿聽見她發自內心吶喊「不用把我當成公主看待,至少當成女孩子對待吧~~」。
  不過始決定當作是自己聽錯了。
  
  
  當天夜晚……
  城內還隱約聽得見喧囂聲,或許是某處還在開慶祝平安歸來的宴會吧。此時始、月、香織、緹奧等四人各懷心思,在分配給他們的房間裡休息。
  沒錯,是四人,缺少一隻一向有活力的兔子。
  「希雅那傢伙真久。」
  「……嗯,她說她去見家人了……」
  「會不會是和郝里亞族人們在慶祝勝利呢?」
  「唔~希雅的話應該是不會發生不測啦,就算發生事情,元凶大概也會被打得粉身碎骨吧。」
  始等人一同點頭同意。
  另外,始現在躺在床上,並將頭枕在月的大腿上,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其實他很想直接進入夢鄉,但是明明就快要睡著了,卻怎麼也無法入眠。
  總覺得就是靜不下來,即使月為他膝枕也是一樣。
  不知為何,月輕聲一笑。她好似看透了始,格外溫柔地撫摸著始的頭髮。
  香織與緹奧看著兩人,似乎有些羨慕。忽然,房間的窗戶打開了。
  「老大,抱歉深夜打擾您了。」
  「卡姆嗎?怎麼了?」
  卡姆從離地十公尺以上的房間窗戶閃身而入。
  只見卡姆單膝跪地開口說道:
  「老大,很抱歉在您休息時打擾,可否請您撥空陪我一下呢?」
  「這種時間嗎?」
  「對,請務必答應。」
  話雖簡潔,但是看到卡姆強烈請求的模樣,始的眼神一斂。一瞬間想說難道是緊急事件嗎?然而卡姆的態度卻顯得十分平和。
  「發生什麼問題了嗎?我們也幫忙吧?」
  「不,並不是那樣。」
  香織露出擔憂的表情說道,卡姆卻是苦笑著否定。
  然後月似乎察覺了什麼,點了點頭,對著香織與緹奧說道:
  「……香織、緹奧,想要膝枕嗎?」
  月輕撫著始的頭,突然這麼問道。雖然疑惑為何在這時這麼提問,但兩人的答案不用說也知道。
  「咦?妳願意讓我接替嗎?」
  「嗯?妾身當然想試試看呀。」
  香織與緹奧露出期待的眼神,月則是輕聲一笑。
  「……我只是隨口問問。」
  「……」「……」
  月的嘴角浮現嘲弄一般的笑容。
  香織與緹奧見狀,額頭浮現了青筋,接著月緊緊抱住始的頭,彷彿在說「如何?羨慕吧?」。
  「……月,妳是在找碴嗎?是嗎?」
  「呵呵呵,妾身有點憤怒了哦。」
  「……要打嗎?」
  月露出挑釁的笑容,香織與緹奧兩人則是想要繼續白天沒打完的架。附帶一提,白天是月&希雅的隊伍勝利。
  「……如果妳們能抓住逃走的我,下次始身旁的位子就讓給妳們。」
  「真的嗎!?」「妳說……什麼?」
  畢竟不能半夜在城內進行模擬戰,所以月提議比賽鬼捉人。
  勝利的獎賞非常誘人,香織與緹奧都幹勁十足。
  月確認過兩人的反應後,溫柔地將始的頭放在枕頭上,愛憐地輕撫了一下。
  然後彷彿感覺不到重力似地,月輕飄飄地跳躍至窗邊,接著有如跳舞一般地轉身回頭。
  始為之一愣,月朝卡姆看了一眼,然後對始眨一下眼。
  始看出了月的用意,在理解的同時,他也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卡姆似乎也察覺月貼心的行為,他深深地鞠躬表達感謝。
  「……嗯,遊戲開始。」
  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月往窗外一躍,下一個瞬間,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夜色裡。
  「可惡,我絕對要抓住妳!」
  「呵呵,妾身可不會輸喔!」
  兩人大聲一喊之後,香織展開銀色羽翼,緹奧生出龍翼,兩人從窗戶猛然飛出。
  只見兩人同時回頭一看,香織的表情複雜,似乎在說「真是沒辦法啊」,緹奧則是眨了一下眼睛,接著便立刻追趕月而去。
  「該怎麼說呢,希雅真是受到大家喜愛呀。」
  「身為父親,我感到非常驕傲。」
  始與卡姆彼此相視一笑。
  然後,始在卡姆的引導下走出城市,前往樹海深處——原郝里亞族聚落。
  
  
  大樹下可見盤根錯結的樹根,有一名少女佇立在樹下。
  她什麼也沒做,只是注視著眼前的大樹。
  她周遭的氛圍給人感覺非常地安靜、穩重,與她平常天真爛漫的開心果形象完全不同。
  淡藍色白髮與充滿靜謐與愛情的側臉,看起來既神祕又美艷。如果誤入森林的人看到她,無論是誰,一定都會被她迷住吧。
  只見有個人影走向那位少女——希雅的身邊,或許是不想破壞這神祕的氣氛,他的腳步既安靜又和緩。
  「始先生。」
  「喔。」
  希雅似乎並不驚訝,她笑容滿面地呼喚那個人的名字。
  始靜靜站到希雅的身旁,就像和她相互依偎一樣。
  有好長一段期間,始和希雅都不發一語,只是靜靜站著注視眼前的大樹。
  終於,希雅開口了。
  「是父親找你來的嗎?」
  「對,不過他很快就走了。」
  「呵呵呵,父親也很機靈嘛。」
  對,卡姆找始就是為了帶他去見希雅。然後或許是基於父親疼愛女兒的心情,可以的話他希望能讓始與希雅單獨相處。月看出卡姆的用意後,故意以半嬉鬧的方式挑釁香織與緹奧,製造能讓始與希雅獨處的時間。
  只不過看到香織與緹奧出門時的反應,她們兩人想必也心裡有數,而且將與始相處的時間讓給了希雅。
  「是妳的母親嗎?」
  「對,我的母親就長眠於這棵樹下。」
  在樹海,為了讓死者回歸自然,所以人死之後會埋葬於樹下。肉體與靈魂結束在人世的任務,與自然合而為一,滋潤故鄉樹海、滋潤活在樹海的居民,然後新生命將會再度誕生,亞人們就是以這樣的生命循環為尊。樹木就是墓碑,同時也是往生者的象徵。
  「——我曾想成為英雄。」
  「嗯?」
  希雅突來之語,聽得始摸不著頭緒。希雅注視著大樹繼續說道:
  「——我曾經想成為能夠守護家人的人,不是只有逃避躲藏,而是能夠對抗所有企圖奪走重要之人的敵人、守護所有重要之人的英雄。」
  「……」
  「這是我母親說的話,她是眼神和心都如同烈火一般的人。」
  她的母親是最弱種族,而且體弱多病。她是擁有最弱的身體,心靈卻是最堅強的女性——茉娜•郝里亞。
  這就是希雅敬愛的母親的名字。
  「……所以才會生下妳吧。」
  「!嘻嘻。」
  聽到始說得像是恍然大悟似地,希雅猛然回頭看向他。始注視墓碑的眼神中蘊含著明確的敬意。
  ——希望生下來的孩子是強悍的孩子。
  過去母親曾告訴希雅自己許了這樣的願望。
  如同她所許的願,希雅擁有強悍的身體,而且也確實繼承了母親內心的強悍。
  見心上人認同了自己,希雅臉上自然地浮現出羞赧的笑容。
  希雅雙頰泛紅,仰望代替墓碑的大樹,帶著百感交集的心情向著逝去的母親說道:
  「母親,您對我說過的話是真的。雖然世界非常地嚴酷,但是有時卻非常溫柔。我找到那個人了喔。我為您介紹,這位是南雲始先生——是我的重要之人。」
  過去茉娜曾經說過,能與希雅並肩而立的人必定在外面的世界,而他們一定會有場美好的邂逅。
  明明沒有『未來視』的能力,茉娜的預知卻是百發百中。
  即使是現在,希雅仍認為自己不及母親。自己有一天是否能成為和母親一樣美麗、高雅又強悍的女性呢?要達成那樣的目標似乎相當不容易。
  不過即使如此,她在某方面向母親靠近了一些。
  「我、父親還有郝里亞族——我們成為英雄了。」
  如果茉娜還活著,她會是怎樣的表情呢?那烈火般的眼眸會更加興奮閃爍嗎?還是會露出為難的笑容,希望他們不要做危險的事呢?
  想起昔日的母親,希雅瞇起眼睛,然後——
  「感謝您。」
  「咦?始先生?」
  聽見突來之語,希雅望向始,卻見始的目光注視著茉娜的大樹,所以能夠知道那句話不是對希雅說,而是對茉娜說的。
  「我從深淵爬上來,抱持與世界為敵的覺悟,展開了兩人之旅。雖然我確信就算一直只有我們兩人,我們也能跨越一切障礙……但是一定不會像現在這麼快樂吧。我與月的旅程、心靈、生活方式能變得多采多姿,毫無疑問是您女兒的功勞。」
  「始先生……」
  希雅說不出話來。始微微一笑,再次向心愛少女的母親致上感謝之詞。
  「感謝您生下希雅。」
  希雅抬頭仰望天空,因為若是不這麼做,她就無法忍住眼眶的淚水。
  兩人在茉娜的大樹下,度過了一段安詳溫暖的時間,就連誘惑人迷失方向的純白濃霧,現在也彷彿正溫柔地包覆著兩人。
  令人感到舒適的沉默,再度因為希雅的發言而結束。
  「那個……始先生。」
  「嗯?」
  「謝謝你,你為我做了那麼多事,我對你的感謝難以言喻……真的非常謝謝你。」
  拯救一族、帶著她一起旅行、回應她的願望、與國家為敵。
  他們互相守護對方的背後,將生命交給對方,一同出生入死。始對希雅就是如此信賴。
  然後又在母親的面前,一同度過這段時光。
  希雅滿懷感謝的話語,令始難得窘迫地移開視線。
  「……是啊,好好感謝我吧,攻略剩下的大迷宮時,我也期待妳的表現喔。」
  「呵呵,一般來說,這時應該要說『別客氣』才對吧?」
  聽見始說的話,希雅輕聲一笑,但是立刻又露出煩惱的表情看著始。
  「我要做什麼才能報答始先生呢?」
  「妳要道謝的話,剛才已經謝過了吧?」
  「那只是言詞的道謝呀,我想用更有形的方式報答恩情。始先生,我做什麼會讓你覺得高興呢?……只要始先生開口,什麼都可以,真的任何事都可以……」
  希雅擺動兔耳,身體緊貼著始。
  她站在始的身旁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吐出的氣息火熱得彷彿會燙傷人。雖然始非常清楚希雅的言下之意,但是他不對此做出回應,反而苦笑著說道:
  「……妳只要無腦傻笑就好了,妳是我們的開心果對吧?」
  「什麼嘛,說人家無腦!你明明在皇帝的面前說我對你很重要,緊緊地擁抱我的說!這時候你應該要說『那就用妳的身體來回報吧,嘿嘿嘿』,然後朝我撲過來才對吧!請你要察言觀色呀!」
  「看來我有必要跟妳好好討論一下,我在妳心裡到底是怎樣的形象。」
  「名為痴情的膽小鬼。」
  「一般用痴情形容就好了吧?」
  希雅鼓著臉頰表達不滿,但是馬上又垂頭喪氣起來,兔耳也有如失去力量似地垂下。
  「……不開玩笑了,我是真的想報答你。自從與始先生和月小姐相遇後,我一直都受到你們的恩惠。雖然始先生和月小姐都說只要我保持笑容就好,但我是因為和你們兩人在一起時感受到了幸福,才會自然流露出笑容,所以一點也算不上報答。」
  「我剛才說過了吧?我也有受惠於妳,而且可以說是受惠良多呢。」
  「唔,我無法釋懷。我說的不是那種報答,我希望用更為有形的方式,回報始先生和月小姐……雖然思考了很久,我還是想不到方法,始先生又說不要我的身體……明明擁抱了我,說我很重要,卻不要我的身體……」
  「別鬧彆扭啦……」
  看到希雅鬧脾氣,始似乎感到為難。就算她說想要報恩,可是始真的覺得已經足夠了。希雅儘管哭哭啼啼,卻仍是拚命地跟了上來,沒有讓始和月孤單兩個人,所以懷抱感謝之情的人其實是始。
  但是就希雅而言,不報答始她的心裡會過意不去。
  「如果始先生愛上我,那就不用這麼辛苦了,我會好好服侍你的說……唉,沒辦法,我只好在旅途中更努力貢獻力量,藉此來回報你們了。」
  「是嗎?」
  希雅聳了聳肩,始則是露出苦笑。
  就在此時,仰望天空的希雅看見上空的霧中出現光芒。
  那是偶然有一部分的霧氣變薄,空氣中的水分受月光照射而產生折射的現象。
  「始先生,始先生。可以跟我來一下嗎?」
  「嗯?好啊。」
  希雅拍動兔耳,開心地開始爬上大樹。始也踩著樹洞和樹枝,俐落地追隨在後。
  他們來到茉娜的大樹樹頂附近。一般樹頂附近應該都是較細的樹枝,但是那裡的樹枝卻因多根樹枝複雜糾結在一起,形成一個坐起來非常舒適的區域。
  「我們將母親埋葬在這裡,因為這裡是母親最喜歡的地方。」
  「原來如此,這裡就好像是祕密基地吧。」
  始與希雅肩並肩,坐在能充分容納兩人的樹頂粗大樹枝上。
  「始先生你看,從這裡可以看見少有的光景哦!」
  「……哦?喔喔,這景色……真是夢幻啊。」
  霧靄因流動而變得非常稀薄,隨之可見廣闊的雲海。霧氣剛好只到始和希雅的高度,更上方則是晴朗無霧的狀態。
  而月光灑在霧海上,一閃一閃地,呈現出夢幻的景色。
  那幅光景正可說是散落著寶石的純白海面。
  「這是非常罕見的現象,是母親的珍藏。能在這個時候看見這幅美景,我們真幸運呢。」
  「妳的母親還真是貼心呢。」
  做母親的一定是為了犒賞努力的女兒,才帶她來這裡吧。聽到始這麼說,希雅的兔耳擺動,顯得忸忸怩怩的模樣。
  兩人眺望耀眼奪目的霧海。
  怱地,始望向希雅。希雅的頭髮也同樣反射著月光,每當淡藍色白髮隨風飄起,便會閃閃發亮。看著她的側臉,始忽然想起在加哈路德面前擁抱月和希雅時的事。
  說實話,那幾乎是無意識的動作,回過神來,他已經將兩人抱在懷中了。
  始能夠斷言,對他來說特別之人依然只有月——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但即使那是無意識的動作,他會把希雅摟進懷中的原因是……
  思及此處,始露出自嘲的笑容。
  因為他覺得自己還真是自私。
  口中說沒有人可與月相比,對希雅卻懷有獨占慾望,真的是非常自私。看來不知不覺間,希雅在他心中的存在分量已經變得很重要了,至少已經重要到會讓始像是對月那樣,將希雅擁在懷中,下意識地不肯放手。
  雖然始對其他人的感情大概不會放得比對月更多,即使如此,始也已經無法再掩飾自己心中對於希雅的感情。既然已有自覺,他就無法視而不見。始忽然想到,那麼對於眼前這位拚命跟著他們的少女,自己是不是應該在態度上有所表示?
  「呃、那個,始先生?怎麼了?你這樣盯著我看,我會害羞的……」
  始回過神來才發現,希雅臉頰泛紅,害羞地忸忸怩怩的樣子。兔耳也像是在表達「嗚~為什麼一直盯著這裡看~」一樣,時而垂下,時而往始的方向擺動。
  始眼角帶笑,輕輕將手伸向希雅,然後溫柔輕撫她那害羞的兔耳。
  「始、始先生?」
  「……我說希雅啊,我有一件事想拜託妳。」
  「拜託我嗎?當然好呀!請儘管吩咐。」
  聽到始要拜託她,希雅一瞬之間雖然感到吃驚,不過這是能夠稍微報恩的機會,所以希雅笑咪咪地一口答應。
  「不,沒什麼,因為我想稍微躺一下,如果妳不介意的話,可以借我膝枕嗎?」
  「只是膝枕的話不用始拜託,我也會讓你躺呀。來,請便。」
  「謝謝妳。」
  對於始的請託,希雅雖然露出意外的表情,但是能夠為始膝枕似乎讓她很高興,她立刻笑容滿面,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始笑著道謝,然後毫不客氣地躺下。
  因為希雅穿的是迷你裙,所以可以直接感受到大腿的觸感,溫暖且有彈力的感覺柔軟地支撐始的頭部,一股與月截然不同的芬芳香氣撲鼻而來。
  「呵呵,因為月小姐平常就為始先生膝枕,所以沒什麼罪惡感,但是總覺得對香織小姐和緹奧小姐過意不去呢。」
  「不過就是膝枕,沒必要那麼在意吧?」
  「真是的,不可以說那種話哦?因為大家都很努力想要讓始先生愛上自己,對她們兩人而言,膝枕與兩人獨處的時間一定都十分寶貴。說真的~始先生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愛上我呢~?」
  「……妳沒有打算放棄嗎?」
  「沒有~」
  「是嗎~?」
  希雅的手溫柔地輕撫始的頭髮,舒服的感觸令始瞇起雙眼。然後,始彷彿要回禮一般,握起希雅垂在眼前的頭髮,用手指撫弄她的髮絲。
  希雅的頭上看得見月亮。
  明明是個天真爛漫的活潑女孩,卻與淡淡的月光如此相襯。
  隨著月光漸亮,希雅的秀髮與笑容也更增光采。
  有誰不會看得入迷呢?
  兩人凝視著彼此,在月色與霧靄創造的夢幻景色中,平靜地相互依偎。
  如果有人看到現在的始與希雅,一定會被閃到吐出砂糖吧,兩人製造出的氣氛就是這麼地甜蜜。
  沒錯,簡直就像始與月製造出的兩人世界一樣。
  希雅看到月時,總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製造出相同的氣氛。遺憾的是,如今她已經製造出來了,可是希雅自己卻是絲毫沒有自覺。或許在這方面,希雅果然還是抱歉兔子吧。
  雖然本人沒有察覺,不過甜蜜的時光仍是溫柔地流逝。始與希雅享受著兩人獨處的時間,直到樹海再度籠罩在濃霧中為止。
  
  
  時間稍微往前回溯。
  在莉莉安娜被始透過『傳送門』投遞回國的稍早前——地點在【海利希王國】的王宮,時間則是距離晚餐還有大約一小時的傍晚時分。
  
  一名女孩仰望著染紅的天空,走在通往食堂的王宮境內屋外步道上。
  女孩有著淡棕色頭髮與鳳眼,身上裝備數十支短刀,她的名字是——園部優花。
  遭遇同伴殘忍的背叛、同學之死、光輝等主戰力踏上旅程——在心神再次受挫的學生們之中,優花是受到倚賴的領袖人物。
  儘管優花本人認為自己並非領袖的料,但是實際上,當身為領袖的光輝不在時,她非但會聽取無法戰鬥的學生們煩惱,也會協助重建城市、解決伴隨重建而發生的糾紛,甚至還率先在王都各處巡視,她的身影對許多學生而言已是精神支柱。
  最近連聖教教會的新教皇、王妃、宰相也紛紛找她商談事務,或是請她擔任新教皇離開王宮時的護衛隊隊長等等——優花甚至也受到王國高層所倚重。
  「唉,肚子餓了……」
  因為今天也在王都內四處奔走,所以現在的優花有點疲憊,她的肚子咕嚕咕嚕響,似乎在要求補給食物。優花紅著臉心想「應該沒有人聽見吧?」,她手按著腹部,張望四周。
  結果發現有一個人——
  「啊哈哈……園部同學要去吃晚餐嗎?」
  「嗚嗚,被妳聽見了嗎?小愛老師。」
  ——剛好從連接屋外步道的房子走出,那人是畑山愛子。
  看到似乎感到羞恥的優花,愛子面露微笑,告知自己正好也要去食堂,並且邀她同行。
  兩人一邊走,一邊閒聊。
  「妳似乎相當疲倦呢,園部同學,妳是不是太勉強自己了呢?」
  「我沒事,我只是有點小看了孩子們的活力而已。」
  「孩子們?」
  根據優花所說,在魔人侵略時失去父母的孩子們被安置在王宮內的教會,接受精神上的治療。但是在新教皇前往慰問之際,他對優花說「優花小姑娘,陪我們一下好嗎?」,然後便把孩子們帶出去了。
  話雖如此,在面對父母雙亡的孩子們時,一個只活了十七年的女高中生,完全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然而因為新教皇向孩子們介紹「孩子們!我請美麗、溫柔又強悍的『神之使徒』大人來了哦」,把她捧上了天,所以麻煩就來了。
  對外因為是採取由始提出草案,而莉莉安娜負責改編的劇本——『即使總壇消失,信仰也不會消失』,所以國民仍然不知道真相,導致優花等人成為了『神之使徒』。
  孩子們天真無邪的眼睛注視著優花。
  「那、那麼妳跟他們說了什麼呢?」
  愛子想像那種可怕的狀況,顫抖著身體問道。
  優花則是遙望遠方回答道:
  「什麼也沒說。」
  「什麼也沒說嗎?」
  「對,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叫他們打起精神?告訴他們死去的人和神一起在天上保佑我們?」
  明明就知道真相,所以那種話她說不出口。因為不管說什麼聽起來都像謊言,優花想不出該說什麼。
  所以——
  「我表演拋飛刀給他們看。」
  「拋飛刀?那不就是……表演雜技?」
  「拋十把飛刀。」
  「好可怕,為什麼要做那種事!?不會太突然了嗎!?」
  優花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眼眶泛淚叫道:
  「有什麼辦法嘛!我不知道要說什麼!他們又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我腦中一片空白,當我回過神來,我已經在拋飛刀了!」
  愛子露出驚恐的表情。一想像那個可怕的狀況,她不禁全身發抖。
  「那麼結果怎樣呢?」
  「反應非常熱烈!」
  優花為了要拋接比平常更多的飛刀,不斷地增加飛刀數量。結果除了隨身攜帶的二十把刀子之外,還加上了附近五金行老闆突然擲來的飛刀,最後她表演了總數超過數百把的超級飛刀拋接秀。
  看到有可能成為都會傳說的超級絕技,孩子們都暫時忘記悲傷,充滿活力地大喊「使徒大人好厲害!」。可說是將天職『投術師』發揮得淋漓盡致。優花表演的雜耍最終吸引了眾多街坊鄰居(主要是小孩),場面簡直是盛況空前。結果,優花錯失結束表演的時機,在眾人的央求下,不停地表演絕技。
  「該怎麼說呢……真是辛苦妳了,園部同學。」
  「……是呀。」
  優花癱軟地垂下頭,看起來似乎變得更加疲憊,愛子則是苦笑著嘗試轉換話題。
  「不過話說回來,西蒙老先生真是令人傷腦筋呢。」
  「我有點懷疑,讓那麼有活力的老爺爺當新教皇真的好嗎?」
  西蒙•禮貝萊爾——他就是優花所提到的聖教教會的新教皇。
  他是莉莉安娜推舉的人物,原本是中央的主教,但是因為不小心反對歧視亞人的政策,而被貶到了邊境。
  他是個愛搞笑和惡作劇,有逃亡習慣,又活潑好動的老爺爺,時常被跟他一起來的孫女希微爾追著跑。明明高齡七十六歲,奔跑的英姿卻好似一陣風,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不過西蒙不愧是莉莉安娜所推舉,他完全沒有前教皇伊什塔爾那樣宗教狂熱的一面,是個寬宏大度的人。
  「這麼說來,小愛老師也有找西蒙老爺爺談心吧?」
  「咦?呃~是啊。」
  不知何故,愛子回答得頗不乾脆。
  西蒙來到王都後,優花與愛子在還不知道他是新教皇候補的階段,都碰巧與他有過談話的機會。
  當時的談話自然而然地就變成像是在做心理諮詢,但兩人都從西蒙那裡得到很好的建言。在就任典禮看到西蒙站上台時,兩人不約而同地驚叫「是那時的老爺爺!?」,之後一聊之下才知道彼此都和西蒙談過心事。
  看到愛子的目光游移不定,優花感到了疑惑。她沒有多想便問道:
  「就算是老師也會有煩惱呢。」
  「當然呀,雖說是老師,但我也還不成熟。我既會犯錯,也會感到煩惱。」
  儘管覺得這不是該對學生說的話,愛子仍是面露苦笑,誠實地回答道。
  優花也苦笑著回答:
  「我們老是讓老師煩惱,總覺得很過意不去呢。」
  愛子「咦?」的一聲,似乎感到很訝異。
  優花也「咦?」的一聲,似乎感到很訝異。
  「……您不是在為我們這些學生的事煩惱嗎?」
  「!對、對對對呀!不、不是那樣的!」
  「到底是不是呀!?」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愛子煩惱的事確實是學生的事,不過對象是特定學生,而且是非常私人的煩惱。然而她卻不小心肯定了優花所言,把自己說得好像是為了全體學生在煩惱。
  愛子的良心受到苛責,而意義不明的回答則是令她更加慌張。
  愛子心想不能讓南雲同學的事被發覺,目光於是四處打轉,嘗試想轉移話題。
  「園部同學到底在煩惱什麼呢!?請務必跟老師商量!來,跟老師商量吧!」
  「為什麼那麼拚命地問這個!?」
  「我才沒有拚命!我沒有在掩飾什麼哦!不對,別管老師的事了!來來,園部同學!不管什麼都可以和我商量!」
  「不、不是啦,事情已經解決了。」
  「怎麼這樣!請妳通融一下!」
  「通融什麼!?小愛老師,妳說的話完全沒有邏輯可言哦!」
  小愛老師陷入混亂狀態,不管怎麼看都是拚命在掩飾什麼。
  優花內心覺得過意不去,不禁心想老師到底抱持多麼深的煩惱呢!?
  話雖如此,現在的小愛老師正處於往常的空轉模式,而且是驚慌失措版。
  總之——
  「小愛老師!妳冷靜一點!」
  優花賞了她一巴掌。愛子發出一聲悲鳴,癱倒在地上。
  隔了一拍。
  「……對不起,園部同學,我失態了。」
  「不、不會。我打了老師,我才要道歉。」
  現場氣氛相當尷尬。優花扶起愛子,為了恢復氣氛,她於是告知愛子已解決的煩惱的內容。
  「呃~您知道的,我從南雲那裡獲得了許多恩惠不是嗎?」
  「!?對、對喔。」
  優花說出『南雲』兩字的瞬間,愛子的身體一震。或許是說出自己的煩惱,讓優花有些害羞吧,移開視線的優花並沒有發覺愛子的反應。
  「所以我煩惱著該如何報答他的恩情……」
  「原、原來如此,所以妳才會得到西蒙爺爺的建議吧?」
  「對,話雖如此,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要帶南雲到我家——」
  「到妳家!?帶進家裡嗎!?園部同學,妳在想什麼呀!那、那種事絕對不行!老師絕不允許不純潔的異性交友關係!沒錯,老師絕不允許!」
  「不是啦!因為我家是開洋食館,我想說的是我要請他吃一頓洋食大餐啦。」
  「也就是『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的作戰嗎!?」
  愛子不斷朝優花逼近,她果然還是處於混亂狀態。
  所以——
  「小愛老師!冷靜一點!」
  優花賞了她一巴掌。愛子發出一聲悲鳴,癱倒在地上。
  隔了一拍。
  「……對不起,園部同學,我失態了。」
  「不、不會。我打了老師,我才要道歉。」
  當場氣氛相當尷尬。為了恢復氣氛,氣氛大師優花溫柔地扶起愛子說道:
  「小愛老師,我明白老師心中有許多心事,如果您有煩惱,可以說給我聽,請不要勉強自己。」
  「…………真的很抱歉,讓妳為我擔心了。」
  黃昏的天空將兩人的影子大大地拉向東邊。
  老師與學生互相扶持的身影是一幅美好的畫。
  雖然在多種層面來看,真不知誰是老師,誰是學生就是了。
  在那之後,愛子因為在人前出醜而垂頭喪氣,優花見狀牽起失落愛子的手,一同走向食堂。
  距離晚餐時間還稍嫌早了一點,所以食堂裡空空蕩蕩,但是優花的肚子已經咕嚕咕嚕地響了好幾次,要求給予補給,所以她決定馬上用餐。
  在食堂裡,只要坐下就會有服務生送上今日的晚餐,所以優花張望食堂,想要找個位子坐下。
  她隨即發現坐在食堂邊的數名同學。
  「辛苦了~永山隊伍的大家今天一起吃晚餐嗎?」
  在食堂的是永山隊伍的永山重吾、野村健太郎、辻綾子和吉野真央等四人。發現優花後,重吾舉手回答她:
  「啊啊,是園部啊,辛苦了,老師也辛苦了,你們兩人一起吃晚餐嗎?」
  「是啊,我肚子餓了嘛,我跟小愛老師是剛才在那裡遇見的。」
  不過看到重吾等人的神情,優花皺起眉頭問道:
  「……怎麼了?看你們表情凝重的樣子,發生什麼事了嗎?」
  「……那個……是有點事啦……」
  重吾似乎難以啟齒,像是在慎選用詞似地吞吞吐吐。
  優花猛然回頭面向愛子,笑容滿面地豎起大拇指。
  「小愛老師!太好了!這裡有迷途的羔羊哦!妳可以聽學生訴說煩惱了!」
  「那個……園部同學?可以的話,我希望妳忘記剛才的事,該怎麼說呢……老師並不是渴望遇見煩惱的人哦?」
  愛子臉上的肌肉微妙地抽搐。
  「是嗎?」優花似乎感到不可思議,目光回到重吾等人身上。
  「這麼說來遠藤人呢?明明是隊伍成員卻沒看見人,這代表……遠藤出了什麼事嗎?」
  不知為何,重吾仰望上方,健太郎用一隻手遮住眼睛,綾子與真央則是面露苦笑。
  看到他們的反應,愛子的表情也轉為嚴肅。
  「這麼說來早餐時他也不在,最近他看起來都無精打采呢……」
  「確實是無精打采呢,自從那一天之後……」
  聽到愛子與優花說的話,這次則是換健太郎語氣沉重地說道:
  「是啊,自從中村引起『那場騷動』後……不,正確地說是自從得知梅爾德團長的死訊之後吧。」
  「梅爾德團長……」
  不用說,優花與愛子的表情也頓時變得哀傷。梅爾德既是他們的大哥,也是教授他們戰鬥的老師,同時也是每個人都尊敬信賴的騎士團長。
  「……最後一個見到還活著的梅爾德團長的人……大概就是他吧。」
  「咦!?是這樣嗎!?」
  「根據他本人所說是這樣啦。他半夜上完廁所後,似乎就在回去房間的途中,碰巧撞見了梅爾德團長。梅爾德團長的氣勢看起來劍拔弩張,讓他嚇了一跳。當時他只是覺得有點奇怪,跟梅爾德團長打個招呼後便回房了……」
  事後調查,最後能確定梅爾德團長仍存活的時間是在當天下午。也就是說,當天深夜撞見他的遠藤浩介,就是最後一個與活著的梅爾德談話的人。
  重吾嘆了口氣說道:
  「在奧爾庫司大迷宮遭受魔人奇襲時,我們決定讓浩介一個人逃走,因為只有他有可能活著見到團長。」
  「對,這件事我有聽說,除了梅爾德團長以外的騎士都全滅了吧?」
  「是啊……就為了掩護浩介逃到地上。」
  想起賭上生命保護他們的那群騎士們,每個人都閉目默哀了一會兒。而後綾子與真央微笑著說道:
  「遠藤同學自那之後就非常敬愛梅爾德團長。」
  「團長先生能夠活下來,真的令他非常高興。」
  正因為如此他才無法接受現實。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大哥,回過神來卻是已經亡故,而且最後見到他的人是自己,自己也有察覺梅爾德的情況不對勁。
  那時如果自己再多注意一點,那時如果再多陪團長久一點……
  儘管想再多也沒用,但是如果自己當時有所作為,或許就可以解救梅爾德。就是因為這樣的想法,所以浩介才更感到自責。
  「……他的情況很嚴重嗎?」
  優花皺著眉頭問道。
  健太郎搖著頭說道:
  「很不妙啊,在園部妳們都能注意到他的時點,就代表他真的很不妙啊。」
  優花與愛子側著頭,不明白那是何意。身為浩介長年友人的重吾與健太郎,說出相當殘酷的事實:
  「聽好了,園部,浩介他的存在感非常薄弱,不,應該說他根本沒有存在感。當然,我說的並不是他的天職哦?我說的是他在地球時的事情。」
  「這個我是知道啦……」
  「妳能相信嗎?連自動門都感應不到他哦?」
  「欸~?」
  「浩介的存在感薄弱到我和重吾都懷疑,他該不會其實不是人類,而是妖怪之類的存在,我們兩人甚至曾經認真驗證他到底是不是人類呢。」
  「吶,野村和永山都是遠藤的朋友吧?你們是好朋友吧?」
  優花的疑問遭到無視。
  「其實他的存在感曾經變得很強過。」
  附帶一提,所謂的存在感很強,那是僅限於浩介的說法,其實就只是能夠正常被人認知的程度,絕非說他引人注目。
  「呃,該不會是在說他變得沮喪的時候吧?」
  優花考慮現在的狀況,說出自己的推測。健太郎則是點頭肯定。
  「而且是精神受挫等級的遭遇,上一次記得是……」
  「是在國中的時候,他向坐在他隔壁座位一年的女生告白,對方卻回答『呃~你是哪一班的?』,讓他傷心得關在房間不出來。」
  優花感到吃驚,綾子和真央則認為他很可憐,明明事不關己卻流下眼淚。綾子和真央搖著頭說道:
  「不過真的很不正常,我們即使組隊了,有時也會忘記遠藤,最近卻很快就能發現他不在。」
  「有人會說出『咦?遠藤同學人呢?』這句話就已經是異常情況了。」
  雖然優花很想說,會被別人如此評論,就代表遠藤浩介本身就是異常的存在了。不過優花是懂得察言觀色的人,所以她絕口不談。
  在那之後,優花和愛子也加入他們,一起討論要如何才能讓浩介振作。結論卻是這樣做也不行,那樣做也不行。最後話題微妙地偏離主題,眾人一邊用餐,一邊聊著「咦?遠藤曾在家族旅行時被留在家嗎!?」「咦?在國中的畢業旅行時,他一個人被丟包在當地!?」等話題。
  正當他們吃著餐後甜點,已經分不清是在談正經事,還是在聊「驚愕的遠藤小故事」的時候。
  忽然間,最靠近優花她們待的那張長桌的牆上,有一幅畫開始發光。
  「咦?我記得那是南雲設置的——」
  就在優花說出『傳送門』三個字之前——
  「至少把我當成女孩子看待吧~~!!」
  伴隨著淒慘的叫聲,這個國家的公主殿下飛了出來。
  她的頭撞在長桌上,在擦得光亮的桌上滑行過來。
  全員迅速地拿起盤子,讓甜點避難。莉莉安娜就像是進入維修站的賽車,在優花她們面前停下。
  她雙手向前伸直的姿勢非常美麗。
  不過沒有人說出口,或者應該說是不忍說出口。
  隨後——
  「南雲大人,我自己可以——」
  她一定是想要說自己可以走吧。只見莉莉安娜的專屬侍女荷莉娜滑了過來,然後停在莉莉安娜的旁邊。
  但是,美麗的回歸就到此為止。
  「殿下,請躲開——!」
  「可惡,快停下來啊啊啊!」
  近衛騎士們也同樣飛了出來,看來造成這起事件的犯人對公主和侍女還算手下留情了,近衛騎士們飛行的勁道與她們相比截然不同。
  「莉莉安娜公主,請快逃——嗚啊!」
  「咦?等、等一——咕啊!?」
  近衛騎士們在長桌上滾動,莉莉安娜和荷莉娜就像保齡球瓶似地被撞飛。
  他們全員糾纏在一起掉到桌下,莉莉安娜被壓在下面,近衛騎士們則是疊在上面。或許是因為很重吧,莉莉安娜發出不符合公主形象的呻吟。
  隨後,設置在牆上的畫的『傳送門』無聲無息地關閉。
  「莉莉安娜公主,妳沒事吧!」
  愛子趕緊救出莉莉安娜。近衛騎士臉色蒼白,齊聲說著「非常抱歉,殿下,可是這都是那個惡魔的錯!」,嘗試向莉莉安娜辯解。
  自從在帝國見到『始導演』後,他們心中似乎認定始就是皇帝所說的『惡魔』。
  「不、不要緊的,我知道不是你們的錯。我的身體沒問題,反而是精神受到的傷害比較大……」
  莉莉安娜睜著死魚眼,口中喃喃自語著「被投遞回國的公主究竟算什麼……」。
  優花等人大致瞭解了情況,他們同情的目光都集中在莉莉安娜身上。「居然把公主抓起來丟,南雲真是太驚人了。」 「世界雖大卻也只有他做得出來。」健太郎與重吾說出不知是佩服還是傻眼的感想。
  「呃~莉莉,總之我要說一聲,歡迎回來?」
  「啊,優花同學,還有大家也在,莉莉安娜回來了。」
  公主優雅地提起裙襬,向眾人行了一個禮。
  不過完全無法將剛剛的事蒙混過去。
  「莉莉安娜公主,我去向王妃殿下(露露亞莉雅)報告我們歸來之事。在召開緊急會議之前需要一點時間,您不妨就先用餐吧?」
  要報告的內容可能會令王國高層天翻地覆,所以荷莉娜如此提案。
  她應該也有顧慮到愛子等人或許想得知始他們的現狀吧。
  莉莉安娜心懷感謝,接受荷莉娜的提案,與愛子等人一同就座。
  於是在荷莉娜奔去向王妃報告,近衛騎士為了連絡各單位和接替護衛而離開後,莉莉安娜開始為愛子等人大略說明在帝國發生的事。
  聽完說明後,眾人的感想是——
  「驚人,實在太驚人了,南雲。」
  「我明白近衛騎士們稱呼他為惡魔的理由了。」
  「天、天之河同學他們沒問題吧?他們可以跟得上南雲同學嗎?假面又是怎麼回事?」
  「雫的胃該不會已經被搞壞了吧?她回來之後,我們得要對她好一點才行。」
  健太郎、重吾、綾子、真央都遙望遠方。
  愛子苦笑著對莉莉安娜說道:
  「雖然這樣說對死者不敬,不過妳不用結婚真是太好了呢,莉莉安娜公主。」
  「這我倒是要怪妳了,莉莉。出發之前,這件事妳一句話也沒跟我們說過……當然妳可以說事情與我們無關,可是……我們是朋友,妳不跟我們說,我們不就連替妳擔心都辦不到了嗎?」
  愛子露出安心的笑容,優花則是有些鬧脾氣似地噘起嘴。
  兩人的話語和態度令莉莉安娜露出羞赧的笑容,同時她繼續說道:
  「愛子老師、優花同學,謝謝妳們的關心。就如我剛才所說,王國也必須廢除歧視亞人的差別待遇和奴隸制度。王國可不能成為奴隸制度的漏洞呢,接下來有我們忙碌的了。」
  「我們對亞人原本就沒有歧視心理,所以我們很歡迎這個政策。在信仰上,雖然最初人民可能難以接受,不過如果是西蒙爺爺,他一定可以解決吧。」
  「西蒙大人接受教皇之位了呀。」
  莉莉安娜原本並不知道西蒙已繼任教皇之位,如今她撫胸鬆了一口氣。
  這次換成優花她們告知莉莉安娜王國發生的事情。
  「原來如此,似乎發生了很多問題,不過全都在預料之內呢。只要有新教皇在,教會就能重建,教會重建起來,人民也能重新振作。果然那個故事是有效的呢。」
  「對於知道真相的我們來說,我們的良心實在過意不去。」
  「……我還是炸掉總壇的兇手呢。豐饒女神竟然是真正的兇手。」
  愛子一個人背負著強烈的黑影。眾人全力移開視線,不敢看她。
  「真的呢,為什麼他能輕易想出那種惡質的劇本啊。莉莉,妳可別太被南雲感染了哦?」
  優花說這話時的表情十分微妙,既像是因想起往事而笑了起來,又像是在苦笑似地,但是莉莉安娜卻不知為何羞紅了臉。
  「怎、怎麼說人家被南雲先生感染……我們還沒到那種關係……」
  「……還沒?」
  優花像是機器人一樣,用僵硬的動作望向莉莉安娜,愛子等人也注視著莉莉安娜。
  「啊,不,沒什麼。」
  莉莉安娜的目光激烈地到處游移。才色兼備、最擅長裝出笑容的公主殿下在慌張了!
  愛子露出僵硬的表情問道:
  「那個、莉莉安娜公主?妳跟南雲同學發生什麼事了嗎?」
  「什什、什麼事是指蛇摸速?」
  「莉莉,妳的舌頭打結了哦?」
  受到優花的指謫,莉莉安娜頓時語塞。不過她不愧是公主殿下,立刻重振精神,咳了一聲。
  「請不要誤會,我們真的沒什麼。再說他對待我的方式太粗魯了,你們也看見我被他『投遞』回來了吧?」
  「啊,是這樣沒錯啦。」
  「對於那麼過分的人,你們覺得我會對他有特別的感情嗎?我可不是緹奧小姐哦?」
  確實如此,優花等人點頭贊同。想到是自己杞人憂天,優花和愛子頓時鬆了一口氣。
  不過——
  「他那個人真的很過分,明知我會困擾,卻還是不斷引起騷動,然而卻不對我說明原由!」
  「呃~我明白莉莉對南雲的憤怒了,妳冷靜一點——」
  莉莉安娜手拍著桌子,愈說愈憤怒,優花則是想要安撫她,但是——
  「是啊,我很憤怒!他在我差點被拜亞斯殿下強暴時救了我,我確實很感謝他。不過他看到衣衫不整的我卻不怎麼在意,到底是怎麼回事!」
  「咦?等一下,請將這件事說得詳細一點。」
  優花的要求遭到了無視。
  「不過,他稱讚我的禮服好看,讓我很高興。而且他也願意和我共舞,那是我至今跳過最快樂的一支舞。」
  「莉莉安娜公主,請妳將這件事再說得清楚一點——」
  「可是哦!可是他救我的理由竟然是香織會在意!那種情況說一句『我是為了莉莉』是會死嗎!即使如此,他還是與我約定,絕對不會發生對我來說最壞的狀況,這讓我很高興。」
  「「……」」
  優花和愛子都無語了,她們冷眼瞪著莉莉安娜,那眼神的凶狠度甚至可比擬月。
  重吾等人也面面相覷,露出無奈的笑容。
  莉莉安娜這時似乎才終於發覺場面氣氛不對,她眨著眼睛問道:
  「那個……各位?怎麼了嗎?」
  優花再度噘起嘴,小聲地唸著「南雲是笨蛋~笨蛋~」。
  愛子生起前所未有的悶氣,臉頰氣得鼓鼓的。
  然後,重吾等人則是一起在心中吶喊——
  ——又來了!南雲!!
  在那之後,緊急會議準備完成,莉莉安娜在報告中隱藏不住自己的感情,而被王國高層知悉了……
  「哎呀,莉莉長大了呢!」
  王妃露露亞莉雅為了女兒的初戀而歡喜。
  「那、那個傢伙~~!!不只是香織,竟然連王姊也染指!?總有一天我絕對要殺了他啊啊啊啊!!」
  同時是下任國王也是莉莉安娜之弟的蘭迪爾,在會議場上發出震天怒吼。
  
  


本帖最后由 a8901566 于 2018-9-21 02:00 编辑


  第二章 哈爾崔那大迷宮
  
  
  在纏附身體的濃霧之中,始一行人踩著堅定不移的腳步前進。
  他們是為了前往【哈爾崔那樹海】真大迷宮的入口所在處——『大樹烏亞•阿魯托』。平時因為霧氣太濃的關係,在大樹附近就連亞人的感官都會失準,不過每隔十天有一次機會,霧氣濃度會下降,如此便能開出道路讓人通行。
  始等人抵達【費雅貝魯根】後的第三天,那條道路打開了。
  於城市逗留的這三天,在艾爾夫雷利克等人的款待下,始他們度過一段相當舒適的時間。
  希雅被艾爾媞娜纏上、始被郝里亞族纏上、龍太郎糾纏戰士們、光輝被原本是奴隸的女孩們纏上、香織被信徒纏上、緹奧纏上始結果遭到綑綁、鈴垂涎亞人的孩子們而糾纏他們、月推倒始……
  在這段期間,他們幾乎都是快樂地在纏上或被纏上的狀況下度過,只有雫一個人似乎感到非常疲憊。
  「天之河,右邊。」
  「——!」
  樹海的魔物們隱於霧中發動了奇襲。
  但是始和月、希雅、緹奧,以及郝里亞族的人們都完全不處理,將魔物全部交給光輝他們應付。因為光輝他們是初次挑戰大迷宮,所以這其實是在讓他們用樹海的魔物做暖身運動。
  只不過,由於樹海的霧會嚴重擾亂非亞人種族的感覺,所以這裡的魔物不能與在【奧爾庫司大迷宮】戰鬥過的魔物相比,因此光輝等人非但沒辦法暖身,似乎還陷入了苦戰之中。
  剛才光輝也差點受到來自側面的奇襲,多虧始的忠告才得以勉強擋住。
  光輝微微皺起眉頭,他似乎頗為焦躁。
  而龍太郎也跟光輝一樣,他從剛才就不時發出咂舌聲。而不管是以結界守護隊伍的鈴,還是負責游擊的雫,臉上都露出嚴峻的表情。
  在那一行人之中,與光輝他們一同戰鬥的香織,發出了幹勁十足的喊聲。
  「……在那裡!這樣……再這樣!」
  由於香織尚未完全掌握神之使徒『諾因』的身體,所以她自願進行鍛鍊。而諾因的身體似乎不會受到濃霧的影響,這裡正好適合讓她進行回憶諾因戰鬥經驗與技能的訓練。
  香織現在也拍動著銀光閃耀的羽翼,射出銀羽擊退魔物。她對銀羽的操控似乎已相當熟練,只見銀羽宛如追蹤飛彈似地追蹤魔物,瞬間便將其分解並消滅。
  「喝!」
  另外,對於接近而來的魔物,她則是揮動手中發出銀光的大劍,漂亮地將魔物一刀兩斷。
  雖然對香織而言,要像諾因那樣自由自在地揮舞雙大劍仍頗有難度,不過只用一把劍的話,她的技術已經相當了得,至少已經抵達自稱「劍士」也不會羞愧的程度。
  「香織好像已經很熟悉身體了呢。畢竟每天都和月打架嘛。」
  「……她的身體能力異於常人。我也不能懈怠,否則會被她追上。」
  看著香織解除架勢,呼出一口氣,始與月如此說道。
  若是原本的諾因,其戰鬥能力足以令使出全力的始陷入苦戰,所以香織仍有進步空間。不過若是考慮到進行魂魄轉移後,僅僅過了兩週左右,香織的成長速度可說是令人驚訝。或許是香織生性勤勉,才讓她能夠快速地掌握諾因的戰鬥力吧。
  「沒有這回事,我的攻擊魔法還不能用在實戰,也必須集中精神才能發動分解……甚至還沒贏過月一次。」
  香織似乎聽見始與月的談話,她一邊走近兩人,一邊噘起了嘴。明明想要快點變強,腦中也知道該如何做,但身體就是跟不上,因此令她非常心急……那樣的情緒全都寫在她的臉上。
  「……香織,妳在說什麼啊。妳擁有輕易就能超越我們的身體能力,又有『分解』這麼凶惡的能力,魔法則是全屬性皆精通,而且無需詠唱及魔法陣便能發動魔法。妳的劍術也以驚人速度進步,至今尚未看見極限。而且妳原本就有要塞一般的防禦力,又完整繼承了回復魔法的功力,所以能夠達到瞬間治癒……就算用開外掛來形容妳都還不夠,妳這個角色根本是來破壞遊戲平衡的,這樣妳還不滿足嗎?」
  雫像是被香織打敗似地,客觀地點出她的能力。香織也感覺自己確實有如怪物,心虛得目光四處游移。
  「不過我還無法勝過月和希雅……如果我是破壞平衡的角色,那始同學他們又是什麼?」
  「……只能說是……難以名狀的存在……」
  雫露出苦惱的表情,思考該如何形容始他們,結果似乎還是什麼也沒想到。
  這時光輝對雫說道:
  「不要緊的,雫,只要通過大迷宮的考驗,我們也會變得和南雲一樣強。不,考慮到南雲是非戰鬥系的天職,我們一定可以變得更強才對。」
  「是啊,不知道會得到怎樣的魔法,我很期待呢。」
  「對呀,我們要加油。」
  雖然始的強悍並非只是神代魔法所導致,不過光輝先把這些拋諸腦後。他氣勢高漲地雙手握拳,龍太郎和鈴也鬥志十足。
  「各位~我們到了哦。」
  正當光輝等人燃燒鬥志的時候,希雅回頭告知所有人已經抵達大樹。
  始等人也往前追趕逐漸消失在濃霧另一頭的希雅,並忽然來到一個沒有霧的空間,前方聳立一棵與以前見到時完全相同的巨大枯木。
  「這就是……大樹……」
  「好大……」
  「非常……巨大呢……」
  光輝等人抬頭仰望,卻無法看見大樹的頂端,而且因為樹幹太過寬廣,所以乍看之下只像是一面牆,讓他們看得目瞪口呆。
  自己當初造訪這裡時一定也是相同表情吧——始和月看著彼此,相視一笑。
  始從『寶物庫』取出攻略過的大迷宮之證明,朝著大樹根部的石板走去。
  石板與以前一樣,七邊形的頂點畫有代表各大迷宮的七種圖案,背面則有可以嵌入證明的凹槽。
  始單膝跪地,將總計五個證明放在手掌玩弄,光輝等人也終於從大樹的壯觀景象回過神來,聚集至始的身邊。
  接下來是真正的魔境,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始以銳利的目光環視眾人,提醒他們做好心理準備。
  「卡姆,因為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所以你先帶著郝里亞族離遠一點。」
  「遵命,老大,祝您武運昌隆。」
  經過與長老群的交涉,大樹附近以南被劃分為郝里亞族的土地,所以卡姆等人也跟了過來。儘管聽見始這麼說,讓他們的表情略顯遺憾,他們卻仍是在敬禮之後一同散開。
  確認郝里亞族遠離後,始緩緩將【奧爾庫司大迷宮】攻略之證的戒指嵌入石板。隔了一拍,石板開始浮現淡淡發光的文字。
  
  ——四個證明。
  —再生之力。
  ——隨著羈絆而來的路標。
  ——新的試煉之路,將會為具備一切條件者敞開。
  
  「這也和上次相同,要使用哪些證明呢……就用神山以外的吧。」
  始說著,將證明一個一個嵌入石板中,【萊森的戒指】、【古盧恩的項鍊墜】、【梅爾基涅的硬幣】……
  每嵌入一個,石板發出的光便隨之增強。
  然後,當始嵌入最後的硬幣後,石板的光芒彷彿被解放一般,沿著地面射向大樹,讓大樹本身發出耀眼的閃光。
  「嗯?大樹也出現圖案了。」
  「……嗯,再來是再生之力?」
  正如緹奧深感興趣地說的那句話,大樹的樹幹浮現出一個七邊形的圖案。月走向圖案,伸手輕觸其上,行使再生魔法。
  隨後,與先前所無法比擬的強烈亮光覆蓋大樹,從月的手掌觸碰之處開始,光之波浪有如漣漪一般不斷地往樹頂擴散。
  璀璨閃耀的大樹像是要從根部吸取水分一般,讓光芒流動到大樹的各個部位,大樹逐漸重獲生機。
  「啊,樹葉……」
  希雅入迷地看著漸漸恢復生命力的大樹,並且指向從上方的樹枝開始長出的樹葉。
  始等人彷彿目睹生命的誕生一般,體會著難以言喻又不可思議的感動。大樹在始等人面前一口氣變得枝葉繁茂,恢復往日的翠綠。
  一陣稍強的風吹過大樹,四周立刻響起枝葉的窸窣聲。
  下一個瞬間,正面的樹幹好似裂開一般往左右分開,大樹於是出現一個樹洞。
  那是能輕易容納數十人的大洞。
  始等人互看一眼點頭示意,毫不猶豫地走入巨大樹洞中。
  始先前還在擔心一件事——沒有實際攻略四個以上大迷宮的人,該不會無法挑戰樹海的大迷宮吧?但看來這似乎是始在杞人憂天,他們全員都順利進入了樹洞中。
  想進入或有本事進入就來吧,但完全無法保證能夠讓進入的人活著出去喔——這個迷宮採取的態度,恐怕也與其他大迷宮相同吧。
  始張望四周,不過洞中似乎沒什麼東西,就只是一個圓頂狀的巨大空間而已。
  「這裡就是盡頭了嗎?」
  光輝訝異地說道。
  隨後,洞的入口宛如倒帶般開始關閉。
  外界灑進來的光逐漸變得微弱,讓光輝不由得慌張起來,於是始喝令一聲使他冷靜。在因入口完全關閉而呈現一片漆黑的樹洞中,月立刻舉起手,想要確保光源……不過貌似沒有那個必要。
  因為腳下出現了一個巨大魔法陣,發出強烈的光芒。
  「唔哇!這是什麼!」
  「什麼什麼!怎麼回事!」
  「別吵!這是轉移系魔法陣!轉移到另一頭後可別愣住了喔!」
  始提醒驚慌的龍太郎與鈴,隨後他們的眼前便轉為一片黑暗。
  
  
  「唔……這裡是……」
  重見光明後,映入始等人眼中的是草木繁茂的樹海。一瞬間,他們還以為自己只是被丟到大樹之外,但是因為那樣就沒有必要特地傳送他們出來,所以可以確定這裡還是在大迷宮內部。
  大樹中的樹海……實在是奇妙的狀況。
  「大家都沒事吧?」
  光輝輕輕搖著頭,他確認周圍的狀況後,開始確認同伴是否平安,雫等人則是回答沒事。月、希雅、緹奧、香織似乎也沒什麼問題,她們已經目光銳利地在警戒四周。
  光輝困惑地問道:
  「南雲,這裡真的就是大迷宮嗎?……要往哪裡走才好?」
  始等人被傳送到一個圓形空地,周圍三百六十度全被森林環繞,看不到任何指示方向的路標。
  由於上空被濃霧所遮蔽,所以也無法飛上空中探路。
  「……總之只能找找看了。」
  始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悅,口中說出的話有些答非所問。
  而且他的視線也沒有對著光輝。
  「……這樣啊,那我走在最前頭,你若是有什麼發現就告訴我。」
  儘管對始的言行感到不解,光輝仍是自願打頭陣。因為他聽說神代魔法只授予通過試煉得到大迷宮認可之人,所以想要一馬當先表現自己。
  其他人也沒什麼異議,一同跟在他的身後——本來應是如此,但是不知何故,只有始站在原地不動,以冰冷的眼神瞪著走在前面的人們。
  希雅走了幾步,發現始站著不動而感到疑問,於是她回頭看向始。
  「……始先生,怎麼——」
  希雅開口向始詢問……的那一瞬間,響起了細微的破風聲。
  始迅速地從『寶物庫』取出束縛用神器——飛石索向前投出,其目標是月、緹奧和龍太郎。由於他的動作既突然又迅速,三人還來不及抵抗,就被糾纏在一起的飛石索困住了。
  「……嗯!?」
  「主人!?」
  「你突然做什麼!」
  月、緹奧、龍太郎不斷掙扎。
  光輝等人看到他們被綁,頓時目瞪口呆。
  下一秒,光輝回過神來,目光銳利地瞪著始。
  「南雲!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光輝忍不住大吼。雫等人也神情緊張,目光注視著始,想要詢問他的意圖。
  「喂,南雲——」
  始單手制止出聲怒斥的光輝,不發一語並面無表情地朝著月走過去。
  月困惑地仰望著始,始則是將多納爾的槍口抵在月的額頭上,眼中的寒意直逼絕對零度。
  「……始?為什麼——」
  月看到始把槍口對著自己,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光輝等人也是一樣。始竟然會對他毫不掩飾地聲稱是最愛的月釋放殺氣,讓人完全感覺不到真實感。
  他該不會是瘋了吧……光輝這麼想著,打算出手阻止始的時候——
  「——!?」
  ——樹海中響起一聲乾燥的槍響。
  始毫不遲疑地扣下了多納爾的扳機。
  雖然始有把槍口從額頭移開,改為對準月的肩膀,但始對最愛之人開槍的事實仍未改變。
  「始、始同學!?」
  「你、你在做什麼!南雲同學!」
  香織與雫出聲制止,語氣中充滿驚愕與焦躁之情。希雅急忙想要阻止始,不過這時她似乎察覺到不對勁,反而遏止了香織等人。
  光輝準備壓制始,一副隨時要撲上去的樣子,卻在聽見始的下一句話後打消念頭。
  「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冒牌貨。」
  當始說出這句話的瞬間,現場彷彿變成極寒之地,充滿著寒氣。事實上氣溫並沒有下降,而是始身上散發的殺意,奪走了生命所發出的熱度。不知是否為錯覺,感覺連周圍也暗了下來。濃密至極的殺意,令光輝等人的呼吸不自覺變得急促,全身冷汗直流。
  「你是什麼東西?真正的月在哪裡?」
  「……」
  有著月外表的『某物』不發一語,臉上表情瞬間消失,全身散發的氣息感覺不出一點生命活力。始之所以不稱它為『某人』而是『某物』,是因為它被擊中的肩膀沒有流出血來,明顯不是人類。
  槍聲再次響起,這次是另一邊的肩膀被擊中。
  但是山寨月卻是面不改色,看來它似乎沒有痛覺。與諾因相比,它給人的感覺更像人偶,也或許它是真的沒有自己的意志。
  「你沒打算回答嗎?不,你是沒有回答的功能吧,那就算了,去死吧。」
  始將多納爾的槍口對準山寨月的額頭,這次才真的用電磁砲將它的頭轟爆。似乎有某種液體飛濺到了後方。
  雫等人忍不住就要別過頭去,不過強忍著念頭仔細一看,就發現飛濺的並不是腦漿,而是紅褐色、像是史萊姆的東西。
  失去頭部之後,山寨月隔了一拍便開始融化,恢復為同樣紅褐色的史萊姆,然後成為地面的汙漬。
  始接著向被飛石索綁住的緹奧與龍太郎的頭部開槍,而炸開的兩人果然也如山寨月一般,恢復為紅褐色的史萊姆後,接著便被地面吸收。
  「呿!不愧是大迷宮,突然就給我玩這種把戲……」
  始將多納爾收進槍套,咒罵了一句。
  「始先生……月小姐和緹奧小姐她們在……」
  「大概在轉移之際被傳送到別的地方了吧。轉移那時我有一種像是取得神代魔法的時候,記憶遭到探索的感覺。我猜這是將記憶植入那個具有變化能力的紅褐色史萊姆上,讓它假扮成我們的人,再找機會從背後捅我們一刀吧?」
  始因為月被利用而露出不快的表情。聽到始的推測,雫和鈴感到不寒而慄。
  「原來如此……不過虧你分辨得出來呢。」
  「是啊……鈴根本分辨不出來,你是如何發覺的呢?」
  想到同伴被假冒的危險性,鈴不禁有些臉色發白,並詢問始有何分辨方法。光輝也在擔憂失散好友安危的同時,好奇地看著始。
  面對鈴的問題,始的回答是……
  「問我如何分辨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說當我看到它的瞬間我就知道,眼前的這傢伙『不是我的月』。」
  「「「「「……」」」」」
  全員頓時感到無力,鈴則是以微妙的眼神盯著始問道:
  「那麼你又是如何看出龍太郎同學和緹奧小姐呢?」
  「只要知道有冒牌貨在,再來只要仔細觀察,我就能用『魔眼石』看出差異。除此之外,大概只能對照平時的言行和性格,自己想辦法察覺吧?」
  「這、這樣啊,不過要如何分辨龍太郎同學才好呢?對鈴而言,如果它做出無腦發言,我反而可能會認為他是『真貨』耶。」
  「該、該不會龍太郎被選為替代對象,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可惡,龍太郎……」
  鈴的發言固然過分,不過應該是龍太郎好友的光輝,其言下之意竟然是龍太郎太過單純所以難以分辨,所以他的發言也是半斤八兩。
  雫眼中帶著同情,遙望應該在某處的龍太郎。不知何故,遠方的天空浮現笑容滿面、豎起大拇指的龍太郎的身影。
  就在此時,希雅似乎想到什麼,她豎起了兔耳。
  然後她忸忸怩怩地用滿懷期待的眼神對始問道:
  「那個、始先生……如果是我,你也能在看到冒牌貨的瞬間就認出來嗎?」
  「!」
  香織對希雅的提問敏感地做出反應,她猛然回頭看著始,眼神就像在問「那我呢!?那我呢!?」。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始身上,在微妙地酸酸甜甜的氣氛中,始似乎不當一回事,很乾脆地回答道:
  「誰知道呢?大概不可能在看到的瞬間就發覺吧?」
  「……」「……」
  
  氣氛頓時陷入死寂。一般來說,這個場面應該要回答「我當然會發覺」,但是毫不留情地實話實說才是始的本色。
  希雅和香織忍不住直盯著始,不過始無視她們的目光,大步地朝樹海深處前進。
  希雅與香織氣得鼓起臉頰。
  「神經太大條也不是好事啊……」
  「小、小香香、小希希!打起精神來!」
  「香織到底為什麼會看上那種傢伙啊……」
  始聽著雫等人的安慰與光輝的嘀咕,微微地露出苦笑。
  其實始的內心是認為「希雅的話我認得出」,不過……那樣回答的話,般若就會降臨在香織背後,所以始只能閉嘴不說。
  有道是※般若從口出。飯可以多吃,話不可以多說。(編註:原文為『口は般若の元』,其引用自『口は禍の元』,亦即禍從口出。)
  於是一行人漫無目的地在樹海之中徘徊了好一陣子,體感時間判斷大約走了兩小時的時候,他們聽見了某種聲音。
  呼呼呼!!——那是彷彿將電風扇開到最大的聲音。而且聲音不只一兩道,數量十分驚人。
  「是魔物!南雲,由我們出戰!你別出手!」
  「好吧,畢竟是初戰嘛。」
  光輝走上前。雖然他的鬥志似乎有些太高了,看上去有點危險,不過如果給始等人應付魔物,那麼讓他們一起跟來就沒意義了。始聳了聳肩,退到後方觀戰。
  這是第一次與真大迷宮的魔物對戰,雫和鈴神情緊張,在光輝的背後準備迎擊。
  「這個聲音是昆蟲拍動翅膀的聲音!各位請小心!在飛行型的魔物之中,尤其以樹海魔物的迴避能力特別高喔!」
  「小雫,小鈴,加油!」
  希雅給予建議,香織則是聲援他們。
  隨後,大群魔物穿過樹林的縫隙襲擊而來,就在那一瞬間——
  「咿~好噁心!」
  鈴發出了悲鳴。本來鈴的基本戰法是佈置結界,以限制敵人的前進路線,但是襲擊而來的魔物外觀似乎令她在生理上無法接受,噁心到甚至讓她一開戰便犯下大失誤,忘記張設結界。
  魔物的外觀是『蜜蜂』,可是大小卻跟嬰兒差不多,而且牠們還有無數的腳,正如同蜈蚣一樣動個不停。牠們的口部像是蜘蛛似地一開一閉,並有七個隆起的複眼。魔物身上是黃黑相間的噁心顏色,沾附著全身的綠色黏液沿著尾巴的毒針滑下,滴得到處都是。
  那確實是令人不想直視,而且就某種意義來說是在褻瀆神明的生物。
  「鈴!振作一點!」
  光輝大聲一吼,以『縮地』急遠逼近飛向鈴的怪蜂,然後揮下聖劍。
  然而正如希雅的預測,怪蜂的迴避能力非常優越,輕易地避開了聖劍的一擊。與此同時,綠色的黏液四處飛濺,沾在鈴的臉上。
  鈴差點就要暈了過去。只見怪蜂一個回身,尾針對準鈴。
  「疾!」
  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閃身而入,黑刀在危急之際斬中怪蜂。
  「鈴!」
  「——天、『天絕』!!」
  雫大聲一喝,結界師才終於開始動作。鈴眼中噙著淚水,但還是製造出結界的通道,將潮湧而來的怪蜂群阻斷並誘導開來。同時鈴也不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與技術,對自己施加回復魔法,黏稠的液體就這樣伴隨著光芒受到了淨化。
  光輝與雫無視精神方面已經快要陣亡的鈴,兩人互相掩護對方的死角,開始迎擊。
  「——『天翔閃』!」
  光之斬擊隨之飛出,但是怪蜂卻以整齊劃一的動作左右分散,輕易躲過光輝最擅長的招式。怪蜂的敏捷程度令人吃驚,簡直就像強弓射出的箭,同時卻違反了慣性法則,做出以銳角轉彎之類的動作。光輝見狀,低聲咒罵「太誇張了吧,可惡!」。
  除此之外,因為牠們的尾針在射出之後,立刻又能長出新針,所以怪蜂利用其自身敏捷性,開始用尾針進行機關槍式的掃射。牠們不停在周圍盤旋,從各個角度射擊毒針。
  「天絕天絕天絕!」
  鈴伴隨著悲鳴進行詠唱,她的障壁勉強能夠擋住毒針的攻擊;雫則是活用速度破壞對手的連繫,由此產生空隙後再讓光輝發動強力的一擊。
  然而,如此的合作攻擊,一次只能打倒數隻怪蜂,想驅逐數百隻怪蜂,仍是差得很遠。
  與外面的魔物相比,這些魔物的能力和戰鬥方式實在太過高招。
  「可惡,這些傢伙簡直就像魔人的魔物一樣!」
  「不對,你說反了吧?是魔人的魔物與大迷宮的魔物水準不相上下。」
  光輝拚命地揮動聖劍。想起不久前經歷過的殺戮戰場,令他忍不住咒罵出聲。看來大迷宮的魔物強度讓他完全失去了餘裕。
  光輝的背後有怪蜂發動奇襲,始卻一邊訂正光輝的說法,一邊將之擊落。
  雖然光輝鬥志十足地說由他們來應付,可是怪蜂不可能聽光輝的話,在後方待命的始等人也已經遭遇怪蜂群襲擊。
  不過不只是始,希雅和香織也都能輕鬆迎擊。
  「迴避能力好也沒用!」
  每當希雅的德盧肯揮下,迸射出的衝擊波便將一大群怪蜂粉碎。
  「嗯~我好像抓到訣竅了!」
  而在香織這邊,銀羽的追蹤飛彈形成了彈幕,將怪蜂逐一擊落。無論怪蜂如何迴避,銀羽都會轉向追擊,根本可以說是魔彈了。而且香織愈是射出銀羽,她的控制技巧就變得更為熟練,準確度也愈來愈高。
  那幅光景進入光輝的視野中,讓他緊緊咬牙。
  「光輝同學!不好了,我快撐不住了!」
  鈴已經是半哭喪著臉。每當她所展開的多面障壁被破壞,就得製造新的出來,如此不斷重複下去,便無情地消耗了鈴的魔力。
  光屬性中級防禦魔法『天絕』確實是一招本身的強度並不強,卻重視其展開數量的障壁技能。
  即使如此,身為『結界師』的鈴所展開的『天絕』強度卻不同一般,如果是普通的魔物,必須進行數次攻擊才能打破一面障壁。
  可是在怪蜂的毒針面前,鈴的『天絕』障壁脆弱得跟紙一樣,只承受一擊就遭到破壞,因此鈴被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不斷展開障壁。
  鈴展開障壁的速度一點一點地慢了下來,飛向她的毒針逐漸縮短距離,那幅光景讓鈴像是被繩子勒住脖子,對她的精神造成了打擊。
  雫的表情也很嚴峻,身為高速近戰型的雫剛好是怪蜂的剋星,雫使用『無拍子』發動快慢自如的攻擊,準確地擊斃怪蜂。
  但是,怪蜂的強勢之處是在於那龐大的數量,雫就算一對一沒問題,缺乏大量擊殺能力的她所能消滅的數量卻是杯水車薪,遲早會遭到敵人的反擊。
  光輝看見鈴和雫的情況,或許是感到著急了,他離開兩人身邊,一個人向敵方衝出去。
  「如刀刃般的意志啊,寄宿於光中,將敵人切開!——『光刀』!」
  聖劍發出光芒,閃耀的光芒從劍尖向外伸長兩公尺,成為巨大的鋒刃。光輝旋轉著身體揮動變為大劍的聖劍,畫出圓形軌跡的光,將攻擊範圍內的所有怪蜂完美地斬成兩半。
  可是光輝為了橫掃敵人而落單,又做出充滿空隙的大動作,因此讓他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只見怪蜂趁著光輝出招後一瞬間的停頓,用身體衝撞光輝。
  「咕嗚!可惡!」
  光輝被撞得向後翻倒,怪蜂立刻撲在他身上。牠口中一邊瘋狂嗚叫,一邊企圖刺出毒針。幸好光輝身上的聖鎧將毒針擋住,所以他沒有被刺中。
  光輝艱難地用聖劍刺穿撲在他身上的怪蜂,將怪蜂的屍體推開。但是,大迷宮的魔物並非等閒之輩,不會那麼容易就讓他重整態勢,在他起身之前,大量的怪蜂便不斷湧上。
  「光輝!」
  「喔喔喔喔喔!」
  光輝沒有餘力回應雫,他發出怒吼,以單膝跪地的狀態揮動聖劍。但是勉力掙扎也只能到此為止,一隻怪蜂終於躲過聖劍,攀附在光輝的背上,牠凶惡的大口快速迫近光輝,準備要咬斷他的脖子。
  「——!?」
  光輝發出無聲的悲鳴。
  剎那間,紅色閃光破空而來,與此同時,攀在光輝身上的怪蜂的頭部也瞬間消失。
  光輝沒有時間思考發生了什麼事,他無視後頸傳來的酥麻熱度,粗暴地將仍然攀在他身上的怪蜂屍骸拉開。
  儘管光輝好不容易才經過九死一生的局面,可是映在他視野中的卻是幾百隻怪蜂群。
  ——會被圍攻!
  光輝的表情僵硬,這時他的耳中傳來一個絲毫沒有焦急之情的聲音。
  「天之河,別動哦。」
  「咦?」
  隨後,無數的紅色流星蹂躪著這個空間,過了一會兒,隨即聽見拖長了尾音的爆炸聲。每當爆炸聲響起一次,便會有六道閃光四散飛舞。那些閃光彷彿迸射著紅光的長槍,僅僅一道閃光便能貫穿至怪蜂群的遙遠後方,將彈道上的敵人全數消滅。
  那是始的槍技——『神速射擊』。這種快槍射擊因為射擊速度太快,所以會讓人感覺只有聽見一聲槍聲。
  此外,射擊角度更是經過精心計算,射出的子彈會在空中與其他子彈互相碰撞,微妙地改變角度,能更有效率地擊殺敵人。
  這也是屬於始的槍技——『多角射擊』。
  從不同視角來看,甚至會覺得是敵人自己飛向子彈一樣。
  本來始在每六發連射後的裝彈時間應該會出現一絲空隙,不過藉由轉槍裝彈的方式,讓他在剎那間便將傳送至空中的子彈裝填完畢。
  握住多納爾與休拉克的雙手絕不會將槍口朝向相同方向,它們彷彿各自是不同生物一般,朝向敵人瘋狂射擊。
  那簡直就是絕技,怪蜂群不到十秒就被驅逐乾淨。
  就在光輝等人目瞪口呆的時候,始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將多納爾與休拉克收進槍套,朝著怪蜂的殘骸走去。
  然後他說出一句就某種意義而言,比剛才的槍技更為眾人帶來衝擊的話語——
  「呿!吃了似乎也沒什麼好處啊……」
  「吃?欸,南雲同學,你原本打算吃這個魔物嗎?你是說真的?」
  由於始的發言實在太具有衝擊性,讓雫從呆住的狀態恢復過來。她一步步後退,面露噁心的表情問道。
  「我沒說過嗎?我只要吃掉與自己同等以上的魔物,就有機會學會那個魔物的固有魔法。啊,不過你們可別模仿哦?因為你們吃的話絕對必死無疑。」
  那必須是在能夠牛飲神水那種神話級祕藥的情況下,又能忍受肉體不斷崩壞與再生的劇痛而不發狂,唯有克服這些條件才會出現的奇蹟。
  如今神水有限,施展的再生魔法不是『回復』身體,而是『復原』的話,那就只是回到變化之前的狀態,所以吃了魔物也沒有意義。
  若是使用香織的最高級回復魔法,或許並非不可能辦到,可是……萬一回復趕不上崩壞的速度,那就會當場慘死,所以還是不推薦嘗試。
  如果是像始一樣,肉體已經產生變化的話,那麼普通的回復魔法就足夠了。
  「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吃呀。不過話說回來,現在聽你這麼一說,你那段時間過得還真是悲慘呢……」
  雫看著始,眼神似乎十分複雜。
  始雖然很可靠,但是重新感受到他的強悍是建立在悲慘的經驗之上,雫就無法坦率地稱讚他,因為她更替始感到同情。
  始對雫聳聳肩後,這次換成鈴用一臉感到噁心的表情詢問他。
  「不、不過你又為什麼不吃這個魔物呢?不,就鈴來說,鈴並不想看到那樣的獵食畫面,所以你不吃牠是最好不過啦……」
  「我剛才說過了吧,必須是吃與自己同等以上的魔物才有用,這種程度的傢伙實在太遜了。」
  「這樣啊~對南雲同學而言,這種魔物很遜啊~原來如此啊~啊哈哈。」
  「鈴,我明白妳的心情,但妳別崩潰啊,快回魂過來。」
  鈴發出略顯精神異常的乾笑聲,雫則是嘆了口氣,幫助她恢復正常。
  「……」
  這時候,只有光輝緊緊握拳,注視著散落一地的魔物殘骸。這些差點就要殺死自己的強敵,在始的評價中卻好似路旁的石頭。光輝看著始,即使心有不甘,他仍是清楚地感受到彼此天差地遠的實力差距。
  雖然他一直假裝沒有發覺,但是內心正湧出黑暗的情感。
  始朝著無言佇立的光輝瞥了一眼。
  「……天之河。」
  「!什、什麼事?」
  「現在只要思考如何找到你的青梅竹馬,其餘的事情等到做完該做的事後再煩惱吧。」
  「……那種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儘管有些話中帶刺,光輝仍是同意始所說的話。光輝深呼吸一口氣,想到下落不明的好友,重新打起精神。
  始注視光輝一會兒後,搖了搖頭,移開了視線。
  其實始很清楚光輝現在抱持著何種感情——自卑、焦慮、對強者的嫉妒……這些都是過去始也曾懷有的情感。
  沒想到身為天之驕子的光輝,竟然偏偏對始抱持那樣的情感,實在是非常諷刺。始因為原本性格的關係,所以能夠看得開,但是光輝不曾有過那樣的情感,他究竟能否克制自己心中的黑暗情感呢……
  (算了,反正跟我無關!)
  始很乾脆地無視他。光是勸告(?)光輝專注於龍太郎的事,對於深淵的怪物大人而言,他的待人處事已經算是變得相當圓滑了。
  「始先生,那邊我都清理乾淨了~」
  「我這裡也結束了。」
  不知不覺間,希雅與香織已經擴大戰場,把周圍的魔物都殲滅完畢了。
  「好,那我們出發吧。以月和緹奧的實力,我想她們不會有問題,不過盡快會合總是好事。坂上的話……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喂,你對待龍太郎也太隨便了吧?不,我明白你以戀人為重啦,可是……」
  就在雫露出為難的表情吐槽、光輝橫眉怒目的情況下,一行人為了尋找失散的同伴,動身往樹海的深處前進。
  
  
  大約經過兩個小時後。
  大迷宮的樹海——被染成了紅色。
  空間發出悲鳴,大地翻起,樹木被業火所焚燒,灼熱之火燃遍樹海。劇烈震動與爆炸聲持續不斷,那幅光景簡直就是『世界末日』。
  爆炸聲之間所聽見的悲鳴,是從棲息在樹海裡的魔物們發出的,牠們的聲音充滿恐懼,宛如陷入恐慌般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樹海。
  在此同時……
  「來吧!!跟森林一起去死吧,你們這群廢渣!!」
  樹海中也響起如小混混般的凶惡怒吼。
  聲音的主人當然就是始。
  順便一提,造成在四處響起的爆炸聲,以現在進行式在轟炸樹海的人也是始。
  始的額頭上浮現青筋,雙手拿著奧爾康,瘋狂發射火箭和飛彈。
  「那、那個,始先生,差不多可以停手了吧……」
  「是、是呀,始同學,我想那隻魔物一定也已經死了……」
  始毫不掩飾幾近狂暴的激烈憤怒,連續發射幾百發的火箭和飛彈,並且利用十字浮游砲持續從上空拋下集束炸彈,希雅和香織慌慌張張地出聲制止他。
  可是……
  「嗯啊?」
  「不,沒什麼。」
  「嗯,抱歉打擾你了。」
  始睜著布滿血絲的雙眼回過頭,兩人立刻收回前言,低聲下氣地退至後方。
  「嗚嗚……好可怕哦,小雫雫,妳快阻止他啦~」
  「別強人所難,鈴,我也還不想死啊。雖然我覺得他會生氣也是正常的……」
  鈴流著淚,抱著雫發抖。雫嘆一口氣,摸著鈴的頭安撫她。
  然後,往旁邊一看……
  在那裡的是蹲在地上,流著眼淚並用雙手掩目的光輝。
  「眼睛~!我的眼睛~!可惡的南雲!你突然做什麼!」
  光輝發出像※某上校一樣的痛苦叫聲,簡直像是被人戳傷了雙眼。(編註:動畫電影《天空之城》中,穆斯卡上校因巴魯跟希達唸出咒語所引發的強光而失明時,所喊的台詞。)
  附帶一提,用一招剪刀手戳傷光輝眼睛的人正是始。
  那麼始為何怒燒森林,又為何戳傷光輝的雙眼呢……
  原因是出在數分鐘前襲來的猿型魔物。
  雖然只有裝備棍棒或石刀等武器,不過怪猿群發揮牠們的靈敏性,利用樹海地利,靠著奇特動作將光輝、雫和鈴玩弄於股掌中。
  話雖如此,牠們仍不是始等人的對手,與剛才遇見怪蜂時相同,他們輕鬆地解決掉朝自己而來的魔物。
  怪猿遭遇痛擊,似乎因此產生了危機感,使出了新招。而牠們的這點小聰明卻因此為牠們帶來不幸。
  怪猿做了錯誤的抉擇。
  怪猿與紅褐色史萊姆相同,擁有固有魔法『變身』,牠們似乎也從大迷宮得到始等人的情報。
  沒錯,牠們做出最壞的選擇,什麼人不好變,偏偏變身為最能擾亂始這個最大威脅精神的對象。
  那就是月。
  怪猿從樹叢後拖出變身為『遍體鱗傷、衣衫不整的月』的同伴。
  與紅褐色史萊姆相同,外觀看起來和本尊分毫不差。
  當然,就連紅褐色史萊姆的變身,始都能只憑感覺就輕易看出是冒牌貨,所以他也立刻察覺怪猿拖出的不是月。
  然而,那還是月,是月女神。
  是不是本尊有關係嗎?不,沒有關係!
  在這個時間點,始便先以『縮地』使出剪刀手,奪走光輝的視覺。畢竟外觀和本尊一模一樣,所以絕不能讓光輝看見衣不蔽體的月。
  然後,深淵的怪物大人已經瀕臨怒氣爆發狀態,怪猿們卻又在此時毆打山寨月,更加以嘲笑她,於是就成了始抓狂的決定性原因。再加上山寨月還露出悲傷的表情,對著始說「……始,救我」,這下事情更加不妙了。
  就在那一瞬間,每個人都聽見理智斷線的聲音。
  之後就演變成現在這樣,出現宛如世界末日的地獄光景。
  前方約五百公尺的範圍已經變成扇形的焦土,地上到處是人型的怪猿焦屍。除此之外,其他棲息於樹海的魔物也全部與大自然一起付之一炬。
  即使理智斷線,始仍是仔細地確認行蹤不明的月等人是否在轟炸範圍內。因此他派出大量的烏鴉型採測機『歐爾尼斯』,造成現在圍繞在始周圍的是深紅的業火與不祥的黑烏鴉……
  看上去根本就是地獄的魔王。
  勇者依然在痛苦流淚,能夠阻止魔王的只有魔王的四天王(?)——希雅與香織。
  「好了,妳們兩位別放棄!除了希雅和香織,沒有人可以阻止南雲同學了呀!」
  「雫、雫小姐,但是……」
  「可、可是小雫……現在有點不適合……」
  「沒有可是!為什麼要在這時放棄!放棄的話樹海就完蛋了哦!來,加油!加油!妳們行的!妳們行的!戀愛中的少女是無敵的呀!!」
  雫引用不知哪裡的※教練們的台詞激勵希雅和香織,說穿了,因為雫不想靠近現在的始,所以拚命鼓吹兩人去阻止他。(編註:在此引用的是日本前網球選手松岡修造的名言,以及漫畫《灌籃高手》中安西教練的經典台詞。)
  見到雫如此急切,希雅和香織看著彼此。隔了一拍,兩人露出毅然決然的表情相互點頭,趁著始在重新裝填奧爾康的空隙,朝著始撲了過去,分別從左右兩邊用力抱住他的手臂。
  「始先生!別再打了,到此為止吧!」
  「是啊,始同學!冷靜一點吧!?」
  希雅與香織拚命緊緊抱住始,始瞥了她們一眼,露出兇狠的表情,不滿地發出「啊?」的一聲,那個模樣不管怎麼看都像是流氓。
  話雖如此,他們之間畢竟有著一同旅行的交情,看到兩人拚命安撫他的模樣,氣憤的始也逐漸恢復冷靜。
  「……我明白了,總之就到此為止吧。」
  始放鬆肩膀,召回十字浮游砲與歐爾尼斯,跟奧爾康一起收進『寶物庫』,希雅和香織以及等人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抱歉,讓妳們費心了。」
  「不,牠們的手段讓我也很生氣,不能怪始先生。」
  「對,那真的很惡劣……就某種意義來說,不愧是大迷宮呢。」
  恢復冷靜的始露出苦笑,兩人搖了搖頭,對敵人惡毒的手段表示厭惡。她們與月同樣身為女性,果然會對敵人的那種手段不滿吧。
  始等人背對著幾乎化為焦土的一部分樹海談話,這時雫臉頰微微抽搐,朝他們走了過來。
  「南雲同學,你冷靜下來的話,我覺得你差不多也該讓光輝恢復了吧……」
  始聽她這麼一說才想起這件事,回頭望向光輝。
  光輝依然淚流不止,模樣實在令人同情。始用眼神拜託香織治療,香織答應後立刻發動回復魔法。
  「嗚嗚,這個感覺是回復魔法嗎?啊,我重見光明了……」
  光輝表情頓時豁然開朗,那實在是非常安詳的表情。由於他跪在地上仰望天空,所以看起來就像宗教畫中蒙主寵召的人。
  光輝恢復視力後,理所當然地怒目瞪視戳他眼睛的兇手。他橫眉豎目,原本俊美的外貌都被糟蹋了。
  「……南雲,我就姑且聽一下你的辯解吧。」
  光輝壓抑著聲音,身體不住顫抖。他的怒意已經瀕臨火山爆發。
  「月的冒牌貨出現了,身上還衣不蔽體,所以我只能殺死其他男人。因為是天之河,所以我才沒殺你,而是改以戳眼的方式——大概就是這樣。」
  「什麼叫大概就是這樣!」
  光輝似乎對始的說明感到不滿,他揮舞著聖劍,憤怒地大叫。
  「我說天之河,力道失控是我的錯,可是面臨戀人的玉體可能被其他男人看見的緊要關頭,身為男人……最少也要戳瞎其他男人吧?」
  「別一副好像『這是常識吧?』的語氣徵求我的同意!我差點以為自己會失明哦!何況你一開始就知道那是冒牌貨吧?如果是本尊倒也罷了,一想到我竟然是因為冒牌貨而嚐到那種痛苦……我就一肚子火!」
  「你真笨,一邊是你的視力,另一邊縱使是冒牌貨卻仍是月的半裸……有人會把路旁的石頭和最高級的寶石放在天秤上比較嗎?」
  「我的眼睛是路旁的石頭嗎!」
  光輝的理智似乎斷線了,想要朝始撲過去,卻被雫從背後架住阻止。
  「該怎麼說呢,視野變得遼闊,這樣也更易於探索了。」
  始無視光輝的憤怒,催促眾人出發。
  始的態度令光輝更加火大,不過有雫和鈴在旁邊安撫他。某種意義上,光輝和始都一樣受到身邊女生照顧,兩人在這一點上是共通的——真是讓人討厭的共通點。
  「嗯嗯?」
  就在此時,始的『氣息感知』忽然捕捉到有生物直直地接近這裡。對方只有一隻,正以小跑步的速度朝這裡前進。
  根據氣息的感覺,對方似乎不是什麼強敵,因此始露出訝異的表情,轉身面向身後樹海。
  希雅似乎也察覺狀況了,她歪著兔耳,注視著樹海的深處。
  從兩人的行動看來,光輝等人也明白有不明物體正在接近,於是轉換心情,提高戒備。
  「這次又是什麼……有什麼來了?」
  光輝口中喃喃說道。在氣氛持續緊繃之中,只見沙沙的聲音響起,從林木中出現的是——酷似所謂哥布林的生物。牠有著暗綠色的皮膚、扭曲醜陋的臉、矮小的體格,從肩膀開始纏著一件破衣服。
  那隻哥布林一看到始等人,立刻興奮地發出「咕嘎!」的叫聲。隨後牠立刻停下動作,似乎對自己的聲音感到驚訝,接著便佇立原地望著始。因為臉部造型的關係,牠看起來完全像是抱持著殺意在瞪始。
  實際上,在光輝看來就是如此吧。
  「別想得逞!」
  光輝由於至今為止並沒有取得什麼戰果,既感到焦躁,也想要多少有所表現,所以他一瞬間欺近哥布林,擺出大上段的架式,將發出光芒的聖劍高舉過頭。
  然而,明明眼看就要被奪走性命,哥布林卻不知為何沒有動作。牠既沒有動搖,也沒有戰意,只是凝視著始,毫無防備地佇立著。
  一瞬之間,光輝對此感到疑問,不過牠身為大迷宮的魔物的這點並無改變,不能夠輕忽大意,所以光輝全力揮落聖劍。
  當光芒閃耀的聖劍即將把奇妙的哥布林一刀兩斷的瞬間。
  「你做什麼!蠢蛋!」
  「什——噗哇!?」
  始瞬間追上光輝,使出後迴旋踢將光輝踢飛。
  光輝發出奇怪的悲鳴,像是被砂石車撞到似地飛出,直接消失在樹海的深處。
  對同伴戳眼之後又來一記後迴旋踢,始瘋狂的行為(?)令雫等人一瞬間目瞪口呆。不過她們很快地恢復正常,憤怒地對始說道:
  「喂,南雲同學!你這是什麼意思!?不管怎麼說都太亂來了!光輝只不過是想要打倒魔物而已呀!」
  「對呀!話說光輝同學沒事吧!?他飛出去的方式很嚇人耶!?」
  雫與鈴對始投以責備的眼神,希雅與香織也露出困惑的表情,不明白始行動的理由。
  但是,始似乎沒聽見雫和鈴說話,他毫無反應,只是全神貫注地凝視眼前的哥布林。
  由於剛才的衝擊太大,所以雫等人都忘記了那隻哥布林,看到始的反應,她們才想起牠的存在,並且提高戒備。
  這時光輝怒氣沖沖地從樹海內出現,他似乎沒有受傷。雖然看起來飛得很遠,不過始似乎還是有手下留情,只是像要將他推出去一般踹開他而已。
  話雖如此,光輝仍算是在戰鬥中受到自己人攻擊。他一副隨時要朝始撲過去的樣子。
  「……南雲,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阻撓我?這和剛才的狀況不同,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你竟然包庇魔物,實在讓人懷疑你精神是否正常——」
  「牠不是魔物。」
  這句話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光輝不由得為之語塞,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始似乎完全不理會光輝等人的反應,在依然站在原地的哥布林面前跪下。
  這個行動令光輝等人睜大雙眼,驚愕不已。
  「該不會……」
  只有希雅似乎察覺始的真意,口中喃喃說道。
  始配合哥布林的視線高度,直直注視牠的眼睛。接著他忽地露出笑容,口中說出令人驚愕的一句話。
  「……妳是月吧?」
  「咕嘎!」
  「「「……咦?」」」
  始不理會目瞪口呆的光輝等人,毫不猶豫地握起哥布林的手,再次喊了一句「月……」。哥布林也好似開心地發出「咕嘎」的叫聲。
  「呃~始先生,難道牠是月小姐嗎?那個……在我看來只像是魔物欵……」
  「我、我看過去也覺得是魔物,牠真的是月嗎?」
  希雅和香織看著眼前的哥布林,提出疑問。
  哥布林像是在敘述什麼,開始「咕嘎,咕摳摳,嘎啊嘎」的叫了起來。但是發覺自己仍然無法正常說話,牠沮喪地垂下肩膀。
  不過這時就靠始表現了,在深愛月的他面前,沒有不可能的事。
  「嗯?嗯~轉移之後,回過神來就變成那個樣子了?」
  「!咕嘎!……咕摳摳。」
  「也就是肉體本身產生變化了啊……」
  「咕嘎……嘎嘎,咕嘎。」
  「是嗎……裝備也失去了啊。」
  「咕咕……摳嘎摳嘎。」
  「妳說有爆炸聲的地方就有始?這樣說是沒錯啦……」
  「……啾嗚嗚,摳摳。」
  「妳說魔法也不能使用……不過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變化的感覺啊。」
  「嘰嘰嘰,嘎嘰。」
  「這個嘛,沒問題吧,這大概也是試煉之一。如果站在無法迴避的起跑點時就被判出局,那試煉就沒有意義了。」
  「……啾嗚嗚?」
  「對,還有緹奧和坂上也不在,他們恐怕也和月相同吧,至於變成什麼魔物就不知道了……不過妳不必擔心,月,我會一如往常地設法搞定。」
  「……咕嘎!」
  他們正常地在對話。
  「「「「「……」」」」」
  光輝等人不由得感到無語。始毫不掩飾與戀人重逢的喜悅,露出滿面笑容,回過頭對他們說道:
  「就是這麼一回事。那麼香織,總之可以請妳試著對她施加再生魔法嗎?」
  「不不不不,慢著慢著慢著。」
  「不對不對,南雲同學,我覺得非常奇怪啊。」
  「等一下,拜託你等一下,南雲同學,鈴跟不上情況了!」
  光輝、雫、鈴默契十足地一同吐槽。始的表情就像在說「到底哪裡奇怪?」,希雅則是「啊~好啦好啦,是這個模式呀,我明白了。」露出自暴自棄的笑容,香織則是遙望遠方,口中喃喃說著「這種事好不正常啊……」。
  「這很奇怪吧?每件事都很奇怪吧?為什麼你們可以溝通?而且態度還那麼理所當然!」
  「不,哪有為什麼……月有說話呀。」
  「鈴只有聽見『咕嘎!』而已呀!那是什麼語!?為什麼你能聽懂!?只有南雲同學的『言語理解』升級了嗎!?」
  雫與鈴發狂了,無法理解的事態似乎在另一種層面上更壓迫她們的精神。始則是一副「我也不知該怎麼回答」的樣子。
  「你們知道的,該怎麼說呢……憑感覺?我們用眼神就可以對話了啊。」
  「因為始先生和月小姐平時一有機會就互相凝視嘛。也就是那個能力進化後,你們變得可以『憑感覺對話』了是嗎?原來是這樣,很不正常呢。」
  「……不,如果是戀人的話,用眼神交談並不奇怪吧?」
  「很奇怪呀,始同學。雖然你一副『咦?我並不奇怪哦』的表情,不過我可以斷言,在一般人來說那就是奇怪呀……怎麼辦?我感覺『特別』的寶座愈來愈遙不可及了。」
  香織的言詞比往常更加刻薄,她不知哪一天才能達到月的等級,也不知明天該何去何從。
  光輝掌握事態之後,收起怒氣,露出難以言喻的神情問道:
  「話說南雲,你是如何察覺的?你既然阻止我,那就代表你一開始就看出來了吧?」
  「問我如何察覺,理由很單純吧……」
  始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吐槽,就在眾人都露出疲憊的表情時,始溫柔注視著哥布林外表的月——注視著月哥布說道:
  「我不可能因為外型改變就認不出月,只是如此而已。」
  「「「「「……是嗎?」」」」」
  「……咕嘎!!」
  全員難得都露出了彷彿被甜到吐的表情,自暴自棄地回答道。光輝和希雅竟然會產生共鳴,還有哥布林竟然會露出得意表情——這可能既是空前,也是絕後的一次吧。
  「先不說這個,香織,拜託妳使用再生魔法了。」
  「啊,好,知道了……那麼我要開始囉,月——『絕象』!」
  再生魔法的光芒朝著月哥布照下。
  不用說也知道,再生魔法是神代魔法,所以效果十分強大,本來應該沒有東西不能用再生魔法復原才對,可是……
  「……咕嘎?」
  「咦?為什麼!?再、再一次——『絕象』!」
  月的外表並沒有恢復原狀。
  再生魔法並非沒有發動,事實上,銀色的魔力光降在月的身上,並且大量消耗了香織的魔力,但是月的外表卻沒有恢復原狀的跡象。
  「為什麼……」
  「……咕嘎~」
  香織茫然而立,月哥布則是沮喪地垂下肩膀,希雅等人全都面露憂色。
  面對此情況,始雙手盤胸,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思考著剛才的現象。
  看到始臉色凝重,月哥布抓著始的衣襬,不安地仰望著始。不過因為外表是哥布林,所以看起來只像是從下方瞪著始。
  看到月哥布不安的表情,始則是從思考中抽身,對月哥布露出強而有力的笑容。
  「沒事的,月。我剛才也說過,又不是中了什麼陷阱,不可能在起點就讓妳出局,一定會有恢復原狀的方法。」
  始的語氣充滿確信,不只是月哥布,希雅等人的表情也緩和下來。
  「我猜再生魔法之所以不管用,是因為月的變化也同樣是神代魔法所造成,除此之外,或許也有用了其他特殊方法。」
  既然要用再生魔法開啟大迷宮的入口,挑戰者當然也能夠使用再生魔法。那麼反過來說,大迷宮就不可能準備再生魔法可以解決的試煉。
  始的說明在邏輯上確實有說服力,全員都點頭肯定他的話語。
  「所以只要往前進,應該就會找到恢復的方法。」
  「……咕嘎。」
  「對,別擔心。另外,我之前都忘了,月,妳拿著這個看看。」
  「……嘰嘰?」
  始給她的是鑲有寶石的耳環。雖然月的外表改變了,如今是不能使用魔法的月哥布,不過既然她是變化為魔物,那麼她應該可以『直接操作魔力』。也就是說,她可以起動神器。
  月哥布立刻接過神器,發動『心電感應石』。
  『……始?始,你聽見了嗎?』
  宛如龍化的緹奧說話時一樣,嬌柔的聲音直接在這個空間中響起。
  儘管只有短暫的分離,但一聽到感覺許久不見的心愛之人的聲音,始的表情頓時變得緩和起來。
  先前聽說眼前的哥布林是月的時候,光輝等人還半信半疑,不過此時聽見月的聲音,他們終於真切感受到眼前的存在就是月所變化而成。
  「有,我聽見了,月。雖然外表改變了……不過妳沒事真是太好了。」
  『……嗯,我知道始一定會發覺的。』
  「當然呀,我一直都在看著妳,當然分辨得出來。」
  『……嗯,不過我好高興,我最愛始了。』
  始的表情變得愈來愈平和,先前因為月不在而殺氣騰騰的氣氛,如今也已恢復原狀。
  乍看之下,兩人的構圖就是互相凝視的哥布林和男人……不過周圍的氣氛卻是恩愛甜蜜。即使改變了外貌,他們似乎仍是能製造出『兩人世界』。除了始與月哥布以外的人,全員的眼神都變得跟死亡腐敗的魚一樣。
  香織輕咳了一聲,試著讓氣氛恢復原狀。
  「咳咳!差不多夠了吧?月,妳沒事真是太好了。」
  『……嗯,香織,對不起,即使變成這個模樣,始還是愛著我。』
  「妳想跟我吵架嗎!?是嗎!?」
  月不管走到哪裡都是月,香織已不再懷疑眼前的哥布林不是月。她是月哥布,不會有錯。
  「月小姐,我絕對、絕~~對!會讓妳恢復原狀!在那之前,妳就儘管依靠我吧!」
  『……嗯,希雅,謝謝妳,我現在算不上戰力,要靠妳了。』
  月露出微笑(?)。知道哥布林的內在是月之後,沒來由地就感覺可愛,真是不可思議。
  光輝露出過意不去的表情說道:
  「月小姐,那個、剛才很抱歉,我沒有發覺那是妳……差點就傷害了妳。」
  『……嗯,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再說因為我有信心,所以不認為自己會受傷。』
  「咦?妳是說妳對我有信心……」
  『……我相信始一定會保護我。』
  「……是嗎?」
  吸血公主不經意的一擊,對勇者造成致命傷害,光輝沮喪地退下,然後乾笑幾聲。雫似乎很受不了似地看著光輝,心想——為什麼會天真地以為月是相信你呢。
  「再來就是緹奧和坂上啊……如果他們兩人的狀況也與月相同,那我們可能要快點找到他們了。」
  如果他們兩人與月處於相同狀況,那麼或許會由於同樣身為魔物,而不會遭遇其他魔物襲擊。但不管怎樣,他們畢竟失去了力量,所以仍然是處於危險的情況。
  聽到始這麼說,原本稍微鬆懈的氣氛又恢復緊張。
  始等人離開焦土,趕緊再度展開搜索。
  然後,過了十分鐘後。
  「……始先生,這次我也看得出來了,那就是緹奧小姐。」
  「我也看得出來,不管怎麼看都是緹奧。」
  『……嗯,應該說除了緹奧之外如果還有那樣的人,那就糟糕了。』
  「全場意見一致,那東西就是緹奧了吧。」
  始等人正以非常冰冷的眼神看著前方。他們的眼神充滿輕蔑,簡直像是看到穢物一樣。雫和鈴發出「唔哇~」的叫聲,表情似乎覺得很噁心,光輝則是彷彿無法直視地別過頭去。
  「咕嘎!嘰嘎嘎嘎!!」
  「咿嘰!?」
  「哥布!!哥布布布!!」
  「噗咿!?」
  從叫聲即可知道,在始等人視線前方的是一群哥布林集團,那個集團正聚集起來,對一隻哥布林拳打腳踢施暴。
  然而,牠們並沒有殺傷對方的意圖,感覺有點像是在霸凌。事實上,遭受暴行的哥布林蹲在地上,身上並沒有顯著的傷痕。
  如果只是如此,那還有可能是同伴間在爭地位,或者只是在欺負弱者,可是……
  「不管怎麼看……牠的表情都很陶醉……對吧?」
  「原本就已經是哥布林的長相……那個樣子已經到妨害風化的地步了。」
  「南雲……我承認,我的胸懷的確不如你寬闊。」
  「別這樣說,天之河,說得好像我已經接受那個變態一樣,這點我可不認同……我只是放棄了而已……」
  正如噁心得向後退的雫等人所說,受到暴行對待的哥布林,臉上浮現陶醉的表情,那模樣就像某隻變態廢龍。不,應該說不管怎麼想都只會想到那一個人。
  「緹奧,妳這傢伙……你們聽著,那傢伙已經沒救了,雖然遺憾,不過我們放棄她吧。」
  始露出悲傷的表情搖了搖頭,然後靜靜地轉身離去,月等人毫不猶豫地跟上。就連平常會嚷嚷著「你要拋棄同伴嗎!」出面阻止他的光輝,卻也是目光游移,不知該如何是好。
  「咕?嘎嘎!!」
  妨害風化的哥布林發現始等人了。
  然後牠以滑溜的噁心動作,脫離眾哥布林的包圍,接著四肢著地,醜陋的臉孔充滿喜悅,高速朝始等人移動過來。
  那可怕的模樣就像是廚房的黑色臭蟲,就連明明應該是同伴的哥布林也嚇得退避三舍。
  「咕嘎嘎嘎!!」
  轉眼之間,變態哥布林——不對,哥布林外表的緹奧——哥布緹奧一副感動不已的樣子,朝著始飛撲過來。牠在空中游泳的姿勢,簡直就像魯邦式飛撲一樣。
  雖然不知道她用哥布林語在說什麼,不過看起來應該是「主人~妾身好想見你~!!」這樣的感覺吧。
  當然,始的反應是——
  「別過來,妳這個大變態!」
  以痛罵和義手使出的上鉤拳迎接。
  只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哥布緹奧做出轉體四圈半的藝術性後空翻,咚的一聲,墜落至樹叢的另一側。
  儘管遭到打飛,不知為何她的臉上卻是滿足的笑容。
  『……死了嗎?』
  月哥布往樹叢後窺視,用樹枝戳了戳倒臥在地的哥布緹奧。哥布緹奧的身體發出陣陣痙攣,下一秒牠猛然起身,好似沒事一般地走過來,或許大迷宮也拿緹奧的變態性格沒辦法吧。
  「嘎嘎嘎!摳摳,咕嘎!咕嘎!」
  她的語言依然讓人聽不懂,不過她想說的話則是比月哥布好懂。
  她興奮地大叫,雙手掩住臉頰,做出害羞的模樣,更用熱情的眼神不住朝始瞥去。
  始心想——真是罪孽深重的生物。他的手自然地伸向多納爾,希雅則是趕緊阻止那隻準備拔槍的手。在始開槍之前,香織急忙向哥布緹奧遞出『心電感應石』。
  『唔,是心電感應石……如何?主人,聽得見妾身說話嗎?重逢的第一句話就是辱罵加拳頭,不愧是我敬愛的主人啊。』
  「呿!即使身體改變,妳還是一樣命大啊,明明就這樣死掉就好了……」
  『嗯嗯!?主人真是毫不留情!受不了啊,呼呼,果然妾身不能沒有主人。來吧,主人心愛的奴僕回來了,盡情凌虐變得醜陋不堪的妾身吧!!』
  看來她就連變成哥布林這件事也能轉換為快感,確實如始所說,她已經沒救了。
  只見哥布緹奧呈大字形躺在地上,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始,彷彿在說「要煎要煮隨便主人!」。始無視於她,總之先將依然僵住的哥布林們瞬間殲滅,然後默默地重新開始探索。
  其他人也為了避免成為下一個遭殃對象,紛紛無視哥布緹奧,追隨始而去。
  『放、放置Play嗎?真是拿主人沒辦法呀~咦?真的打算拋下妾身而去嗎!?等一下啊,剛才的一擊還讓我頭昏眼花呀~』
  緹奧的聲音空虛地在樹海迴盪。
  但是依然沒有人停下腳步。
  
  
  巨大的樹枝有如鞭子般甩動,畫出不規則的軌道襲來。刀一般的樹葉飄散飛舞,樹果如砲彈般射出,尖銳的樹根如長槍一般,突然從地面刺出,每一個攻擊都是致命攻擊。
  它酷似以前始在【奧爾庫司大迷宮】的某層戰鬥過的木之魔物,也就是所謂的樹人。
  只不過,跟始所戰鬥過的樹人比起來,它的體型差異極大,眼前凶暴的樹人是直徑十公尺、高約三十公尺的巨木。
  對戰巨大樹人的是光輝、雫、鈴,以及某個像是食人魔的生物。
  『吼啊啊啊!』
  發出與真正食人魔相同的吼聲,揮動岩石般的拳頭的生物就是龍太郎。
  在行至這裡的途中,始等人遭遇了食人魔間的死鬥,其中一隻就是龍太郎。因為只有一隻做出經過千錘百鍊的武術動作——空手道,所以馬上就知道他是龍太郎。
  而且明明只要逃走就沒事,那隻食人魔卻硬是要跟對方互毆,所以眾人立刻確信,啊,這個不知道後退的肌肉笨蛋就是『那傢伙』。
  龍太郎遍體鱗傷,只要再晚幾分鐘發現,他可能就會一命歸西,多虧光輝等人急忙出手相救,他才得以平安無事……
  不過,龍太郎在那之後被老媽模式的雫狠狠訓了一頓。
  食人魔遍體鱗傷、垂頭喪氣地跪坐在原地,被女孩子生氣地不停訓話——
  雖然心知龍太郎只剩半條命,現在的時機並不對,但是那幅畫面實在太過詭異,令鈴忍不住捧腹大笑。
  因此始等人也順利與龍太郎食人魔會合,在探索過周圍之後,他們來到這棵巨木所鎮守的地方……一抵達那裡,那棵巨木便開始對眾人進行狂暴攻擊。
  就場所與強度來看,巨大樹人很可能就是這層樓的首領。為了往前進,恐怕就必須打倒它,所以始等人便開始與之戰鬥。
  然後,光輝等人心想這次一定要取得成果,於是由光輝的隊伍上前線作戰。另外,因為這次的對手畢竟是首領,所以香織也參加了戰鬥,擔任回復人員。
  「嗚~~攻擊有夠沉重!」
  粗得跟樹幹一樣的樹枝破風而來。
  光輝雖是以聖劍接下那一擊,但是攻擊實在太過沉重,他咬緊牙根,從牙齒的縫隙間發出呻吟。
  雫為了擊落有如飛鏢一般襲來的鋒利樹葉,就已經忙不過來了。鈴也張設強力的障壁,設法抵擋攻擊,拚命想製造出能讓光輝一擊命中的空隙。
  「唔,不行呀,雖然有香織在,不用擔心續戰力的問題,可是……」
  儘管雫徹底活用黑刀的能力——能產生風刃的『爪閃』——不斷斬斷枝葉,卻仍是無法壓制敵人的攻擊,讓她不禁咬牙切齒。
  自從進入大迷宮後,雫等人已經深深體會到,過去始曾說過「以現在雫她們的實力肯定會全滅」的這句話所言非虛。如果不是有始他們在,雫等人早已全軍覆沒,令他們在【奧爾庫司大迷宮】所磨練出的自信幾乎要蕩然無存。
  雫稍微煩惱之後,對著光輝叫道:
  「光輝!使用『神威』!」
  「不、不行!『神威』的詠唱時間太長了!」
  「沒問題的!我們一定會守住的!相信我們!」
  光輝煩惱不已,不知是否該採用雫的提案。
  眼前的巨大樹人明顯比魔人率領的魔物更強,靠著香織驚人的支援,他們才得以勉強對抗。但是只要有一瞬間的鬆懈,很可能立刻就會沒命,在這種情況下若讓自己處於毫無防備的狀態,那樣的神經可不是普通的大條。
  話雖如此,目前的攻擊力明顯不足,再這樣繼續下去,可以肯定他們遲早會在一事無成的情況下戰敗。
  再說……
  光輝想起始與月重逢時的事。
  即使外表改變,他們的信賴關係仍然毫無改變。
  始一瞬間就認出對方是自己的戀人,月雖然差點被光輝殺死,卻仍堅定不移。老實說,看到他們兩人能建立如此深厚的信賴關係,說不嫉妒是假的。
  因此光輝做了決定,他們要證明自己的隊伍也有信賴關係,而且絕不輸給始他們。
  「我明白了,接下來交給你們了!」
  「好,交給我們吧。龍太郎,鈴!集中防禦!」
  「瞭解!」
  『好!』
  光輝當場高舉聖劍,然後便一動也不動了。由於他已全神貫注在『神威』的發動上,所以他現在是毫無防備的狀態。
  巨大樹人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空隙,它從左右兩邊揮動樹枝,頭上發出如龍捲風般的葉刃,正面發射樹果砲彈。
  「此處為聖域,不容神敵通過!——『聖絕』!!」
  鈴早有準備,張開耀眼的障壁。至今已救他們脫離無數次險境的拿手障壁,儘管因受到強大的衝擊而龜裂,卻仍成功抵擋住第一波的集中砲火。
  「嗚嗚嗚~~」
  巨大樹人連續發出的攻擊使得『聖絕』的龜裂擴大,最後終於因承受不住攻勢而粉碎。在鈴的呻吟聲中,雫與龍太郎食人魔以刀和拳頭抵擋逼近的攻擊。
  「喝啊啊啊啊!」
  『喔喔喔喔喔!!』
  兩人發出分不清是悲鳴還是吶喊的聲音,使出渾身解數迎擊。即使如此,面對暴雨一般的攻擊,他們不可能毫髮無傷。兩人一瞬之間便全身是傷,無法擋下的攻擊令兩人受傷的身體噴出鮮血。
  「——『回天』。」
  戰場上響起的這一句話聲,一瞬間便治好雫等人的傷——那是香織的回復魔法。
  『回天』雖是施予多人的中級回復魔法,不過其效果已達上級水準,傷口以宛如時間逆流一般的速度痊癒。
  自從換為諾因的身體後,香織的回復魔法已進入出神入化的境界。
  鈴再次張開障壁,爭取了數秒時間,障壁再度遭到破壞後,直到再度張設障壁為止,由雫與龍太郎補上抵擋攻擊。香織立刻治癒他們受傷的身體,而鈴則再度張開障壁。
  同樣的過程重覆了三次。
  終於,從光輝身上散發強大的魔力,全部集中在高舉的聖劍上。光輝緊握宛如太陽一般燦爛耀眼的聖劍,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
  「各位,我要出招了!——『神威』!!」
  光輝解放作為自己殺手鐧的最大魔法。
  光之洪流掃平範圍內的地面向前奔進。炸飛葉刃、消滅樹枝、從正面吞噬樹果砲彈——
  光芒隨著巨大聲響爆發,將周圍染成一片白色。
  「成功了嗎!」
  光輝面露得意的笑容叫道。
  在後方觀戰的始忍不住說道:「啊,插旗了……」
  旗子確實回收了,在光芒過去、煙塵消散之後看見的是……
  儘管到處都有損傷,卻仍巍然屹立在眼前的巨大樹人。
  「騙人的吧……」
  光輝茫然若失的聲音空虛地響起。愣住的不是只有他,雫等人的心神也因為連光輝的殺手鐧都無法打倒敵人,而強烈動搖著。
  『神威』——招如其名,它是威力足以做為勇者殺手鐧的最高級攻擊魔法。
  而且如果是剛到托達斯世界時的光輝倒也罷了,在經過鍛鍊,累積相當多的戰鬥經驗後,如今它已是能屠殺大多數敵人,名符其實的必殺技。
  儘管如此,巨大樹人非但沒有喪失戰意,反而因為負傷而憤怒,散發出更強烈的殺意。
  對於攻略大迷宮,光輝在心中的某處一直認為『自己辦得到』、『自己沒問題』。
  因為『南雲做到了』。
  那麼自己不可能做不到。
  可是,現實擺在眼前,即使拿出殺手鐧,自己的力量仍不及大迷宮的魔物嗎……不,不可能有這種事,一定是有哪裡搞錯了!
  光輝在心中拚命否定現實,只聽見身旁的雫大聲喊道:
  「光輝,你看那個!『神威』並沒有直接打中它!」
  「咦?」
  順著雫的視線看去,只見有大量粉碎的木材散亂一地。看來光輝發出的『神威』沒有直接打中巨大樹人,而是打在前方大量的樹木之上了。
  在出招之前明明還沒有那些樹,到底是從哪裡冒出大量的樹木的呢……光輝抱持的這個疑問,立刻被巨大樹人所解答。
  巨大樹人發出淡淡光芒的同時,根部附近向外擴張,大量的樹木以驚人之勢生長出來。
  「……固、固有魔法!」
  說這句話的人是鈴。她的判斷很正確,這是巨大樹人的固有魔法『樹海境界』,可以製造出大量樹木,自由地加以操控。
  「糟、糟糕!此處為聖域——『聖絕』!!」
  鈴雖然瞬間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發覺情況不妙,發動省略詠唱的『聖絕』。閃耀著光芒的障壁以鈴等人為中心展開,同一時間,來自全方位的攻擊也正好抵達。
  前端尖如長槍的樹枝和樹根,不斷地對『聖絕』造成激烈衝擊。
  不只是巨大樹人,周圍長出的樹木也發動相同的攻擊,鈴等人的視野全部被樹木所佔滿,彷彿它們企圖用數量淹沒鈴等人。
  省略詠唱版的『聖絕』,畢竟承受不住這樣的攻擊。
  實際上,障壁的各處已出現龜裂,看來撐不了幾秒鐘。
  然後,當鈴的障壁破碎時,光輝等人究竟能否撐到她再次發動『聖絕』呢……
  若是認為他們辦得到,那就太過樂觀了吧。
  「我……不行了……」
  因魔力飛快地消耗,鈴痛苦地緊咬牙關。
  光輝看到鈴的模樣,猛然回過神來。但他剛才並非茫然若失,而是有點鬆了口氣,因為自己的殺手鐧不管用,果然是有原因的。
  然而,殺手鐧失效的結果,卻是令鈴如此痛苦。
  光輝將自己之前的心情先拋至腦後。
  然後,他做好覺悟,準備使出第二招殺手鐧——『極限突破』。進入大迷宮後這麼快就得使出第二招殺手鐧,實在是天大的失算,但是光輝只能承認是自己原先想得太容易了。
  不過在他使出『極限突破』之前,後方傳來強力的援助。
  「——『刻永』!!」
  香織發動的再生魔法『刻永』能夠在一段時間之內,不分有機或無機物,每一秒持續將對象恢復至前一秒的狀態。
  銀色的光包覆鈴所展開、即將毀壞的『聖絕』,下一個瞬間,『聖絕』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恢復最高位防禦魔法牢不可破的原貌。
  即使巨大樹人們有如狂風暴雨的攻擊使得障壁出現龜裂,隨後也會馬上恢復原狀,每一秒都會再生為原本的『聖絕』。
  「呼哇~小香香,多謝了!」
  鈴回頭向香織道謝,她的眼中泛起淚光……不知她是因太過害怕,還是因感動而落淚。不管怎樣,鈴的淚眼已經逐漸成為她的標準配備。香織面露苦笑,向她點頭回應。
  脫離絕境的光輝等人也鬆了一口氣,回頭向後方望去。
  只見始等人儘管同樣被大量樹木圍攻,他們卻如同毫無壓力般佇立原地。
  在始他們周圍配置有四架十字浮游砲。以十字浮游砲為起點,張設了三角錐狀的結界,那是以十字浮游砲製造出的空間阻斷型障壁——『四點結界』。
  面對巨大樹人們的攻擊,『四點結界』仍是紋風不動,它隔絕並彈開了一切攻擊,簡直就像是固若金湯的城牆。
  「……他們似乎已經到極限了,本來以為可以再多撐一會兒的說。」
  光輝回頭看著他們,臉上露出複雜的神情。始也回望他,如此呢喃道。
  「嗯~如果那位勇者先生使用了『極限突破』,應該就打得贏吧?」
  「可能吧,只要發動比『極限突破』更高段的技能,那就能確實地取勝了。不過隨之而來的衰弱就是問題了……尋常的回復魔法難以治癒『極限突破』的疲勞。」
  『……嗯~如果是再生魔法或許就可以治療。』
  聽到月這麼說,香織露出微妙的表情。
  「就我來說,我想要盡可能保留魔力。畢竟再生魔法消耗魔力過大,現在又只有我能使用……目前才剛進迷宮不久,誰也不知道前方會遇到什麼事,而且我剛才也在情急之下就用了再生魔法。」
  『嗯,那麼就在勇者小弟使用「極限突破」之前收拾掉敵人吧。』
  假設照這樣前進下去,最後大迷宮是否會認同光輝他們為攻略者呢?——始不由得感到煩惱。光輝等人若是無法取得神代魔法,那就無法採取『萬一諾因大量出現時,就全部丟給勇者他們處理』的戰法。
  所以始才希望他們能在這裡一次就取得戰果,向大迷宮證明「我們是有實力的哦!」。
  不過……正如香織所說,前方不知會遇到什麼事,既然如此,最好不要無謂地連續使用神代魔法,耗費大量的魔力。雖說有魔晶石儲備的魔力,可是現在月和緹奧不但無法成為戰力,也不知她們何時會恢復。
  再加上,實際上她們兩人連裝備都被沒收了,他們不能掉以輕心,以免大意失荊州。
  『主人啊,我大概明白您在煩惱什麼,我認為不必太在意戰鬥取得的成果。』
  「嗯?怎麼說?妳是說大迷宮的主題嗎?」
  當始煩惱的時候,哥布緹奧對始提出建言。她雖然是個超級大變態,不過她本來就是學識淵博、觀察敏銳的人,所以她說的話非常有參考價值。雖然仍然是個無可救藥的變態就是了。
  『嗯,我猜測哈爾崔那想要考驗的是「羈絆」吧。』
  「羈絆……這麼說來,入口的石板上也有那樣的詞語。」
  『沒錯,那不單是指需要由亞人引導至大樹,同時也意味著在攻略時會考驗羈絆吧。看穿假冒的同伴、接受容貌大變的同伴、守護或者拋棄沒有戰力的同伴……我覺得這正是在考驗「同伴間建立的羈絆」。』
  「……原來如此,如果終點就在跨越這個試煉後的前方,確實就稱得上是『路標』呢。這樣的話……天之河他們接受了坂上,並且一同戰鬥,剛才也把生命交付給彼此。到了這個地步,就算由我來收拾掉敵人也不會有問題了吧。接下來也是,只要天之河他們通過『測試羈絆的考驗』,那就沒問題了吧。」
  『正是如此,不過這些都只是妾身的推測就是了。』
  話雖如此,緹奧的推測相當有可信度。
  同時,如果緹奧的推測為真,這裡的試煉並非單純要求戰鬥能力,那麼有始一行人的戰鬥力的這個情況下,或許非常適合光輝他們作為首度取得神代魔法的大迷宮。
  始在腦中反覆斟酌緹奧的意見,然後朝巨大樹人瞥了一眼。
  無法攻破『四點結界』與鈴的『聖絕』,巨大樹人似乎也憤怒了。它的攻勢變得更加猛烈,周圍已經全是蠢動的樹木,佔滿了眾人的全部視野。
  始見狀,做出了決定。
  『谷口,我現在要把這些樹木全部燒掉,不想死的話就絕對別解開結界哦。』
  「——欸?」
  或許是突然聽見心電感應,也或許是因為其可怕的內容——鈴頓時冷汗直流。
  光輝等人滿臉疑惑地看著神情古怪的鈴,不過隨後他們都立刻轉變為瞠目結舌的表情。
  始從『寶物庫』取出『圓月輪』放到結界之外,然後藉由感應石的戒指開始遙控。只見圓月輪開始轉動,並在輕輕鬆鬆地將充斥周圍的樹木斬斷後,往空中飛去。而圓月輪的數量總計超過二十個。
  在上空盤旋的圓月輪,隨後開始如雨一般灑下黑色液體。
  淅瀝瀝的雨聲之中,黑色的液體灑落在地。那是由富勒姆礦石熔解而成的焦油,其燃燒溫度高達攝氏三千度。
  始使用圓月輪的傳送門功能,將儲存於『寶物庫』中的大量焦油傳送至上空。
  一旁的希雅等人似乎察覺始想做的事,她們「唔哇~」地喊了聲,似乎對始感到很傻眼。
  確實,若想一舉清除過度增加的樹木,那是最有效的手段,但……
  始不把她們的目光當一回事,將一小粒火種丟入手上圓月輪的圓圈內。
  那個瞬間,樹海再次被染成紅色。
  本來即使降下焦油雨,巨大樹人們仍是毫不在意地持續攻擊,但是在攝氏三千度的烈焰焚燒之下,巨大樹人們毫無抵抗之力地遭到燃燒消滅。明明應該沒有聲帶,卻好似聽得見它們的死前慘叫。
  熱氣產生的上升氣流,將火焰如龍捲風般捲起,連地面也燒得焦黑,到處都如熔岩般化為一片火紅。
  那幅光景令人產生彷彿地獄在人間顯現的錯覺。現在若是踏到結界之外,毫無疑問會變成焦炭……不,或許連灰燼也不會留下。
  儘管焦油的溫度十分灼熱,相對地,燃燒時間卻不長。
  始所製造出的地獄業火也在十五分鐘左右便自然熄滅。
  只不過,因為巨大樹人們的無謂掙扎,使得火勢延燒到樹海的普通樹木,差點就引起超大規模的森林大火……
  幸好有香織使用水屬性魔法拚命地滅火。目前魔法適性高的人只有香織,所以在各種層面上來說她都是大為活躍。
  「因為已經與月她們會合了,所以就算全部燒掉也沒問題吧……」
  「……始同學,我認為你那種先全部破壞再說的觀念不太好哦。」
  「有始先生在的地方就有破壞……父親他們若是目擊這些,大概會樂在其中地替始先生想一個新的外號吧。」
  香織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問題人物似地,令始不由得移開視線。
  雖然始的想法是大迷宮本來就該拿來破壞,不過……
  連希雅都對他感到傻眼,讓始感覺自己好像做了壞事。
  而奉行始至上主義的吸血公主,以及否定主人應該收斂的廢龍,她們兩人則是站在肯定派,所以目前正反兩邊是五五波。
  「南雲同學,剛才那是……不,沒什麼,都已經拿出火箭砲亂射、將炸彈亂丟了,這種事對他而言很正常吧,所以振作一點啊,雫……」
  「沒關係啦,小雫雫。雖然鈴到現在也會有想逃避現實的時候,不過很快就會習慣了,應該會習慣的,所以別擔心。」
  看到結界外慘遭祝融肆虐的光景,雫與鈴似乎受到了精神上的打擊。她們兩眼無神,互相安慰著對方;龍太郎食人魔憂心地看著她們,但是卻無話可說,因為龍太郎自己的食人魔身體也冷汗直流。
  在距離雫他們稍遠處,光輝咬牙切齒,斜眼看著始。
  自己使出殺手鐧也無法打倒的敵人,始卻能毫不費力地輕鬆解決。即使告訴自己,自己就是為了扭轉與始的實力差距才會來此,然而他卻屢屢受到始的幫助。這樣下去,真的能得到神代魔法嗎?——不安的心情湧上光輝的心頭。
  光輝搖了搖頭想要趕走負面思考,卻聽見背後響起某物破碎的聲音,於是他急忙回頭。
  「魔物在再生?」
  正如光輝所說,有一株巨大的樹木伴隨地面震動,從炭化的地面快速拔地而起。轉眼間便長出的巨木與剛才的巨大樹人一模一樣,正可說是『再生』。
  雖然光輝等人提高戒備,不過再生的巨大樹人並沒有攻擊過來。過了一會兒後,它如入口大樹一樣開始製造樹洞,樹幹向左右裂開,中間出現一個空間。
  「原以為它是中頭目,原來它同時還是通往下一關的大門啊。」
  始恍然大悟似地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走向樹洞,月她們也跟隨在後。原本還在防禦狀態的光輝等人也解除防備,急急忙忙地追上。
  洞中是個沒什麼特徵的空間,但是全員進入洞中後,樹洞的入口果然又開始關閉,幾乎是同時,腳下的地面也開始發亮。
  「應該又是轉移吧……」
  始看到與大樹入口幾乎完全相同的魔法陣發動,一邊說一邊抱住身旁的月哥布和哥布緹奧。雖然就算抱住她們,如果轉移陣要分開彼此,他們無法抵抗的可能性也很大,不過至少比什麼也不做要好。
  月和緹奧目前無法戰鬥,所以只要發生一點事故都有可能成為致命傷。因此不管是多細微的事,只要能力所及,始都會去做,因為他不能失去她們兩人。
  『……始。』
  『主、主人……嗚嗚,您對妾身如此溫柔,妾身會不知該如何反應。』
  或許是感受到始擔憂的心情,雖然兩人的外觀是哥布林,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們明顯散發出欣喜的氛圍,緹奧更是少見地表現出害羞的模樣。
  希雅與香織兩人奔向始,也想要抱住他,不過……
  遲了一步,始最後只看見兩人將手伸向自己,強烈的光線便掩蓋了他的視線。
  
  
  ——啾、啾啾。
  通知早晨到來的鳥叫聲伴隨著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侵入昏暗的房間內。房間的主人彷彿受到鳥叫聲的催促,身子動了幾下,然後用棉被蓋住頭,築起堅固的要塞。
  同時,喀嚓一聲,一個格外清晰的聲音響起。下一個瞬間,惡魔發出咆哮。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刺耳的噪音打破早晨的寂靜,對著房間的主人大呼小叫。
  「嗚嗚……」
  為了保護自己不受惡魔侵擾,房間主人更加龜縮在要塞之中。但是畢竟不能一直無視噪音下去,房間主人緩慢地從被窩中伸出手,粗魯地拍打著四周,摸索惡魔的位置。
  那隻手已經有持續十幾年的惡魔討伐經驗,所以拍打到第三次時便拍中惡魔的頭,成功停止惡魔令人難以忍受的叫聲。
  然而,雖然拍打的行動並沒有持續多久,對他來說卻仍然是過度勞動。房間主人彷彿力氣用盡似地,手臂無力地垂下,然後再度縮進要塞之中,接著就一動也不動了。
  隨後——
  「始~起床了~!反正你一定又賴床了吧~!快點起床~!」
  樓下傳來尾音拖長的熟悉聲音——那是母親催促起床的聲音。
  雖然房間的主人——始在半清醒的意識中確實聽到了那個聲音,但是他卻重新蓋上被子,彷彿表示要抗戰到底似地,更加增強了要塞的防備。
  「果然不行呢~真是抱歉,每天早上都麻煩妳,今天也可以拜託妳嗎?」
  「——」
  樓下再次傳來母親的聲音。她是為了說給始聽,才故意大聲說的。
  對於母親彷彿無可奈何的語氣,始也並非沒有感覺,不過他知道母親在和誰說話,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所以他一點也不想乖乖起床。
  畢竟每天早晨的例行公事,對始而言是日常感受到的幸福之一……
  叩叩,敲門聲響起。
  然而,那個人知道不會有回應,也知道沒有回應的理由,所以過了一拍後便立刻開門。然後,那個人踩著小小的腳步聲進入房間,溫柔地呼喚在床上縮成一團的丸子。
  「……起床了,始。」
  「……」
  即使如此,始仍是沒有反應。因為始想要在意識完全清醒之前、在半夢半醒之中,再多聽一會兒心愛女友的聲音。
  「……始,起床了,再不起床我就……」
  「……」
  這次則是有一雙溫柔的手搖動他的身體。即使隔著棉被也能感受到那雙小手,讓始的臉上自然露出笑容。
  「……推倒你,而且是性方面的推倒。」
  「好,我要起床了,一大早別說出那麼聳動的話。」
  始感到背上有一股寒意!
  始一瞬間便清醒,猛然掀開被子,同時黑髮胡亂翹起,眨了眨符合日本人瞳色的雙眼。
  在他的眼前是金髮紅眼的美少女,她的臉上露出美豔的微笑,不知為何注視著始,舔了一下嘴唇。
  始面露苦笑,向她道早:
  「早安,月。」
  「……嗯,早安,始。」
  能與心愛的戀人相處,始笑得瞇起眼睛,感受一天最初的幸福。
  之後,始受到母親的揶揄、父親的取笑,在做好早晨的準備後,跟著月一起走出家門。
  他們要去上學。
  看到始打著哈欠,傭懶地走在上學的路上,始身旁的月仰望著他,側著頭感到疑問。
  她那不經意的動作也可愛到極點……
  每當有路人跟始他們擦身而過,他們無不對月看得入迷。有人因此而跌落水溝、有人則撞上電線桿,不斷有人發生意外。
  雖是對周圍造成人員災害,但是月對周圍的事一點也不在意,她踩著輕快的步伐走到前方,然後動作輕盈地轉身回頭。
  由於她身上穿的是西式制服,裙子因此翩然飄飛。受到早晨陽光照耀而閃閃發亮的黃金頭髮隨風搖曳,散發著甘甜的香氣。
  月維持倒退的姿勢走著,憂心地觀察始的臉色。
  「……又熬夜了?」
  「對,因為爸爸拜託我的工作意外地順利,當我發覺的時候,天空已經露出魚肚白了。」
  「……專心投入是好事,不過你要注意身體,別太逞強了。」
  「好,我會注意的。」
  始與月和平地對話著,兩人之間飄散出甜蜜的氣氛。
  月成為始的戀人已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兩人對彼此的熱情卻是絲毫不減。
  月因為想待在始的身邊,所以強行寄宿進始的家裡,不知不覺間連入學手續都辦好了。
  當初家人看到有美少女突然以始的戀人身分出現,引起了很大的騷動。
  畢竟始是名符其實的御宅族,一天中有大半的時間都是在玩遊戲,或是在幫忙經營遊戲公司的父親。那樣的始竟然能交到美麗的女友,實在是超出家人想像。
  那時母親陷入恐慌,開始懷疑兒子是不是學會了催眠術;父親則是認定始得到能將幻想具現化的超能力。
  而在學校時,打從入學第一天,月就當著色瞇瞇的男生面前,公開宣布自己是始的戀人,讓始成為全校規模的話題焦點。
  在那之後,不用說也知道,嫉妒得發狂的男生們對始展開了追殺。
  月也表示自己有自己的戰鬥,接連好幾天都被數名女生帶離始的身邊。
  這個情況持續了數個月。
  事情到了最近才逐漸平靜下來,始終於可以過正常的學校生活。他之所以能像現在這樣悠閒地散步到學校,也是度過暴風雨般騷動所得到的回報。
  始看著月反射陽光而閃耀的柔順金髮,不經意地想起他和月的邂逅。
  始偶然遇見月被壞人糾纏,他於是挺身相救。在一場苦戰之後,他總算打倒暴徒,成功救出月。
  月懷著感謝與信賴的心情,在始的頸上親吻了一下。現在回想起來,始仍會感到臉頰發熱,之後他們很快地便成為一對戀人。
  (不過話說回來,我只不過是一個御宅族,真虧我能打倒壞人呢。人類一旦拚命起來,意外地沒什麼事辦不到呢。)
  回想起當時自己可說是有勇無謀的行為,始忍不住露出苦笑,這時他忽然有種異樣感。
  (……咦?這麼說來,我和月相遇的那個昏暗之處是哪裡呢?為什麼我會去那種地方?奇怪?)
  從月的外貌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外國人,既然她來始家裡寄宿,那麼始跟月的相遇應該也是在國外才對。
  事實上,在始的認知中,他和月的相遇是在國外。
  然而,正確來說是國外的哪裡,始對此卻是記憶模糊。
  他一發覺這個問題,從記憶的書架上就不停落下疑問,隨著疑問愈來愈多,始心中的異樣感也不斷膨脹——
  「……始!」
  「唔哇!什麼?突然這麼大聲,怎麼了嗎?嚇了我一跳。」
  上學的路上,忽然聽見月大聲呼喊。她平時絕對不會像這樣大叫的。
  始的心臟猛然一跳,原本快被思考的漩渦所吞噬的意識,頓時因此急遠回到現實。
  不知何時,原本與始並肩而行的月,目光直直注視著始。
  「……因為我叫了你好幾次,你都不理我。」
  「咦?真的嗎?抱歉!我在想事情……」
  月別過頭去,她似乎在鬧彆扭了。
  始緩了緩眉梢,全力安撫月,這時剛才的疑問已經完全被始拋在腦後了。
  ——在幸福之中安穩地沉睡吧。只要看著我一個人就好。
  月輕聲地自言自語,卻是沒有傳入始的耳中。
  始只是看著依偎在身旁的月,眼神透露出無比的溫柔。
  抵達學校後,始在鞋櫃處替換室內鞋時,背上突然傳來柔軟的衝擊,似乎有人從背後抱住了他。不,別欺騙自己了,始立刻就知道那人是誰,這個幸福的感觸,是她!
  「始同學~!月同學~!你們早安~!」
  「……嗯,早安,希雅。」
  「希、希雅同學!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一打招呼就抱過來!?好了,快放開!」
  「怎麼這樣說~竟然奪走我的幸福,實在太過分了!這下子只有請你負起責任,跟我結婚了!」
  「太沒頭沒腦了吧!總之妳快放開我!月的眼中已經快要失去光芒了!她正睜大眼睛瞪著我呀!」
  對於背上感受到的幸福感觸,始一點也不表現在臉上,他設法拉開希雅。
  希雅是不久前轉來的長期留學生。始也是偶然在希雅和她的家人遭遇壞人襲擊時救了她們,自那之後她就時常做出像剛才那樣刺激的肉體接觸,毫不隱藏對始的好感。
  她有一頭淡藍色白髮,頭上戴著代表她註冊商標的髮箍,與她神祕的美貌相反,她對每個人都露出天真爛漫的笑容。不分男女,希雅非常受到眾人喜愛,甚至還有個人粉絲後援會。
  老實說,那麼受歡迎的她,竟然會對自己有如此的好感……始也是男人,儘管感到困惑,內心卻也十分高興。
  始也不是沒想過,如果在遇見月之前就先認識希雅的話,或許他們現在的關係就不同了。
  不過,考慮假設性的問題也沒有意義,既然自己已經有月這位最佳戀人,如何面對希雅積極的攻勢,就成為始非常頭痛的問題。
  (真是的,從壞人手中救出的兩位女孩都對我有好感,這是哪一款美少女遊戲的劇情啊……咦?這麼說來,希雅她以前有戴髮箍嗎?感覺她頭上應該是不同的……)
  始注視著希雅的髮箍,為了瞭解胸中突然湧現的不明情感,始探索著自己的記憶,但是雙臂卻突然被幸福的觸感所包覆。
  「怎麼了嗎?一大早就板著一張臉,再不到教室去,上課鐘聲就要響了喔。」
  「……嗯,又會被老師訓話哦。」
  月和希雅一邊說著,一邊將胸部擠壓在始的手臂上。兩人拉著失去抵抗力的始,拖著他前往教室。
  (教室……鐘聲?老師?這個奇怪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她們說的話應該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對吧?不,用詞本身沒問題,奇怪的是竟然會從她們兩人口中說出這些話嗎?)
  不知為何,明明是理所當然的對話,始卻感覺到難以言喻的異樣感。
  進入教室後的那一瞬間,男生們嫉妒與羨慕的眼神一齊朝始射來。多虧月她們本人的大力協助,現在始沒有再被男生們直接追殺,不過利刃般的目光卻依然刺痛著始……
  (嗯?怎麼回事?感覺……好懷念?奇怪,為什麼我會有懷念的感覺?)
  又來了,明明是沒什麼大不了的日常瑣事,不知何故卻令始產生如此的異樣感。
  始無法理解自己的情感波動,他更加困惑地歪著頭,坐到座位上。
  隨後,有一位同班女生踩著輕快的腳步,走到始的身邊。
  「始同學,早安!你今天也差點遲到呢,你應該要早一點來呀。」
  「……」
  和始打招呼的,是與月和希雅站在一起也毫不遜色的美少女——白崎香織。
  在月和希雅轉學過來之前,她在學校是有如偶像一般非常受歡迎的存在,同時也是不知為何對始抱有好感的女生。
  她從以前就時常找始說話,不過當時始做夢也想不到她竟會對自己有好感。香織總是開心地踩著輕快的腳步聲走過來,而始回話的時候,臉上大多都是露出為難的笑容……
  (剛才那句話……好像在哪兒聽過……可惡,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會覺得這麼『懷念』?明明是一如往常的對話……今天卻老是覺得不對勁。)
  「始同學……為什麼無視我?我做了什麼惹你生氣的事嗎?」
  發覺香織的聲音在顫抖,始抬頭一看,卻看見泫然欲泣的香織。
  始想到自己無視了香織的問候,於是趕緊回話。
  「啊,不是,抱歉,我不是無視妳,只是在想事情,真是抱歉。早安,白崎同學。」
  「這樣啊,那就好。嗯,早安,始同學。還有,我不是說過很多遍了嗎?我希望你叫我『香織』。」
  香織微微鼓起臉頰,明顯感到不滿。她這個可愛的舉動,令原本注視始和香織的男生們幾乎都中彈了,當然,他們也不忘舉起嫉妒之劍——可恨的敵人只有一人。
  「不,白崎同學,那樣有點……」
  「香織,叫我香織。」
  「不,所以說……」
  「香、織。」
  「那個、呃~香、香……」
  香織氣呼呼地強迫始直呼她的名字,讓始不禁冷汗直流。然後,始終於拗不過她,準備要叫出她的名字,就在這個時候——
  「……別讓始困擾。」
  救世主現身。是月說話了。
  月擋在始與香織之間,彷彿要庇護始一般,直挺挺地站著。
  香織擺出戰鬥姿勢,月也擺出戰鬥姿勢。
  「妳來了啊,月。我就姑且跟妳說聲早吧。」
  「……嗯,我也姑且向妳道早,香織。」
  月與香織禮貌地互相道早,同時朝周圍散發絕對零度的寒氣——她們是學校公認的情敵。
  話雖如此,這兩人之間並沒有負面的情感。真要形容的話,她們兩人應該算是愈吵感情愈好吧。兩人即使吵架了,看起來卻樂在其中,始對她們兩人的關係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就在此時,鐘聲響起,教師進入教室內,原本視線交火的月和香織也轉身回到座位。
  第一節課是緹奧老師的英語課。
  這位性感貌美的女教師不知為何特別中意始,可以說每次必定都會對始做出接近性騷擾的言行。
  緹奧老師今天也一開始就對始送秋波,始則是嘀咕道:
  「……呿!怎麼不早點被開除。」
  「!?呼呼。」
  這也是一如往常的光景。沒錯,身為溫和草食男的始,只有在對待緹奧老師時總是辛辣無比……
  (……咦?怎麼剛才的感覺非常自然。)
  明明是一如往常的應對,但是從剛才一直感到的異樣感卻忽然消失,彷彿真的是一如往常的行動似地。
  這一天,始因為一次次突如其來的異樣感與格外熟悉的感覺,心湖始終漣漪不斷。
  那陣漣漪簡直就像內心深處有另一個人在吶喊似地,是一種既不可思議,又令人坐立不安的感覺。
  放學後。
  始與月、希雅並肩而行,前往位於學校附近的幼稚園,迎接鄰居蕾蜜雅的女兒——繆放學。因為她們是單親家庭,所以始有時會代替忙碌的蕾蜜雅,前去接繆放學回家。
  始接繆放學回南雲家,並且在蕾蜜雅下班之前代為照顧,這在南雲家已是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的例行公事。
  一行人抵達幼稚園後。
  「啊,爸……大哥哥好!還有希雅姊姊和月姊姊也好!」
  繆小跑步奔來,她的臉上充滿笑容。
  始等人忍不住面露微笑。
  始接住撲過來的繆,緊緊地抱住她。
  「繆,不可以奔跑,很危險哦?還有妳剛才又差點叫我『爸爸』了吧?真的別那樣叫我啦。」
  始聽見繆差點脫口而出的稱呼,流著冷汗規勸道。
  對於出生前便喪父,不知父親為何的繆而言,她似乎把始這個總是在身旁溫柔照顧她的年長男性當成爸爸了。
  但是始不能容許那個稱呼。
  畢竟蕾蜜雅是寡婦,而且還很年輕,在街坊鄰居間是有名的美女。始是她託付照顧心愛女兒之人,如果女兒又稱呼始為爸爸……
  那一定會傳出不好的謠言,實際上,繆曾經在幼稚園的老師們面前不小心將那個稱呼脫口而出,當時造成了不小的騷動。
  經過蕾蜜雅解釋清楚後,事情才得以平息。
  如果事情發生在街坊鄰居面前……那始就有家歸不得了,真是令他冷汗直流。
  只不過,最近幼稚園的老師們,不知為何時常以溫暖的目光看著始……他不禁懷疑,該不會是蕾蜜雅在搞鬼吧?
  始牽著繆的手,悠哉地踏上歸途。月和希雅認真地向繆勸說,想要她叫自己媽媽,一旁的始面露苦笑,沉浸在這安穩的時光裡。
  仰望著天空的晚霞,始沒來由地感到幸福。
  不知不覺間,今天一直感覺到的異樣感也消失了。
  「真是的,爸……大哥哥!你有在聽繆說話嗎!?」
  「咦?啊啊,抱歉抱歉,我剛才稍微發呆了一下。」
  始一邊道歉,一邊將怒氣沖沖的繆抱起來。
  繆被始抱在懷裡,心情很快便好轉了,但是為了不被放下來,她仍努力假裝生氣。
  看到繆可愛的演技,始心中之前泛起的漣漪也快要完全消失了。
  月和希雅看向始,笑著瞇起了眼。
  就在此時,希雅更加瞇起眼睛,忽然開口說道:
  「……哎呀?始同學,我好像聽見什麼了。」
  「咦?什麼?」
  因為希雅的聽覺靈敏,所以始沒有懷疑她的話,凝神傾聽。
  只聽見似乎隱隱有一名女性與多名男子爭吵的聲音。
  始等人面面相覷,往聲音傳來的巷子探頭望去。
  「真是老套啊……」
  「……女性的敵人,不可饒恕。」
  正如想像中一般,有數名男人正以稍嫌強硬的手段搭訕女子。
  始看著抱在手中的繆,煩惱著該怎麼辦。
  敵人的戰力不足為道,從步法、姿勢和散發的氣勢,都可以看出他們只是普通的小混混,而且就算他們身上有武器也沒什麼大不了。
  當始在分析戰力的時候,希雅神色自若地大步朝正在搭訕女子的男人們走去。
  他們似乎也發現有人走近,於是回頭朝希雅看去,結果他們一瞬間就被她的美貌所吸引,接著立刻露出下流的笑容。他們的眼神明顯透露出——他們找到新的獵物了。
  (啊啊?)
  始看到他們的眼神,心中湧上黑暗的感情,他的右手伸向自己的大腿處。
  但是在他的情感爆發之前,希雅一瞬之間便欺近男人們的身前。
  接下來的事只能以蹂躪來形容。希雅靠著驚人的格鬥能力,一擊便打倒一個人,將男人們全都打倒。
  (啊啊,對喔,希雅出手的話就沒問題了吧。)
  仔細一想,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沒有任何不對,一如往常,正如同始所認識的希雅。
  希雅堅持婉拒表情略嫌僵硬的女性的謝禮,早早回到始的身邊,與月輕輕地擊掌慶祝勝利。
  「希雅姊姊好強!好帥氣哦!」
  「呵呵呵,對吧?我很強吧?等小繆長大之後,我會教妳格鬥戰的訣竅哦。」
  「……嗯,我也會教繆許多事情。」
  始看著歡呼的繆,面露苦笑表示:「不要教她什麼奇怪的事哦。」
  然後,一行人再度踏上歸途。這時始心中的漣漪已經完全消失了——
  忽地,始發現自己的右手抓了個空,不知想做什麼。
  (……我剛才是要找什麼東西?又用那個東西做什麼呢?)
  然後始想起來,自己剛才非常自然地做了戰力分析。
  頓時心頭猛然一震。
  ——醒……來……
  始似乎聽見人的聲音,雖是自己的聲音,卻又好像有點不同。
  
  
  到了夜晚。
  始吃完晚餐、洗完澡後,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他沒有吹乾濕潤的頭髮,只是彷彿在思考什麼似地皺起眉頭。
  胸中盤據著不明所以的異樣感,那個異樣感明明就快要消失了,但是始好似聽到了聲音。對,就是聲音,在可稱之為本能的心靈深處,似乎有個聲音在吶喊。
  那是否定的聲音,否定這個幸福日常的吶喊。
  「我到底有什麼不滿啊。」
  始焦躁地抓了抓頭。
  這時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始?」
  「月?妳可以進來,沒關係的。」
  下一秒,月開門進入房間。她身穿性感睡衣,裸露出雪白的手腳,看起來非常美豔動人。
  月走了過來,發現始的頭髮是濕的後,對他露出責備的眼神,坐到了床上。
  然後她叫起躺在床上的始,細心地幫他把頭髮吹乾。
  「……嗯,乾了。不可以濕著頭髮睡覺,會感冒的。」
  「妳說的對,謝謝妳,月。」
  「……嗯。」
  始向月道謝,月則是從背後抱住始。
  然後,月將臉埋在始的頸部,撒嬌似地摩蹭著始。她的雙手環至始的身前,從始的前襟伸入衣服內,愛憐地撫摸著始。
  始享受著舒服的觸感,度過幸福的時光。
  但是,心中的不安卻是變得更為強烈,始對自己的狀態非常火大。
  (我有一個全力愛著我的女友……也很滿足於平常的生活,我應該是很幸運的人才對。到底是誰……在我心中吶喊的傢伙到底是誰啊?)
  感受著月身體的柔軟與體溫,始拚命無視逐漸膨脹的不對勁感。月的嘴唇輕觸始的耳朵輕語道:
  「……不要緊,你不用擔心任何事,我會讓始幸福的。」
  「月……」
  「……你只要看著我就好。沒問題的,我就在這裡,我會成為始理想中的情人,一直陪在始的身邊。」
  「……」
  聽著彷彿令人融化的甜美耳語,始逐漸開始打起瞌睡。
  若就這樣在月甜美的懷中入睡,那會是多麼令人心神舒暢啊。
  (是啊,這裡有月,沒有別的事物比她更重要……應該沒有才是。我別無所求,就算要捨棄其他一切,只要理想的戀人能陪在我身邊,一起過著理想的人生,那就足夠了……)
  意識即將中斷,身體放鬆了下來,始準備任由自己沉浸在舒適的溫水中。
  然後就在一切即將消失在濃霧之後的前一刻。
  ——我守護月,月守護我,這樣我們就是最強的。讓我們掃蕩一切,穿越世界吧。
  原本模糊不清的心聲,突然在始的腦海中響起。
  始的意識急速轉為清晰,他猛力睜開原本即將閉上的眼睛。
  ——啊~不然月也來吧?
  自己的聲音再度響起,雖然與現在的聲音有些不同,不過那確實是自己的聲音。
  腦海中浮現一個情景。
  (啊啊,對了,這是在那個黑暗的谷底,我對月說過的話。我問她是否要一起回我的故鄉時,我所說過的話。)
  記憶在腦中快速流動,那是在非日本的另一個世界裡,於深淵之底的記憶。
  然後,始看見了月的笑容。
  只是聽到要一起回到始的故鄉,原本缺乏表情的月,立刻開心得綻放出滿面笑容,彷彿打從心底感到幸福。
  回想起來,在看到那個笑容的時候,始就已經無可自拔了。
  然後兩人一起跨越生死關頭,在即將踏上浪跡世界的旅程之日立下誓言。
  他們發誓守護彼此,打倒一切阻礙之人,一同前往始的故鄉。
  或許是本能所致吧。
  在意識即將消失在甜美的濃霧中時,始想起重要的誓言。
  始推開『看起來像是月的某個東西』站了起來。
  (理想中的戀人?甜蜜溫柔的世界?※我是笨蛋嗎!!)(編註:始在地球用的第一人稱是『僕』,但在這裡換成了在異世界時所使用的『俺』。)
  始用手遮住眼睛,將牙齒咬得喀喀作響。
  因為不這麼做,他無法原諒差點被騙的那個軟弱的自己。
  (我竟然會連自己立下的誓言都忘記,沉溺於虛假的世界,真想唾棄自己。)
  始像是要激勵自己,又像是在懲罰自己似地,嗙的一聲,用力毆打自己的臉頰。月對始突來的行動感到吃驚,她慌張地奔來,向始伸出手——
  啪的一聲,始一揮手,將她的手拍開。
  月露出悲傷的表情,把自己的手抱在胸前。
  她臉上的表情,可能是大迷宮所創造出來的吧。始語氣憤怒地咒罵:「……竟敢玩弄我。」
  「……始,怎麼了嗎?」
  月不安地問道。始無視她的問題,用與先前判若兩人的目光瞪著月。
  「我說月,月對我而言比任何事物都重要,有了月,我別無所求。」
  「……始,我好高興。」
  聽到始這麼說,月雖然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地喜上眉梢。
  但是與說出來的話相反,始的眼神依然銳利。
  「所以說,如果我叫妳割捨掉其他的事物,妳會為了我而割捨嗎?」
  「……如果始那樣希望的話。」
  對於始沒頭沒尾的提問,月卻是毫不猶豫地點頭肯定。
  「即便那是希雅、香織、緹奧,甚或是繆也一樣嗎?」
  「……如果始那樣希望的話。」
  宛如要體現始的理想一般,月宣告會接受始的一切願望。
  然而對於她的回答,始非但沒有感到高興,反而露出氣憤的表情,小聲地說道:「我竟然差點被這種假貨所騙,真是丟臉……」
  然後,始維持著銳利的眼神,唾棄似地說道:
  「是嗎,我已經十分清楚了,可惡的傢伙。」
  始斷定月是冒牌貨的瞬間,始的外貌就一瞬間改變了。原本的黑髮日本人相貌,變成戴著眼罩、裝著義手的白髮模樣。
  「呿!沒想到我竟完全中招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大迷宮才令人大意不得啊。倒是哈爾崔那也不例外,不是什麼好東西啊。」
  月朝著口中咒罵的始走了過來。
  然後她有如要向始懇求一般地伸出手。
  「……留在這裡好嗎?只要留在這裡,始就會永遠幸福。」
  「閉嘴,冒牌貨,別隨便叫我的名字。」
  「……為什麼?我是月,是始的戀人,理想中的戀人,你有什麼不滿嗎?」
  「全部都不滿啦混帳。聽從我的任何要求,任我擺佈的理想情人?那已經只能算是人偶了吧?我可沒有寵愛人偶的興趣。」
  始的心思已經在思考脫離這個空間的方法,他隨口應付冒牌月。
  「……不對,我不是人偶,我繼承全部的人格,並且體現了始的理想。所以,留下來吧,只要是始希望,一切都會依照始的理想進行,我會一直陪在始的身旁。」
  看來她並不是單純的冒牌貨。不管是這個世界還是登場人物,似乎全都是依照最初的轉移陣所讀取的記憶與人格所創造。
  除此之外,迷宮還會依照本人希望,添加不可能實現的假想要素,創造出更為理想的世界。
  確實,考慮到在深淵之底嚐到的痛苦,以及今後必須面對的困難,如果能拋棄痛苦與困難,與月她們在那個和平的日本生活,或許可以稱得上是理想的人生吧。
  但是——
  「真是蠢斃了,竟然抓錯重點到這個地步,我都為妳感到可悲了。」
  始似乎感到很不屑地說完後,猛然讓身體發出紅光。
  清晰透明的紅色魔力瞬間散播至整個虛假世界,非但如此,魔力的密度更以驚人之勢提高。
  既然這是試煉,那麼很有可能只要達成條件就能脫離這個世界。始大概也推測得出條件為何,不過他想要用力量把這個世界全部破壞。
  「……為什麼?」
  月對始問道。明明應該是理想的世界,為何要否定它?
  不知不覺間,月的臉上已沒有任何感情,在原本的美貌襯托之下,讓她真的就像人偶一樣。
  始持續以猛烈之勢釋放魔力,眼神狠狠地瞪著冒牌月。
  「很簡單的道理,眼前的理想的月(妳)與現實的月誰比較有魅力——這不用放在天秤上比較也知道,沒有人會比現實的月更好!!」
  魔力轉眼間便到達極限,始的表情開始出現痛苦之色。
  儘管如此,始仍像是炫耀戀人似地吶喊。魔力宛如呼應他的氣勢似地震撼天地,終於整個空間開始出現龜裂。
  這時始更發動『極限突破』。
  始毫不在意即將耗盡的魔力,一口氣釋放出突破極限的魔力。
  「其他人也是一樣,雖然她們全是不聽話的麻煩傢伙,不過正因為她們跟我的理想不同,所以才有現在的我。是她們讓我保留人心,讓我還是我自己。區區的理想,別以為可以取代現實的她們!!」
  世界染成一片深紅,紅光洪流噴發而起,直達天際。虛假的世界發出悲鳴。
  然後——
  世界崩壞了。
  彷彿破碎開來的玻璃碎片一般,世界的碎片飛散空中,閃閃發亮的碎片簡直就像冰晶一樣。
  就像生命在結束的瞬間會發出一瞬的光輝,在毀壞的世界所充滿的光芒之中,冒牌月靜靜地露出微笑。
  那並不是月的微笑,而是另一個人……某個人的微笑。
  始雖然大概猜得到那個人是誰,但是意識快速下沉,始沒有餘裕指謫出那個人的身分。
  「……你及格了。單純甜美溫柔的事物不具任何價值,只是受人施捨也沒有任何意義。請不要忘記……即使再怎麼艱辛困苦,唯有在現實累積、交織出的羈絆才能讓你幸福。」
  她的聲音與月完全不同,聽起來既像女性也像男性。不過,她的語氣非常溫柔。
  始在意識即將中斷的前一刻,以虛弱的聲音喊道:
  「哈,妳管太多了吧……不過,我會記住啦。」
  已經模糊得看不見身影的那個人,最後似乎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本帖最后由 a8901566 于 2018-9-21 02:07 编辑


  第三章 掌握希望
  
  
  感受著頂在背部與後腦勺的冰冷堅硬觸感及乾燥的空氣,原本半夢半醒的始,意識急速變得清晰。
  「……這裡是……」
  始搖搖頭,坐起身,將周圍大致確認一遢。
  雖然因沒有任何光源而導致四周一片漆黑,不過始有著『夜視』技能,所以視野不受黑暗影響。因此他看出這裡和失去意識前進入的樹洞相同,只是空間大約有之前的兩倍大。
  不過,有一點決定性的差異——那就是房間中存在不明物體。
  在半球形的空間中,圓周上整齊地排放著長方形物體。
  物體大小約可容納一人,始心想那長得真像棺材。
  始醒來之處,似乎就是排列在圓周上的其中一個棺木。房間的中央空無一物,周圍的牆壁也沒有任何出入口。
  始將目光移向兩側像是棺木的物體,緩緩走向右側離他最近的棺木。
  「這、這是……簡直就像是琥珀。」
  始忍不住倒抽一口氣,在他眼前的正是月。不是哥布林外貌的月,而是平常那個美得像是陶瓷娃娃的少女模樣。
  月雙目緊閉,靜靜地躺在裝滿黃褐色物質的棺形箱中。那姿態彷彿是被封印在琥珀中的遠古生物,看起來十分神祕。
  一瞬之間,始心想她該不會死了吧,心裡著急了一下。不過『氣息感知』明確感應到月的心跳,而且看起來也不像假貨,她千真萬確是活生生的月。
  房間中總共安置有九塊琥珀,始一個個確認後,果不其然,其他人也被關在其中。恐怕從巨大樹人的樹洞轉移後,他們就直接被關在琥珀內了吧。
  剛才做的那個泡沫一般虛幻的夢——
  那個虛假世界宛如食蟲植物一般,以甘甜的蜜汁引誘獵物,只要抓到目標就絕不放開。其他人現在一定也在夢中,而且只要能脫離那個世界,應該就可以從眼前的琥珀牢籠中解放出來。
  始注視著關住月的琥珀,對現狀做出如此結論。
  「算了,不管怎樣,幸好月和緹奧似乎都已恢復原貌。再來就要看大家是否能靠自己的力量出來了……不過應該是沒問題啦。」
  正如始所說,緹奧的外表也不再是哥布林,而是恢復為原本的美貌。
  始也推測,只要通過巨大樹人守關的樓層,被變化的人就會自動恢復原狀。
  他坐在月的琥珀棺上,手伸向閉目沉睡的心愛戀人。當然,因為受到琥珀阻隔,他的手觸碰不到月,即使如此,始仍是順著月的輪廓輕撫著她的臉龐。
  「快點回來吧,月,我現在好想聽到妳的聲音……」
  一瞬之間,有個瘋狂的念頭閃過始的腦中——他心想是否要用蠻力打破琥珀。不過那樣就算能夠讓月得到解放,試煉也很有可能被判定失敗,所以始忍住自己的衝動。
  「……話說回來,月穿西式制服的模樣……真的很不妙,希雅穿起來也相當好看……真虧夢中的我能夠保持理性……好,回到日本後就請她們穿穿看吧。」
  正當始轉著傻念頭的時候,月的琥珀開始微微發光。始縮回觸摸琥珀的手,退後一步,靜觀變化。
  琥珀發出的光逐漸轉弱後,琥珀的邊緣接著開始融化,融化的琥珀好似直接被棺木吸收一般消失不見了。不到五分鐘,覆蓋月的琥珀便完全消失了。
  月靜靜地躺著,始確認她的胸口因呼吸而起伏後,原本些微的緊張也解除了。他立刻奔到月的身邊,將她抱了起來。
  因為始不想讓她繼續躺在冰冷的地方……不,說穿了,其實是他想早點擁抱月。
  始橫抱著月,撥開她臉上的頭髮後,月長長的睫毛隨即和眼皮一起顫動,然後緩緩睜開雙眼。
  「月,歡迎回來,妳感覺如何?」
  「……嗯,始?」
  「對,是我。」
  月似乎有些在發呆,不過她的目光絲毫沒有離開始。即使在意識完全清醒之後,她仍是專注地看著始。
  「……真正的始?」
  「我大概知道妳為什麼會這麼問……不過這要由月來判斷,現在在月眼前的我,對月而言是本尊,還是冒牌貨呢?」
  月所做的夢中,一定有出現冒牌始吧。
  在那個映出理想的虛假世界裡,月的心讓自己登場了,始對此感到欣喜的同時,也交給月來判斷自己是否為真。
  「附帶一提,我確信現在在我懷中的月,是貨真價實的月本尊。」
  聽見始這麼說,月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但是她立刻明白始的意思,臉上露出微笑。
  月察覺始也在夢中遇見冒牌的自己,對於自己出現在始的理想世界感到歡喜。月眉開眼笑,嘴角露出溫柔笑意。
  「……為什麼始覺得我是本尊?」
  月很清楚理由,卻仍是明知故問。即使彼此心意相通,若愛人能付諸言語,對自己而言既是高興的事,也是重要的事。
  始也很清楚月的心情,所以他聳了聳肩,很乾脆地回答道:
  「因為我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對勁……在我內心深處的靈魂一定在對我說,現在懷中之人毫無疑問是我的『特別之人』。」
  「……呵呵,我也是。在我內心深處的靈魂也對我說,現在抱著我的人就是始。忘了我剛才的問題吧。」
  「是啊,因為妳才剛睡醒嘛。」
  始再次聳肩,月則是笑得更開心了。她將雙臂環過始的頸子,緊緊抱住始,而始也緊緊擁抱月。
  ——咳咳!
  「……在夢裡的我如何?」
  「穿起我高中的制服好看得要命。」
  月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感想。光是這句話,月便明白始夢到怎樣的世界了。月輕聲一笑,然後說道:
  「……嗯,總有一天我會穿給你看的。」
  「那可真是期待,月夢見什麼?」
  ——咳咳!!
  月將臉埋在始的頸部,不停地輕吻他,始也享受著月的芬芳香氣,反過來詢問月。
  「……禮服和王座與始合適得要命!」
  「抱歉,禮服倒也罷了,王座我可不行。不,應該說為什麼有王位?」
  「……我開局就是王妃,還已經有十一個小孩。」
  「到底發展到哪裡去啦!?而且還是大家族!?光是我們家孩子就可以組一支足球隊了哦!?」
  始忍不住拉開月,以驚愕的眼神看著她。
  月舔了舔因親吻而濕潤的唇,以妖豔的眼神注視著始。那性感十足的眼神與吐氣,令始的心臟狂跳。無論受到什麼魔物奇襲,始都有精神不會動搖的自信,如今他的精神狀態卻是輕易地鬆動了。
  「……呵呵,我很期待。」
  「!……唉,我果然一輩子都敵不過月啊。」
  ——咳咳嗯哼!!
  儘管露出惡作劇般的微笑,月的眼神仍讓人感覺她是認真的。始被她的目光注視,有如投降似地仰天長歎。
  然後,始重新深切感受到這才是月。始帶著興奮的心情,一隻手扶著月的後腦,另一隻手摟著月的腰,抱住她的身子。
  月明白始想做什麼,而且她自己也想這麼做,所以月輕輕閉上雙眼,抬起下顎。她那染成桃紅色的雙頰可愛無比,鮮紅的舌頭從誘人雙唇中若隱若現,非常地性感美豔。
  一切盡在不言中。兩人的唇彷彿互相吸引一般,彼此的距離逐漸靠近。
  十公分、五公分,距離漸漸縮短,而就在即將歸零的瞬間——
  「嗚咳咳嗯哼嘎嘿嘔噗哈欸咕咻!!」
  「——啊?」
  「——嗯?」
  兩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覺得有聽見奇怪的聲音,如今那怪聲突然在耳邊響起,始與月也不能再無視下去,他們在極近距離面面相覷。隔了一拍後,兩人的目光移往怪聲的方向,只見在那裡的——
  「嗚嗚,反正我就是沒人要,明明努力回到現實……卻突然被當成空氣。嗚嗚……我都好心咳嗽提醒我的存在了說……嗚嗚、嗚嗚,卻連那樣都被無視……現實總是無情呀。」
  是兔耳垂下,哭哭啼啼的希雅。她的眼眶泛淚,看起來十分可憐。
  看來在月醒來後不久,希雅也醒來了。因為始和月都只看得見彼此,所以完全沒發現她,真是太大意了。
  兔子特地走到房間角落,沮喪地抱膝坐在地上,她的視線不時朝這裡偷看,相當會耍小聰明。
  話雖如此,放著揮別理想世界的希雅不管,或許真的是太過分了。始與月面露苦笑,兩人一起安慰希雅。
  兔耳被兩人撫摸,希雅開心地搖擺兔尾。
  始露出滿懷感慨的表情說道:
  「是啊,希雅果然還是要有兔耳才行。有兔耳才是希雅,沒有兔耳就不是希雅。不,應該說兔耳就是希雅吧。」
  「不對,我不懂你的意思哦?兔耳才不是我的本體呢。話說始先生真的特別愛摸我的兔耳,是在夢中遇到什麼事了嗎?」
  「對呀,因為夢中的希雅沒有兔耳啊,只是普通的希雅。」
  「……嗯?那樣還算希雅嗎?」
  「我說月小姐,兔耳確實可以說是我的身分識別也不過分,不過就算沒有兔耳,我還是我哦?」
  希雅對兩人的反應產生危機感。她心想該不會比起自己,他們兩人更愛兔耳吧?
  兩人安撫面露微妙表情的希雅,問起她夢見怎樣的世界。據她所說,那是逃出樹海後被帝國兵襲擊身亡的家人仍健在的世界。另外,在希雅年幼時便應該亡故的茉娜也在,家人一個也沒有少。然後始、月還有大家也在,他們一起過著幸福的日常生活。
  始也重新向月詢問夢境,而夢的內容則是過去的王國沒有滅亡,她也沒有遭到背叛,而且擁有希雅、香織、緹奧等友人,更招贅始為夫婿,甚至還生了孩子。
  「我夢見的則是沒有被召喚來這個世界,在和平的日常生活中,與月和希雅妳們一起度過……大迷宮讓我們夢見的世界,恐怕是消除過去伴隨著巨大苦難發生的事件,再以此為基礎,加入現在擁有的幸福所構成的世界吧。」
  「原來如此……那確實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理想的世界呢。」
  「……希雅是如何突破的呢?」
  月詢問希雅是如何脫離理想世界,希雅則是笑著回答道:
  「那當然是因為我不能、也不想否定現在的自己,所以我大喊『我討厭這種世界!竟然利用我的家人,開什麼玩笑!』之類的。」
  「……原來如此。」
  月恍然大悟,始也面露溫柔的表情點頭回應。
  在希雅的夢中,她大概還是和以前一樣軟弱吧,但是希雅不容許那樣的自己。
  「在夢中,因為我不但在家人被放逐之前就遇見始先生你們,而且跟你們還一起生活,所以我只要被保護著就好了。但是,我的內心深處在吶喊『不是那樣的!如果容許自己軟弱的生存方式,不可能有資格待在他們的身邊!』。始先生說會保護我,月小姐擁抱著我,叫我不用擔心……那樣的兩位確實既寬容又溫柔,給人非常舒適的感覺。可是愈是聽你們那樣說,我愈是感覺不對勁……當我回過神來,我已經選擇在始先生你們的身邊戰鬥了。」
  「所以妳才能回來啊……」
  「是的!因為今後我也想與始先生和月小姐並肩而立,即便那是一條伴隨艱辛痛苦的道路也一樣。」
  希雅說完,得意地笑了一下。始看著她,不禁滿懷感慨,心想她真是變得強悍了呢。
  當初與她相遇時,希雅明明只是喪家犬、不對,喪家兔集團中的一員,如今卻有如此大的改變。理由是她想和始與月在一起,想要與他們並肩而立,尤其她改變的原因又是因為對始懷抱的愛意,所以始也不能說什麼。
  始對希雅的感情與對月完全不同,然而他卻感到明確的強烈感情湧了上來。他沒有多想,抱著希雅的頭溫柔撫摸。
  在他身旁的月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始的心情,只見她以無比溫柔的表情看著始。
  「呃、那個、始先生?」
  「該怎麼說呢……歡迎回來,希雅,妳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啊……是!我回來了!」
  不需多說什麼,希雅也感覺得出來始的『歡迎回來』,與那擁抱著自己的強力臂彎是在告訴她——妳的歸處就是這裡。希雅咧嘴一笑,她的笑容像是感到難為情,卻又無比幸福,令看到的人無不受到吸引。
  始一如往常,右邊抱著月,左邊抱著希雅,三人和樂融融地談論各自的夢境。此時又有一塊琥珀發出淡淡光芒,看來又有一人打破名為甜蜜誘惑之夢的牢籠,回到現實了。
  「那塊琥珀,我記得是……」
  在始這麼說的同時,月以魔法將照明的光源打上空中,照亮現在被解放的人物。
  在短暫的停頓之後——
  「唔啊啊!!主人的責罰才沒有那麼輕柔!回去重新練過再來!」
  「「「……」」」
  不用說也知道,大聲喊叫、一醒來便高舉拳頭向天的人物是緹奧。
  從她的發言,始等人大概可以猜出她做了怎樣的夢,他們不由得不發一語,以輕蔑的眼神看著她。特別是始的眼神冰冷得宛如凍原,心想這傢伙在理想世界到底讓自己做了什麼事。
  受到始的目光注視,緹奧的背脊一顫,她露出陶醉的表情回過頭來。一看到極寒的眼神,她的身子更是一震。
  然後,當緹奧與始目光交會的瞬間,她就像是發現飼主的狗,立刻奔出。
  「主人~妾身回來了~!請寵愛妾身吧~!」
  緹奧的行動與變身為哥布林時一點也沒變,她使出魯邦式飛撲,朝著始撲了過來。
  始當然拔出了多納爾射擊。
  「啊呼嗯!?」
  槍聲響起的同時,緹奧在空中後空翻三圈,後腦落地之後,痛苦地發出近似喘息的悲鳴。
  始當然也對她踩踏。始的腳踩在痛苦扭動的緹奧的背上,想要阻止她那種噁心的動作。
  「妳這隻廢龍,到底在夢中讓我做什麼事了?」
  「嗯啊啊啊!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呀!妾身明明努力從虛假世界回來,卻被開槍與踩踏迎接!還有那宛如看著垃圾的眼神!這絕妙的痛楚,絲毫沒有像冒牌貨那樣的天真!這才是妾身一生的主人啊!」
  「……去死吧,大變態。」
  「啊吧吧吧吧吧啊吧~~!!」
  緹奧歡喜的吶喊似乎令始聽不下去,始讓具有相當威力的『纏雷』炸裂,緹奧的身體觸電彎起,然後冒著白煙,軟弱無力地倒下。
  她一臉恍惚,簡直就是會引來NCC表示「這可不能播出喔!」的變態表情。雖然她看起來非常地幸福,但那實在非始所願。
  「啊哈哈……即便是大迷宮也無法理解緹奧小姐的性癖嗎?明明配合變態創造出了理想世界,但是不僅遭到緹奧小姐數落,甚至還以無法滿足為理由而過關……」
  「……向哈爾崔那——敬禮!」
  月朝向虛空敬禮,感覺心中的哈爾崔那似乎含淚回禮了。
  「哎呀~主人的獎賞真是一大享受,果然主人還是正牌的好。」
  緹奧好似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以滑溜的動作重新站起。
  由於她說出噁心的話,始正想再對她開一槍,不過——
  「……」
  始的手停了下來,然後注視著緹奧的表情。
  「嗯?怎麼了?主人,你被妾身迷上了嗎?呵呵。」
  緹奧笑容滿面,但是始隔了一拍後,嘆了一口氣,然後摸了摸緹奧的頭。緹奧露出驚訝的表情,始對她說道:
  「想要我迷上妳的話就別強顏歡笑。與其強顏歡笑,還不如平常的變態表情要好得多。不管怎樣……歡迎回來,緹奧。」
  緹奧睜大雙眼,然後彷彿投降似地手遮住雙眼回答道:「……嗯,妾身回來了,主人。」接著宛如要隱藏羞紅的雙頰似地,把頭別了過去。
  這時月和希雅似乎也察覺了。
  緹奧是長命的龍人族,也就是說在這群人之中,她看過最多、聽過最多、經歷過最多往事。
  『如果能改變過去』——她一定有過無數次這樣的想法吧。
  對緹奧而言,大迷宮給她看見的理想世界,裡面充滿了她在漫長歲月中所失去的一切,正可說是有如寶物一般的世界吧。
  當緹奧醒來時之所以停頓一小段時間,是因為她要將滿溢而出的感情藏入心中吧。而她如往常般吵鬧,則是為了將那樣的情感更加深埋於心中。
  緹奧那僅有些微流露出來的情感,被目光如炬的始察覺了。
  「緹奧小姐,歡迎回來。」
  「……嗯,歡迎回來,緹奧。」
  「……希雅,月,妾身回來了。」
  
  看到緹奧害羞的模樣,始等人彷彿看見珍奇的事物,懷著溫暖的感情露出笑容。見到始等人的反應,緹奧更加羞紅臉頰。
  過了一會兒之後,又有別的琥珀發光了。
  接著出來的似乎是香織。始等人一靠近她的身旁,就見她微微喘著氣,睜開了雙眼。看到自己周圍的始等人後,她鬆了一口氣。
  然而,當香織再度與始眼神交會的瞬間,她彷彿血液沸騰起來一般,瞬間滿臉通紅,迅速地退後至牆邊。
  在此之前,香織從未像這樣與始保持距離,所以始與其說是吃驚,不如說更感到困惑。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於是望向月她們。
  香織感覺到始的困惑,趕緊向他澄清誤會。
  「啊,不、不是的!始同學!剛才我有點……該怎麼說呢……總之不是的,我沒有在躲你!」
  「不,我是不介意啦……反正一定跟夢境有關係吧?妳到底做了怎樣的夢啊?」
  「咦?怎樣的夢,那是……嗚啊啊啊。」
  始面露著苦笑說道。香織正想要回答他,但是隔了一拍後,她卻羞得全身都快要發紅,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叫聲,同時蹲了下去。她用雙手遮住臉,似乎是沒有臉見始的樣子。
  看到香織的反應,女性成員們大概猜到她做了怎樣的夢,她們的反應各自不同。「哦哦~」緹奧打從心底感到有趣,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香織小姐真是的。」希雅的臉頰微微泛紅,並移開了視線。
  而月則是……
  「……香織是悶騷女。」
  月露出輕蔑的眼神,以辛辣的言詞痛罵香織。香織身子一顫,滿臉通紅,急忙為自己辯解。
  「我、我才不是悶騷女,別、別說奇怪的話!」
  「……那就說出妳做了怎樣的夢?」
  「那、那是……沒、沒什麼,就是沒什麼稀奇的日常生活。」
  「……原來如此,妳日常性地襲擊始。」
  「我才沒有襲擊始同學!我只是推倒他而已,之後是始同學主動……啊!」
  「……禁止香織接近始,始會有危險。」
  「才、才不危險!始同學,不是的哦?我是不會襲擊始同學的哦?」
  「好啦好啦,知道了啦。」
  「嗚嗚~~」
  看來香織在夢中與始發生了『許多事』。據香織所說,結果他們並沒有做到最後,香織勉強抗拒誘惑(?),返回了現實……不過她似乎度過了一段酸酸甜甜的青春。
  香織頻頻偷看始,似乎顯得很害羞。她如此青澀的反應,似乎引發了月的虐待心理,她在香織耳邊講了幾句話,似乎是想刺激香織的羞恥心。遭到月的欺負,香織摀住耳朵,搖頭抗拒,那模樣簡直就像被惡作劇的貓逼入絕境的可憐老鼠。
  「好啦,不管怎樣,如此一來我們全員都成功逃出夢境了。」
  「是啊,那麼勇者先生他們要怎麼辦?」
  希雅鬆了一口氣,對始這麼問道。她的目光注視著容納光輝等人的琥珀。
  「我想想……最終大概只能打破琥珀救人吧。不過我們就先試著等他們靠自己的力量出來吧。不然他們來這裡就沒意義了。」
  「要等多久呢?」
  「大概吃頓飯,休息一下就差不多了吧?就我的情況來說,雖然我應該可以正常過關,但是我一怒之下就忍不住用力量把那個世界破壞了。所以我只剩下少許魔力,我想休息一下。」
  「……始先生怎麼這麼亂來呀。」
  希雅看著始,似乎被他的衝動打敗了。因為跟平常的立場顛倒過來了,所以始的表情非常苦澀。
  「我有在反省了,看來開始挑戰這座大迷宮以來,我就常常做出衝動的行動呢。」
  「啊~這個嘛,因為對方總是利用月小姐來打擊您吧……」
  「可是我不能找藉口,因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有可能成為我的弱點。雖然似乎很困難,不過我想趁這個機會克服弱點。」
  始展現出正面的態度,希雅對他露出敬佩的眼神。然後她似乎想到了什麼,於是無視一旁仍在欺負香織的月,以及羨慕地看著香織的緹奧,小聲地詢問始:
  「那個……始先生……」
  「嗯?」
  「如果我跟月小姐遇到同樣的事……你也會為我發怒嗎?」
  雖然希雅移開了視線,但是兔耳卻是確實地朝向始。就算無法得到和月相同的待遇,當自己被利用時,始也會為自己發怒嗎?——希雅很想知道答案。
  始一瞬間本想打馬虎眼混過去,不過看到希雅用不安的眼神偷看自己,始搔了搔臉頰。和剛剛的情況不同,始這次以坦率的心情回答:
  「我之所以破壞夢中世界,原因不只是為了月。那個世界也有妳……如果不是現在在這裡的希雅,我是無法接受的。」
  「啊……嘻嘻,這樣啊。」
  希雅露出開心的微笑拍打著兔耳,同時也搖擺著兔尾。希雅可愛的舉動,讓始自然地伸手撫摸。
  之後,香織終於受不了月的欺凌,跑去向始哭訴。希雅帶著好心情安撫香織,月則滿足地挺起胸膛,緹奧……就不管她了。始等人休息、用餐,等待光輝他們被解放,但是感覺差不多等了三小時,卻還沒有人出來。
  「差不多該做決定了……」
  「……嗯,確實。」
  「是啊……如果不做個了斷,那就沒完沒了了。」
  始注視著琥珀,終於準備要強制光輝等人脫離。月和希雅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她們也表示同意,但是這時香織出言阻止。
  「可是……再等一下,不能再等一下嗎?如果是小雫她們的話,一定可以……」
  香織比任何人都知道雫等人有多拚命,所以希望他們能設法攻略大迷宮,取得神代魔法。
  只要有一個神代魔法,生存機率就能大大提升。為了能平安回到日本,香織也希望雫他們能夠變強。
  始的內心也是非常希望他們能成長為優秀的戰力。
  所以看到香織懇求的眼神,始聳了聳肩,決定再等一下。
  香織對此露出喜悅的微笑,然後若無其事地想要靠近始,卻被月若無其事地阻止,隨後終於有一塊琥珀發光了。
  「那個琥珀是……小雫!」
  「果然最早出來的是八重樫啊。」
  「嗯,因為雫是可靠的人,所以倒也不令人意外。」
  看到琥珀逐漸融化,香織一口氣奔了過去。雫儘管輕聲呻吟,卻也很快就醒來,在香織的攙扶下坐起身。
  「這裡是……香織,是妳嗎?」
  「對,是我,小雫,歡迎回來。」
  「是嗎?我回來了啊。呼,感覺非常疲累呀……」
  雫疲倦地深深嘆一口氣,她彷彿要揮去什麼似地搖搖頭,然後對香織露出微笑,說了一聲「我回來了」。
  這時始他們也靠了過來。
  「妳這一覺可睡得真久,不過能過關就好。」
  「欸?啊、南、南雲同學……是、是啊,太好了。」
  不知為何,始一向雫搭話,雫頓時目光游移,說話變得吞吞吐吐。
  看到雫的反應,月她們露出訝異的表情。雫有如為了掩飾精神的動搖,咳了一聲後,彷彿為了隱藏微紅的雙頰一般左右張望。
  「……光輝他們好像還沒出來吧。」
  「對,我們在數小時前就出來了,目前出來的還只有小雫而已。」
  「是嗎?真是棘手的試煉呢。讓你們等這麼久,真是抱歉。」
  「不必在意,雫小姐。恭喜妳出來,然後我想請問妳一個問題……」
  「謝謝妳,希雅。好呀,什麼問題?」
  儘管對希雅的問題感覺到非常不好的預感,雫仍是極力保持冷靜,笑咪咪地回答道。但是實際負責提問的人似乎不是希雅,而是不知何時移動到身旁的月。
  「……」
  「什、什麼問題?」
  「……」
  「呃~妳看著我不說話,我也不知道該回應耶……月?」
  不知為何,在雫身旁的月凝視著雫的雙眼。她面無表情地不發一語,眨也不眨一下眼,只是一直盯著雫的眼睛。
  在極近距離下,凝視著自己的那張陶瓷娃娃般的美貌非常具有壓迫感,明明容貌楚楚可憐,但是冰冷的眼神卻令人無法從容自若。
  雫的目光游移不定。
  月彷彿在確認什麼似地,更加凝視雫的眼眸。
  然後忽然問了一句:
  「……雫,妳做了怎樣的夢?」
  「咦?怎樣的夢?就是普通的夢啦,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對,就是很普通的夢啦。」
  「……普通?夢裡有誰出現?」
  「妳問有誰出現,大家都有出現。」
  「……是嗎?」
  雫直視著月,彷彿要證明自己沒有絲毫動搖似地明確回答道。只不過,回答的內容非常抽象而曖昧不明,而那正顯示出雫的心理狀況。
  月固然不用說,其他成員也都看出這一點了。不過雫很明顯地不想談論這個話題,所以眾人決定姑且放她一馬。
  看到月她們很乾脆地收手,雫的表情明顯像是鬆了一口氣。
  因為始等人原本就在房間中央準備喝茶,所以便帶著一臉疲色的雫喝茶休息。
  喝茶之際,雫口中唸唸有詞。
  「……我怎麼可能會是公主,再說擔任王子的竟然是……」
  聽到她這句話的人並不多。
  之後又過了數小時,當雫的精神疲勞也充分回復的時候,尚未回來的光輝等人就註定被強制脫離了,畢竟迷宮的攻略也不能再拖延下去。
  雖然由始或月來破壞也無不可,不過現在有人擁有最適合的招式。
  「那麼香織,拜託妳囉。請妳千萬別把他們的身體也一起『分解』了哦。」
  「好,沒問題,只要不是在實戰之中,我的操作已經不會失誤了。」
  香織對始如此說完後,將手放在琥珀之上,然後讓魔力浸透至琥珀內。月光般的淡銀色魔力光,將昏暗的空間照耀得色彩鮮明。
  「——『分解』。」
  雖然沒有必要詠唱,不過為了讓魔法的意象更為明確,所以香織刻意詠唱關鍵字。
  隨後,包覆光輝等人的琥珀並不是融化,而是有如風化一般,從表面開始崩壞。當琥珀風化為肉眼看不見的細微粒子後,隨即在空中煙消霧散。
  於是所有的琥珀在數分鐘內就被完全分解,只留下呼吸規律的光輝等人。由於不是經由正確的程序解放,雫和香織擔心會有後遺症,所以確認了他們的身體狀況……不過她們似乎是白擔心了。
  「……啊?咦?香織?雫?這裡是?我和妳們兩人……」
  「嗯啊?這裡是哪裡?我記得……」
  「咦?怎麼這樣,惠里呢?惠里……」
  過沒多久,三人醒來了。
  場面突然從先前的夢境切換為昏暗的洞窟,讓三人似乎都有一些意識混亂。
  特別是鈴,她的雙手伸向空無一物的半空中,似乎拚命想抓住什麼。至於她想抓住的是什麼,從她的話語即可明白,自然也能推測出夢境的內容,也難怪她無法脫離自己的夢境了吧。
  看到鈴的樣子,香織和雫都露出悲痛的表情。即使總是笑得活潑開朗,那次慘痛的背叛果然還是在她心中造成很深的傷口,那個傷口現在一定仍在淌血吧。
  「你們三人沒事吧?」
  「小鈴……」
  聽見雫和香織的呼喚,三人才終於理解先前所見都是夢境,一時之間呆若木雞。
  然而,三人之後的反應卻是各自不同。
  龍太郎儘管似乎有些失望,卻是很快地說「算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露出難為情的表情,搔了搔頭。光輝則是神情陰暗,握緊的拳頭微微顫抖。
  鈴雖然馬上露出笑容,想要蒙混過去,但是她的笑容實在令人心疼,反而是香織和雫忍耐不住,兩人一起緊緊擁抱鈴。
  但是,大迷宮似乎不打算給他們面對自己的時間,只見房間的中央隱隱出現魔法陣。
  看來因為全員都從琥珀出來了,所以要被強制傳送到下一個關卡了。
  「天之河、谷口,沒時間回顧過去了。做好準備,不然你們的願望就真的會破滅哦。」
  「!……好,我明白。」
  「嗯、嗯,你說得對!」
  下一個瞬間,魔法陣光芒大作,再次將始等人的視線染成一片白。
  
  
  始等人轉移到與最初進入迷宮時相同的樹海中。
  不過,這次樹海並沒有廣大到讓他們不知該往哪裡走。這裡既看得到天花板,也看得見該前往的目標。
  看來這個地方與過去【奧爾庫司大迷宮】的密林地帶相同,存在於極為固定的地下空間。
  仔細一看,相對於其他高度幾乎相同的樹木,空間最深處聳立一株特別巨大的樹。根據法則,那裡大概就是新的轉移陣所在之處吧。
  「這次好像全員都在呢。」
  始瞇起眼睛環視成員們,原本他懷疑在轉移處是否又被動手腳,不過看來是多慮了。
  「……始,有冒牌貨嗎?」
  「不,看來沒問題,我的眼睛和感覺判斷大家都是本尊。」
  「既然始先生這麼說,那就沒問題了呢。」
  原本還在警戒的希雅等人,這時全都鬆了一口氣。
  看到草木繁茂的樹海與遠處的巨樹,始準備下令出發,此時他稍微回頭一看,卻見光輝與鈴的表情仍然陰暗。
  鈴倒還能理解,得知與好友的友情全是幻想,又差點被殺,心理創傷不是那麼容易能夠平復的。如果夢中世界反而在傷口上灑鹽,那也難怪她難以恢復精神。
  可是光輝到底看見什麼了呢?他藏著暗影的眼眸,與彷彿強忍感情一般極力隱藏表情的樣子,給人非常不安定的印象。而原因是夢境的內容,還是因為『又一次無法通過試煉』呢?
  話雖如此,這裡是大迷宮,是充滿殺意的魔境,也是下一秒很可能就會陷入九死一生的危境,若不能調適心情是有可能會喪命的。
  「天之河、谷口,你們有打算前進嗎?」
  「什麼!當、當然有啊!」
  「咦?有、有呀!」
  始銳利的目光射向沮喪的兩人,他辛辣的語氣,簡直像在落井下石。雖然有一顆為同伴著想的心,但龍太郎同時也是急性子,因此他不禁面露怒容。
  然而在龍太郎說話之前,始便接著說道:
  「這裡可是大迷宮,踏出一步之後,以及在一秒鐘後的未來,等待著我們的很有可能是死亡。如果你們不能集中精神,那最好現在就放棄攻略……不然可是會死哦?」
  「等、等一下,我……」
  「不管你們有什麼藉口,無法通過剛才的試煉都已是事實。那麼你們最少也要有走完剩下路程的決心吧?可是在現在的你們身上,我看不出有那樣的決心,沒有鬥志的傢伙比包袱更麻煩。」
  「……」
  「雖然不知道是否辦得到,不過可以的話,我會幫你們打開通往大迷宮外的傳送門;就算不行,我也會張設結界,讓你們在結界裡等到我們回來。要前進還是作罷,現在就給我決定,我不容許有人毫無幹勁地往前走。」
  四周籠罩在寂靜之中,光輝緊緊咬牙,似乎拚命地在壓抑著怒氣。
  然而,他的怒氣並不是針對始,而是在對讓始說出那種話的自己生氣。
  光輝以為即使心情沮喪、精神不集中,只要有始他們在就不會有問題——他察覺到自己無意識中在依賴著始。
  自己看不慣始的想法和價值觀,為了想得到足以否定始的實力,半強迫性地跟隨始他們攻略大迷宮。但是自己卻依賴著始,這讓光輝很想狠狠地揍自己一頓。
  然而就算現在把情緒發洩出來,也還是在依賴等待著光輝回答的始。光輝深呼吸好幾次,把胸中的鬱悶隨空氣一起排出體外,然後啪的一聲,用力拍打自己的臉頰。
  「南雲,我已經沒事了,我要往前進!」
  看見光輝恢復強而有力的眼神,始點了點頭,目光移向鈴。
  鈴一瞬間身體顫了一下,不過她也仿效光輝,拍打自己的臉頰,立刻露出毅然決然的表情點頭說道:
  「鈴也要前進,鈴的幹勁十足!」
  「是嗎?那就好,要集中精神哦。」
  始只說了這句話後,接著便快步走在前頭。
  啪的一聲,龍太郎在光輝的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對於龍太郎式的關心,光輝面露苦笑,輕鬆地回答「很痛耶」。鈴也靠著香織與雫的鼓勵,露出稍微恢復活力的笑容。
  於是,始等人朝著巨樹直線前進。
  樹海一片寂靜,甚至一聲蟲鳴也沒聽見。因為連風也沒有在吹拂,所以也聽不到窸窣的樹葉聲,因此始等人撥開草木的聲音,聽起來格外響亮。
  「嗯~有種討厭的感覺呢。」
  「……嗯,就像在奧爾庫司大迷宮遭遇埋伏時一樣。」
  「確實……因為周圍絲毫沒有魔物的氣息呢。」
  緹奧皺起眉頭說道。香織和雫也想起遭遇女魔人——嘉德麗雅奇襲時的回憶,她們警戒著周圍,銳利的眼神中充滿緊張與戒心。
  「基本上我有派阿剌克涅走在前面,不過並沒有什麼發現。雖然我認為不可能讓我們這麼輕鬆過去就是了……」
  始派出多目的蜘蛛型哥雷姆『阿刺克涅』前往偵查。他確認著從阿剌克涅傳回的影像,對眾人如此說道。
  「……嗯?下雨了?」
  「真的呢,開始滴雨了。」
  突然感覺到上方的水氣,讓光輝皺起了眉頭,鈴則是將手遮在上方附和道。但是下一個瞬間,眾人對望一眼,立刻感到不寒而慄。
  因為他們發覺了,這個地方絕對不可能下雨。
  「咕!月!!」
  「……嗯!——『聖絕』。」
  始對異狀最早做出反應,他呼喚月,月則是心有靈犀,立刻展開障壁。
  隨後,嘩啦啦的大雨降下。
  月的『聖絕』勉強趕上,阻止了雨水侵入。但是沒有人因此而安心,眾人的表情反而更加僵硬。
  這是當然的,因為降下的『液狀物』黏稠地從障壁的表面滑下。
  不管怎麼看,那都不是雨水。
  是毒液還是魔物,那到底是……
  「南雲同學,你看周圍!」
  即使在這狀況下,雫仍是冷靜地凝目注視障壁外,她緊張地對始呼喊。從她的視線所見之處,可以看見從樹木、花草、地面等各種地方,滲出了乳白色的某種物體。
  「史萊姆嗎?可惡!竟然有這麼離譜的隱密性,就算它是氣息遮蔽型魔物,但是居然連魔眼石也無法偵測到嗎!」
  「南雲!從腳下也冒出來了!」
  見到史萊姆具有連自己也無法察覺的隱密性,始不禁在內心咋舌,卻見腳下的地面也有乳白色的史萊姆噴出。
  『聖絕』因為是球狀的全方位型障壁,所以連地底下也可防禦。不過一開始就在內側的地面則是除外,潛伏在地下的乳白色史萊姆從障壁內側襲向始等人。
  「呀!可惡——『分解』!」
  乳白色的史萊姆從腳下突然飛出,將香織膝蓋以下的部分都包覆了,香織急忙發動『分解』。
  乳白色史萊姆隨即化為細小的粒子,逐漸遭到分解。說到典型的史萊姆攻擊,那就是利用不怕物理攻擊的特性接近敵人,將敵人吞入體內融解。不過看來在被融解之前,香織便成功將之完全排除了。
  「喝啊!別黏過來!」
  龍太郎用拳頭擊打從背後擴張面積撲來的乳白色史萊姆,靠著護手型神器的效果,類似浸透勁的衝擊傳人史萊姆,受到波浪衝擊的乳白色史萊姆爆炸飛散。
  「喂,笨蛋,龍太郎!濺到我這邊來了!」
  「你這個頭腦簡單的傢伙!我被噴到了呀!」
  「哦?抱歉,抱歉!」
  「嗯~濕濕黏黏的,好噁心哦。」
  光輝與雫對龍太郎豪快且波及他人的打法表示抗議,被史萊姆的黏液潑到的鈴都快哭出來了。
  「真是的,妳沒事吧,雫——」
  「對,我沒事,光輝。這些傢伙意外地容易死呢……怎麼了嗎?」
  「欸,不,沒什麼!對,沒什麼!」
  「?」
  以大迷宮的魔物來說,史萊姆相當脆弱,雫儘管感到不對勁而心懷警戒,卻也對光輝慌張的態度感到不解。
  光輝移開視線,不往雫的方向看,非但如此,他的視線也不移向鈴。明明乳白色史萊姆從四處的地面冒出,他卻只看著前方。
  雫覺得光輝的態度比史萊姆更為可疑,不過她也無暇多想。她巧妙地使用黑刀的雷擊能力『雷華』,驅逐乳白色史萊姆。
  另外,光輝動搖的原因在於乳白色史萊姆——更正,是在於構成史萊姆身體的乳白色濃稠黏液。
  雫和鈴的身上都濺到不少黏液。
  所以光輝對什麼產生反應自是不言自明。雫和鈴的外觀已是非常不妙,雖然她們本人似乎並沒有發覺就是了……
  月在展開『聖絕』的同時,她也燒死襲來的乳白色史萊姆,儘管被打倒的史萊姆不會濺出飛沫到她身上,但是最初降下的雨正附著在她的臉頰和頸子上。
  希雅也和龍太郎一樣,對於罩上來的乳白色史萊姆發動德盧肯的『魔衝波』將之打爆,所以飛濺的黏液也都沾附在她身上。
  而外觀最不妙的是緹奧。因為被希雅打爆的乳白色史萊姆之飛沫,像是淋浴一般傾注到了她身上。
  其實希雅並沒有針對緹奧,只能說是她運氣太差了。緹奧宛如綜藝節目中被砸派的人一樣,從正面被潑了一臉黏液。
  緹奧的艷麗黑髮與以黑色為主色調的和服風衣服上,現在正沾滿了乳白色史萊姆的黏稠液體,在畫面上完全是違反善良風俗的狀態。
  受害最少的是香織,因為她有『分解』技能,所以不必擔心液體狀的飛沫飛濺過來。
  只不過,因為有沾到最初的雨和地面噴出的液體,所以她身上也沾上一些黏液,和其他的成員們並沒有太大不同。
  面對飛撲來的乳白色史萊姆,始展開『纏雷』覆蓋全身,早早便進入只限用於史萊姆的無敵狀態。他的腦中思考著恐怖的想法,打算在月她們的模樣被光輝與龍太郎看到之前,先戳傷他們兩人的眼睛。
  然而,既然乳白色史萊姆的脆弱度令人感到可疑,那就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所以始克制住自己的衝動。因為在這種情況下,總不能奪走兩名同伴的視覺。
  (萬一被他們看到,事後再把他們揍到失憶就好了。)
  光輝與龍太郎或許是本能察覺到了危機了,身子震了一下。截至目前為止,他們並沒有要轉頭看月她們的跡象。
  過沒多久,障壁內的乳白色史萊姆便輕易地被掃除完畢。
  確認障壁內沒有史萊姆後,始的目光移向現在沾滿『聖絕』外側的乳白色史萊姆。他靠近內壁,將十字浮游砲與圓月輪傳送至障壁外。
  「這可真是驚人呢……」
  始透過十字浮游砲,以魔眼石觀察外面。正如他所說,外面充滿了數量驚人的乳白色史萊姆。大量的史萊姆現在仍有如豪雨一般,從天花板上降下;在地上泛起波浪的史萊姆群,看起來宛如乳白色的大海。
  如果沒有像月這樣能瞬間發動上級防禦魔法的人,或許轉眼間就會被史萊姆吞噬而亡。
  「月,結界就拜託妳了,我要把所有東西全部燒光。」
  「……嗯,交給我吧。」
  得到月強而有力的回答後,始同時操作七架十字浮游砲與七把圓月輪,一口氣飛往上空。
  「啊啊~可惡,又是地獄再臨啊!」
  「那個又要來了……」
  「嗚嗚,那個時候如果沒有小香香的再生魔法,鈴的結界就會毀壞了哦?鈴真的以為會死哦?不是死在敵人手上,而是死於南雲同學的攻擊!」
  龍太郎露出厭煩的表情,雫則是兩眼無神,鈴似乎因那個炎熱地獄而有了心理創傷,她的眼眶微微泛淚。
  附帶一提,光輝從剛才就一直仰望上方,大概是因為他不想再被戳眼了吧。
  龍太郎則是……沒救了。雖然他似乎尚未意識到事態緊急,不過始式記憶抹除措施的施行已是確定。
  『香織,用分解去除掉大家身上的史萊姆吧,因為就畫面上來說不太好看。』
  始突然傳來心電感應,讓香織吃了一驚。她疑問「為何特地對我一個人傳心電感應?」,不過聽到始說『就畫面上來說不太好看』,她立刻明白了始的意圖。
  然後,香織重新審視自己和其他人後,她登時面紅耳赤地呢喃:「這確實有點……」
  始之所以特地傳心電感應給她,是為了尚未發現自己外觀不恰當的雫她們著想。因為身為男人的始出面指謫,在多層意義上來說都不是好做法。
  『謝、謝謝你,始同學,我馬上去除史萊姆。還有,不可以讓龍太郎同學太痛哦?』
  『……我會妥善考慮。』
  香織已預見龍太郎的命運,得到始的回答後,她迅速處理乳白色史萊姆的殘骸,臉上浮現苦笑。
  (……史萊姆雨的雨勢沒有減弱的跡象,難道下不完嗎?這樣的話必須先設法處理天花板,不然就沒有意義了。)
  看著下方史萊姆之海的體積每分每秒都在增加,始操縱在上空盤旋的圓月輪,朝著天花板加速前進。高速旋轉的圓月輪疾速飛行,以旋轉之力將史萊姆的豪雨彈開,一個接著一個射向天花板。
  圓月輪的一半整齊地埋在天花板上,所以天花板的岩盤出現無數由圓月輪的中間的洞形成的拱狀空洞。沒錯,那是擁有超越空間的『傳送門』功能的圓月輪,其中央之拱門。
  接著始從『寶物庫』取出大量追加的圓月輪與阿剌克涅。
  看到大量的蜘蛛憑空出現,雫、鈴和香織的臉頰抽搐了起來。
  阿刺克涅不顧地球組女生們的心情不斷湧出,通過放在地面的圓月輪,陸續傳送至天花板的圓月輪。傳送之後的阿剌克涅直接攀在天花板上,然後長腳挪動,一齊散開。
  如果是非戰鬥用的操縱,如今始可以同時操控數以百計的阿剌克涅。
  結果,總計數百隻的阿剌克涅湧了出來,牠們身上發出紅光,交錯縱橫地奔馳在天花板上,接連不斷地發動『鍊成』。
  始的用意是利用鍊成來補強牆壁,封鎖從牆壁的小孔或縫隙溢出的乳白色史萊姆。
  始的推測似乎是正確的,鍊成後的部分不再流出史萊姆,雨勢明顯減弱了。
  「好,天花板的鍊成大概這樣就可以了,剩下的就是地面……總之先焚燒地表再說吧。」
  聽到始說出『焚燒地表』這句會被人誤以為是恐怖分子的話語,光輝等人皆露出恐懼的表情。但是始毫不在意,讓插在天花板的圓月輪飛起,開始在上空盤旋。
  然後,始打開手邊圓月輪的『傳送門』,這次則是從『寶物庫』取出焦油開始傳送。
  「可惡,竟敢把髒東西噴到月她們的身上,我可要好好地酬謝你們啊。」
  這種目的彷彿打一開始就是想噴人的史萊姆,顏色為何是乳白色的呢?
  始感覺其中帶有『解放者』的惡意(?),也就是在【萊森大迷宮】受到的諸多騷擾所含有的那種惡意(?)。
  降臨在月和希雅等人身上的那種惡意(?),事實上似乎令始相當憤怒,不管怎麼看他都是默默地氣瘋了。
  先前才說不會再衝動,那句反省的話語都被拋到腦後了嗎……
  「惡魔,有惡魔啊,小雫雫!好可怕哦~」
  鈴對始平靜的憤怒感到畏懼,緊緊地抱住雫。雫則是安撫似地輕拍鈴的背,雫的那個模樣簡直就是老媽子……
  「不妙啊,光輝。南雲那傢伙絕對遲旱會犯法哦。」
  「真巧,龍太郎,我腦中現在也閃過那傢伙在電視新聞中發表犯罪聲明的光景。」
  始被同班同學當成未來的恐怖分子看待。因為他面帶笑容,準備將周圍一帶變成焦土,所以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可能比恐怖分子還要凶惡。
  聽到他們說的話,始的臉頰不住抽動。自己的表情有那麼凶惡嗎?始並不在乎光輝他們怎麼想,但是如果連月她們都被嚇到,那就傷腦筋了。
  始瞥眼看了一下月。
  「……嗯?我反而喜歡喔。」
  月女神無論何時都能明白戀人的心情。
  始的凶相更為閃耀——也就是表情變得更為凶惡了。
  「不愧是月小姐,對始的好感度明明封頂甚至破表了,卻仍要繼續提升,而且表現得非常自然,這下子我也不能輸了!」
  希雅說完這句話後,對著始大喊「始先生,你是兇狠殘忍沒人性的代名詞,你好帥!」,連緹奧與香織也彷彿要擁護恐怖分子似地開始聲援始。
  「妳們全部給我閉嘴。」
  始凶惡的表情破功,忍不住對她們白眼。他輕輕嘆一口氣,將意識放在焦土戰上,然後過了一會兒——
  「……足夠了。」
  始咧嘴一笑,這句話就是展開代表反擊的殲滅戰的信號。
  只聽見爆炸聲接連不斷,隔著障壁也能感覺到大地震動,然後空間也宛如感到戰慄一般震動了起來。
  十字浮游砲開始展開地毯式轟炸。
  投下的彈頭是所謂的燒夷彈,裝載的焦油在著地的同時飛濺開來,並且一口氣燃燒,製造出攝氏三千度的地獄。
  再加上現在下著雨,所以始彷彿要回禮一般,讓天上降下黑雨——從圓月輪轉移施放的焦油豪雨。每當乳白色史萊姆的海洋蠢動捲起波浪,就會有如攪拌機似地將黑雨拌入體內。
  當然,燒夷彈的火焰不可能不延燒開來。
  乳白色史萊姆之海轉眼間變成火海,高熱的火焰連同樹海延燒至整個空間,產生的上升氣流築起了紼紅尖塔。
  始的殺意彷彿直接化為火海的浪濤,將花草樹木燒成灰燼,地面變得有如熔岩,甚至灼燒空氣,吞噬了整個樹海。
  不知是否為錯覺,光輝他們隔著障壁,似乎聽見了乳白色史萊姆的臨死慘叫。
  這正是地獄的顯現——充滿火焰與悲鳴的炎熱地獄。
  終於,從覆蓋障壁的乳白色史萊姆的縫隙中,灼熱之紅開始探出頭來。
  障壁外的光景已是一片火海……
  光輝等人的表情就像是豁然頓悟的老人一般。
  然後,所有的焦油燃燒殆盡,恐怖分子確認了部分化為熔岩的地面、燒成灰燼的樹海,與冒著煙的不明焦炭物體後——
  「我燒得還真成功呢。」
  面對自己製造出的地獄痕跡,始彷彿完成一項工作似地,露出清爽的表情。
  看到始心滿意足的樣子,月甜甜一笑,若無其事地開口問道:
  「……可以解開結界了嗎?」
  「不,再維持一下吧,難保地下不會有敵人潛伏。」
  只見始的感應石戒指發光,無數的黑色物體瞬間以一定的速度,從天花板降下——那是從天花板垂絲降下的阿刺克涅群。
  「呀~!?」
  看到數量龐大的蜘蛛從天而降的衝擊性光景,竟是雫忍不住發出悲鳴。
  然而,大家都有默契地完美加以無視。他們看也不看因自己的悲鳴而臉紅的雫,雖然有幾個人的嘴角仍是忍不住失守就是了
  著地後的阿刺克涅群,如同剛剛牠們對天花板做的事一般一齊散開,鍊成通往巨樹的道路。
  始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操縱阿剌克涅,同時說出維持結界的理由。
  「鍊成通往巨樹的道路需要花費一點時間。在不知道那個史萊姆總量的情況下,與其即時擊破,不如多花一點時間,做好預防襲擊的對策,這樣還比較方便。月,不好意思,為了保險起見,在我鍊成的這段期間,拜託妳繼續維持結界。」
  「……嗯。」
  月爽快答應的同時,光輝等人明確感受到已暫且度過危機,肩頭的力量頓時放鬆。
  另外,弄髒女性成員的乳白色史萊姆已經被香織除去,所以全員身上都變回乾淨原貌,雖然龍太郎記憶的命運仍沒有改變就是了。
  「趁現在好好休息吧。」
  說完之後,始自己當場盤腿坐下。
  鍊成通往巨樹的道路需要花費一段時間,雖然始在體力上沒什麼問題,不過能休息時就盡量休息是冒險的鐵則。
  看到始坐下,眾人也各自進入短暫休息。
  過了一會兒後,『聖絕』的光芒忽然消失,同時始的背上有柔軟的重量壓上。
  始感到訝異,回頭一看,卻看見了月。看來是月從背後抱住他。始正對於月突然的行動,以及她擅自解除結界的事感到困惑的時候……
  「呼呼……始,我好像不太對勁……我好想要始。」
  「喂喂,月,這種狀況下妳在說什麼啊……月?妳到底怎麼了?」
  月的喘息粗重,吐出的氣息火熱得彷彿會使人燙傷,濕潤的眼眸泛起秋波。
  如果是在夜晚的旅店,始會很樂意回應月的要求,但是現在畢竟沒有那種閒情逸致。在這種情況下,月會突然發情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很明顯是月的身體發生某種異常了。
  始露出嚴肅的表情,轉身面向月,將她緊緊抱住。
  只是這樣,月便十分痛苦似地顫抖著身體,身體更加火燙。而且她彷彿無法再忍耐下去一般,身體不住往始的身上擠。
  始儘管腦中充滿疑問,仍是調查月的身體狀況。不知不覺間,有個人影朝他們接近過來。始抬頭一看,那個人是希雅。
  「始先生……我……我已經……呼呼。」
  「希雅,妳也是嗎?」
  「呼呼,始先生,我快要不行了。」
  「喂,等一下!」
  希雅不聽始的制止,抱住始的右臂。為了不讓始逃走,她甚至還用乳溝和大腿夾住始的手臂,連兔耳也糾纏上始的頸子。
  希雅的臉頰泛起朱紅,眼眸因情慾而迷茫,平常感受不太到的性感魅力全部解放開來,散發的甘甜香氣令始也不禁頭暈目眩。
  希雅的症狀明顯和月相同。
  「這是……難道是……」
  始感到困惑,但是他很快就想到了原因。如果始的猜測正確,出現異常的應該不會只有月和希雅,始趕緊張望四周。
  果不其然,香織等人也和月與希雅一樣,像是在強忍著某種痛苦。
  「始同學,我——」
  香織眼眸濕潤,忸忸怩怩地互相磨蹭雙腳,以四肢著地的狀態,逐漸接近始。
  緹奧則是……感覺似乎只是心不在焉,沒有出現症狀,但她卻沒有回應始的呼喚。
  光輝等人也不例外。
  「嗚嗚、嗚嗚……這是怎麼回事?」
  「唔哇……」
  鈴雙手抱胸蹲了下去。龍太郎的眼神空虛,似乎已經失去理性。
  光輝眼球布滿血絲,注視著身旁的雫。他緩緩站起,開始將手伸向雫。
  「呼~呼~……我才不認輸!」
  唯一不同的是雫,只有她在經歷同樣痛苦之後,用力咬破嘴唇。她絲毫不在意滴落的血液,反而趁著因痛楚恢復一點理性的空隙,打直背脊,將身體坐直。她做出彷彿範本一般的優美正座姿勢,之後就一動也不動。
  那大概就是所謂的冥想,或許是八重樫流派門用來運作精神統一的方法吧。目前看來似乎有所成效,雫泛紅的臉頰逐漸恢復正常,周身開始籠罩在寂靜之中。
  話雖如此,雫似乎也沒有餘裕,她大概只差一步就會失去理性了吧。因為光輝將手伸向她,她卻好像絲毫沒有察覺。
  光輝口中叫著雫的名字,眼神感覺不到理性,他已經逼近至雫的身邊。
  另一邊,鈴倒在地上喘氣,龍太郎則是正要爬到她身上。
  「可惡!這就是那個史萊姆的真正目的嗎!」
  始口中咒罵,從『寶物庫』取出飛石索,只靠著手腕的力量,同時擲出三個飛石索,纏住光輝、龍太郎和鈴。
  只見綁在繩索兩端的鐵球擴散出紅色波紋,發揮固定空間的效果。
  意識不清的光輝等人,彷彿對象是誰都無所謂似地,一邊掙扎一邊將手伸向附近的人。鈴露出正經的女孩子不該有的表情,而且竟然用熱烈的眼神盯著雫。
  話雖如此,飛石索的拘束力非常凶惡,雖然僅只數秒之間,不過飛石索就連神之使徒都能壓制,所以失去理性的他們不可能解得開束縛。
  看來始暫且成功阻止同伴之間犯下無法挽回的醜態了。
  然後,香織終於來到始的身邊,抱住他的左臂;希雅發揮超強力氣,想要推倒始。始一方面抵擋著希雅,一方面安撫已經在狂吻他頸部的月,同時思考對策——忽然有人出聲了。
  「主人啊,您沒事吧?看來那個魔物的黏液是強力的媚藥呢。」
  是緹奧,她露出若無其事的表情走過來,而且腳步十分平穩。她甚至還有餘力擔心始,並且對異常事態進行考察。
  始心想:「妳是誰啊?」
  始驚訝得圓睜雙眼。也不知緹奧是否知道始內心的想法,她毫無異樣地繼續說道:
  「這媚藥具有強烈的快樂作用,甚至能妨害魔法行使。經過的時間愈久,被作用的對象就愈容易失去理性,然後就會隨著快樂沉溺在性慾之中吧。最麻煩的是這其實不是以黏液為媒介的物理作用,而是對精神產生了作用。如果要稱呼它,那就不該稱為『媚藥』,而是該稱為固有魔法『媚法』嗎?這是一種令狀態異常的魔法呢。」
  緹奧的思路井然有序,她朗朗道出以犀利觀點所做的考察,純然是冷靜的緹奧小姐。
  始心想:「不,我說真的,妳是誰啊?」
  「主人之所以會沒事,那是因為身上沾到的量只有最初的幾滴雨,而且之後就用『纏雷』把雨水全部蒸發了吧。只是幾滴的量,大概無法突破主人的耐性吧。」
  「原、原來如此?」
  「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話雖如此,這真是棘手的試煉。那種數量的史萊姆襲擊過來,要完全沒沾到飛沫是不可能的吧。一旦拖長戰鬥就會全滅;就算存活下來,只要有同伴在就無法避免性交,之後彼此的關係有可能會變得相當險惡吧。」
  「是、是啊,妳說的沒錯……」
  「恐怕這就是敵人的目的,看是要抵禦快樂,與同伴一同跨越困難……或者是敗給快樂卻仍能維持羈絆……不管怎樣,這都是性格惡劣之人才想得出的試煉,『解放者』真的是麻煩的一群人啊。」
  「……我說緹奧。」
  「嗯?主人,怎麼了?」
  對於緹奧的推測,始完全認同。他交互看了看與自己黏在一起的月她們和緹奧,對緹奧提出最大的疑問——
  「妳推測是黏液引起這個事態,這我同意,因為我也是這麼想。但是……但是為什麼妳會沒事?如果我記得沒錯,妳應該是淋到最多的人,而且是像鬧劇一樣淋得全身都是哦?」
  「確實,黏液的效果也影響到了妾身的身體。事實上,受到在體內肆虐的快樂阻礙,妾身現在不太能使用魔法,不過別太小看妾身了,主人,您以為妾身是誰?」
  「緹奧……」
  看到緹奧面露得意笑容,抬頭挺胸的模樣,始再次吃驚地睜大雙眼。
  因為緹奧遭遇強烈的快樂侵襲,卻能只憑意志之力保持理性,她強韌的精神力令人不禁嘆為觀止。
  無論平常多麼變態、即使是無可救藥的大變態,她仍是自遙遠過去存活至今的高貴龍人族,不可能會輸給這種程度的魔物毒素——
  「妾身可是主人的奴僕哦!這種程度的快樂,與主人給予妾身名為痛楚的快樂相比,根本不夠看!!妾身可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不要以為妾身會向主人以外的人低頭!!」
  「是嗎?」
  廢龍睜大雙眼,拳頭高舉向天,強力為自己辯解。始的眼神瞬間改變,變成彷彿看著穢物的眼神。
  他的眼神令緹奧的身體興奮顫抖。
  「不愧是緹奧小姐,不,庫拉魯斯小姐,妳真的太厲害了。總之,可以請妳別靠近我嗎?」
  「竟、竟然對妾身用敬語!?而且還用族名稱呼我!?超大的距離感!沒想到在這個時間點竟然被當成陌生人!呼呼,不、不妙,我快沉溺在快樂裡了……」
  先前還不把媚法當一回事的緹奧,現在卻快要向快樂投降了。她儘管四肢著地,倒落在地,卻仍拚命想保持理性。
  始早早將視線從緹奧身上移開,對她採取相應不理的方針。
  然後,眼神帶著堅定的信賴,對著攀在自己身上的月她們說道:
  「月、希雅、香織,妳們不可能屈服於區區這種程度的魔物,妳們應該仍保持理性,我說的對吧?」
  隨即,儘管臉頰紅潤、不停吐出火熱氣息,並緊緊地抱住始,三人仍是抬起了頭。她們看著始的眼神中,感覺得到明確的意志。
  「嗯嗯……當然。」
  「嗚嗚~當然沒問題哦~」
  「沒、沒問題!呼呼,我明白!」
  果不其然,月等人抵抗想要委身於快樂的強烈慾望,咬緊牙關保持理智。始環視月她們一遍,滿足地笑了。
  「聽好了,這是大迷宮準備的可惡試煉,那麼妳們不可能無法跨越。妳們看,八重樫和大變態也在忍耐著,萬一妳們敗給慾望,那可是會很丟臉哦?」
  聽到始近似挑釁的說法,月等人儘管精神痛苦,仍是嘴角微彎,露出彷彿跟始一樣的狂傲笑容。
  「考慮到剛才月被變成魔物時再生魔法發揮不了效果,這次大概也很難靠魔法解決吧,何況妳們現在大概也使不出再生魔法。不過,我們還有『神水』,哈爾崔那大概沒預料到這一點吧。雖說妳們所承受的是作用於精神上的痛苦,但神水畢竟是奇蹟的靈藥,有一試的價值……妳們要試嗎?」
  在不知是否有效的情況下,要使用所剩不多、可以說是王牌之一的傳說祕藥,現在立刻從名為快樂的痛苦解放出來嗎——
  對於始的提問,三人齊聲回答。
  「……嗯,不需要。」
  「不用了。」
  「不要。」
  她們回答得毫不猶豫,選擇靠自己的力量突破試煉。
  始以柔和的眼神對她們表達讚許,月、希雅和香織也開心地微笑回應,因為她們明白始相信她們。
  始為了決心忍耐的三人,準備與她們保持距離,因為他認為自己不在她們身邊的話,她們比較容易抵抗快樂。
  但是月她們的想法似乎正好相反。
  「……始,抱緊我。」
  「那樣不會難受嗎?」
  「怎麼會呢?在場沒有人會認為被始先生擁抱是難受的事。」
  「沒錯,反而會感到心情平靜……所以拜託你,始同學。」
  受到三人懇求,始儘管表情有些困擾,仍是將三人一起抱入懷中。右手是希雅,左手是香織,正面則是抱著月。
  月她們雖然一瞬間身子一震,不過馬上便安心地放鬆身體,開始調整粗重的呼吸。她們閉上雙眼,專心保持精神的平衡。
  不知不覺中,三人宛如火燒的體溫開始下降,始感覺到她們的心跳已平穩正常。
  始瞇起眼睛微微一笑,為了不刺激到她們,盡可能動也不動地繼續扶著她們。
  忽地有人說話了——
  「……主人啊,妾身也可以過去那邊嗎?」
  「請別開玩笑了,庫拉魯斯小姐。」
  「!……不、不行了!我要不行了~~!」
  廢龍悽慘的悲鳴在四周迴盪。
  
  
  到底經過了多久呢?
  不知不覺間,當遭到焚燒的地面與空氣恢復成了正常的溫度,悶燒的火種也完全熄滅的時候——
  只見始等人周遭變成異樣地散發光澤的金屬質地面,而金屬質地面則是往巨樹的方向延伸而去。
  「……嗯?」
  「哎呀呀?」
  「咦?」
  被始擁抱的月、希雅、香織等三人突然睜開雙眼。
  「嗯?該不會是……結束了嗎?妳們的身體沒事吧?」
  對於自己懷中的月她們的異變,始以略顯憂心的語氣確認她們的情況。
  月等人互相看了看彼此,隔了一拍後,彷彿確信似地相互點頭。
  「……嗯,好像撐過去了。」
  「對,泉湧而出的快樂消失得一乾二淨。」
  「已經沒事了……沒錯,感覺也回來了。」
  看來就是這麼一回事,她們只憑藉精神力,就撐過了足以令人失去理性的快樂效果。
  過度的快樂與痛苦無異,月她們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呢……
  始雖然只能想像,不過想必是過去未曾經驗過的苦戰吧。
  對於懷中成功通過大迷宮試煉的月等人,始給予純粹的稱讚。
  「了不起,妳們三人都做得很好。雖然我本來就確信妳們一定沒問題,即使如此……妳們還是真的很了不起。」
  「……嗯。」
  「嘻嘻,當面被這樣誇獎,人家會不好意思啦~」
  「呵呵,謝謝你,始同學。因為有始同學的支持,我才能撐過去的哦。」
  雖然始已經沒有必要再抱緊三人,月她們卻是誰也不想與始分開。聽見始的稱讚,她們露出既驕傲又喜悅的笑容。
  彷彿在要求始「再多誇獎一些」,她們更加緊緊擁抱始,三人都雙頰泛紅,楚楚可憐地仰望著始……
  剛剛出現媚藥效果時,始都還能輕易無視月她們的誘惑,但是對於現在正常狀態的月她們所展現的魅力,始竟難以抵抗。
  始原本認為沒必要再扶著她們而放鬆的手臂,卻是無意識地再度用力抱緊。
  這時有個非常坐立不安,卻又有點不愉快的聲音響起。
  「……咳咳!抱歉打擾你們了,不過那種事情可以等到全部結束後再做嗎?另外,我也希望你解開光輝他們的束縛。」
  「嗯?啊啊,八重樫,妳也撐過來了嗎?真厲害啊,不愧是劍士,精神統一對妳而言是輕而易舉嗎?」
  「不愧是我的小雫,不像我一樣擁有神之使徒的身體,卻能夠突破試煉,真的好厲害。」
  雫本來還有些不悅,不過始與香織純粹的稱讚令雫的臉頰一紅。或許是感到難為情吧,雫別過頭去,說話速度略快地回答道:
  「謝、謝謝你們誇獎。但這是因為我非但有學習劍術,更有祖父和父親確實教導過的平心靜氣的方法,不過也是千鈞一髮的狀況就是了……話說是為了守護我才束縛住光輝他們嗎?因為我專心冥想時就沒有餘裕應付其他的事,所以你真是幫了我的大忙,謝謝你,南雲同學。」
  「還好啦,這種事不算什麼。天之河他們……昏過去了啊?看來是承受不住快樂的痛苦而昏迷了。八重樫,我幫妳們準備替換衣物和土壁,妳去把他們叫醒吧……拜託妳照應囉。」
  「替換衣物?土壁?……!」
  一瞬間,雫不明白始在說什麼,側著頭感到疑問。但她不經意地低頭看了看自己,下一個瞬間,頓時羞紅臉頰。
  快樂的試煉是可怕的試煉……而且是就算動也不動也會大量冒汗的辛苦試煉。
  每個人全身都濕透了,被汗沾濕的衣服黏在身上,想必很不舒服吧。
  沒錯,是汗,說它是汗就是汗,不容許反駁。只見雫面紅耳赤蹲下去,狠狠地瞪著始,向他做出無言的抗議。
  因為不管說什麼都可能會被罵,所以始避開她的目光,直接站了起來。
  月她們被始輕輕拉開,雖然反應沒有像雫那麼大,不過她們也害羞地坐在地上。
  「衣服是我的尺寸,所以坂上穿可能會有點緊……不過如果是寬鬆類型的衣服,他應該也能穿吧。」
  始一邊說著,一邊從『寶物庫』取出在城鎮隨便買的備用衣物拋給雫,再以鍊成造了圍住四方的土壁,製造出簡易的更衣室。
  同時始也回收飛石索,光輝等人瞬間倒下。雖然雫及時接住鈴,光輝與龍太郎卻是砰的一聲倒在地面,聽聲音就覺得似乎很痛,不過他們是勇者與其搭檔,一定沒問題吧。
  「谷口的衣服……就尺寸來說,她只能穿月的衣服吧。」
  「……嗯,我有件衣服和她現在穿的很相似,我拿出來給她。」
  月從自己的『寶物庫』取出給鈴用的替換衣物時,始的目光從希雅移到香織身上。但是,這時好心的希雅走上前。
  「那麼雫小姐的衣服就用我的——」
  「請饒了我吧。」
  雫意外地下跪求饒,希雅大叫「為什麼!?」,吃驚地豎直兔耳。
  「不,那是當然的吧。因為妳只有那種過度暴露的衣服……與其說是衣服(?),倒不如說是衣服(笑)呢。」
  「始先生對我的服裝有什麼意見嗎!?而且你說的衣服(笑)是什麼意思!?」
  希雅明明是擅長近戰者,服裝卻只有覆蓋住女生的重要部位。
  「我、我說小雫,沒事的,我有適合小雫的褲裝。因為在王都購物時,我一看到就覺得小雫穿一定很好看,所以就買下來了,所以妳不要一副已經做好覺悟的悲壯表情好嗎?」
  「摯友!妳是我的心靈之友!我的香織!」
  看來她似乎相當不想穿希雅的衣服,雫表現出的喜悅模樣,甚至有點破壞了她的角色性格。
  希雅有如抗議一般擺動兔耳,口中喃喃自語「我不明白……」,不過誰也沒去理她。
  差點就要誕生一位露出雙臂與肚臍,胸前還大開的劍士了。雫逃過危機後把光輝等人叫醒,向他們簡單俐落地說明狀況,並催促他們進入簡易更衣室。
  月以魔法製造出類似溫水蓮蓬頭的降水,在清洗身體的同時,彷彿連疲憊的心靈也一起洗淨了。
  在月等人整頓身心的期間,始默默警戒周圍,並進行回收阿剌克涅的作業。
  始對周圍一帶進行相當範圍的鍊成,其中也包括天花板和通往巨樹的路線,所以除非敵人使用空間轉移,否則他們不會再受到乳白色史萊姆的奇襲。
  多虧焦土作戰的效果,視野變得非常遼闊,就算有別的魔物存在,應該也會跟路上化成焦炭的『物體』步上相同的命運。所以應該可以認定,這個樓層暫時是安全了。
  話雖如此,始仍是不會放鬆戒心。
  「……主人啊,希望您差不多也理會一下妾身吧,更衣室也獨缺妾身的分……」
  當始正在嚴肅地思考的時候,背後傳來一道戰戰兢兢的聲音。
  那是直到剛剛都一直在痛苦掙扎的廢龍。眾人的視線角落都有看到她,但是廢龍似乎很忙碌,所以大家都對她視而不見。
  她明明是唯一最初就能承受快樂試煉的人,結果卻一直痛苦掙扎到最後,真是令人搖頭。
  始回頭瞥了緹奧一眼,然後問了一句——
  「咦?妳還在嗎?庫拉魯斯小姐。」
  「!?主、主人呀,您還要玩這招嗎?那個、這種體驗雖然既新鮮又舒服,但還是有點……您差不多可以恢復平常的說話方式了哦?稱呼也和平常一樣就行了哦?」
  「討厭啦,妳在說什麼呢?我的說話方式和平常一樣,而且庫拉魯斯小姐就是庫拉魯斯小姐呀。啊,請妳別再往前靠近一步。」
  「!?主人~妾身錯了!妾身太得意忘形了!妾身會反省的,請您恢復和往常一樣吧!!」
  「……」
  緹奧少見地嚎啕大哭,她爬行到始的腳邊。
  始以無情的眼神看著緹奧,緹奧雖然臉頰微微泛紅,但是她似乎難以忍受被當成陌生人又以姓稱呼她,目前並沒有失控的跡象。
  就始而言,他原本還以為這樣緹奧還會高興,所以看到緹奧似乎真的很傷心,始心想終於找到有效的處罰方式,頓時心中一喜。
  看到始的嘴角揚起,緹奧身體一顫。
  或許是想像到有可能就這樣一直持續下去,緹奧的表情更加悲傷了。
  「嗚嗚,主人啊,求求您了……稱呼妾身緹奧吧。」
  緹奧終於開始懇求始,始心想總算給了變態一個教訓,他的心情非常滿足。
  緹奧沒有發揮變態性格時,那純粹悲傷的模樣,在她美麗的容貌與凌亂的和服襯托下,非常激起人的嗜虐心理。
  始抱持邪惡的念頭,心想再懲罰她一下吧。客觀看來,始非常有資格擔任變態的主人……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始本人並沒有自覺。
  「真拿妳沒辦法。妳是無藥可救的變態這件事,這時候就姑且不論,請妳自重一下吧——緹奧。」
  始聳了聳肩這麼說完後,緹奧頓時笑逐顏開,展現出與不符妙齡美女外表的少女笑容。她的笑容充滿魅力,連始也不禁目眩神迷。
  緹奧知識淵博、思慮周到,對人心掌握透徹。她對於與別人的交際往來努力不懈,遭遇突發事件也不失冷靜,個性勇敢果決,戰鬥起來強力無比,而且重人情、不忘義理,也有絕佳外貌。
  只要不是變態的話,真的是非常好的女人……
  「真的是,為什麼妳會這麼令人遺憾呢……」
  始在內心煩惱「果然是因為我的錯嗎?」。
  沒錯,在屁股插上Pile Bunker的事件就是一切的元凶。
  對,一定是吧,我早就知道了,一切都是我的錯。始在內心對自己吐槽,同時用充滿悲傷的眼神看著緹奧。
  「怎麼了嗎?主人。」
  「……不,沒什麼。別說了,妳也去換個衣服,讓自己清爽一下吧。」
  「嗯,是了……主人也可以幫妾身換衣服哦?也可以清洗妾身身體的每一吋哦?」
  始鍊成緹奧用的簡易更衣室後,緹奧看著始,眼中懷著期待說出這樣的話。
  始心想「妳的自重到哪裡去了呢?」,對她翻了白眼,同時取出了手榴彈。
  「……是嗎?那麼難得有這個機會,我幫妳把表皮連同髒汙一起炸掉吧。」
  「!?妾、妾身立刻去換衣服!」
  緹奧揮手反對,消失在簡易更衣室中。
  始看著變成無藥可救龍人族的緹奧背影,腦中不由得浮現了『責任』兩字。始臉上浮現乾笑,彷彿想要擺脫那兩個字似地搖了搖頭。
  不久後,全員一副清爽的模樣從簡易更衣室走出。
  果不其然,姑且不提光輝與鈴,這次連龍太郎似乎也非常沮喪。他們垂頭喪氣,彷彿背上背負著沉重難耐的重石,周身有如使用了特殊魔法一樣,籠罩著愁雲慘霧。
  即使因媚藥效果而失去理性,自己做過的事卻仍留在記憶中。
  緹奧推測這次試煉是為了考驗快樂地獄後的人際關係,以及同伴間的羈絆。彷彿在證明緹奧的推測是正確的一般,光輝等人的關係顯得極不自然。
  光輝和龍太郎都不敢與雫和鈴面對面,與她們保持著微妙的距離。鈴也不見往常的笑容,她低著頭,面紅耳赤地躲在雫的身後。
  雫雖然也設法勸慰,不過畢竟事態特殊,所以都效果不彰。
  同伴之間差點就發生了強暴事件,所以他們會感到尷尬和深沉的罪惡感,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尤其鈴是女生,她不只差點與同伴發生關係,還醜態畢露,所以她的精神應該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鈴,忘記吧?那是無可奈何之事,而且沒有跨越最後那一線,所以忘了才好。每個人都有一兩個不願想起的回憶嘛,對吧?」
  「……小雫雫。」
  「妳知道嗎?我曾經突擊色情遊戲販賣區,大聲議論包裝上的女孩子哦?周圍的男性顧客那時是用怎樣的眼光看我……光是回憶起來我就感到鬱悶……」
  附帶一提,突擊的主謀是香織,一起議論的人也是香織。兩位美少女談論有年齡限制的遊戲……結果兩人被店家禁止進入,真是一場悲傷的事件。
  始等人的目光射向香織,香織說著「不要看我……」,她蹲下身子並用雙手遮住臉。
  「……小雫雫,妳對色情遊戲有興趣嗎?」
  「我才沒有!那是、對了,那是不幸的意外事故。」
  「……哈,哈哈哈,討論色情遊戲的小雫雫……噗哈哈。」
  「鈴,妳笑我就太過分了……」
  儘管嘴上這麼說,但是看到鈴笑了,雫似乎也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因為不管怎麼安慰都沒效,所以雫在不得已之下,只好搬出封印在記憶深處的黑歷史,靠著犧牲自己,試著喚起『羞恥的共鳴』……
  鈴似乎稍微振作了精神,這一記強烈的烏龍球總算踢得有代價。
  雫不愧是有時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安慰高手。
  實在太了不起了!始、月、希雅、緹奧等四人都在心中為她鼓掌。
  看到雫和鈴的情況,原本低著頭的光輝抬起頭說道:
  「……南雲,那個……給你添麻煩了,感謝你阻止我們。」
  「是啊,沒錯,你幫了我們大忙,南雲,真是多謝你了。」
  緊接在光輝之後,一直尷尬地別過頭去的龍太郎也向始道謝。
  「對,你們要好好感謝我,記住我的大恩大德,片刻也不能忘記我的恩情,然後,緊急時抱持不惜成為肉盾的覺悟回報我。絕對別想賴帳哦?否則我就算是追殺到天涯海角,也要你們償還我的恩情。」
  始的台詞完全像是放高利貸的流氓。
  因為始一向言出必行,所以一旦逃債,他可能真的會追殺到天涯海角也要討回人情。
  對於別人的道謝,他似乎完全沒有謙虛的精神。
  光輝與龍太郎面面相覷,彼此的表情就像背負巨額債務的詐欺被害人,他們不自覺地露出苦笑。
  雖然被救的代價似乎很高,不過實際上也沒有傷害到身為重要同伴的女生們,所以多少沖淡了尷尬的氣氛。
  「八重樫、谷口,妳們露出什麼同情的眼神啊,妳們也一樣哦?」
  「「!?」」
  雫和鈴嚇了一跳,她們的表情也和光輝與龍太郎一樣,簡直就像被可怕的討債人盯上一樣。
  因為彼此都成為債務的連帶保證人,這層強力羈絆化解了大半光輝等人之間的尷尬氣氛。
  在那之後,始他們沒有再遭遇乳白色史萊姆的襲擊,順利地往前進,終於抵達巨樹下。這次也一樣,巨樹的樹幹出現樹洞。
  進入洞中後,果不其然,洞口封閉形成密室,腳下與上次一樣有魔法陣發光,始等人的視界頓時被強烈的閃光染成白色。
  「嗯?轉移了吧?」
  「……嗯,你看,始,那邊有出口。」
  始他們轉移到的地方是與巨樹樹洞一模一樣的洞中。一瞬間,始還產生了沒有轉移的錯覺,不過往月所指的方向看去,始點頭同意確實是轉移了。
  始往周圍環視一遍,看來每個人都轉移過來了,一個人也沒少,使用魔眼石也感覺不到假冒者的存在。也就是說,這次是叫他們直接前進的意思。
  始等人彼此點頭確認後,一起朝射入光芒的出口前進。
  然後,當始等人從洞的出口走到外面,就看到令人吃驚的光景,讓他們頓時說不出話來。而最先將感想脫口而出的人是始。
  「這景色……簡直就像是費雅貝魯根。」
  月等人也點頭認為確實如此。
  洞口外是一條通道,但首先,那條通道不是普通的通道。
  那條通道彷彿引導始等人似地延伸而出,雖然看起來非常堅固,但那竟是連接了洞口、寬度約五公尺的巨大樹枝。
  始他們回頭向背後看去,存在於眼前的是一棵無法目測直徑大小的巨大樹幹。也就是說,始他們所在之處是巨樹的巨大樹枝根部。
  而延伸出去的樹枝通路,與巨樹其他像這樣伸出的樹枝在空中糾結,形成複雜的空中迴廊。
  雖然始說『像是費雅貝魯根』,不過那句話尚不足以形容,因為不論是規模、複雜程度以及壯觀程度,都是費雅貝魯根所不能比較。
  就某方面來說,那是會令視覺產生錯覺,類似視覺陷阱的空中庭園。
  「這裡仍是地下空間,這一點不會有錯,但……」
  抬頭往上看,看得見像是以石壁構築成的天花板。在巨大無比的地下空間中心處,聳立著一棵彷彿連接天地的巨樹。
  只不過,異常的是在巨樹上方看不見盡頭——因為它貫穿了天花板。
  如此不尋常的巨樹,在這個世界會有那麼多株嗎……
  「……大樹?」
  月說出她的推測,希雅也點頭附和。
  「應該就是大樹吧,也就是說,這裡是大樹正下方的空間嗎?」
  「可是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在地上看見的大樹是……」
  香織彷彿被大樹的規模震懾了,顫抖著聲音說道。
  只見原本手掌輕撫著下顎一直在思考的緹奧,這時開口說道:
  「嗯,這棵樹就是大樹烏亞•阿魯托沒錯,而地下的樹幹長出樹枝,這就代表真正的樹根埋在更深的地下。那麼,地上看見的部分就只是大樹末梢的部分了吧?真是想不到,妾身活了這麼久,世界竟然還有令妾身驚奇之事,原來地上的那棵大樹竟然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大、大樹真正的體積會有多大呢?」
  光輝以驚愕的語氣提出疑問,但是沒有人能夠回答。
  重新體認到大樹驚人的巨大規模,每個人都震驚不已,無意識地抬頭仰望上方。
  雖然視線前方被天花板的牆壁所阻,眾人仍是產生錯覺,彷彿看見了高聳入雲的大樹。
  有好一段時間,每個人都像在獻上敬畏之情一般,默默地持續仰望著大樹。
  就在此時,希雅的兔耳開始顫動起來。
  她似乎聽到聲音了。希雅心想「這是什麼聲音呢?」,擺動著兔耳,找尋聲音的源頭。
  希雅微微聽見了沙沙聲,不知為何,那個聲音令她產生生理上的厭惡感,而看來是從下方遠處傳來的聲音。
  那個刺耳的聲音令希雅皺起眉頭,她雪白柔滑的肌膚不知不覺間起了雞皮疙瘩,兔耳與兔尾的毛全都豎立起來。
  希雅對自己的狀態感到疑惑,同時從樹枝通道的邊緣往下窺視。
  「嗯~太暗了所以看不見呢……看我用身體強化提升視覺能力。」
  希雅在提升視力的同時,更加提升了夜視能力。
  然後,她瞬間僵住了。
  「?怎麼了?希雅。」
  希雅沒有回應,她的兔耳與兔尾以前所未有的狀態豎立起兔毛。
  兔耳與兔尾彷彿面積變成兩倍一般,變得毛茸茸的,而且兔耳與兔尾都伸得直挺挺的。
  看到希雅的異常反應,始感到訝異,於是同樣往下方窺視。因為始有『夜視』與『遠視』的技能,所以能夠清楚看見遙遠下方的空間,沒錯,看得很清楚。
  然後,始整個人也僵住了。
  「……始、始?怎麼了嗎?」
  「始同學!?」
  「主、主人啊,您沒事吧?」
  始非但動也不動,甚至連旁人也看得出,他全身冒起了雞皮疙瘩。月等人不知發生何事,憂心地呼喚始。
  只見始宛如忘記上油的機械,以生硬的動作回過頭來。
  看到他的表情,不只是月她們,連光輝他們也驚愕地睜大雙眼。
  本該是目中無人、大膽狂妄的始,卻好像因恐懼而戰慄似地臉色蒼白,他到底看見什麼了呢?
  始專注地凝視著月,口中小聲地說出「啊啊,心靈受到淨化了」這句意義不明的話之後,接著他簡短地說道:
  「……惡魔,有惡魔。」
  「「「「「惡魔?」」」」」
  始的這句話沒頭沒尾,聽得每個人都一頭霧水。
  光輝、龍太郎以及鈴看著始,眼神就像在說「眼前確實有個像是惡魔一樣的傢伙」,結果被始本人神速地使出彈指神功,打得他們眼中泛淚。
  「呃~南雲同學,你說的惡魔是指……那個惡魔?」
  雫以微妙的目光看著痛得流淚的光輝等三人,想像著聖經裡出現的惡魔,對始提出疑問。始看出她誤解了,於是搖頭說道:
  「不是,是更凶惡的傢伙,地獄的惡魔根本沒得比。那是你們也熟知的一群黑色傢伙——廚房的惡魔啊……」
  這傢伙在胡說什麼啊……光輝等人瞪著始。
  始並沒有特別在意,他取出一架十字浮游砲,操縱其飛到下方。然後,始高舉小型水晶顯示器給眾人看。
  月等人窺視水晶顯示器,在細微的雜音之後,映在他們眼前的是……
  「「「「「「!?」」」」」」
  是那些傢伙!相傳只要發現一隻就代表有二十隻存在,受到人們所恐懼,素有黑色惡魔之名,※日文拼音開頭第一個字母是G的可惡傢伙。那是總是鬼鬼祟祟潛行的混沌,牠們在陰影與陰影之間高速移動,靠著強韌無比的生命力,死皮賴臉地求生存。牠們是只要飛上空中,即使是在地球也能使出固有魔法,造成混亂與恐慌狀態的強者,是媽媽們與餐飲店的死敵。(編註:蟑螂的日文ゴキブリ,讀音為GOKIBURI。)
  牠的名字就是——蟑螂。
  有數百萬、數千萬,不,已經到了無法計算數量的蟑螂,在這個地下空間的底部蠢動。
  如果要比喻的話,那就像是蟑螂海,而蟑螂的浪潮如潮水般漲了又退。沙沙聲就是數量龐大的蟑螂活動所發出的聲響。
  「怎、怎麼給人家看這種東西……」
  「嗯~有好多~好多的G~」
  雫與鈴的臉色蒼白得跟始一樣,兩人別過頭去不敢觀視,身上都起滿了雞皮疙瘩。
  光輝與龍太郎也發出「喔喔……」的奇怪叫聲,全力移開視線。
  解除僵直狀態的希雅,雙手將兔耳折起摀住,淚眼汪汪地蹲在地上;緹奧算是情況比較好的,但是即使如此,她的臉色仍是有些蒼白。
  而香織則是……已經翻白眼了。
  「……始,燒掉牠們吧。」
  月一反常態說出危險的言論。
  翻著白眼的香織猛然睜開眼,頓時恢復意識,她似乎非常贊成月的意見。儘管全身起雞皮疙瘩,香織仍瞪大眼,表示驅逐的意志。香織反常地表現出好戰的姿態,口中喊著「分解!!分解!!」之類的危險詞語。
  「……我看還是算了,數量那麼多……萬一漏網之魚大量飛來要怎麼辦?」
  「「「……」」」
  數千隻的蟑螂成群結隊一起飛來——
  或許是想像了那樣的光景,月和香織臉色一變,頓時喪失鬥志,她們的精神似乎一瞬間就崩潰了。
  「總之只要別掉下去就沒事的……大概。我們往前進,快點攻略完吧,繼續停留在此可能反而更會遇襲。」
  聽始這麼一說,全員的表情比平時更為認真,比平時更為肯定地點頭同意。
  於是始一行人在極粗的樹枝道路上前進。
  因為遠處有一塊由四條樹枝通道會合而成的廣場,所以一行人首先往那裡前進。
  儘管途中因為擔心蟑螂群會飛上來而提心吊膽,不過始等人仍是在樹枝通路之間跳躍移動,終於來到廣場。因為那個廣場差不多與住宅區中的公園一樣寬敞,所以也讓眾人有餘裕眺望周圍情況。
  「好了,該怎麼辦呢……有看到什麼嗎?」
  「……嗯,沒發現什麼……」
  「沒有耶。」
  「南雲,會不會是在大樹的另一側呢?」
  正當眾人環視整個空間,彼此交換意見的時候……
  ——啪啪啪啪啪啪!!
  眾人一直恐懼的聲音響起,那是昆蟲拍打翅膀的聲音,而且還是大量的昆蟲。
  「——!?」
  始等人表情僵硬,急忙確認大樹底部。
  果不其然,底部看得見宛如黑色海嘯的大批蟑螂,正拍打著翅膀,以猛烈的聲勢往上攀升。
  「可惡啊!!」
  「嗯~~!——『雷龍』!」
  「討厭啦~~!!看我把你們打飛!」
  「呀啊啊啊啊啊!!分解分解!!」
  「別、別過來啊啊啊啊!——『烈焰吐息』!」
  每個人都寒毛豎立,無法忍受的厭惡感使得他們發出吶喊,半無意識地使出最大威力的攻擊。
  始藉由奧爾康發射如雨一般的飛彈,月則是放出『雷龍』,希雅以德盧肯擊出炸裂散彈塊,香織發射分解的砲擊,緹奧噴出『烈焰吐息』,每個人大聲嚷嚷著使出絕招。
  光輝等人也瞬間一齊發出他們能使用的遠距離攻擊,只有雫意外地「呼咪~」的發出一聲奇妙的呻吟,意識已經快要斷線了。
  話雖如此,這真不愧是外掛角色的火力。
  下方的空中燃起火海,雷聲咆哮不斷。無數淡藍白色的波紋擴散開來,銀與黑的閃光竄動不休;純白的劍光飛閃,衝擊波如鐵錘般擊落。
  始等人發揮出壓倒性的殲滅力。如果場景是地上,在王國或帝國的軍隊面前展現那樣的火力的話,王國或帝國軍一定也只能逃避現實了吧。
  然而,即使施展如此強大的攻擊,在數量的暴力之前也只是杯水車薪。
  黑色海嘯發出令人害怕的昆蟲振翅聲,不管受到多麼強大的攻擊,海嘯卻仍是逼近而來,絲毫沒有衰退的跡象。
  ——這就跟攻擊大海也沒意義一樣。蟑螂海擴散至整個空間,有如鳥類採取集團行動一般,以整齊劃一的動作在空中自由飛翔。
  「嗚嗚,此、此處為聖域,不、不不容神敵通過——『聖絕』!!」
  儘管已經哭喪著臉,鈴仍是張開障壁。
  隨後,始等人所處廣場的上空更響起沙沙聲,湧上的蟑螂海嘯彷彿被重力拉扯,一口氣襲向始等人。
  一瞬之間,障壁外爬滿一片蠢動的黑色物體——既有因衝撞障壁遭到壓扁,而噴出體液的蟑螂,也有在障壁外爬來爬去的蟑螂。
  「——我不行了。」
  張開障壁的鈴差點失去意識,光輝及時攙扶鈴,同時拚命地鼓勵鈴。
  「鈴!別睡!睡著就會死啊!我們的精神會死!!」
  說得完全沒錯,光是活生生被蟑螂海淹沒,那就已是神代魔法也比不上的超強精神攻擊,肯定會造成精神異常,甚至會成為一生的精神創傷吧。
  「月,拜託妳再加一層防禦。」
  「……嗯,我絕對不會讓障壁被打破的!」
  月高舉起滿雞皮疙瘩的手臂,在鈴的『聖絕』之上,再多展開一層『聖絕』。
  「總覺得來到這個迷宮後,老是遇見這種事呢……」
  「嗯~果然不愧是以攻略其他大迷宮為前提的迷宮,或許難度被設定成比其他迷宮高出好幾個層次吧。」
  緹奧表情雖有些許僵硬,卻仍是冷靜地分析道。香織身子顫抖,語氣驚慌地叫道:
  「別、別別別冷靜分析了,得要想想辦法才行!」
  隨即,另一個冷靜的聲音向香織搭話了。那個人竟是剛才差點失去意識的雫,她露出格外爽朗澄澈的表情說道:
  「香織,別擔心,沒問題的,因為那些只是黑芝麻嘛。像是芝麻布丁、芝麻香鬆等等,我都相當喜歡哦,特別是『醬油口味的芝麻香鬆』很美味,非常下飯呢。」
  「怎麼辦!小雫已經快要壞掉了!!」
  雫的眼神已死。
  就在香織發出悲痛叫聲的時候,始心想只能再次展開殲滅戰了吧。始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準備起動『寶物庫』。
  然而,在他行動之前,異變就發生了。
  爬在障壁上的蟑螂一齊撤退了。
  始等人訝異不知發生何事,卻見蟑螂海就在他們眼前的空中凝聚成一個球體,然後以球體為中心,圍繞出一個圓環。
  巨大圓環的外圈另外又有圓環,接著無數縱列飛行的蟑螂開始排列在圓環各處,看到蟑螂逐漸在空中排列出幾何學的圖案,始的臉頰不住抽搐。
  「喂喂喂,難道說……牠們是要形成魔法陣嗎?」
  不管怎麼想事態都不妙,他們的本能正強烈地提出警告。
  始等人採取更猛烈的攻勢,想要阻止蟑螂形成魔法陣,可是一陣陣的蟑螂海嘯為了守護魔法陣,用自己的身體做為盾牌抵擋在前。
  那正是名符其實的肉盾,被炸死的蟑螂的屍骸如豪雨般降下,但是數量卻絲毫沒有減少的跡象。
  過沒多久,魔法陣似乎完成了,直徑將近十五公尺的魔法陣飄浮空中,發出強烈的暗紅色光芒。同時,中央的球體——乍看像是蛋的東西開始鼓動,噗通噗通地發出有如心跳的聲音。它蠢動得像是有東西從內側往外推,並且不斷地改變形狀。
  隨後,球體爆開,然後出現一隻全長約三公尺的巨大蟑螂。只不過,牠的形狀和飛舞在周圍的普通橢圓形蟑螂不同,而是有如扭曲的人型,形狀十分可怕。
  牠的身體有六隻長著刺的細細手腳,雖然乍看外觀像蟑螂,但是四肢前端卻有像是人類手指的構造,而牠的手指也全都有如利刃。
  牠的顏面有純黑眼睛,嘴部巨大而銳利,背上有三對六片透明翅膀,腰部附近長有尾巴。
  不管是釋放出的壓迫感,還是可怕的外觀,都令人確信牠應該就是這個大迷宮的最後守衛,同時也是試煉。
  「嘰~~~!!」
  『人型』發出令人不快的叫聲,全身罩上一層暗紅色的燐光。
  隨即,蟑螂聚集於『人型』的周圍,又開始形成魔法陣。
  看來『人型』可以自由操縱其他蟑螂。
  只見在新魔法陣的中央,開始形成數個小了幾分的球體。雖然不如『人』一般大,不過明顯會出現又大又特殊的蟑螂。
  「呿!別想得逞——!?」
  「……嗯嗯!?」
  始與月同時準備對魔法陣發動攻擊的瞬間,突然感到腳下有巨大的魔力洪流,於是停下動作。
  兩人立刻低頭往下看,乍看之下,腳下地面並沒有異常。
  不過,始擁有能夠看見魔力的魔眼,他明確地看見站立之處的下方——做為廣場的樹枝通道的裏側,不知何時有蟑螂聚集起來,正在形成魔法陣。
  恐怕對方是先在眼前大搖大擺地形成魔法陣,趁著始等人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魔法陣的期間,悄悄地也在下方排列著魔法陣吧。
  當始心想不妙的那一剎那,來歷不明的魔法發動了。
  只見暗紅色魔力穿透廣場直衝天際,宛如龍捲風一般,繞著螺旋往上噴發。
  因為光線強烈,始等人用手護著臉。
  有如爆炸一般的閃光籠罩周圍一帶,視界只看得見一片光芒。
  短短數秒後,光芒消散。
  卻見始等人並沒有受到傷害,似乎毫髮無傷的樣子。
  「……到底是怎麼回事?月,妳有什麼——」
  「異狀嗎?」三個字還沒說出口,話語聲便驀地停住。
  始看到月,頓時說不出話來。
  在這種時候始還看得入迷嗎?
  不對,正好相反。
  湧上心頭的感情既不是為月的平安而安心,也不是平時的愛憐,而是……
  ——厭惡之情。
  厭惡,不,或許就算說是憎恨也不為過,始對月就是感到那種深沉黑暗的感情。
  而這一點月似乎也是相同。月在始的身旁仰望著始,表情因憎恨而扭曲,眼中甚至含有殺意。
  「月。」
  「……始。」
  彼此呼喚熟悉的名字,同時表現出自己的不快感。
  「……我很憎恨妳。」
  「……我憎恨到想殺死你。」
  回過神來,黑暗的感情已直接噴發,同時不知不覺間,彼此也動了殺念。始用多納爾的槍口指著月的臉,月則是手上燃起蒼炎對著始。
  記憶中的始和月自己勉強阻止了自身動作,他們的本能在警告自己,這個狀況很不正常。
  如果沒有這股異樣感,始和月可能已經對彼此使出致死攻擊了。
  「喂,你們兩人到底在做什麼。」
  始和月的氣氛一觸即發,有個人憤怒地對他們大喊。那個人是希雅,她急忙阻止突然就要開始展開廝殺的兩人……
  「這種狀況你們還在嬉鬧,是要我殺了你們?」
  不對,她沒有想阻止,反而像是自己也要參戰一般出言威嚇。
  希雅的眼中充滿對始和月的激烈厭惡,她用德盧肯輕敲肩膀的模樣可以感覺到殺意,彷彿在表示——現在是在攻略大迷宮的途中,所以我才忍耐下來,不然我現在就粉碎你們!
  「啥?妳以為妳在對誰說話?妳這隻抱歉兔子。」
  「……小心我扯斷妳的兔耳再剁碎哦?」
  始對希雅抱持負面的感情,而那也近似於對月感到的殺意;月應該也是相同狀況,她的手好似真的隨時會伸向兔耳。
  話雖如此,這裡是戰場,是在大迷宮之中。
  始鞭策快要被感情左右的自己,環視周圍的情況。
  如此一來,他看見一個非常奇妙的光景。
  緹奧和香織也以憎恨的眼神看著始、月和希雅,始自己也感覺到面對兩人時的強烈負面感情不斷湧上心中,那種感情甚至強烈到令始想假裝失手射殺她們。
  始感到強烈的異樣感,畢竟就記憶所及,他不曾抱持過那樣的負面情感。大家至今一同克服困難,應該已經建立起堅強的信賴關係了,儘管如此,卻連過去的記憶也令始湧起憎恨與厭惡感。
  始心中的煩躁感逐漸增加,這時卻聽見一個格外熱情的聲音。
  「喂、喂,妳們想對南雲做什麼!妳們想對南雲動手的話,我可不會坐視不管哦!」
  是光輝,光輝在幫始說話,他狠狠瞪視月她們。
  從光輝的眼神中,感覺得出他對始抱持強烈的親愛之情。
  始被他嚇到了,因為始對光輝既沒有厭惡,也沒有好感。就是這份冷靜到極點的感情,稍微平息了突然湧現的負面情感。
  趁著始等人明顯出現異常的空隙,蟑螂大軍正再度侵襲而來。幸好月和鈴的『聖絕』仍在展開。
  障壁之外,『人型』製造出數個魔法陣與黑色球體,陸續創造縮小版的人型蟑螂。縮小版與『人型』相比,整體的造型扭曲變形,跟普通蟑螂——『小型』的配合也較鬆散。
  那恐怕是『人型』的劣化版吧,或許可以稱之為『半人型』,而『半人型』正在量產之中。如果說『人型』是首領,『小型』是士兵,『半人型』就該稱之為騎士吧。
  始他們之所以還能起內鬨,部分原因固然是『人型』還在準備戰鬥之中,不過最主要仍是要歸功於月與鈴出類拔萃的結界術。
  始原本因負面情感而沸騰的頭腦,如今也終於開始運轉。
  如此一來,他大概也能推測這次異常事態的原因和效果。
  從自己和同伴們現在的情感變化看來,自己的推測應該沒錯。
  「……看來剛才的魔法好像會將情感反轉,強弱的比例則是按照原本情感的強度而定。」
  「……嗯,雖然和你意見相同非我所願……不過你的判斷很恰當。」
  月儘管露出厭惡的表情,仍是同意始的推測。
  其他的成員似乎也相同,他們儘管面露厭惡表情,卻也無人有異議。
  「原來如此,這是考驗是否能靠記憶或羈絆克服反轉的情感,恢復原狀;或者即使懷抱著負面情感,卻仍是能相信過去的自己,一同挑戰困難……真是陰險的試煉啊。這試煉最惡質之處是在於羈絆愈深,反轉時的厭惡感也就愈大,而且……」
  緹奧針對試煉的意圖侃侃而談,說到一半的時候卻突然打住,臉頰泛紅地注視著爬在外壁的『小型』。
  被緹奧的目光吸引,始等人也注視蟑螂群,但心中的情感與記憶中的情感落差太大,令他們說不出話來。香織面露難以言喻的表情,喃喃地說道:
  「……看起來好可愛。」
  那樣也是問題,不,那才是最大的問題。
  面對既是敵人,同時也是就算抱持厭惡感也不需過問理由的黑色惡魔,始他們全員卻感覺可愛。在記憶中,自己應該是厭惡蟑螂到發現牠們就要消滅的地步。
  情感反轉的推測確實沒錯,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因為同伴之間的羈絆之深,所以才會彼此憎恨;因為對敵人抱持厭惡,所以會覺得心疼而下不了手。
  而這就是敵人的算計吧。特地準備蟑螂型的魔物,一定是蟑螂的外形讓人看了就感到厭惡吧。
  照這樣下去,始他們別說是無法相互配合,甚至會互扯後腿,結果不是會被『小型』的海嘯吞噬,就是會對『人型』與陸續誕生體長約一公尺的『半人型』心軟,然後成為牠們的餌食……
  一般來說,現在應該是危險萬分的情況。
  ……但是,在這裡的人們都不能以一般而論。
  「是啊,好可愛。這麼可愛的生物,我為什麼會急於撲殺呢?」
  「……一動一動的觸角、油亮的身體、忙碌移動的手腳,都好漂亮。」
  始與月都露出愛護可愛動物的溫柔表情。
  當然,他們的目光注視的是無數的『小型』,以及指揮『小型』的『人型』。
  對於有如蟑螂的終極進化形態的『人型』,始與月心中特別湧現親愛之情。
  兩人、不,在場全員的感知,都認為蟑螂是應該要非常受到疼愛的生物——就像是小狗、小貓,甚至小兔子一般,激起人保護慾望的生物。有誰能拒絕這群睜著圓滾滾的眼睛,要求「別欺負我們好嗎?」「跟我們玩吧!」的小生物呢?更別說是要傷害牠們了。
  所以——
  「是啊,真的很可愛——那麼,去死吧。」
  「……嗯,非常漂亮——總之,去死吧。」
  ——電磁加速式對物狙擊砲•修拉簡。
  ——空間魔法•震天。
  始與月同時發出凶惡的攻擊。
  加強了貫穿強度的紅色砲擊直線前進,將途中的障礙全部摧毀,包括『聖絕』的障壁、數量龐大的『小型』,以及為守護自己的王而擋在路線上的『半人型』,全都像是紙片般遭到粉碎。而砲擊所瞄準的目標,當然就是『人型』。
  「——!?」
  『人型』發出無聲的悲鳴逃離,牠全力迴避,絲毫沒有考慮如何防禦。話雖如此,修拉簡是發射瞬間就會到達目標的電磁砲,『人型』一開始就被打掉部分左半身,身體被猛烈擊飛。
  紅色閃光甚至擊碎了行進路線上的樹枝通道,在對面遙遠的牆壁上開了一個深洞。
  然後空間開始搖動。
  那並非是砲擊的振動,而是空間本身在劇烈震動。
  周圍的蟑螂企圖在『聖絕』消失的同時發動攻勢,但是卻被炸成球體狀。
  只不過,被炸飛的只是殘骸,『小型』無法承受空間震動產生的衝擊波,名符其實地粉身碎骨,『半人型』也被轟得不留原形,身體飛出。
  「咦?咦?咦~?」
  鈴發出困惑的叫聲。結界明明意外遭我方破壞,她正在焦急的時候,回過神來卻發覺周圍已經淨空,黑色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
  當然,被炸飛的只有在始等人周圍的蟑螂,與存在於這個地下空間,現在也正不停從牆壁和地面湧出的蟑螂總數相比,其實僅是非常少的一部分而已。
  話雖如此,那又如何?
  「真令人悲傷,只要不是敵人,我就不用殺死你們的說。」
  「……遺憾。」
  是啊,這些小生物當然惹人憐愛,當然很可愛,可以的話始不想殺牠們,甚至想和牠們做朋友。
  話雖如此,牠們畢竟是敵人。
  敵人唯有殺無赦。
  對付敵人既沒有感情好惡介入的餘地,也不需要慈悲。
  始的眼神閃爍凶惡的光芒,嘴角露出狂傲的笑容。
  月的表情消失,展現出吸血公主冷酷的一面。
  「……喂,小不點,那傢伙由我來殺,妳可別礙事哦。」
  「……你以為你是誰?你才該退下,敢妨礙我,我會殺死你。」
  兩人似乎彼此都不爽對方,互相發出「哼!」的一聲。
  同時,始膝蓋一彎,月飄浮而起。
  前方可見黑色海嘯已經復活,現在正要朝著始他們湧來,海嘯的中心也看得見逐漸重整旗鼓的『人型』。
  後方的希雅等人想要喊住始和月。
  但是現在的始很難顧慮她們。
  因此,始不聽她們呼喊,取而代之的是轟的一聲,以衝擊聲回應。始踏出的腳步震撼廣場,在樹枝通道製造出坑洞。
  當雫和鈴「呀~!」的一聲,發出可愛的悲鳴時,始已經化成一顆砲彈飛出。
  『小型』的海嘯激起波浪,有如張開血盆大口,企圖將始吞噬。
  始的身體籠罩著紅光與電流,那是『金剛』與『纏雷』。此外,始更在周圍展開七架十字浮游砲,以始為中心畫圓盤旋,同時火力全開。
  炸裂散彈塊以驚人之勢射出,在擊中的同時擴散附在彈上的『魔衝波』波紋,在黑色海嘯的血盆大口中開出一個大洞。
  即使如此,靠著數量的暴力,仍是有『小型』成功接近始。然而,普通的蟑螂就算能夠近身,卻也是被始身上的紅色電流灼燒,或是受到『金剛』的防壁阻擋,被始的突擊所撞飛。
  連想要阻止一瞬間也辦不到。
  做為發動『空力』的證據,紅色的波紋宛如踩腳石,在空中連續出現。
  『人型』似乎感到驚愕,打算扭轉身體閃躲。
  「每個動作都是那麼惹人憐愛啊——但是給我去死吧。」
  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過空中,毫不留情地使出膝蓋飛踢。
  隨即發出一聲彷彿鋼鐵互相碰撞似的巨響。
  有如要換人接替一般,始落在一瞬之前『人型』所在的位置,『人型』則是以肉眼難以辨識的速度遭到擊飛。
  『人型』連要減速也辦不到,就重重地撞在大樹樹幹上,這時也響起鋼鐵互撞的衝擊聲。
  大樹的強度也不是橡樹可以比擬,堅硬度大概可比鋼鐵吧。
  然而,雙方雖然都擁有鋼鐵般的硬度,『人型』卻是深深地埋在樹幹之中。被始的膝蓋飛踢所踢中的胸口成放射狀破碎,身體各處的破洞流出白色液體。
  始憑空拿出奧爾康,下手毫不留情。儘管嘴上說稱讚蟑螂可愛,說這樣做自己也會悲傷,但是使出的攻擊卻總是殺意破表。
  然而,對手即使是蟑螂,再怎麼不濟卻仍是迷宮的最後試煉。
  沒有那麼簡單能夠打倒牠,但就在始即將扣下奧爾康扳機的時候——
  「嘰~~~~!!」
  刺耳的不協調音響徹雲霄。
  巨大的影子覆蓋在始的上方,抬頭往上一看,只見大批的『小型』形成巨大的魔法陣……
  隨後,黑霧噴出。噴出黑霧的不只是頭上的魔法陣,飛在始周圍的『小型』也噴出黑霧。
  始經過千錘百鍊的危機感全力敲響警鐘,告知他不可觸碰黑霧!
  「呿!」
  雖然想要立刻以十字浮游砲張開結界,可是……
  時間非常緊迫,實在說不準能否防住攻擊。
  就在那個瞬間。
  ——吼~~~~!!
  周身籠罩翡翠之風的龍,將始周圍的『小型』連同始一起吞噬。
  ——風與重力的複合最上級魔法•嵐龍。
  這是吸血公主的魔法,其龍口是可以吞噬一切的重力場,龍體內則含有數千數萬的風刃。
  同時,燃燒蒼焰的龍與纏繞雷電的黃金龍,襲向在上方形成魔法陣的『小型』,一瞬間便將其殲滅。
  ——炎與重力的複合最上級魔法•蒼龍。
  ——雷與重力的複合最上級魔法•雷龍。
  眼前是宛如鯨魚大口吞下魚群的光景。
  除此之外——
  「嘰~~~~!!」
  周身散發寒氣,有如水晶一般透明的龍,朝著『人型』襲擊而去,並且毫不遲疑地連同大樹樹幹一起啃食。
  『人型』在千鈞一髮之際從樹幹跳出,隨著大樹遭到凍結,寒氣的餘波也襲擊『人型』的半身。
  ——冰與重力的複合最上級魔法•冰龍。
  這時一條由白煙構成的龍,自上空降臨。
  「嘰~~~~!!」
  只見『小型』聚集在『人型』的周圍形成球體,成為覆蓋『人型』的肉盾。
  純白的龍噴出白煙吐息。
  被吐息打中的『小型』肉盾瞬間化為純白的石頭,在斃命的同時也失去浮空能力,化作白色的雨降下。
  ——土與重力的複合最上級魔法•石龍。
  這個魔法總稱為——五天龍。
  只聽見戰場上響起一聲毫無感情的聲音。
  「……死了嗎?」
  月輕飄飄地浮在空中,她在蜷曲的『嵐龍』之上,優雅地側頭表示疑問。
  這時一個帶有極大怒氣的聲音回話。
  「妳是在確認誰死了沒?該不會是在說我吧?」
  咚的一聲,始擴散著『空力』的波紋,降落在月的身旁。
  他的衣服有若干……不,應該說到處是磨破或割裂的痕跡。
  似乎是結界的展開有點趕不上『嵐龍』的風刃來襲,所以始的衣服遭到風刃割裂的樣子。
  看到始的落魄樣,月嗤笑一聲。
  「妳、妳這個傢伙!妳是打算連我一起殺死吧?」
  「……你真愛說笑,如果你會因為那種程度的攻擊就死,那就沒人會感到辛苦了。」
  「別說得好像一堆人不辭辛勞也想殺死我,小心我開槍哦。」
  「……別說得好像沒人想殺你,小心我放雷龍哦?」
  始和月彼此互相威嚇。
  事實上始沒有被來歷不明的攻擊打中,月的行動似乎也是建立在確信始不會死的基礎上。
  「……單獨突擊還差點死掉的人快給我退下。」
  「哈,妳自信過頭了吧。妳的龍完全無法收拾那傢伙,妳才該退下。」
  兩人在鼻尖快要觸碰到的距離互相瞪視。
  在這段期間,受到『蒼龍』與『雷龍』灼燒的『小型』如雨一般落下,『嵐龍』的風則是形成小圓頂,將落下的『小型』清除掉。
  在旁人看來,兩人的構圖倒也像是雨中互相依偎避雨的男女。
  或許『人型』也是如此感覺吧,只聽見從大部分遭石化的『小型』肉盾後面,傳來含有怒氣的咆哮。同時,「嗶~~」的聲音傳來,不同於先前的高音振翅聲響遍四周。
  下一個瞬間,『人型』高速振動六片翅膀飛出,牠的飛翔速度快到看不清身影。藉由高速飛行,牠將石化吐息的影響降低至最小限度,勉強成功逃脫。
  被獵物逃掉的『冰龍』與『石龍』翱翔於空中,對『人型』進行追擊。
  「……唔,好快。」
  正如月所說,『人型』的速度太快,兩條龍完全追趕不上。
  『人型』命令『小型』聚集在天花板附近後,自己衝進『小型』群中。
  短短數秒之後——
  原本聚集形成球體的『小型』猛然擴散開來,之後現身的是毫髮無傷的『人型』。不管是修拉簡第一擊造成的損傷,還是膝蓋飛踢造成的胸部粉碎狀,甚至凍結與石化的痕跡也都完全消失不見。
  「意思是牠能吸收小隻的蟑螂藉此再生嗎?」
  「……因為是那群孩子聚集而成的,所以能吸收牠們而再生也是理所當然吧。」
  一般來說,只要這個空間有『小型』存在,『人型』就能無限再生,而且考慮地下空間的所有牆壁現在仍不斷有『小型』湧出,狀況可以說十分絕望。
  當然,因為情感反轉了,所以就連危機感也轉變為佩服與稱讚。
  『人型』發出咆哮,彷彿表示第二回合開始,或者該說反擊開始。
  「嘰~~~~!!」
  只見黑煙冒出,『人型』本身固然不用說,周圍拱衛的每一隻『小型』身上也噴出黑霧。
  始毫不在乎地舉起奧爾康,而月更不由分說地派出『天龍』——但是在那之前,『人型』前方捲起的黑煙已畫出螺旋軌跡噴出。
  黑煙的龍捲風化為砲擊,逼近兩人。
  「呿!」
  「……嗯。」
  始與月順從本能提高警戒,他們不採取防禦,而是選擇了迴避。一瞬之間,兩人分別往左右跳開。
  黑煙伴隨強風從他們之間通過,直接命中背後大樹的樹枝通道。
  「喂喂……」
  始忍不住叫道。始瞇起眼睛,而在他目光注視之處,樹枝通道已經融化了。
  從融化之處剝落崩壞的樣子看來,那簡直就像是……
  「……腐敗了?」
  在距離始稍遠處,月也輕輕抽了一口氣說道。
  月的推測正確,黑煙的效果可以腐蝕觸及的對象。
  凶惡無比的砲擊只是見面禮。
  『人型』一邊大叫一邊飛出,相對於『小型』為了包圍敵人而呈弧線飛行,『人型』則是用一直線飛翔。
  因為月可以常時發動『天龍』這個高殲滅力的攻擊,所以『人型』大概認為月較具威脅,於是鎖定月為目標。
  月凝神戒備,準備以『蒼龍』迎擊,但這時發生更加超出預料的事態。
  「——!?」
  回過神來,『人型』已逼近眼前,月瞬間橫向『墜落』,在千鈞一髮之際,迴避『人型』伸出的利指。
  但是在『人型』通過之後,月的肩膀和側腹噴出鮮血,而且還咳出血來。
  「……風刃與衝擊波?」
  正是如此。仔細一看,飛翔的『人型』周圍出現白膜,那是因為牠突破空氣之牆,進入了超音速的境界。
  看來那些翅膀的高速振動並非只是為了飛翔,而是能在錯身而過的時候,形成切割敵人的風刃。此外,牠似乎更利用超速度與身體表面的凹凸,產生出衝擊波。
  才剛明白這一點的下一個瞬間,『人型』再度逼近至月的眼前。
  同時——飛彈也已逼近。
  「——嗯嗯!?」
  「嘰!?」
  在巨大聲響之後,隨之而來是爆炸火焰,然後震撼空間的衝擊與朝四周擴散的熱浪。
  只見『人型』從爆炸火焰中旋轉著身體飛出,或者該說牠似乎是被炸飛,好不容易再生的身體已有各處出現龜裂。
  然後——
  「呿!沒打死啊。」
  「……你那句話是在說誰?該不會在說我吧?」
  月小姐從始的背後探出頭,她的身上沾有若干煤灰,而且以冰冷的眼神瞪著始。
  月擁有固有魔法『再生』,只要還有魔力,就算頭被砍下也能再生。但是,若是被砍下頭,得花上一點時間才能復活,而且不免會露出破綻。
  剛才『人型』的攻擊有可能砍下月的首級,所以飛彈的衝擊反而是救了月,因為如果是骨折或燙傷的傷勢,月很快就可以再生。
  話雖如此,月還是忍不住想抱怨,她打開『傳送門』,轉移到始的背後,用燃燒蒼焰的手指彈了始的背部一下。
  肩上扛著奧爾康的始回過頭來,並刻意移開視線。
  只見月小姐的額頭上浮現深深的青筋。
  「……你這個傢伙,想連我一起殺死。」
  「妳說笑了,如果那種程度的攻擊就能殺死妳,那就沒有人會感到辛苦了。」
  「……別說得好像大家都想殺死我一樣,小心我賞你一發雷龍。」
  月的眼神變得更加冰冷。
  ……感覺同樣的對話剛才好像說過了,不過在場沒有人可以吐槽他們。明明應該互相憎恨著彼此,但是看起來卻好像格外要好,不過果然這點也沒有人可以吐槽他們。
  只聽見彷彿空氣振動的聲音傳入耳中,同時始朝著月扣下多納爾的扳機,月則是發出寄宿在指尖的蒼焰。
  紅色閃光與藍色火焰從兩人的臉頰旁通過。
  然後漂亮地擊中不知不覺摸到彼此背後的『半人型』的額頭。
  這時沙沙聲響起,黑色海嘯逼近——那是籠罩著黑煙的『小型』,數量大約有數萬,或者是數億吧……計算數量也令人感覺無意義了。
  月輕巧地揮動手指,『五天龍』回到主人的身邊集合,然後宛如體現牠們的名字一般往天上攀升。
  「……嗯——『解放』。」
  只聽見清脆的彈指聲響起的同時,五天龍解放藏於體內的利牙。
  伴隨著雷鳴的咆哮,萬雷的花朵盛開。
  伴隨著爆炸的咆哮,殲滅的蒼焰焚盡整個空間。
  伴隨著暴風的咆哮,翡翠的風刀化成數千數萬的斷頭台。
  伴隨著地鳴的咆哮,純白的世界顯現。
  伴隨著凍結的咆哮,絕對零度的寒氣肆虐。
  天龍的咆哮將覆蓋天空的黑色海嘯與腐蝕霧一掃而空。
  「嘰~~~~!」
  月仰望天空,『人型』再度逼近,牠的身體已經再生完畢。
  月彷彿早有預料,任憑身體自由落下。
  而在月落下後的另一側,始已經將槍口鎖定『人型』。
  拖長尾音的一發槍響響起,可是飛出去的卻有五道閃光——那是同時瞄準頭、雙肩、心臟、胸膛的同時精密射擊。
  只見『人型』身影模糊,五道閃光貫穿的是『人型』的殘像,此時『人型』加快速度,閃現著兩道、三道殘像,一瞬間便繞至始的背後。
  伴隨著腐蝕的黑煙,四隻利刃的手襲向始。
  「……哈,果然是這麼一回事啊。」
  始一邊說著,一邊翻轉手腕,將多納爾的槍口朝著後方開槍。只剩一發的子彈射穿『人型』的右肩,改變『人型』的攻擊軌道。
  打得到始的攻擊只有兩隻左手,而始則是一面轉身,一面用奧爾康當作盾牌抵擋。
  一瞬間的交戰。
  奧爾康的表面因腐蝕的效果而變色,開始一片片地剝落,但『寶物庫』開始閃耀,隨後始將奧爾康收起。
  「嘰~!!」
  『人型』前傾倒下,始不知何時拔出休拉克,並把槍口抵在『人型』的側腹。
  連續的槍聲響起。
  『人型』再度身形一晃,高速移動拉開距離。
  往牠的腹部一看,牠似乎沒躲過其中一發子彈,腹部開了一個洞。
  始轉槍裝填子彈,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是將牠預設為神之使徒啊。」
  『人型』恐怕是解放者準備的『神之使徒』吧。解放者預想挑戰大迷宮之人遲早會與『神之使徒』戰鬥,所以安排能力相近的敵人做為試煉。
  『腐蝕』是『分解』,『再生』是『無限的魔力』,『風之刃』是『雙大劍』,『小型』是『銀羽』,然後是肉眼追之不及的『超速移動』。
  原來如此,難怪要以攻略四個以上的大迷宮為前提,才能來到這裡。
  就始的感覺,跟使出全力的諾因相比之下,『人型』的戰鬥能力似乎弱了不少,但是即使如此卻仍是威脅。如果只靠當初剛出深淵的始與月,大概也無法應付『人型』吧。
  始在心中暗道:「誰怕誰啊」,卻見『人型』一瞬之間突破音速之牆,逼近始而來。
  或許因為『五天龍』消失了吧,『人型』似乎將目標轉移為始了。
  始一邊回憶諾因,一邊做好準備。他不採取迎擊姿勢,而是向後跳躍。考慮到『人型』的速度,只是退後數公尺的距離並沒有意義。
  乍看之下,始的行動也像是畏懼退縮了,不過他的行動理由剎那之間便真相大白。
  「嘰~!?」
  因為正下方有雷擊之槍飛來,打在始一瞬之前所在的位置,而那正好是『人型』到達那個位置的瞬間,所以他完全被電子化的雷槍掃射打中。
  兩隻手臂折斷飛出,翅膀消失了四片。
  『人型』喪失高速移動的能力,而在絕妙的時機,多納爾與休拉克的閃光襲向『人型』。
  『人型』就像粗製濫造的提線木偶般激烈搖晃,身體被子彈射穿。
  隔了一拍之後,牠的形體宛如爆炸一般破碎四散,之後剩下無數的『小型』。
  「……打倒了嗎?」
  「不,雖然我確實射中全部的魔石了,但……」
  魔物具有可以稱之為心臟的魔石,『人型』身上則是有複數的魔石,數隻『小型』本身就是魔石。將魔石全部擊碎的結果就是『人型』無法保持形體,分解成原本的『小型』。
  然而始的表情仍然銳利,而且他的目光直視著天花板,映在魔眼石中的是無數如星光閃耀的暗紅色光芒。
  月隨著他的目光仰望天花板,她的眼中也看到那幅光景——數十隻的『人型』從天花板滲出。
  看來只是打倒一隻『人型』,並不被承認是成功攻略試煉。
  「看來是被我料中了啊。」
  「……嗯,有好多香織,真是惡夢。」
  香織……不對,是做為香織身體的『神之使徒』並非只有一人——看來始的預測是正確的。
  『人型』是模仿『神之使徒』,而試煉中竟出現複數的『人型』,這就是『神之使徒』並非只有一人的最大證據。
  隔了一拍之後。
  總數五十隻的『人型』一齊襲向兩人。
  「別扯我的後腿哦。」
  「……那是我要說的話。」
  紅色與黃金色魔力同時爆發,兩人的眼神都閃耀著兇猛的光芒。
  面對大迷宮最大的試煉,兩人並肩而立,露出狂傲的笑容。他們的模樣實在令人非常懷疑,他們的情感真的反轉了嗎?
  
  
  時間稍微往前回溯。
  始與月衝出之後,黑色海嘯再度襲擊希雅等人。
  鈴瞬間想要重新張開結界。
  「……」
  鈴感到一瞬間的猶豫。因為蜂擁而至的『小型』蟑螂海,對現在鈴而言實在非常可愛。舉例來說,那就像是一群小貓奔來要求玩耍的感覺。
  然而自己卻要張設結界拒絕牠們……
  就鈴的心情來說,她反而十分歡迎。來吧,撲進鈴的懷中吧!
  「喂,鈴!?」
  雫憤怒地叫道。因為原本就是看不順眼的傢伙,竟然還不做好自己的工作,在雫來說,她真的氣到想把這個辮子女一刀兩斷。
  「吹吧,山頂的紅風——『嵐焰風塵』。」
  好險在整個廣場被黑色海嘯吞沒之前,火焰龍捲風發揮了結界的功能。
  火焰龍捲風十分巨大,足以覆蓋整個廣場,即便是黑色海嘯,終究是『小型』生物的集合體,牠們只能被捲入旋轉的火焰龍捲風中成為焦炭,根本不可能突破龍捲風。
  「你們還不快振作一點,你們是為何而來?為了把自己的生殺大權交給應該與之戰鬥的對手嗎?」
  那嚴厲的語氣並不是只針對鈴,而且也刺痛不採取行動的光輝等人的耳朵。那毫無疑問是斥責的話語,光輝等人被說得身子一顫。
  仔細一看,緹奧伸出雙手,銳利的眼神注視前方。
  「對、對不起。」
  鈴忍不住道歉。
  「不用道歉,盡妳自己的職責吧,妳是『結界師』——『守護者』對吧?」
  「!是、是的!」
  在感情上來說,現在的鈴對緹奧抱持著負面情感,但是緹奧說的話非常有份量,令鈴不自覺地點頭答應。
  不知為何,緹奧明明應該是無可救藥的變態,明明負面情感不斷湧上,然而現在的緹奧卻有誰也不能無視的威嚴。
  「簡、簡直就是傳說中的龍人族啊!」
  希雅驚愕地大叫,彷彿看見難以置信的事物,以驚愕的眼神看著緹奧。
  「妳是誰!?」
  香織拔劍對著緹奧,態度有如遭遇未知的生物。
  緹奧的臉頰微妙地抽搐。
  「妳、妳們這些傢伙……失禮也該有個限度……不,這是我自作自受吧?算了,總之別管我了!魔法很快就會解開,你們好好看著前面。」
  希雅和香織露出難以接受的表情看向前方。
  隨後,火焰龍捲風宛如融入虛空之中,消失不見了。
  希雅等人原本全神戒備,以為黑色海嘯會再度攻來,不過意外地並沒有出現海嘯。
  「?啊啊,往他們兩人那裡去了呀。」
  希雅的目光看到始與月在在遠處與黑色海嘯戰鬥。
  看來即便是接近無窮盡的『小型』,為了對抗那兩人也沒有兵分二路的餘裕,但也可能純粹是『人型』的意識集中在始與月身上。
  對於不善於應付『小型』對手的希雅而言,這樣的發展是幫了她的大忙。只不過,想到那是得力於可恨的始與月兩人,希雅不禁一肚子火。
  話雖如此,這裡也並非沒有敵人,反而是更強力的敵人在等著他們。
  包圍廣場的是比『人型』小兩號的『半人型』大軍。
  敵人的數量超過兩百……不,牠們正以現在進行式增加中。
  牠們的數量多到只能從眾多『半人型』的縫隙中,看見始與月的身影而已,而且包圍網正一分一秒地變得嚴密,縫隙也快被填滿了。
  「喂喂,這下子可不是說下不了手的時候了,不動手我們就會被幹掉。」
  龍太郎流著冷汗說道。看來原本因為可愛而不忍下手,如今他已經斬斷遲疑了,他握起拳頭,終於擺出戰鬥架勢。
  「什麼!你打算要戰嗎!?」
  光輝驚訝地看著龍太郎,一副懷疑他是否瘋了的眼神。
  到了這個節骨眼,光輝似乎還在猶豫不決,雫帶著不悅的語氣說道:
  「光輝,當然要動手了呀,你也聽到我們的情感反轉了吧?現在我們懷抱的感情,並不是真正的感情,不戰鬥就會死。」
  「可、可是……對了,有南雲在!我們不必殺死牠們,只要專心防禦,南雲應該就會幫我們解決了!」
  雫的目光直視光輝,彷彿在說:你不是無法容許那樣的自己,所以才來到這個大迷宮的嗎?光輝被她看得狼狽不已。但是光輝仍是猶豫不決,因為比起雫這個討厭的人,交給最能信賴的始,應該才是最適當的解決方式吧。
  不過時間已到,他們已經用盡考慮時間。
  只見『半人型』一齊飛出逼近而來。
  開戰的第一擊是由希雅出手。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希雅彷彿要一吐湧上心中的負面情感似地,發出氣勢十足的吶喊。
  同時,空中出現巨大的紅色球體——劍玉。
  隨後響起連大氣也為之戰慄的衝擊與巨大聲響。
  直徑兩公尺的巨大金屬球被德盧肯擊出,化成一顆砲彈。
  金屬球行徑路線上的『半人型』遭到迎頭痛擊,牠的身體因被壓扁而扭曲變形,粉碎四散地飛了出去。
  包圍網頓時出現一個大洞。
  「小不點和虐待狂!我可不准你們放著我不管!」
  看來希雅憤怒的對象是月和始,大概是可恨的對手竟看也不看自己就衝入戰場,這讓她感到恥辱吧……
  只見希雅腳下地面破碎,她也像始一樣,踏步踩出坑洞,跳向劍玉的砲擊所打出的大洞中。
  她似乎打算直接前往始與月的身邊,不過……
  『半人型』可不放過她,牠們從四面八方殺到。
  「討厭啦,你們這些纏人的小傢伙!」
  希雅雙頰泛紅,面對前來阻撓的『半人型』,兇暴地甩動兔耳。
  『半人型』挾帶著音爆聲從正面逼近而來,而希雅也從正面揮動德盧肯痛擊。如此一來,只見『半人型』簡直像是彈珠一樣,輕易地被擊飛。
  或許因為『半人型』擁有近似鋼鐵的肉體強度,所以每當希雅揮動德盧肯,就會鏗鏗鏗的響起清脆的衝擊聲。每當聲音響起,就會有『半人型』朝四面八方飛出。
  沒有一隻能觸碰到希雅的身體。
  就算身上纏附著腐蝕霧,但只要德盧肯揮擊一次,隨之而來衝擊波就會將腐蝕霧全部吹散。
  即使想從全方位同時對希雅發動攻擊,連接著鎖鏈的劍玉配合著希雅的旋轉,也會將周圍一帶一掃而空。
  以希雅為中心,戰錘與劍玉交織而成的颶風,將『半人型』盡皆粉碎,正可說是暴風。
  「唔~~!真是痛恨缺乏殲滅力的自己。」
  因為希雅純粹是擅長近身戰鬥的類型,在數量的暴力之前,雖不至於敗北,卻仍是會被拖住腳步。
  遠處始與月儘管口中吵架,卻仍是聯手戰鬥(?),乍看之下似乎感情融洽的樣子。希雅朝他們瞥了一眼,不滿地鼓起臉頰。
  然後又有『半人型』從背後與側面襲來,這次希雅則是只靠一記迴旋踢便將其一同粉碎。兩隻『半人型』身體彎曲成ㄑ字型,牽連周圍的同伴,成為新的彈珠飛了出去。
  看到希雅在廣場前的空中大顯神威,香織語帶嫉妒地說道:
  「好厲害……」
  雖然香織本來就知道希雅很強,但是說實話,在這麼多次的對戰中,香織是第一次在近處看希雅戰鬥。
  明明自己也想飛到始和月的身邊,但是希雅的戰鬥實在既華麗又具有壓倒性的威力,讓香織不禁停下腳步。
  當然,面對在這段期間也不斷襲來的『半人型』,香織持續以大劍揮砍,或是用帶有分解魔力的銀羽彈幕將之擊落,所以香織本身也展現出壓倒性的戰鬥力。不過……
  (我的力量……是借來的力量。)
  她的腦中不禁冒出這樣的想法。
  「妳不是已經在梅爾基涅克服那樣的感情了嗎?」
  「咦?」
  緹奧讓火焰吐息如散彈一般擴散,並且一邊連續發射,一邊掩護光輝等人。她看了香織一眼,對著她如此說道。
  香織感覺自己的內心完全被看透了,心中的負面情感於是開始膨脹。
  不過緹奧卻是毫不在乎地繼續說道:
  「無論是怎樣的手段,得到手的力量就是妳的力量。更何況為了得到那個力量,妳還不惜改變自己的肉體對吧?所以別露出那種表情。」
  香織的視線忍不住朝緹奧看去,露出了一瞬間的空隙。回過頭的香織上方有『半人型』逼近,緹奧卻是看也不看,隨手發出風刃,輕易地將其斬成兩半。
  風刃銳利得可怕,就如同現在的緹奧一樣。
  「妳可以抬頭挺胸,香織。不論是妳的專情還是做出的努力,或是現在可以站在這裡這件事,妳都可以引以為傲。」
  「……囉嗦,不用緹奧說我也知道。」
  不知為何,明明內心既不爽又討厭,卻是令香織格外地難為情,甚至忍不住像是小孩子一樣出言回嘴。但是香織隱隱感覺得到,胸中有一股溫暖的感情。
  香織帶著有些遷怒的感情,扇形掃射分解的砲擊,所有在軌道上的『半人型』都有如風化一般化為塵埃。
  或許果然被她看透了吧,只見緹奧對香織微微一笑,接著繼續說道:
  「再說希雅也是特別的人,不是別人所能相比的。」
  確實,希雅很特別,她是亞人中唯一擁有魔力的人,而且又那麼強。
  正當香織這麼想的時候,緹奧搖了搖頭。
  「不是的,妾身不是在說她的能力,而是在說她的心。」
  「心?」
  「對,心。希雅原本就是兔人族,她的心是愛好和平,不喜鬥爭的。」
  可是那樣就無法實現願望。
  「儘管畏懼也要踏出腳步,儘管害怕哭泣也要戰鬥,持續陪伴在心愛之人與朋友的身旁。雖然世界似乎是將勇者的稱號頒給光輝,不過……」
  緹奧的視線移向希雅。
  「在妾身看來,光輝甚至是主人都不適合這個稱號。真正的『有勇之人』、『勇者』——應該是希雅•郝里亞吧。」
  對緹奧而言,同伴之中最對對方抱持尊敬之情的人,令人驚訝的似乎是希雅。
  發現這一點固然令香織吃驚,不過最令她震驚,或者該說最令她疑問的是——
  「……緹奧,妳的情感有反轉吧?」
  從她對香織的言行就可以看得出來,而且剛才也一直掩護無精打采的光輝,與因實力不足而陷入危機的龍太郎等人,現在也毫不隱瞞對希雅的敬愛之情。
  不管怎麼看,緹奧都不像有抱持負面情感。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就代表緹奧原本是討厭她們的……
  「哼,妾身看妳們不順眼,厭惡之情現在也不斷湧上……不過那又如何?」
  「咦?」
  緹奧的視線再度回到香織身上,她『深邃』且『沉重』的眼神,令香織不禁抽了一口氣。
  緹奧輕聲一笑,再度朝香織露出空隙的背後噴出火焰吐息,並且若無其事地說道:
  「若是會被感情的好惡所左右,那妾身也無法活到五百年了。」
  記憶與靈魂的指標,給予緹奧正確的判斷。如果曾經懷抱的思念有那麼容易遺忘,甚至被感情所左右,那她活過漫長歲月的心早就崩壞了。所以即使現在憎恨對方,但只要懷抱好感時的記憶仍存在,那麼緹奧•庫拉魯斯就絕不會被情感左右。不論是正面還是負面情感,是愛情還是憎恨,她的心都會全部接受並背負起來。
  緹奧繼續說道:
  「而且,在當為之事之前,妾身自己的感情微不足道。雖然妾身也看妳不順眼,不過記憶告訴妾身,在場之人都是妾身必須守護的人。」
  姑且不論是稱之為使命、情義還是義務,緹奧無論如何都不會背棄自己的職責。
  所以——
  「香織,賭上擁有天職『守護者』的黑龍緹奧•庫拉魯斯之名,妾身也會保護妳。」
  緹奧周身散發王者的霸氣,給予他人宛如大樹的安心感。她的眼中蘊含了鋼鐵的意志。
  她那在火焰與暴風中搖曳的黑髮,襯托著她驕傲宣言的姿態實在太過美麗,讓人著迷。
  「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戰鬥!」
  香織再次像個小孩似地賭氣回答,她的臉頰微妙地泛紅。
  香織心想,反轉情感的魔法真是厲害。
  大變態竟然看起來非常帥氣!
  恐怕緹奥是為了控制紊亂的感情,削除多餘的興趣嗜好之後,結果使得『龍人緹奧•庫拉魯斯』的一面全部浮現出來了吧。
  正常的緹奧既帥氣又美麗,是一個高貴完美的『姊姊』。
  香織感到格外難為情,準備像希雅一樣飛行而去。原本她就想到始和月的身邊,剛剛只是被希雅的赫赫神威所壓倒,一時停下腳步而已。當然,她是為了和希雅相同的理由,並不是因為關心兩人。
  不過,就在她即將要衝出的時候——
  「呀啊!?」
  「!!」
  一聲悲鳴傳來,那是香織熟悉的聲音。
  香織半無意識地回頭看去,卻見到坐倒在地的雫。
  看來她是踩到腳下『半人型』的體液而滑倒了。
  而這就造成致命的空隙。
  『半人型』籠罩腐蝕黑煙的手臂已經高高舉起。
  光輝在附近,他也有看到雫的危機。
  身後也有鈴。
  更何況只要緹奧發出火焰吐息,應該就不會有問題。
  不過這些雫能夠得救的所有可能性,香織全都拋諸腦後了。
  回過神來,香織已經拔出大劍,站在雫的身旁。
  「啊……香織……」
  「小雫……」
  香織絲毫沒有考慮解救雫的合理性與必要性。
  原本去追始和月是為了洗刷被拋下的屈辱,讓始和月見識自己的存在,但是這個理由也被拋到九霄雲外。
  身體不由自主地就動了。
  雖然方向性不同,不過香織對雫懷抱的負面情感等同於始,不,甚至更甚於始。然而她為了拯救雫,身體卻是比思考先行動了。
  香織感覺身體頓時一輕,原本盤據心中的雲霧也都消散了。
  香織的臉上自然地浮現笑容,那並不是會對抱持負面情感的對象露出的表情。
  「好了,站起來吧,小雫!沒有時間休息哦!」
  「咦?啊,好。」
  被香織拉著手,雫慌慌張張地爬起,她困惑地往香織一看,香織已經轉身背對雫,握著大劍對敵。
  「沒事的,我會守護小雫。」
  「啊……」
  雫的記憶在腦中閃過。
  那是對自己的死亡有所覺悟的時候——雫在王宮遭遇友人背叛,就在即將遭遇殺害的瞬間,摯友趕來相救。
  在那之後發生何事?
  沒錯,摯友——香織在保護自己之後,曾經死過一次。
  總是想要保護摯友,關鍵時刻卻無能為力,只能被摯友保護,結果摯友死亡了!
  雫的內心一陣刺痛,同時感覺原本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枷鎖,這時似乎毀壞了。
  雫自然而然轉身背對香織。
  並非是因為她憎恨香織,而是為了將背後交給香織,自己則是守護香織的背後。
  雫與摯友背靠著背,以強而有力的語氣說道:
  「謝謝妳,香織,我沒事了,妳的背後由我來守護。」
  雫拔刀一斬。
  她的拔刀術比先前更加鋒利,一擊便將『半人型』斬成兩半。
  「好!」
  銀羽四射,回復魔法的光芒流動,香織將魔力、體力和傷勢全部一起回復了。
  「緹奧!這裡由我和小雫應付,相反側拜託妳了!」
  「好,瞭解!」
  緹奧立刻回答,她看著香織的眼神像是在誇獎「這樣就對了」。
  她們站在三角形的兩個頂點的位置,圍住光輝、龍太郎和鈴。
  光輝依然因為對敵人手下留情而表現失常,龍太郎也因負面情感而焦躁,無法完美發揮功力。鈴也因為兩人的動作與平常不同,限制行進路線的結界無法妥善配合。
  不過,只要香織和雫以及緹奧掩護大部分的範圍,剩下要應付的就只有正面與上方。而上方也……
  「喝啊啊啊啊啊!!」
  希雅使出氣勢十足的一擊,淡藍白色波紋擴散開來,將正要從空中襲擊光輝等人的『半人型』全部擊飛。香織頓時笑容滿面,抬頭仰望上方。
  「希雅!」
  「上方由我負責!」
  希雅似乎折返回來,選擇與香織她們一起戰鬥了。至於理由……從她泛紅的臉頰、向緹奧瞥去的眼神,以及聽覺優秀的兔耳,大概就可以推測得到了吧。
  於是超攻擊型的據點完成了。
  即便『半人型』是模仿『神之使徒』的魔物,牠的性能終究是『人型』的劣化版,數量的暴力固然是其強勢之處,不過……
  即使如此,在現在的她們面前,『半人型』已經不足以成為試煉了。
  
  
  總數五十隻的『人型』,那就等於是五十名的『神之使徒』。
  牠們全都帶著殘像衝出。
  同時降下的是壓縮過的腐蝕黑煙,拳頭大的黑色砲彈急速逼近始與月。
  不知為何,始並不迴避,而是從『寶物庫』取出大盾防禦黑色砲彈。
  巨大盾牌不止是遮蔽始,甚至也遮住月的身影,成為擋住腐蝕雨的傘。
  「哪有那麼簡單就讓你突破。」
  由於經過壓縮,所以腐蝕的強度似乎有所提升。黑煙的砲彈一瞬間便腐蝕大盾的表面,讓大盾的表面變得破爛斑駁。
  『人型』殺向無法行動的始。
  隨後——
  「——『壞劫』。」
  正上方降下沉重的壓力,這裡說的壓力並非精神上的壓力,而是物理上的超重力。
  仔細一看,月的身影出現在遙遠上方。直到剛才她都還一直躲在始的身後,為何會出現在上方?——始揭示了答案。
  始不抵抗連自己也壓碎的壓力,將大盾收入『寶物庫』的同時往下墜。在與殺來的『人型』一起下墜時,只有始背向衝入身後閃耀著光芒的膜——『傳送門』。
  那是月所使用並且留下來的『傳送門』。
  始之所以不迴避腐蝕雨,選擇以大盾防禦,既是為了不讓敵人看見月使用『傳送門』轉移,同時也在布局要繞至『人型』們上方。
  上與下,位置瞬間交換,這次則是始從『人型』之上降下大雨。
  那是由五十架十字浮游砲所灑下的炸裂散彈塊之雨。
  如果不必操作戰鬥機能的話,對於發動『瞬光』狀態的始而言,遙控五十架十字浮游砲可說是輕而易舉。
  頓時眼下開滿了火紅的花朵。
  『人型』畢竟具有強大的機動力,能夠產生多重殘像。牠們幾乎都穿過致死的彈雨,朝著上空飛翔而來。
  話雖如此,『人型』似乎也無法毫髮無傷,大約有七隻的『人型』被剛才的攻擊擊落至地底;飛翔而來的『人型』之中,也有許多個體受到嚴重的傷害。
  『人型』彷彿要回敬剛才的攻擊一般,將腐蝕的砲擊集中形成極粗的長槍,從下方往上發射。
  「——『禍天』。」
  如果把月比喻為母星,環繞在她周圍的禍星就是守護衛星吧。禍天之星形成超重力場,吸引腐蝕砲擊,使其偏移軌道,傷害不了母星任何一處。
  這時有三隻『人型』飛來,紅色的閃光同時破空而至。
  月用手指指揮『禍天』,使始射向自己的子彈彈道偏移。
  如此一來,偏移的子彈宛如預先設定好目標似地,命中急速逼近的三隻『人型』。
  「——『炎彈』。」
  那是五十個全部由蒼焰壓縮成子彈尺寸的炎彈。這是月獨創的魔法,能夠將炎屬性最上級魔法『蒼炎』壓縮與分割,爆炸性地增加彈數與破壞力。尋常魔法使若是看到如此絕技,一定會忍不住尖叫。至於魔法名稱是初級魔法的名字,這就不予置評了。
  月彷彿要回報始的子彈一般,將五十顆炎彈直朝始射去。
  始在收起十字浮游砲的同時,朝著月衝去。
  他更以『空力』在空中泛起波紋,同時將圓月輪投擲至直擊而來的炎彈前方。
  在空中,半數圓月輪的中洞對著前方,另外半數則是朝向別的角度。
  結果不言自明。經過圓月輪的『傳送門』功能的傳送,蒼炎彈襲向從月的左右與下方逼近的『人型』。
  雖然有兩隻『人型』勉強躲過,不過一隻因為太靠近月,所以被超重力場拉住,在動作變得遲鈍之際,準確地遭到蒼炎彈擊中。
  另外,始完全躲過蒼炎彈的彈幕後,追擊在始背後的數隻『人型』也一併成為蒼炎彈的餌食。
  始繼續前進,通過月的身旁,一拳揍向逼近的『人型』。
  那是藉由義手施展出的『振動粉碎』與『魔衝波』的合併技。『人型』還沒有時間使用腐蝕黑煙便已遭毆打,連同交叉防禦的雙手一起被粉碎了。
  始的拳頭尚未收回,左側又有『人型』逼近,四隻手臂造成的殘像,看起來就像是千手觀音。
  始將右手的多納爾繞過左腋下,朝著後方開槍。
  即使在那樣的狀態,『人型』仍能一邊旋轉一邊迴避電磁砲的一擊,但是始的目光卻不知為何已移向從右側飛來的另一隻『人型』。
  取而代之的是吸血公主看著左側的『人型』,『人型』在迴避的同時將手伸向始。月則是伸出竄動著黃金電流的手指,戳向『人型』的太陽穴。
  剎那間產生出強烈的雷擊,然後雷的砲擊迸射而出。
  『人型』的頭部被完全消滅,牠甚至來不及發出悲鳴。
  同時,右側原本打算夾擊的『人型』,也因為始無視眼前的敵人朝自己攻來,在極近距離遭到電磁砲連射而消滅。
  「妳的天龍怎麼了?」
  「……對方的動作太過敏捷,巨大的身軀很不利,你連這都不懂嗎?」
  敵人自上空發動猛烈攻勢,始與月靈巧地分開,讓敵人從彼此中間通過。同一時間,重力球將敵人停在始的眼前,電磁砲毫不延遲地將其一槍轟爆。
  「先前妳不是有將魔法細分化嗎?別用五天龍,使出萬天龍吧。」
  「……效率太差了,你是笨蛋嗎?想死嗎?」
  兩人彼此大眼瞪小眼,消滅逼近彼此背後的敵人。
  「既然妳這麼說,那妳一定也有『效率不差的方法』吧?」
  「……有又如何?」
  「有就趕快拿出來用好嗎!?」
  始大聲叫道,同時有四隻手臂襲向他。始用多納爾與休拉克以及十字浮游砲擋下,靠著『金剛』防禦腐蝕的黑煙。
  隨後,月頭下腳上,從始的跨下通過,發射蒼炎彈。
  『人型』雖想後躍躲避,卻被始將休拉克傳送進『寶物庫』的同時,以義手抓住固定,以至於無法閃避,被蒼炎彈從跨下直直貫穿腦門。
  始絲毫不看剛剛的戰果,朝著背後開槍,有隻『人型』原本想要衝撞倒立的月,立刻喪命在電磁砲之下。
  「……我現在正在準備中,因為那是非常高難度的魔法。」
  月靠著始的背,一臉不悅地說道。
  看來她由於在準備大招,所以一直沒有使用大規模魔法。她似乎將大部分的意識分配給『想像構成』,藉此構築魔法。
  就在此時,在距離月的正面一段距離的地方,可以看見『人型』正在形成魔法陣。身為魔法的專家,月認為那個魔法陣很危險,心中湧現強烈危機感。
  另外,始的正面則有一群刻意分散的『人型』,宛如散彈一般逼近而來,牠們身上全都籠罩著腐蝕黑煙。
  ——想要準確度。
  ——想要殲滅力。
  月和始彼此浮現這樣念頭的瞬間,他們不理會眼前的危機,轉身面向背後。
  同時,他們心中懷著絕對的信賴,彷彿那樣做是理所當然一般,一點也不擔心背後。
  兩人宛如照鏡子似地,彼此將背後交給對方——只是互換了面對的方向。
  「想得美。」
  「……別想得逞。」
  話一說完,他們立刻使出得意招式。
  魔法也有做為『核心』的部分,一般是看不見的。只要破壞『核心』,魔法的結構就會解除並崩壞,而魔眼石能夠看穿『核心』。
  始精準無比的精密射擊,不偏不倚地破壞了『人型』剛發動的魔法。
  而月這邊也創造出捲起黑色漩渦的凶星,凶星做為守護母星(月)的第二顆守護衛星,將敵人悉數吸引並吞噬——這就是重力魔法『絕禍』。
  飛來的腐蝕散彈即使擴散也是無用,全都被強制吸引於一處,一併遭到黑色重力球吞噬。
  「好了,剩下大概三十隻左右吧。」
  『人型』拉開距離,開始在周圍盤旋。看來洶湧的攻勢盡皆受阻,讓敵人稍微轉為謹慎了。
  始用多納爾敲了敲肩膀,對著月說道:
  「那麼月,妳的絕招還需要多少時間?」
  「……嗯,如果有始守護我的話,只要二十秒。」
  聽到她的回答,始露出笑容。
  「魔法解除了嗎?」
  「……嗯,始也是嗎?」
  「對,還不到厭惡的程度啦,大概就是覺得妳是讓人不爽的囂張傢伙而已。」
  「……好過分,嗚嗚。」
  「咦!?有必要這樣反應嗎!?」
  原以為月會反虧他,想不到卻聽見月悲傷的哭泣聲,始回頭看去。在戰鬥中目光離開敵人是大忌,不過這也證明他非常慌張,所以才會忍不住回頭。
  而哭泣的月則是——
  「……呵呵,始慌張了。」
  「……」
  看來她只是在惡作劇而已。
  始的額頭浮現青筋,可是不知為何他卻無法對月生氣。
  大概是因為月看著始的眼神既高興又愉快,令始怦然心動,以至於說不出話來。
  「快點準備吧。」
  「……嗯。」
  始嘆了一口氣,月的一個笑容就能令自己閉嘴,始只能無奈地重新注視敵人。
  月做了一個戰場上的禁忌行為——閉上雙眼。
  即便旁人也看得出,月是處於深層的專注狀態,她完全把生命交給始了。
  始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著色畫一樣,逐漸改變顏色。
  原本由白到黑,從光明至黑暗的心,如今則是反過來,從黑變白,由黑暗進入光明。
  『人型』似乎已經決定好下一步了,只見牠們有數隻留下,其餘一齊攻向始和月。
  數量驚人的腐蝕旋風和砲彈逼近。
  「我不會讓你們碰到月一根寒毛——『極限突破•霸潰』。」
  紅色魔力化為龍捲風,連接起天與地。憑藉著『極限突破•霸潰』,現在這個瞬間,始所有的能力膨脹至五倍。
  那是一股用龐大也不足以形容的壓倒性魔力洪流,朝著全方位釋放出衝擊波。因為始在發動『極限突破』時所放出的魔力洪流上,附加了『魔衝波』。
  逼近而來的黑煙瞬間被吹散。
  使用這個技能的話,縱使是始也有時間限制,有效時間一過,他就會感到強烈的倦怠感,到時將會暫時無法行動。
  然而始卻一點也不擔心,因為後續有搭檔接手。她有祕藏的魔法,可以結束一切。
  那麼始就沒必要考慮之後的事。
  只要此時此刻能守護心愛的搭檔就好了。
  始收起多納爾與休拉克,取而代之拿出兩門電磁加速機關砲『梅傑萊』。
  一分鐘可發射一萬兩千發子彈的怪物發出咆哮。
  那已可說是光之槍——一把綻放紅光,消滅射線上一切事物的巨大長槍。
  『人型』立刻散開。考慮到『人型』的機動力,機關砲粗糙的瞄準反而應該不利才是,不過……
  「「「嘰~~~~!?」」」
  數量驚人的子彈甚至互相形成跳彈,精密地貫穿敵人未來所處的位置。
  能力值上升五倍後進入『瞬光』狀態,知覺能力當然也大幅上升,現在的始甚至能以機關砲做出精密射擊。
  即使敵人想從背後攻擊,背後卻也有十四架十字浮游砲,展開令敵人不寒而慄的精密狙擊。
  前門有精密機關砲射擊,後門有全距離攻擊武器。
  正如始所說,那就是守護月的空中絕對要塞。
  ——實在無法接近。
  『人型』做出如此的判斷並未花費多少時間。
  話雖如此,對『人型』而言,那並非是多大的問題。
  因為襲擊始和月的『人型』,全都只是幌子。
  以大樹為盾,繞至相反側的數隻『人型』正在大聲呼喊。
  隨之而來的是從各處傳來昆蟲振翅與爬行牆壁的聲音,就連梅傑萊與十字浮游砲的巨大聲響也無法蓋過。這是因為『人型』呼喚出的眷屬,正從整個大迷宮……不,正從整個樹海聚集而來吧。
  「不會吧?最後的最後還給我搞這招?」
  在逐漸克服反轉感情魔法後的現在,聽到這個令人不願想像的大量聲音,即便是始,他的表情仍是為之僵硬。
  「還是說這是解放者在警告:神之使徒會像蟲一樣冒出來嗎?」
  就在始自言自語時,下一個瞬間發生一件事。
  地下空間全部的牆壁彷彿火山爆發一般,大量的蟑螂從中噴出。
  那個現象已經是用海嘯也不足以形容,應該形容是地下空間的牆壁縮小了吧。
  因為被噴出的蟑螂所遼蔽,牆壁和天花板固然不用說,連大樹也都看不見了。甚至看不見希雅等人的身影,無法得知她們的情況。
  如果能夠俯瞰這個地下空間,大概就能看見以始和月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巨大球體的光景吧。
  正可說是由數億甚至數十億蟑螂所圍成的密閉空間。
  始直覺地領悟到,這是大迷宮……或者該說是解放者們想傳達的訊息。
  ——別跟『神之使徒』正面作戰,擒賊先擒王,否則就會被吞噬。
  這就是解放者們的訊息吧。
  「若是這樣,那麼這個地下空間的某處就存在著『王』吧。」
  恐怕就是這麼一回事吧。『真正的攻略方法』是在屈服於數量的暴力之前,設法找出隱藏於某處的『王』,然後將其破壞。
  只不過——
  「我們沒義務遵守大迷宮的規矩。」
  始來到月的身旁,從背後宛如擁抱似地依偎著月,以十字浮游砲展開三層障壁。
  「最後五秒。」
  下一個瞬間,伴隨一個清脆聲響,始和月的身影消失了。
  因為蟑螂形成的密閉空間一口氣壓縮了起來。
  從壓縮率來看,中心處大概承受著深海等級的壓力,應該已是金屬也無法保持原樣的死亡領域。
  殘存的數十隻『人型』,聚集在壓縮之後的球體密閉空間周圍。
  只見其中一隻走上前,同時在球體開挖隧道。
  牠不斷地往中心處挖去。
  然後,照說應該會看見慘死的兩名大迷宮挑戰者……
  「嘰?」
  牠發出一聲的疑問叫聲,隧道前方看得見閃耀的藍色光芒。
  如天空一般清澈的藍光,宛如螢火般微弱、鬼火般陰森。
  『人型』不由自主地往後退。
  牠的後退是不自覺的動作,完全無視身為試煉的使命與身為魔物的本能。
  因為是生物根源的本能讓牠那麼做的。
  『那個藍光』很危險——純粹的恐懼襲向『人型』。
  然後隧道打開了。
  只見兩人就在前方。
  十字浮游砲的三層結界被破壞到只剩一層,最後一層也和十字浮游砲一起被往內側推擠壓縮。為了避免被壓死,始靠著自己的肉體從內側支撐著結界。
  睜大的雙眼之中,有如微血管破裂似地布滿血絲,始緊咬牙關的嘴角滴下鮮血。作為發動『金剛』證明的紅色魔力外衣微弱地閃爍,彷彿隨時會消失;義手也好似不堪負荷一般,冒出了白煙。
  看得出為了守護懷中珍愛的吸血公主,始絞盡自己全部的力量。
  深淵的怪物既然已竭盡全力——
  那麼吸血公主當然不可能被傷到分毫。
  「……倒數零秒。」
  月被呵護在始的懷中,這時才睜開雙眼。
  「——『選定』。」
  睜開眼睛的同時,月開口說道。
  她的小手有如祈禱般在胸前交握,手中流洩出的藍光靜靜地脈動。
  『人型』懷著明確的恐懼,感受到某種無形卻有力量的波紋擴散開來。
  月彷彿捧著易碎物品似地張開手,她的手掌上有一團微弱火焰,那是一粒閃耀著藍光的小小火焰。
  看到那團火焰,始覺得好像小型的地球一樣。
  脈動逐漸增強的光景,確實有如看著小行星的創造一般。
  月宛如獻祭似地,把那顆小小的蒼藍星球朝著天上高舉。吸血公主在自己創造的蒼藍星球的光輝照耀下,看起來充滿夢幻之美。
  始從後方抱緊月,月也撒嬌似地倚靠著始。
  『人型』頓時回過神來。
  牠發出充滿危機感與焦躁感的喊叫,打算再壓縮一次。
  但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神罰之焰』。」
  月詠唱的聲音楚楚可憐,卻是殘酷地迴盪於四周。
  隨後,那個魔法帶著殲滅的意志發動了。
  蒼藍閃耀的星球強烈振動一下。
  下一個瞬間,以藍色星球為中心,光芒大作,往整個地下空間擴散。
  彷彿一滴水滴滴落平靜無波的水面所造成的波紋,既安靜又溫和,但是卻不含絲毫的慈悲。
  製造密閉空間的蟑螂,一瞬之間被一隻也不剩地燒成灰燼。
  雖然『人型』也在『神罰之焰』詠唱的瞬間飛快奔逃,可是沒跑多遠,整個空間就被蹂躪的藍光籠罩,牠們還來不及發出悲鳴就被輕易消滅了。
  終於看到希雅她們了,看來她們似乎沒事。
  藍光持續擴大,將希雅等人也捲入,逐漸吞噬『半人型』。
  看到蒼焰一瞬之間便將『半人型』消滅,希雅等人面露焦慮的表情。
  不過,她們馬上對自己還能焦慮之事感到不可思議。
  然後蒼焰透過自己的身體,但別說沒燒到自己,甚至連大樹和樹枝通道都沒有半點損傷,只有蟑螂遭到消滅。看到這幅光景,她們露出更加不可思議,卻又戰慄無比的表情。
  這個不可思議的可怕現象,原因就在於……
  ——複合炎、重力、魂魄的最上級魔法•神罰之焰。
  那是使用重力魔法將炎屬性最上級魔法『蒼天』壓縮成十發的份量,再藉由魂魄魔法『選定』,只有擁有月指定,或者是未受到指定的魂魄之人,會遭焚燒消滅的超廣域殲滅魔法。
  
  只有月允許的存在能夠生存。
  這是被月斷定為敵人的人,都無法逃過被消滅的命運的魔法。
  那樣的魔法只能以『神技』來形容。
  名為月的神所降下的制裁,正是所謂的『神罰之焰』。
  從『人型』沒有復活看來,位於某處的『王』一定也消滅了。
  「真是不得了的魔法啊,不愧是月。」
  「……始。」
  蒼焰之光消失,恢復寧靜的地下空間響起兩人的聲音。
  不過畢竟是使出了大魔法中的大魔法,月身子搖搖晃晃,似乎很疲憊的樣子。始彷彿要獎勵她一般,輕輕以公主抱的方式將她抱起。
  月雙手環過始的頸子,雙眼注視著始,彷彿在確認自己心中的感情,也像在確認始的心。
  隔了一拍後。
  或許是在始的眼中看到明確的答案了吧,月面露微笑。
  那是就算說是世界第一可愛,也無人會反對的絕美笑容。
  月再一次以充滿愛憐的語氣呼喊始的名字,然後……
  「……我開動了。」
  「喔嗚!?」
  她決定享受吸血之吻,對吸血公主而言,那是兼具魔力補給功效的絕佳愛情表現。
  
  
  始和月回到了廣場。始雖然略顯憔悴之感,不過傷勢已經恢復,月則是容光煥發。等待已久的希雅與香織立刻和他們說話。
  「月小姐~始先生~你們沒事吧?我們這邊很有事!緹奧小姐帥氣得好噁心哦!」
  「始同學!月!聽我說!緹奧她看起來好有『姊姊風範』,好可怕哦!」
  諸如「剛才的魔法是怎麼回事」,或是「才剛結束也卿卿我我得太過度了」,明明有許多話該說,但是兩人第一句話卻是說緹奧的事。
  「妳、妳們失禮也該有個限度……呼呼,不過我好有感覺!真不甘心!」
  緹奧舒服得身體發抖,她的變態德性還是一樣完美,不管怎麼看都是平常的緹奧。
  「還是平常那個大變態啊?」
  「……嗯?還是一如往常的廢龍呀?」
  緹奧頹然倒地,身體在地上顫動,臉上浮現恍惚的表情。
  看來只有在反轉情感魔法的影響下,緹奧才能開敔『正常的傳說龍人族模式』,進入超級緹奧狀態。
  也就是說,不管是『帥氣得令人思心的緹奧』,還是『太有姊姊風範令人感到可怕的緹奧』,大概都不會再見到了吧。
  這到底該慶幸還是該遺憾,實在令人有點難以判斷。
  在那之後,香織替始施加再生魔法,全員服用了回復藥,享用隨身攜帶的食物,專注地養精蓄銳,休息了好一會兒。
  在那段期間,眾人都刻意避談情感反轉時的言行。因為可能會踩到很多人的地雷,而且誰也不願想起自己對黑色惡魔抱持的感情。
  於是,當眾人肉體上的疲勞已恢復到某種程度的時候,彷彿早就等著這個時機一般,天花板附近的一部分大樹突然開始發光。只聽見啪嘰啪嘰的聲音響起,從發光處開始長出巨大樹枝。
  那根樹枝形成新的通道不斷延伸,終於來到始等人所在的廣場。然後,樹枝像是波浪般改變形狀,變成通往天上的階梯。
  「真希望剛才就是最後的試煉。」
  始因為『極限突破•霸潰』的影響,身體依然殘留倦怠感,他面露苦笑說道。
  月她們似乎也表示贊同,特別是光輝等人的精神疲勞似乎已達極限,他們的表情都像在祈禱別再有試煉了。
  登上樹枝階梯之頂後,一行人看到大樹的樹幹上有見慣的樹洞。
  洞中已經有魔法陣了,當全員站上魔法陣的瞬間,一如往常地光芒大作,開始進行轉移。
  光芒停止之後,始等人眼前是一片庭園。
  空氣十分清新,天空感覺離他們非常接近。
  庭園大概和學校的體育館差不多寬敞,美麗的庭園裡有流著清澈泉水的精緻水路,地面像是鋪了草皮。小型的樹木上結有果實,在樹木圍繞之中有一棟小巧的白色建築。
  始他們所站之處似乎是水路與樹木圍繞的庭園一角。
  那裡是四方架有橋樑的圓形場地,地上刻有魔法陣。
  「喂,南雲!是那個嗎!?」
  光輝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指說道。
  庭園的最深處有一棵特別巨大的樹木。正如現在所站立之處,那棵樹長在水路圍繞的圓形小島上,樹的根部埋有一塊石板。
  始他們制止現在就想衝出的光輝,開始觀察周圍。
  一眼可見他們是在非常高的地方,畢竟水平方向也可看見藍天。
  緹奧慎重地走到庭園的邊緣,低頭往下方窺視。
  「……真是驚人,主人,看來這裡是大樹的樹頂哦?」
  聽到緹奧這麼說,始等人也聚集到庭園邊緣。
  然後往下一看——原來如此,似乎正如緹奧所說。
  眼下看得見廣大的濃霧之海,不管怎麼看,這裡都遠在樹海的上空。
  如果說樹海之中有那麼巨大的樹,那一定就是大樹烏亞•阿魯托。
  然而,始卻是對緹奧的推測喊停。
  「……喂喂,那樣很奇怪吧?我們乘坐佛爾尼爾飛來樹海之上時,並沒有看見大樹。即使只估算到濃霧為止的高度,這座庭園的高度至少有四百公尺,如果是那樣的話……」
  說到這裡,始才發覺自己發言的奇怪之處。
  追根究柢,根據從地上看到的大樹高度,大樹的上緣理當會超越遮蔽樹海的濃霧,突出於上空。
  然而到目前為止,他們卻沒有從佛爾尼爾上看過大樹,這實在是不可思議。
  「……原來如此,大概是隱蔽魔法搞的鬼吧。」
  「……嗯,可能是用空間魔法讓光折射,或者將空間本身偏移。也有可能是魂魄魔法,讓我們的認知受到靈魂等級的干涉……」
  月彷彿在補充始的推論,進行魔法的考察。
  暗屬性的魔法中也有妨礙認知系的魔法,但是這規模並不正常。那麼可能性高的就是神代魔法,不過即便是月也無法馬上看出詳細原因。
  因為魔法專家的月和緹奧都受到干涉,她們卻絲毫感覺不到異狀,所以教人怎能不感到戰慄。
  只聽見有人嚥下一口唾液,但是卻沒人出言揶揄,因為每個人都是同樣的心情。
  大迷宮所準備的各種試煉,確實都是既差勁又陰險,不過創設的人畢竟是解放者,並非只是性格惡劣的人而已。
  「果然,這裡似乎就是終點了。」
  始等人面面相覷,彼此點一下頭後,朝著石板走去。
  他們走過通往最深處小島的可愛拱橋。
  瞬間,石板開始發光,黃綠色的魔力流入水路,水路本身似乎就是魔法陣,只見波光粼粼的水路冒起如螢火的燐光。
  始感到每次闖過大迷宮之際都會有的記憶受到清查的感覺,隨後是強行灌輸知識的感覺侵襲而來。
  始他們已經習慣了,不過有一人卻因為衝擊與異樣感而發出一聲呻吟。
  就在始正要說出從流入的知識讀取到的新神代魔法之時,石板的樹木開始扭動起來。
  始等人不知發生何事,全神戒備。
  無視於始他們,受到緩緩上升的燐光照耀,樹木扭曲變形,最終在樹幹正中央開始塑造起人的臉。
  只見樹幹隆起,塑造出只有肩膀以上,容貌看得出是女性的人像。
  然後當容貌完全形塑完畢後,那名女性睜開雙眼,輕聲地開口說道:
  『首先我要恭喜你們通過各個大迷宮與我——琉堤莉絲•哈爾崔那所安排的試煉。我要向你們致上最高的敬意,同時也為給予你們艱辛困苦的試煉,致上深深歉意。』
  看來這是以樹木為媒體的記錄,就相當於奧斯卡•奧爾庫司所準備的記錄影像用神器吧。
  「……感覺她好像是公主呢。」
  聽到香織這麼說,始等人也點頭表示同意。
  琉堤莉絲•哈爾崔那身上,似乎可以感受到像莉莉安娜那樣的王族氣質與威嚴。
  因為是由樹幹所形成,所以容貌並不是十分清楚,不過可以看得出她直髮中分,是個相當美麗的人。從她耳朵是尖的看來,她可能是森人族吧。
  『但是,這也是必要的試煉。通過其他大迷宮的你們,對於眾神與我們的關係、過去的悲劇,以及現在發生何事……應該全都有所掌握了吧?因此我希望你們知道什麼是堅定不移的羈絆與容易動搖的心。既然你們能夠到達這裡,你們一定也理解心有堅強也有軟弱之處吧,我深切期盼這個經驗能對今後的你們有所幫助。』
  希雅等人面露恭敬的表情,聽著琉堤莉絲說話。
  然而,始似乎已經耐不住性子了,他的表情就像在說:別廢話了。不過他仍是懂得分辨場合,乖乖聽著琉堤莉絲說話。
  『我並不知道你們是為了什麼目的想要得到我的魔法——『昇華魔法』,不管要如何使用,那都是你們的自由。我只希望你們不要沉溺於力量,如果真有那個時候,那就遵循羈絆的指引吧。』
  始開始東張西望,不管怎麼看他都是在尋找攻略之證,似乎已經沒在聽琉堤莉絲說話了。從他的目光頻頻注視石板看來,他可能過不久就會自己動手取出了。
  為了保險起見,希雅抓著始的左手,月抓著始的右手,香織緊緊抱住始的腰,她們無言地要求始察言觀色,看來始似乎還能再撐一陣子。
  『正如我給你們的知識,我傳給你們的神代魔法『昇華』,最少可以將所有的力量大幅進化。不過,這個魔法的真正價值是在別處。』
  始的眼睛猛然睜大,他疑惑地重新望向琉堤莉絲,因為琉堤莉絲給予的知識之中,並沒有提到昇華魔法的真正價值。
  察覺始的注意力已經回到說話內容,月她們解開對始的束縛。雫等人則是受不了地看著他們,心想「你們在搞什麼啊」。
  『昇華魔法正如字面意思,能使所有的『力量』昇華,即使神代魔法也不例外。生成魔法、重力魔法、魂魄魔法、變成魔法、空間魔法、再生魔法……這些是對原理根幹起作用的強大力量,待它們全部大幅進化後,再將其組合,將能到達超越神代魔法的魔法,也就是可稱為神技的魔法——『概念魔法』。』
  有人嚥下一口唾液,那聲音格外地清晰。
  始也驚訝地睜大雙眼。
  他的腦海閃過以前在【萊森大迷宮】時,密雷迪•萊森說過的話。
  ——你一定要得到我們『解放者』全員的神代魔法,因為為了你的願望,那是必要的。
  記得她是這麼說的,她所指的就是概念魔法吧。
  『概念魔法——就是字面的意思,是能讓各種概念顯現與作用在這世界的魔法。只不過,就算得到全部的神代魔法,這個魔法也不是那麼容易能修得,因為概念魔法並非理論,而是藉由極限的意志創造出的魔法。』
  這就是無法以魔法陣複寫知識的理由。
  始聽完說明,皺起眉頭。
  『極限的意志』——真是含糊的說明。
  『即使我們『解放者』七人聯手也只能創造出三種概念魔法,不過那對我們而言就已經足夠……我就將其中一種送給你們吧。』
  琉堤莉絲如此說完後,石板的中央滑開,石板內出現有如懷錶之物。
  始拿起那個東西,它的正面有著半透明的蓋子,裡面只有一根指針。背面描繪著琉堤莉絲•哈爾崔那的紋章,看來這東西也兼作攻略之證。
  正當始仔細端詳手中之物的時候,琉堤莉絲又開始說明。
  『它名為『導越之羅盤』,裡面灌輸的概念是——』
  ——指示欲往之處。
  「!?」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始確實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始甚至感覺體內像是有火在燒。周圍的聲音消失了,腦中只迴盪相同的話語。
  『指示欲往之處』。
  那麼那就是……
  『只要心中希望,羅盤就能引導至欲往之處。不管是欲尋之人的所在,或是物品藏匿之處,即使——在別的世界也一樣。』
  「——!」
  琉堤莉絲說的『別的世界』,一定是指神所在的世界吧。
  如果只有靠極限的意志才能創造出概念魔法,那麼解放者的意志自是不用說,當然是打倒神了。
  那麼這個羅盤就是為了找出神所在之處而創的吧,八成是奧斯卡使用以生成魔法賦予概念魔法的材料,創造出這個羅盤的吧。
  但是,既然說了即使是在別的世界也可以,而這個羅盤就連神的世界也能指引,那麼故鄉日本應該也可以指引才是。
  回歸故鄉的一步棋到手。
  總算、總算掌握線索了!!
  始的胸中湧現難以言喻的歡喜之情。
  壓倒性的歡喜之情,終究不是言語所能形容,始也不知該如何表達。
  他握著羅盤的手不住發抖。
  那一日在深淵哭喊,重生之後內心定下的目標——一定、絕對要回歸故鄉。
  至今到底走過多長的一段路呢?過往的旅程宛如跑馬燈,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要忍耐,現在還不是流淚的時候。
  感受著眼眶深處快要溢出的熱流,始對自己的心這麼說道。
  始彷彿重新堅定決心一般,緊握左手。他的左手是機械所造,雖已面目全非,卻也是始的驕傲。
  身後的月以無比溫柔的目光仰望著始,然後一雙小手宛如要包覆始的義手一般,緊緊地握住他。
  『得到全部神代魔法後,只要你們有明確的意志,你們就可以到任何地方。』
  雖然並非看到始的歡喜所致,不過任誰也看得出,琉堤莉絲由樹木形成的臉在微笑。
  琉堤莉絲說出最後一句話。
  在記錄的另一側、在遙遠過去的世界,她真心誠意的祈禱,傳達給了活在現在的始等人。
  『我衷心祈禱,希望你們能在自由的意志下選擇未來,願你們所走的道路充滿喜樂。』
  琉堤莉絲面帶微笑,再度回到樹木中。
  這裡是大樹的樹頂,眼前琉堤莉絲留下的這棵樹是長在大樹之上。這麼一想,總覺得琉堤莉絲就是寄宿在大樹之上。
  停止發光的石板前,彷彿沉浸在餘韻一般,又或者像是拚命在消化剛才發生的事一般,寧靜的時光緩緩流逝,四周只聽見微風吹拂聲與樹葉的窸窣聲。
  終於,始打破那份寧靜。
  始彷彿極力想要保持冷靜一般,以壓抑感情的語氣向月詢問。
  「月,為了慎重起見我要問妳一下……使用昇華魔法的話……可以用空間魔法…………穿越空間嗎?」
  在始的背後,光輝等人震驚的氣息擴散開來。
  月知道這句話的重要性,所以不輕率回答,她拚命地摸索那個可能性。
  她全力活用被灌輸的知識,以及無疑是現代最好最強的魔法使的知識,經過不斷斟酌與思考,反覆地嘗試與實驗,結果得到的答案是……
  「…………對不起。」
  「是嗎……」
  就是這麼回事。如果只靠昇華過的空間魔法就能穿越世界的話,解放者他們一定也就不用那麼辛苦了吧。
  琉堤莉絲說過,她們創造了三種概念魔法。
  一種是賦予『導越之羅盤』的概念,能指引欲至之處的魔法。
  那麼,剩下兩種一定就是為了前往不同世界的概念,以及為了打倒棲息於那個世界的神的概念。
  也就是說,若是未達到概念魔法的領域,想要穿越世界可說是難如登天。
  大概是因為無法回應始的期待吧,月顯得垂頭喪氣,始則是以溫柔的目光看著她,用手指梳理她美麗的黃金秀髮。
  感受著觸摸肌膚的感觸,月好像覺得很癢似地縮著脖子,抬頭注視著始。
  「沒問題啦,我原本只是想說碰碰運氣而已。反正必要的神代魔法還剩一個,我們只要得到那個神代魔法就好了。不管怎樣,月都沒必要露出那種表情。」
  始笑著說道。
  看到應該已見慣的戀人笑容,月卻是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始的笑容好像有哪裡不同。
  那笑容既柔和又溫暖,讓始這個人顯得比以往更巨大、更深不可測,簡直就像是這棵大樹一樣……
  「月?」
  「……嗚,嗯。」
  聽見始的呼喚,月的反應就像是純情的少女,她深呼吸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然後,露出一如往常,不,露出比往常更耀眼的笑容回答。
  兩人互相凝視對方。
  隨後,與月同樣抽了一口氣,注視著始的希雅,這時回過神來,開始強調自己的存在。
  「咳咳,始先生~月小姐~聽見了嗎?下去的捷徑好像也出現了,請你們差不多該從兩人世界回來了。」
  聽到希雅拉高語調所說的話,始和月回頭一看,庭園的一角確實出現了魔法陣。正如希雅的預測,那就是回到地上的捷徑吧。
  看到希雅不知為何臉頰泛紅,香織和緹奧她們也不知何故愣愣地看著自己,始側著頭感到不解,同時確認那個魔法陣。
  隨即,光輝找始搭話。
  「我、我說南雲,剛才說的……只要能使用那個概念魔法的話……」
  「對,大概就能回去了吧,至少這個羅盤會告訴我們轉移的方向。」
  「這樣啊……」
  光輝露出看到希望一般的表情同時,他也緊緊咬唇。
  龍太郎、鈴和雫的表情也看得出喜悅,不過他們和光輝一樣,似乎有話想說、有事情想確認,但是卻忍著沒說。
  恐怕是因為他們知道回歸手段尚未完全到手,而且較有可能得到全部神代魔法的人,目前只有始而已,所以不好意思開口吧。
  「那、那個,南雲同學回去的時候……那個……」
  鈴吞吞吐吐地似乎有話想問始。
  不用她開口,始也知道她想說什麼。
  鈴之所以吞吞吐吐,除了不好意思之外,她也想起始對同班同學的漠不關心,所以感到不安吧。她擔心始得到回歸手段後,始他們會不會就自己回去了呢。
  鈴平時明明是口無遮攔、把場面搞亂的開心果,偏偏這時候卻客氣起來了,這到底算是鈴的優點還是缺點呢……
  不過,她比那些毫無根據相信始理所當然會讓他們跟著回去的傢伙們,好上一萬倍。
  至少,始不討厭那樣的客氣。
  「安心吧,只要沒有人數限制或負面影響,我會順便帶你們全員回去的。」
  「這、這樣啊,嘻嘻,謝謝你,南雲同學。」
  「別提這個了,看妳那麼沒自信地問我這種問題,這表示……你們沒通過考驗吧?」
  「「「嗚!?」」」
  光輝、龍太郎、鈴等三人手按著胸口,低下頭去。
  只要有昇華魔法,所有的能力等級至少會上升一階段。
  當然,因為昇華魔法是神代魔法,所以令能力昇華也需要龐大的魔力。舉例來說那就像是無副作用的極限突破,所以大概也有時間限制,不過……
  即使如此,要攻略一般程度的【奧爾庫司大迷宮】表層,大概是輕而易舉吧。
  攻略位於下層的真大迷宮,應該也可以前進到相當深的階層。
  然而他們卻顯得如此沒有自信,那就表示他們沒有得到昇華魔法。
  雖然光輝他們垂頭喪氣,但是卻有一個人似乎既擔心又尷尬,手足無措地想要幫光輝他們說話……
  「八重樫……妳好像有被認定通過考驗了呢。」
  「!……呃~……是啊,我好像可以使用呢。」
  「真、真的嗎?雫!」
  「真的假的!幹得好啊!」
  「不愧是小雫雫!妳是鈴的老婆!」
  確實,考慮到快樂的試煉、理想世界之夢、以及情感反轉,雫都是以自己的力量突破,那就已經足以讓她被認可通過考驗了吧。縱使戰鬥能力不足,她的精神力也配得到神代魔法。
  對於這個事實,鈴純粹感到欣喜。「可惡,我也想要啊!」龍太郎在高興的同時也坦率地表達不甘心,而光輝面帶笑容稱讚雫,表情中卻藏著一絲陰鬱。
  雫擔憂地頻頻向光輝看去。
  「總之我們先回去費雅貝魯根,稍微休息一下吧。蟑螂大軍讓我有輕微的心靈創傷,精神受創甚深,而且極限突破的後遺症也還有些許殘留……我想要月的療癒。」
  「……呵呵,交給我吧。」
  「始先生,說到療癒,我這裡剛好有兔耳可供撫摸哦?」
  「提到療癒當然就是我了吧,始同學!那是我的天職哦!我是療癒專家哦!我什麼都願意做!我什麼都願意做哦!因為很重要,所以要說兩遍!」
  「嗯,主人累了吧。好吧,就用妾身代替椅子,讓主人好好休息吧。就算背脊疼痛,只要為了主人,妾身可以忍耐。」
  希雅等人一如往常地展開攻勢,始的表情忽然一變,他深邃的眼神彷彿在確認什麼似地,目光在希雅、香織、緹奧以及月身上巡了一遍。
  之後,始抬頭仰望天空,似乎在確認自己的內心。
  對於始突來之舉,希雅等人都驚訝得睜大雙眼。
  始將視線回到希雅她們身上後,臉上浮現似乎略感困擾的笑容。
  「……啊。」
  香織忍不住出聲,她睜大雙眼,彷彿突然想起某個快要遺忘的事物。隨後她泫然欲泣的表情,則像是在緬懷過往的美好回憶。
  月、希雅和緹奧早已習慣始狂傲不羈、傲慢無禮、凶惡的笑容,她們也像剛才始露出笑容時一樣,忍不住抽了一口氣。
  果然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始似乎有些改變了。
  該如何形容呢?
  月等人找不到適當的話語可以形容,不過真要說的話,應該說那是兼具強悍與溫柔的表情吧。
  彷彿是被召喚前的始,與在深淵嚐到地獄般痛苦的始,兩者並存於心中一樣。像是嚴厲與寬容共存於心中一般,那是既不可思議,又非常吸引人心的魅力表情。
  看到月等人愣住不動,始微微一笑。
  「怎麼了?好了,我們要回去囉,妳們不是要療癒我嗎?」
  說完之後,始轉身背對她們。
  香織揉了揉眼睛。雫明白香織的心情,她面露微笑站在香織身邊。兩人在彼此眼中看到對『他』的懷念,開心地相視一笑。
  「……嗯,我現在明白了。」
  「月……」
  月將自己的手靠近香織的手臂,她的微笑非常柔和。
  月的話語十分簡潔,不過希雅和緹奧也聽懂月明白什麼了。
  沒錯,她明白香織在日本愛上始的理由了。
  
  月她們只認識改變後的始,香織則是知道改變前的始。
  在愛著始的她們心中,兩個始如今重疊在一起,似乎產生出強烈的共鳴。
  仔細一看,始已經起動轉移陣,他回過頭感到疑問,心想:她們在做什麼啊?
  月她們再次相視一笑,然後像要撲進始的懷中一般,朝著始奔了過去。
  鈴她們也因為看到返回故鄉的希望,面露喜悅的表情跟隨在後。
  雖然也有一名少年明顯是強顏歡笑就是了……
  無論如何,七大迷宮之一的【哈爾崔那樹海】攻略,就在掌握明確希望的結果下落幕了。
  


本帖最后由 a8901566 于 2018-9-21 02:09 编辑


  第四章 逐漸改變的心
  首都【費雅貝魯根】如今充滿早晨特有的靜謐。
  在宛如平靜水面的寧靜之中,小鳥的鳴唱有如掀起漣漪一般逐漸響亮,在樹葉窸窣聲的伴奏下,好似溫柔的森林音樂。
  然而,即使是在寧靜的【費雅貝魯根】,在城市郊區——森林深處人跡罕至的地方,卻響起相反的銳利呼喊聲。
  「疾!呼!喝!」
  配合短促銳利的呼氣,咻咻的響起破風之聲。
  同時,黑線宛如驅散霧氣似地劃過空中。那是自然得有如水往低處流一般,揮動得流暢無比的黑刀軌跡。
  武者的動作也極為洗鍊,在特徵明顯、翮然翻飛的黑髮襯托下,有如獻給神的神樂舞,甚至給人一種神祕之感。
  黑刀與黑髮畫著圓圈,在落葉紛飛的森林中舞動。
  樹葉只要進入她所製造出的劍界,無不破碎四散,其中也夾雜著飛濺的汗珠。
  她到底持續舞動了幾小時呢?
  她——雫的腳下有好幾道腳步移動所畫出的圓圈,以及散落一地、無數破碎的樹葉殘骸。
  她以堅定無比的優美姿勢,讓自己心無雜念,不停地揮動黑刀。
  「——!」
  然而,原以為雫的舞蹈會永遠持續下去,她的舞步卻突然出現紊亂。
  劍的軌跡偏移,原本應該要斬到樹葉卻揮空了。
  如同轉著圈子落地的落葉一般,雫受到圓周運動的離心力擺弄,轉著圈子失去平衡。
  雖然雫勉強避免丟臉地跌倒,但仍是不免跺了幾步,接著用黑刀的刀鞘支撐住身體。對於自己的醜態,雫身為劍士不由得露出苦澀表情。
  「呼呼……啊啊,真是的!」
  雫煩躁地搖搖頭,註冊商標的黑髮馬尾彷彿代表她的心情,激烈地左右擺動。
  「心如止水,心如止水呀,雫。」
  雫刻意說出口,大大地深呼吸後,在心中想像靜謐的泉水。
  她在日本剛開始學習劍術時,就有在進行調整精神和保持平靜狀態的練習了。藉由已成為習慣的練習,雫激動的心情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不過原以為恢復平靜,但是心湖的水面卻浮現少年的身影……
  「唔哇啊啊啊啊!!」
  瞬間,雫發出不像女孩子該有的豪邁叫聲,彷彿要擊打心湖的水面一般,高舉黑刀,由上而下劈砍。
  (我說不是就不是!!絕對~~!不是啊啊!!)
  平靜的水面已經蕩然無存,反而變成像是受到颱風侵襲的海面,浪濤洶湧。
  (再說我根本也不知道什麼東西不是!我很冷靜!)
  不管怎麼看她都不冷靜,她心中的吶喊也是支離破碎。
  其實天還沒亮雫就在鍛鍊了,打從剛才她就一直集中精神,但是很快失去專注,劍法變得凌亂。當她不情不願地重新來過後,她很快又心不在焉,疏忽了腳下。她就這樣一直重複同樣的迴圈。
  她那個模樣與其說是有『某個雜念』在妨礙她鍛鍊,倒不如說她是藉由鍛鍊想要趕走『某個雜念』。
  為何雫會在仍可稱得上是夜晚的時間做這種事呢?
  昨天從【哈爾崔那大迷宮】返回之後,始一行人為了消除疲勞,早早便休息了。
  當然,雫在用餐和沐浴後也很快地上床就寢,不過……
  不知為何完全睡不著。雫心中鬱悶,在床上無意義地輾轉反側了幾個小時。最後她想說繼續躺在床上也沒用,於是儘管時間已是深夜,她仍是手持黑刀奔出門。
  令雫鬱悶整晚的原因為何?
  原因就和剛才妨礙心如止水的雜念相同,三不五時浮上心湖水面的一名少年。
  「喝!喝!~~!!」
  雫的吆喝聲更加激烈。
  就算要自己別再去想,不,應該說愈是要自己別想,愈是想起在大迷宮發生之事,或是在起動移動樓層的轉移陣後,自己陷入的夢中世界。
  對於被夢境囚禁的人而言,那是甜美的世界,雫夢見的是現在回想起來仍會不禁臉紅的『尷尬的』夢。
  沒想到那竟是自己的理想世界……雫絕不承認,也不會對別人說。
  更何況,自己在那個世界是嬌滴滴的少女,陪伴自己身邊的人是……
  「唔啦啊啊啊啊!!」
  最慘的是大迷宮的最終試煉。
  因為中了能夠反轉情感的強力魔法的關係,雫竟對那個黑色物體懷有親愛之情,這是她不願想起的回憶。
  然而,最大的問題是雫非常討厭那位少年,不,說穿了,雫甚至覺得他很可恨。
  那也就代表……
  「不是~~!我們是友情!友情萬歲~~!!」
  她已經沒有劍法可言,甚至可能會崩壞角色形象了。她拚命揮動的黑刀,產生出雜亂的破風聲,聽起來就像在責難一樣。
  如果是在平時,雫就會覺得這樣不行而重新來過,但是雫卻絲毫不管,用紊亂的劍法強行劈斬浮現可憎笑容的那位少年。
  可憎的笑容雲消霧散,但是才以為消失,隨後又轉變為最後攻略大迷宮後的『那個笑容』……
  「切斯特~~!」
  八重樫流並沒有那樣的吆喝聲,甚至至今雫從沒這麼喊過。心中的祖父與父親對她翻白眼,表示「雫……妳在搞什麼啊」,可是現在的雫正忙著做近似遷怒的揮劍練習,完全無視心中的祖父與父親。
  雫全無餘裕、衝動莽撞的模樣,與平常凜然的印象相差太遠,如果她的同學們在此,他們一定會驚訝得目瞪口呆吧。
  在那之後的一段時間裡,雫就在平靜與混亂的夾縫中,時而尖銳,時而莽撞地持續揮刀。
  她彷彿要揮去什麼,又好似否定一般,假裝沒有發覺『那份情感』,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
  終於,超越舒暢感的疲勞開始使雫的思考遲鈍時,雫的心總算開始恢復原本的平靜。
  關於不能靜心的原因,她也歸咎於是大迷宮超出常軌的環境,將她對少年的信賴之情,暫時性地扭轉至奇怪的方向去了。
  現在就算想到他,心情也依然平靜,不再情緒紊亂,雫已經一如往常了。
  「呼~~」
  雫緩緩地吐氣,隨著「鏗」的一聲清脆聲響,她收刀入鞘。雖然雫閉著雙眼看不見,不過流汗的肌膚卻比視覺更能感受清爽的早晨。
  臉頰上貼著一撮頭髮,吐出火熱氣息的模樣,看起來頗為艷麗。
  當雫正沉浸在鍛鍊的餘韻時,忽然有人和她說話了。
  「真不愧是妳啊。」
  「!?什摸!?」
  一個非常有印象的聲音從身後近處傳來,雫的心臟劇烈跳動,她的說話方式也變得不正常,完全不是一如往常的樣子。
  雫心想「不會吧」,猛然朝聲音的方向轉身。
  站在那裡的是一如她想像的人物——始。不知是為了不妨礙雫的鍛鍊,或者只是惡作劇……他似乎是消除了氣息接近她的。
  「南、南雲同學,不要嚇我啦。竟然突然站在我背後,這不是好習慣哦。」
  雫安撫劇烈跳動的心臟,以責怪的眼神看著始。
  對此,受到責難的始則是……
  「……什摸……噗!」
  「!?」
  他強忍笑意,重覆雫可愛的問話。
  雫眼神中的責難之色更深了,然而因為她的臉頰微微泛紅,所以完全沒有壓迫感。
  或許雫也有自覺吧,這次她則是話中帶刺說道:
  「有、何、貴、幹!!」
  雫以強烈的語氣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始忍不住笑了出來。
  話雖如此,再鬧下去雫可能真的會生氣,所以始笑著道歉後,從『寶物庫』取出毛巾丟給她。
  雫輕而易舉地接過毛巾,事到如今她似乎才發覺自己滿身大汗。她害羞地移開視線,急急忙忙開始擦汗。
  在這段期間,始則是回答雫的問題。
  「沒有什麼事啦,我睡醒後想說鍛鍊一下,在找尋適當的場所時感覺到八重樫的氣息,所以就過來看看了……看妳的樣子,妳好像很早就開始鍛鍊了。昨天才闖過大迷宮,今天這麼早就在訓練,妳還真勤奮呢。」
  「我、我不是平常就這樣啦,那個……我是因為睡不著覺……」
  「也是啦,因為妳第一次闖過大迷宮吧,會心情興奮也是很正常的。」
  「是、是啊。」
  雫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為別的原因而興奮,甚至可以說是亢奮,所以微妙地移開視線。
  看到雫少見地形跡可疑的樣子,始側著頭注視著她。
  雫更加靜不下來,始愈是盯著看,雫愈不自在……
  「……八重樫,妳的樣子很奇怪,該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咦?呃~不,我很好喔?沒錯,我很健康啊,應該說我狀況再好不過了。」
  「……不,妳看起來相當疲勞,而且舉動也很可疑……」
  「舉、舉動可疑是什麼意思?我一如往常呀,我隨時都在警戒周圍,你可不要隨便站在我身後,不然我可能會不小心砍了你哦!」
  「妳是哪裡來的殺手嗎……算了,妳沒事就好。」
  雖然雫明顯異於平常,不過既然她本人都說沒事,那就無所謂了吧,始很乾脆地不再追問。然後,他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往雫的方向走去。
  看到始突然靠了過來,雫顯得狼狽不堪,她彷彿要張開防護罩似地,慌張地將雙手伸向前方。
  「什、什麼?你為什麼靠過來?不行,等一下!再說我流了滿身汗!這是侵犯領土哦,冷靜下來!啊,你是要毛巾是吧?來,我還你就是了……啊,不行,我洗過後會還你的!所以別再前進了!」
  「……妳真的很奇怪哦?我只是想要跟妳借黑刀而已。」
  始前進幾步,雫就後退幾步,她的態度簡直就像面對變態的女生,即便是始也不禁露出些許不悅的表情。
  「黑、黑刀?這又是為什麼……」
  「我要幫妳強化啦,多虧昇華魔法,我似乎能幫忙加強改造了,妳不願意的話我也不勉強。」
  「是、是嗎?原來是強化啊。好,你肯幫我強化的話是再好不過了。」
  雫拿著黑刀的邊邊遞給始,似乎完全沒有打算靠近始。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滿身大汗站在異性身旁已是司空見慣之事。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在意呢?始看著她的眼神似乎更加感覺可疑了,不過他仍是聳了聳肩,覺得事不關己。
  始默默接過黑刀,腳往地面踏了一下,畫在鞋底的鍊成魔法陣隨即發動,地面隆起,出現了桌子和椅子。
  始坐在椅子上,從『寶物庫』取出各式各樣的礦石,跟黑刀一起擺放在桌上。
  雫盯著始的作業,不過雫站著觀看似乎令始覺得很礙眼,始用目光示意她坐下,對面的地上同時隆起一張椅子。
  雫儘管渾身不自在,仍是在對面的椅子坐下。
  「……」
  「……」
  兩人沒有對話,只聽見始加工礦石的聲音、小鳥的嗚叫聲,以及樹葉的窸窣聲,早晨的寧靜又再度回來了。
  不過,雫並沒有感到特別不自在。雖然多少有些緊張,但是雫感覺始已經接受雫待在那裡的事實,雫因為始突然登場而紊亂的心情也逐漸恢復平靜。
  (……很專心呢。)
  始的目光片刻沒有離開黑刀,雫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注視著始,即使在一旁也看得出始非常地專注。
  在清澈鮮豔的紅色魔力光照耀下,始的表情認真得就像在戰鬥中一樣,而在他的手上,眾多的礦物隨心所欲地改變形狀。
  雫在心中自言自語「果然好美……」。
  始在充滿神祕感的光芒包覆下,就像是雫印象中的童話裡的『魔法使』一般,創造出各式各樣的物品。
  雫感覺眼前就是魔法使的『魔法』,不知不覺她就像著了迷似地凝視著始。她一隻手肘撐在桌上,手托著臉頰,眼神逐漸開始迷離。
  那究竟是因為徹夜未眠的睡意。
  還是因為……
  途中,始為了採取雫的血液,突然握住她的手,雫慌張得從椅子上摔下來。雖然發生了這樣的突發事件,不過大致上還算是一段平穩的時光。
  之後過了一段時間,雫的眼皮愈來愈重,就在雫半無意識地想要舒適地閉上眼的時候,始和她說話了。
  「好了,做好了,八重樫。雖然是抱著練習昇華魔法的心情試著改造,不過我自認改造得還不錯哦。」
  「……」
  「八重樫?」
  「……」
  「……睡著了嗎?」
  雫枕著自己的手臂,她發著呆,眼睛幾乎快要閉上。始感到傻眼,心想她的表情還真是缺乏防備,實在有點被她打敗了。
  一般這個時候,應該要溫柔地叫醒她,或是幫她披上一件外套,不過……
  始稍微思考了一下,緩緩用黑刀抵住雫的額頭。
  然後……注入魔力。
  「啊吧吧吧吧吧吧吧!?」
  電流瞬間迸出。
  雫一瞬間跳了起來,但是因為電擊的關係,她無法動彈,發出奇怪的悲鳴。
  拿開黑刀的瞬間,她頓時倒臥在桌上,身上冒著白煙。始不理會雫,一隻手輕撫著下顎,點了一下頭。
  看來他對效果似乎相當滿意。
  「你、你突然做什麼啊!!」
  當然,恢復後的雫發出憤怒的咆哮。磅的一聲,雫雙手撐在桌上,瞪著一臉不在乎的始。
  「不,因為妳好像在打瞌睡,我才想說用這方法叫醒妳,順便做個性能實驗。」
  「這個男的竟然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
  雫正想嚴正抗議,但是始卻好似要制止她一般把黑刀拋過來,雫急忙接住。
  「在得到昇華魔法之前,我最多只能在礦石上賦予一兩個能力,但是多虧鍊成魔法與生成魔法的升級,我現在能夠附加多種效果。」
  「竟然無視我的憤怒,自己開始說明起來了……好吧,算了……」
  始若無其事地開始說明強化後的黑刀,雫則是深深嘆一口氣,重重地坐下。
  她冷眼看著始,內心確信「果然對這個男人的那些感覺都是錯覺!」。
  「然後,我幫妳的黑刀添加了幾個新魔法。一個是重力魔法,能夠改變刀的重量,另外刀身可以吸引物體,也可以排斥物體。雖然只有短短一瞬,不過也能斬斷重力。」
  「那可真是厲害呢……」
  聽完始的說明,雫不自覺地圓睜雙眼,看著手上的黑刀。不過,要驚訝似乎還太早,聽到始接下來的說明,黑刀強大的能力令雫的臉頰不住抽搐。
  根據始所說,藉由空間魔法,黑刀可以使空間本身斷裂。
  藉由再生魔法,即使放著不管,黑刀本身也會自動修復。另外,只要帶在身上,雖然只有微弱程度,不過對使用者也會有回復效果。
  藉由魂魄魔法,黑刀可以穿透對方的肉體,對魂魄本身造成斬擊傷害。
  而且『雷華』、『爪閃』的性能也有所提升,更賦予黑刀『衝擊轉換』等等新技能。
  「……」
  雫說不出話來,感覺黑刀已經變成凶惡的兵器,或者是魔劍之類的武器了,雫握著黑刀的那隻手在微微顫抖。
  「另外我應用狀態板的認證方法,試著加入新的控制方法。只要最初就讓黑刀處於『發動狀態』,之後『發動中』就不需要詠唱了。」
  簡單來說,本來要發揮愈高的效果,所需的詠唱也就愈長,如今也不用詠唱了。
  至今雫都是以單詞詠唱來發動能力,但是其實那樣發揮的效果與全力相差甚遠。今後只要思考就能發動技能,即使使用單詞詠唱,也能發揮最大限度的力量。
  「八重樫是劍士,而且還是速度戰鬥型,在與敵人交鋒時,應該無法進行一長串的詠唱吧。」
  始用這一句話,將說明做了總結。
  雫流著冷汗,注視手上的黑刀。不管怎麼想,它都已經凌駕『聖劍』之上,而且超過外掛的範疇,成為 UG刀了。如果世人知道這把刀的性能,很可能會為了爭奪黑刀而掀起大戰,它毫無疑問是世界最強的刀劍。
  「這、這把刀給我用……真的可以嗎……?」
  「這也是為了保險起見。」
  「保險起見?」
  雫側著頭詢問,始則是仰望著天空點頭肯定。
  他的眼神有如野狼般銳利,彷彿要射殺視線注視之處的存在似地。
  「我想妳也知道,只要成功攻略最後的大迷宮——修尼雪原的冰雪洞窟,我們就能得到回日本的手段。如果能順利回去,那自然是沒問題,不過那樣的想法也太過樂觀了吧。」
  「意思是會有人來妨礙嗎?可能是魔人族,或者是偽神吧……」
  「對,我不覺得那個神會輕易放過勇者這顆好玩的棋子,以及我這個異數存在。所以當初為了在諾因那種『神之使徒』大量出現時能有肉——嗯哼!我打算讓你們也學會神代魔法,增強我方的戰力。」
  「喂,你剛才是不是想說肉盾?喂,你剛才是想這麼說吧?回答我呀。」
  始不小心把真心話說漏嘴,雫不能當作沒聽見,她青筋浮現,不停地追問。然而始卻是完全無視她,繼續說道:
  「多虧了昇華魔法,我的神器製作能力也更加進化,就算不直接學會神代魔法也能得到相當程度的強化。為了防範那些傢伙的襲擊,不只是八重樫,我也會對其他人的武器進行魔鬼改造。在我們前往冰雪洞窟的期間,如果『神之使徒』襲來,請妳們務必擊退他們。當然,妳們也可以拿著強化後的武器,挑戰其他的大迷宮。」
  「你說的我都明白了,可是……」
  只見始似乎是想說的話都已說完,所以就站了起來。雫則是露出既似困惑,又似猶豫的表情。
  「……南雲同學,你們還是打算自己去嗎?」
  「嗯?是啊……難道妳想跟來嗎?」
  「……」
  雫沒有回答。原本她們就是勉強始讓她們跟來的,而當初也說好只陪她們攻略一座大迷宮而已。
  大迷宮的棘手程度,雫已經在【哈爾崔那大迷宮】深切體驗過了。不管怎樣,無可否認的是——雫她們要挑戰大迷宮仍是實力不足。也就是說,就算跟去了,她們也只會拖累始一行人。
  而且,只要攻略完接下來的【冰雪洞窟】,始就會得到回歸的手段。
  始說過會順便帶同班同學們回去,所以雫她們沒有理由跟去。
  因此,雫與其說是不回答,倒不如說是無法回答,她只能默默搖頭。
  看到雫的反應,始聳了聳肩,開口說道:
  「如果只有八重樫的話,其實要帶妳去也可以……」
  「咦?」
  聽見始突如其來的意外之語,雫驚訝得睜大雙眼。
  然後隔了一拍,她不知想到什麼,臉頰微微泛紅,為了掩飾臉紅,她急忙轉身面向後方。雫安撫著不自然狂跳的心臟,打算詢問始的真意。
  「那是什麼意思……」
  「冰雪洞窟的神代魔法,應該就是弗利德使用的量產強力魔物的魔法。只要有那個魔法和昇華魔法,妳一個人就能支撐天之河的團隊了吧。就算沒有我們在,妳們也可以攻略其他大迷宮,自己增強實力。」
  「對,是啊,我早就知道一定是這樣哦?我是說真的哦?」
  雫的期待輕易地就遭到了背叛。只不過在雫的心中,她則是大喊著「我才沒有期待!」。
  意識到雙頰的熱度一下子消退,心跳也平靜下來,雫轉身回頭。然後用姑且可以感受到憎恨的眼神,狠狠地瞪視始。
  然而,始接下來的話語卻令她再度臉紅。
  「別那樣瞪我啦,這也是沒辦法的吧?除了我們的成員之外,論人品論實力,這個世界我最能信賴的就是八重樫了。要找人拜託的時候,我只能指望妳。」
  「!」
  始苦笑著這麼說道。他似乎認為雫的眼神是在責怪「你又想給我找麻煩嗎」,所以姑且替自己辯護一下。
  不過,他的辯護對現在的雫似乎有點太過刺激,因為得到信賴的對象從正面又以信賴回報,果然還是讓雫感到很高興。
  雫的臉頰再度泛起朱紅。
  始不理會雫,面露苦笑,為當初自我鍛鍊的目的做準備。
  「話雖如此,實際上我也不能只帶八重樫去就是了。」
  「咦……呃~為什麼……」
  「不,妳還問我為什麼……因為天之河他們絕對需要妳吧?我們去冰雪洞窟的期間,妳以為天之河他們會安分守己嗎?雖說只是暫時,妳認為他們會容許妳離開?不會,絕對不會,他們十之八九會暴衝,而暴衝的矛頭大概會指向我。『麻煩時必備的八重樫同學』若是不留在令人傷腦筋的傢伙旁邊,傷腦筋的可就會是我了。」
  「……說得真直接。」
  雫露出失望的表情。
  可是始似乎絲毫不在意,他從『寶物庫』取出無數圓月輪,開始操縱那些圓月輪飄浮在周圍。
  不管怎麼樣,雫自己也不能選擇留下光輝等人自己跟去,所以雫重新打起精神,轉換到剛的話題。
  「那個東西是內側具有轉移物品功能的環刃吧?你拿那麼多出來要做什麼?」
  「鍛鍊呀,我本來就說我是來鍛鍊的吧?八重樫快點回去吧,妳既然那麼累了,應該可以睡得很好吧。」
  正如始所說,雫感到相當疲累,現在的話應該可以一下子就睡著。
  可是……她果然不想離開此地。
  始彷彿以自己為中心圍起圓柱一般,開始操縱三十個以上的圓月輪在周圍盤旋。雫注視薯他,回過神來已開口了。
  「……我可以留在這看一下嗎?」
  「?要看是沒關係,但妳如果看到睡著我也不會管哦?」
  「沒問題,我看膩就會回去了。」
  聽到雫這麼說,始聳了聳肩,答應她的要求,然後閉上雙眼,拔出多納爾與休拉克。雫見狀後,她也坐下來,手肘撐在桌上,雙手托著腮幫子,開始觀看始的鍛鍊。
  隔了一拍之後,始的鍛鍊開始了。
  砰!砰!砰!砰!連續的槍聲響起。
  他的槍口似乎是對著飛在周圍的圓月輪。
  令人驚異的是,射出的子彈宛如受到吸引,飛進以常人無法辨識的速度盤旋的圓月輪中央。
  然後,『傳送門』從別的圓月輪噴出子彈,子彈從完全不同方向與角度,再次襲向始本身。
  「——呼。」
  始輕輕吐一口氣,側身躲過從正後方急遠飛來的子彈,同時又操作別的圓月輪。
  子彈從身邊掠過,始不讓子彈飛出圓月輪形成的圓柱結界,讓子彈通過『傳送門』,再度召回結界內側。
  子彈就在失去飛行速度前,在固定空間內持續攻擊主人。
  在一連串行動之間,始也不斷扣下扳機,增加狙擊自己的子彈數量。
  始宛如飛散的樹葉般,飄然地以最小的動作,閃躲來自四面八方的子彈。
  他的動作與先前雫近似演舞的武藝相比,一定欠缺流暢華麗吧,因為他並沒有繼承數百年的武術特有的優美型式。
  不過他的動作卻是宛如追求極致的合理性一般,洗練到只需最小限度的動作便能活動,與雫的武術有大異其趣的美感。
  始在名為彈幕的颱風眼的中心,一邊躲避障礙,一邊自己捲起旋風。這種鍛鍊方法實在太過特別,讓雫忍不住瞠目結舌,卻見始突然躍起。
  他直接在空中製造擴散紅色波紋的踏腳處,停留在空中之後,再從『寶物庫』取出圓月輪,這次則是讓圓月輪以自己為中心包圍成球狀。
  下一個瞬間,紅色閃光的風暴,在大量圓月輪製造出的球體中縱橫。
  電磁加速後的致命子彈有如雷射光般,以紅線在球體內分劃界線。
  最初直徑有十公尺的圓月輪結界逐漸縮小範圍,最終縮小為直徑三公尺左右,從極近距離持續對始吐出紅色閃光。
  始時而閃躲,時而以槍身擋開,時而以擊落的方式抵擋攻勢。左右手所持的多納爾與休拉克宛如不同的生物般舞動,體現攻防一體的極致。
  纏附紅光的無數圓月輪,加上奔馳於內側的紅色閃光。
  兩者融合在一起,不斷增強光芒的畫面,宛如高掛夜空的紅月。
  「……好美。」
  雫面露陶醉的表情,說出每次看到始的紅光時總會呢喃的相同話語。
  那是近乎無意識地洩漏出來的真心話。
  響亮的槍聲破壞早晨的靜謐,不過雫反而覺得現在才和平安穩,她對紅月看得入迷,眼皮逐漸變重……
  然後她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嗯……嗯?」
  雫發出嬌柔之聲,微微睜開雙眼。
  她的意識仍在半睡半醒中,無法對焦的眼眸茫然凝視虛空。
  雫的眼神注視著有著樹紋的天花板,接著半清醒狀態的意識感受到背上與後腦勺的柔軟感觸。
  雫露出剛起床的無防備表情,愣愣地發著呆,隨即聽見熟悉的聲音。
  「啊,小雫,妳醒來了?妳睡得真熟呢,已經中午了哦。」
  「嗚?……香織?」
  雫搖頭晃腦,往聲音的方向看去,在那裡的確實是摯友。香織已經整理好儀容,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對雫露出溫柔的微笑。
  彷彿從深深的水底逐漸往上浮,雫的意識變得清晰,她優雅地坐起身子,用握拳的手搓了搓眼睛。她用昏昏沉沉的頭腦,開始回憶失去意識前的記憶。
  「嗯~?我為什麼會在房間裡……我記得我是在森林深處……話說回來,這裡是香織的房間?」
  在【費雅貝魯根】,始等人各自有自己的房間,因此如果是在陌生的房間裡,而香織又在房內,那就可以推測這裡是香織的房間。
  看到雫側著頭詢問的可愛模樣,香織儘管臉頰微微泛紅,仍是回答道:
  「對,這裡是我的房間,是始同學一大早就把小雫帶過來的,他說妳徹夜在鍛鍊哦?真是的,這樣不行哦,小雫,我們才剛從大迷宮回來,妳要好好休息才行呀。」
  「呃~是啊,對不起。那麼是他帶我回來的嗎?我一點也記不得了。」
  「因為小雫睡得很沉嘛,妳非常疲憊了吧。」
  不理會香織豎起手指斥責,雫有些坐立不安地扭動身子。
  大概因為平時綁成馬尾的頭髮如今放下的關係,她給人的感覺與其說是凜然,倒不如說是文靜,搭配上她的坐姿,與平時形成相當大的反差。
  仔細一看,她的衣服也已脫下,只穿著一件上衣。
  如果班上的男生,或者敬愛雫為『姊姊』的女生目擊到她這個模樣,他們一定會噴出鼻血,並且帶著滿足的笑容倒臥在血泊之中吧。
  雫臉頰微微泛紅,畏畏縮縮地仰望香織詢問。
  「呃~是怎麼帶我回來的?」
  始先前說了就算雫睡著他也不管,但是實際上卻把她送回房間。雫感到心跳加快,心想「該不會是公主抱吧!」,內心非常地煩惱掙扎。
  然而,現實卻是殘酷的,殘酷到令香織臉頰抽搐。
  「怎、怎麼帶妳回來?他是用普通的方式送妳回來的哦。」
  「……香織,普通的方式是指?」
  「普、普通就是普通啦,對了,就某種意義上來說,只是有點算是藝術而已。」
  「妳給我等一下,香織。運送睡著的人,有哪一點會和藝術扯上關係呀。」
  看到香織吞吞吐吐,雫感到不好的預感,於是追問香織。香織眼神游移了一會兒,終於苦笑著告知雫現實。
  「那個、講白了……妳是被釘在十字架上,飄在空中飛回來的哦?」
  「十、十字架?」
  詢問詳情才知道,始似乎是為了進行關於操控重力石的鍛鍊,所以並不是像以前那樣把她放在物體上運送。他是用引力固定雫,並對自己課以在回到房間前不能落地的規則,一路把雫送回香織的房間。
  為了不驚醒睡著的人,吸引時必須輕柔不造成負擔,所以在力道的調整上相當困難,似乎是很好的訓練。
  另外,始之所以不是送雫回她自己的房間,單純是因為不知道雫住的是哪個房間。
  「為、為什麼是十字架?」
  「因為如果是球體的話,萬一調整出差錯,小雫的身體可能會被彎成反ㄑ字形……如果是十字架就沒問題了對吧?」
  「不,妳問我對吧?我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雫的臉頰不住抽搐,額頭開始隱隱浮現青筋,心中的熱情早已被澆熄,香織則是露出更深的苦笑。
  附帶一提,在早晨進行巡視的戰士們,也清楚目擊了十字架狀態的雫。
  雫的模樣宛如地球教會裡掛的耶穌基督像,令人感覺到神祕氣息,以至於雫的崇拜者又增多了……不過這還是別對她說比較好。
  正當雫因為自己的不當對待而靜靜地燃起怒火時,突然樓下傳來砰砰磅磅的吵雜聲音。之後更聽見「喝啊啊啊!」的熟悉吶喊,以及「呀啊啊啊!」的女性悲鳴。
  「好、好像很吵呢?發生什麼事了嗎?」
  「啊~那是希雅和艾爾媞娜小姐,她們從早上開始,就進行了好幾次感覺很像打架的某種運動了。」
  「很像打架的某種運動?」
  「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明比較好……妳直接看比較快,我們去看看吧。」
  雫的頭上冒出大量問號,不過在香織的催促下,她趕緊打理好服裝儀容。
  在那段期間,香織則是簡單說明早上發生的事。
  根據香織的說明,似乎是艾爾媞娜勤奮地想要服侍始,可是同樣身為亞人的希雅卻笑容滿面地拒絕她。
  但是,艾爾媞娜卻意外地並不退讓,非但如此,她甚至還想跟希雅競爭,不斷地向希雅找碴,最終被希雅施以眼鏡蛇式纏繞固定。
  艾爾媞娜是森人族長老的孫女,也就是貨真價實的森林公主。
  所以希雅就是對地位如此高貴的人,施展她向始學來玩的摔角招式。
  森人族在亞人中是地位高尚的賢者,如果是以前,兔人族少女對森人族公主使用暴力的話,就算馬上被處死也不奇怪。
  然而,現在的兔人族是在名字前會多一個稱號的種族。
  叫做『斬首』的兔人族。
  正確來說,那是郝里亞族的外號,不過在其他種族看來,他們的認知已經是兔人族等於『斬首族』了。
  再加上,並非只是因為畏懼之情,郝里亞族毫無疑問是救國的英雄種族,同時也是解放亞人奴隸的英雄一族。
  除此之外,希雅更是郝里亞族長卡姆的女兒。
  她是亞人第一危險的部族之中,特別危險的少女(亞人全體的認知是如此)。
  因此每個人都不知所措,也不敢出手。
  另外,除了始等人之外,食堂內還有服務人員,以及眾多艾爾媞娜的貼身隨從。光輝、龍太郎和鈴似乎有事情要思考,躲在房間裡不出來,所以真的沒有人可以出面阻止希雅。
  解開招式後,森林的公主更吃了一記過肩摔,還被希雅比中指痛罵「給我滾!!」。
  有生以來,艾爾媞娜第一次受到這麼雜亂粗暴又冷酷無情的對待,也難怪她會茫然地倒在地上。
  希雅看到艾爾媞娜的那個樣子,心想這下子溫室裡的公主就不敢接近始了吧,不過……
  「說吧說吧!如果希望我停手,妳就給我發誓,說妳不會再誘惑始先生!!」
  「呀啊啊啊啊啊!!好害羞啊啊啊啊!!」
  看來艾爾媞娜似乎仍未放棄。
  雫走下樓後對這幅光景看呆了,香織則是面露苦笑,而艾爾媞娜則是正被希雅施以漂亮的摔角招式。
  另外,現在希雅使用的招式就是所謂的筋肉爆裂。
  艾爾媞娜呈倒立狀態被希雅扛在肩上,而她的細長美腿被大大地往左右分開,展現出羞於見人的醜態。
  「嗯,外表一副清純的模樣,內褲卻是相當性感呢。」
  「……嗯,公主殿下大多骨子裡都很風騷。」
  月提出的主張充滿武斷與偏見。始本來一直保持事不關己的態度,但聽到月的發言,他忍不住把嘴裡正在喝的午餐濃湯給噴了出來。
  附帶一提,月是前任女王,緹奧是龍人族的公主。
  如果莉莉安娜也是一樣的話……月提出的主張就得證(Q.E.D.)了。
  為了世間的男人,希望莉莉安娜務必要當個清純派的公主。
  雫這時終於回過神來,她表情抽搐開口說道:
  「這、這樣沒問題嗎?那女孩畢竟是公主吧……立場上的問題固然不說,妳看,那些像是侍女的人、食堂的服務人員,看起來都非常手足無措。他們看到艾爾媞娜小姐的倒立開腳姿態,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不忍卒睹的表情。艾爾媞娜小姐會不會再也無法在費雅貝魯根過活了啊……」
  「嗯、嗯~正常來說確實是如此,不過……妳看艾爾媞娜小姐的表情……」
  「……咦?奇怪?她看起來好像很樂在其中?」
  艾爾媞娜面紅耳赤,眼角泛起淚光。
  乍看之下,她似乎受了無可挽回的屈辱,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但是仔細一看,從艾爾媞娜的表情中似乎感覺得到愉悅的氣氛。
  事實上,一個公主在眾目睽睽之下受到如此羞辱,應該早就會答應希雅的要求了,可是她卻一直不肯答應,簡直就像無言地在主張「請再繼續!」。
  「呿!真固執,那麼這招如何!!」
  「這、這次又是什麼……住、住手~~別讓我擺出羞恥的姿勢了~~」
  看到艾爾媞娜不肯發誓不再接近始,希雅失去耐性,先把艾爾媞娜放到地下。
  但是她似乎絲毫不打算放過艾爾媞娜,立刻轉換成下一個招式。
  這次希雅用腳勾住倒臥的艾爾媞娜的腳,讓她翻轉過來,然後將她的身體舉起,呈現後仰的姿勢,也就是俗稱的羅梅羅絕技。
  裙子被掀起,依然大大地公開不能見人的部分,艾爾媞娜失去平常端莊的語氣,大聲地哀求:「住手啊~」。
  不過她的語氣顯得像在唸稿,更別說她臉上露出舒爽的表情,所以一點也沒有說服力。
  就姿勢來說,希雅看不見艾爾媞娜的表情,所以希雅本身似乎相信自己是在教訓艾爾媞娜,可是在場每個人都露出困惑與畏懼的表情,心想「這女孩是在高興吧?她絕對是以痛苦為樂吧?」,刻意與她們保持距離。
  「原來如此,這就是『很像打架的某種運動』吧……」
  「對……雖然緹奧一臉找到同伴的表情……我真希望不是啊。」
  雫恍然大悟,身旁香織的眼神則像是在看著可憐的事物。
  事實上,絕代的變態緹奧正以過去不曾有過的慈愛眼神看著艾爾媞娜,她的表情既像是關注弟子成長的師父,又好似對同胞的喜悅感同身受一般。
  坐在對面座位的始與月露出非常厭惡的表情。
  或許是對那樣的光景終於看不下去了吧,始朝正在對艾爾媞娜的關節施壓的希雅開口說道:
  「希雅,適可而止吧。」
  「不行,始先生,我不會停手的!!原本情敵就不斷在增加了,現在森人族的公主竟然也要插一腳,我絕對不答應!!而且她有事沒事就針對我!!我要先下手為強!!」
  希雅接下來切換至波士頓蟹式固定,看來她是打算完全消除情敵出現的可能性。
  再次露出羞恥的部位,艾爾媞娜仍是發出既似歡喜又似哀愁的悲鳴,她的模樣已經看不出是深閨千金了。隨從與服務生們彷彿靈魂從口中出竅一般,進入逃避現實的狀態。
  緹奧則是露出十分理解的表情,令人不禁火大。
  「……始。」
  月以溫柔的語氣呼喚始的名字,那與其說是呼喚,倒不如說是在催促始行動。
  始搔了搔頭,隔了一拍,用略帶難色的眼神看著月,同時點頭答應。月也點頭回應,於是始靜靜地從座位起身。
  頓時食堂內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始走向抱著艾爾媞娜雙腿吆喝的希雅,拉住她的手臂。
  「欸?」
  突然被人拉扯,希雅似乎感到出乎意料,不由得愣愣地叫了一聲,而後整個人被始擁入懷中。香織「啊!」的發出一聲叫聲……不知為何,雫也是一樣。
  始完全無視她們,以溫和的語氣,對著懷中驚訝的希雅的兔耳說道:
  「我說希雅,雖然妳說情敵不斷在增加,不過……對了,舉例來說,妳會認為月是情敵嗎?」
  「咦?咦咦?月小姐嗎?不不,怎麼可能!如果是初遇時倒也罷了,現在我不會那樣想呀!如果月小姐不在始先生身旁,那可以說是天地異變等級的異常現象了,是恐怖片呀,我可不要啊。」
  「喔、喔,有到那種程度啊……」
  希雅的回答超出預料,始的臉頰微微抽動。對希雅而言,始與月的構圖似乎比物理法則還要明確。
  始咳嗽一次,重新打起精神,他目光直視希雅。
  看到始眼中閃爍著強烈的光芒,希雅忍不住抽了一口氣,始真心誠意的話語,傳入希雅騷動不安的兔耳中。
  「那麼就不用擔心情敵如何,因為艾爾媞娜與希雅不可能放在同一個天秤上比較,我會以希雅為優先……因為對我而言,希雅是『特別』的存在。」
  「始、始先生……」
  聽見忽然在耳邊輕聲細語的『特別』一詞,希雅瞬間滿臉通紅。她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兔耳激烈地甩動,兔尾也前所未有的激烈擺動。
  自不久前開始,希雅從始的態度就察覺端倪了。
  她感覺始比自己所想的更珍惜自己。
  希雅也懷有淡淡的期待。那一日,打從抱持特別感情的那日起就不斷傳達的心意,終於傳達給始了。距離獨一無二的『特別』——月,希雅至少已經成為最接近的存在了。
  儘管心裡這麼想,但是希雅心中仍有不安,所以當卡姆等人被帝國擒獲時,她才會有所顧慮,不想給始添麻煩,現在也採取稍嫌過度激烈的方法對抗艾爾媞娜。
  不過,她的不安也因為剛才那句話而煙消雲散,因為期待已經成為現實。
  話雖如此,希雅似乎沒有預料到,始並不是在特別的情境之下,而是在中午的食堂跟她告白。
  因為這完全就是偷襲,讓希雅紅著臉,有如石頭般僵住不動。只不過,兔耳與兔尾卻是彷彿要表達她的內心一般神速擺動。
  其他人也是相同,以香織和雫為首,她們張大了口愣住不動。月以溫柔的眼神看著希雅,意外的是,緹奧也是如此。
  始看到希雅僵住不動,他儘管露出為難的表情,卻也為了化解場面同樣僵固的氣氛,開口轉換一下話題。
  「而且希雅,關於艾爾媞娜的話,她並不是要吸引我的注意,我覺得她的目標反而是妳哦?」
  「欸?為、為什麼?咦?我嗎?」
  始像是要安慰她一般,溫柔地拍了拍希雅的背,她總算是成功再起動了。雖然內心動搖的風暴尚未平息,但是聽到始的說法,希雅的目光不禁往艾爾媞娜看去。
  艾爾媞娜雙頰泛紅,雙手遮住臉,但是卻非常老套地,從指間縫隙確實地窺視始與希雅的互動。希雅的目光讓她身子一顫,而且害羞地開始坐立不安。
  「呃~目標是我……果然她還是因為始先生的事,所以看我不順眼吧?」
  「不、不是的!我並不會討厭希雅小姐!我只不過是希望希雅小姐毫不客氣地對我做那種事!!」
  「欸……」
  希雅被她嚇到了,兔耳的兔毛豎立,心想:她、她該不會是那方面的人?。
  艾爾媞娜所說的『那種事』,毫無疑問是指摔角招式。她竟然想被羞恥的關節技教訓……
  希雅的目光忍不住移向身邊的大變態。
  只見緹奧露出非常美好的笑容,豎起大拇指回應希雅,她豎起大拇指的動作可說是強而有力。
  言外之意就是有新的變態存在。希雅心想「難道是自己讓她覺醒了嗎?」,她臉上浮現戰慄的表情,將視線移向艾爾媞娜說道:
  「變、變態……」
  「不、不是的!!希雅小姐誤會了!我只是想和希雅小姐做朋友而已。」
  「和、和我嗎?」
  希雅儘管提心吊膽,仍是露出對意外之言感到驚訝的表情,開口問道。
  艾爾媞娜忸忸怩怩地吐露真情。
  根據她所說,事情似乎如下所述。
  艾爾媞娜是【費雅貝魯根】的公主,她是亞人中地位崇高的森人族長老的孫女,在同族之間也被視為高貴的存在,因此自小就受到相對的教育。
  結果不用說也知道,艾爾媞娜被教育得非常好,她成長為聰明且溫柔的少女,受到眾多同族的愛戴,同時不管到哪都受到特別待遇。
  即使與同年紀的少年少女一起度過相同的時光,她也總是受到禮讓與尊敬,沒有人跟她是毫無顧忌的對等關係。
  艾爾媞娜周圍充滿親切的人們,所以她不曾感到寂寞。
  可是她憧憬能夠無話不談,毫無顧忌的『朋友』,說得更直接一點,那就像是『摯友』一般的存在。
  艾爾媞娜之所以會受到始的吸引,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始既沒有因為她是亞人而輕蔑她,也不在乎艾爾媞娜的地位與美貌,而是非常自然地對待她。希雅能夠理所當然一般地陪伴在始身邊,所以令艾爾媞娜非常羨慕,這也是事實。
  不過,也因為卡姆的煽風點火,艾爾媞娜賭氣與希雅競爭的結果,讓艾爾媞娜受到了衝擊。
  那既是對關節的物理衝擊,而且也是精神上的衝擊。
  同年紀的兔人族少女對艾爾媞娜毫不留情,她全力表露感情,對艾爾媞娜發動言語和物理的攻擊。這實在令艾爾媞娜感到衝擊不已,她的腦中一片空白,隨後胸中湧起一股歡喜之情。
  然後她心想,如果能和這位同年紀又是同族的少女,成為能無話不談的關係——也就是摯友,那會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
  「那個、很不好意思,因為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和別人做朋友……不過只要靠近始先生,希雅小姐就會理我,所以我不小心就……」
  「不,說什麼理妳,妳又不是狗,只要妳坦白跟我說不就好了。」
  「狗……把我當成狗看待……」
  「咦……妳是對那一點有反應嗎?」
  被當成狗看待,艾爾媞娜卻好似格外歡喜,臉頰泛起朱紅,希雅則是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
  只見艾爾媞娜急忙整理儀容,忸忸怩怩地站起來,然後向希雅伸出手。
  「那、那麼如果我說希望妳當我的朋友,妳願意答應嗎?」
  「……感覺好像被告白一樣,有點不好意思呢……不過有人想和我做朋友,我也沒有理由拒絕呀。」
  希雅口中說著「真是大驚小怪的公主呢」,儘管露出受不了她的表情,仍是握住艾爾媞娜的手。
  艾爾媞娜開心地微笑。事情的發展雖然出乎意料,不過總算有個好的結果,眾人臉上浮現慈愛的表情,特別是艾爾媞娜的隨從們。
  「?」
  但是,當希雅正要放開手的時候,卻是側著頭感到奇怪,因為不知為何,艾爾媞娜不肯放開她的手。
  「那個、艾爾媞娜小姐,差不多可以鬆手了……」
  「請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叫我艾爾媞娜吧,我也會稱呼妳為希雅的。摯、摯友的話,這樣很正常吧?」
  成為朋友後,五秒就被升格為摯友。希雅心想「咦?果然這個女孩好像很不妙呀?」,開始冷汗直流。
  她的預感果然沒錯,艾爾媞娜紅著臉對希雅說道:
  「那、那麼,希雅這次要對我使出怎樣的招式呢?」
  「什麼?」
  「雖然非常令人害羞,不過希雅的招式帶給我麻痺一般的絕妙痛感,而且又感受得到希雅的體溫……我是希雅的摯友,所以妳可以對我使出更多招式哦?妳可以『用我』來遊玩喔?」
  那個瞬間,希雅甩開艾爾媞娜的手,迅速地退至牆邊。
  她的臉上冒出大量冷汗。
  「什、什麼摯友嘛!妳果然只是個變態呀!!」
  「怎麼這麼說!我只是想要讓數日後即將踏上旅程的希雅盡可能度過快樂的時光而已!」
  「既然如此,為什麼妳是希望我『用』妳來遊玩!應該是『與我』遊玩吧!?」
  艾爾媞娜睜大雙眼,希雅則是兔耳豎立:心想「不妙,這女孩是認真的」。希雅自然而然地將視線移向始,向他求救,她的眼神就像在說「我、我是特別的存在吧?你會以我為優先對吧?救救我~」。
  面對希雅的求救,始則是面露比剛才更為溫柔的表情,開口對希雅說道:
  「不愧是我的希雅,無論是生病還是健康,妳都會與我同甘共苦吧。」
  「那種神聖的話語別用在現在呀!氣氛都被破壞光了呀!!」
  意思就是跟我一起體驗被變態纏住的辛苦吧。聽到這句相當殘酷的話語,希雅終於流淚了。
  看來始完全沒有打算出手相救。所謂的『特別』究竟是什麼?
  希雅整個人貼在牆上,全身兔毛豎立,艾爾媞娜則是步步逼近,她的笑容就像在要求「來吧,繼續剛才的招式!」。
  很容易就能想像到,如果用力量壓制她,她反而會高興,因為希雅已經見識過身旁的大彎態所製造的種種慘況了。
  「我、我不想待在有這種變態在的地方!」
  希雅猛力打開食堂的窗戶,以如脫兔一般的動作從窗戶逃走了
  看來她是打算躲起來,等到事件冷卻後再說。雖然感覺立起了奇怪的旗子,不過她究竟是否能夠逃過魔掌呢……
  「啊啊!希雅,妳要到哪裡去!等等我!」
  艾爾媞娜追趕希雅,從窗戶跳了出去。她有如追趕拋棄自己的情人,發揮自己卓越的身體能力,展現意外的腳速追著希雅離去。
  希雅回頭向後望,看到艾爾媞娜追來,「咿~!?」的一聲驚叫之後,她全力使出身體強化,開始飄遠奔跑,在【費雅貝魯根】的城內激起飛揚塵土。
  希雅死命地逃亡,不知為何艾爾媞娜竟笑容滿面緊追在後,各處開始傳出驚聲尖叫。
  食堂裡剩下的成員,除了以始為首的一部分人之外,其他人都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哼,難得有好機會的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月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嘀咕道,始則是苦笑著聳聳肩。
  看到他們的互動,有一位少女似乎回過神來,她緩緩走上前。
  「……始同學……剛才那是怎麼回事呢?」
  暴風雪發生,般若小姐待命!
  只見香織有如鬼魅一般,陰森地搖晃著身體走了過來。
  不知為何,她的臉上浮現以光源位置來說不可能會發生的陰影,只有眼窩部分變得陰暗。搭配上諾因冷豔的美貌,給人非常沉重的壓迫感。
  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因為始對希雅表現出明確的親愛之情,似乎令香織覺得不快。
  「從不久前我就隱約感覺到了……希雅也成為你的『特別』了嗎?什麼時候?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語氣雖然平靜,不過香織的眼神卻全無笑意。面對香織的逼問,始抓了抓頭,臉上浮現苦笑。然後,他轉過身來,不只是對香織,也面對緹奧,謹慎地斟酌著言詞開始說明。
  因為感覺到始打算誠懇地面對她們兩人,所以香織與緹奧也靜靜地傾聽。
  「……該怎麼說呢……看來我雖然仍然無法把希雅與月相提並論,但是不久前我也開始自覺到,我對希雅似乎懷有獨佔慾望。在月的建議下,我決定對希雅採取相應的態度,並不是說有發生什麼事情啦。」
  「意、意思是始同學對希雅懷有戀愛的感情嗎?」
  「這個……老實說我不知道,感覺似乎也不一樣。只不過,我對她感到愛憐。」
  實際上,若是被問到對自己希雅的感情是否是戀愛感情,始自己也無法回答。
  因為自己對於月的那種時而心跳不已,時而想要拋去理性順從慾望的激烈感情,在希雅身上卻是沒有感覺到。
  不同於對月的宛如烈火般壓倒性的情感,始對希雅的情感是既平靜又柔和。
  如果硬是要付諸言語,那種感情果然還是愛憐吧。
  對於總是文靜的月,自己懷抱宛如太陽般燃燒的感情;對於總是顯得天真爛漫的希雅,自己則是懷抱有如明月般柔和平靜的感情。
  說來不可思議,雖是對比的感情,但是始對希雅的『愛』確實不是單純的親愛之情。
  始並不知該如何稱呼那樣巨大且溫暖的感情,所以他才會無法說明……
  始也有自覺,他知道這樣很自私,正常來說是極為不誠實的事。但是,事到如今,他確實感到非常不願意把現在的希雅讓給別的男人。
  聽到始真誠無欺的心情,食堂籠罩著意義與剛才不同的寂靜。
  大多數人的表情都像是吃了甜死人不償命的甜點,月和緹奧的臉上則是溫柔的表情,雫的神情複雜,而逼問始的香織則是……
  「……這樣啊,好,我明白了。」
  她靜靜地點一下頭,然後不知為何露出開心的微笑。
  當然,香織並非沒有感到嫉妒,現在這個瞬間,她的心情一定也是極為複雜。
  即使如此,希雅對香織而言是能夠託付性命的友人,如今那位友人賭上生命的願望實現了。一定是香織本身的人格以及希雅的人望,讓香織能夠浮現自然的笑容吧。
  (想再多也沒有用吧。)
  看到面露笑容的香織,始驚訝得圓睜雙眼。香織看到始的反應只感到莫名地有趣,她在心中如此自言自語。
  香織已經在【梅爾基涅海底遺跡】學到教訓,只會沮喪和嫉妒是得不到任何事物的。
  她已經明白始對月的感情是不會改變的。即使始愛護自己,但是心中仍會不安,擔心會不會無法更進一步接近始的心。
  然而,希雅已經證明並非如此。既然如此,自己也要更加地……
  「始同學。」
  「什麼事?」
  香織呵呵一笑,露出得意的笑容說道:
  「你要有心理準備哦?」
  「……」
  始感受到她的心意,正因為如此,始露出更加為難的表情說道:
  「……妳們對我而言真的都是不可多得的人啊。」
  「!呵呵。」
  聽到始的回答,香織頓時笑容滿面,同時心中湧上一股令人哀愁的懷念感情。眼前始露出的為難表情讓她知道,在大迷宮庭園看見的那個表情,果然並沒有看錯。
  這麼一想,香織的心中更加喜悅——
  就在這個瞬間,啪的一聲,某個東西沾在香織的太陽穴上。
  從太陽穴上逐漸滑落的東西是——沾著濃湯的濕麵包。
  香織維持笑容滿面的表情,緩緩地移動視線一看。
  只見月小姐正撕下一小塊午餐的麵包,將之浸泡在濃湯裡,準備裝填下一發子彈。
  看來剛才的一擊,凶手也是月,是她射出『濕麵包彈指彈』。
  月對著香織做出嗤笑的動作,用行動代替言語表達「香織是不可能的啦」。
  「月,妳這是什麼意思?」
  暴風雪的幻影再度出現,般若小姐也已經到來。
  月則是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希雅是沒關係,可是香織,沒妳的份,妳給我夾著尾巴滾回去。」
  然後月又發射第二發,啪的一聲,正中香織的眉心,月的技術十分了得。
  香織隨即發出野獸般的吼聲,朝著月撲了過去。
  接著乒乒乓乓的聲音響起,「……嗯!!要打嗎!妳這傢伙!」「月是笨蛋!我要教訓妳!」兩人糾纏在一起,一邊發出低吼,一邊扭打。
  話雖如此,這裡是食堂,並不是適合扭打吵架的地方。
  看到服務人員慌張的樣子,月和香織在地上滾動,然後同時飄浮至空中,接著又在空中滾動,然後從希雅出去的那扇窗戶滾了出去。
  兩人的搭配可說是天衣無縫。
  她們的感情到底該算是好還是不好呢?
  至少月只會找香織的碴,香織只會跟月扭打,而且對兩人而言,這算是家常便飯了。
  「那麼主人啊,您似乎終於被希雅攻陷了。如何?打鐵趁熱,您就接受妾身比神山更高,比海底遺跡更深的愛吧。」
  緹奧刻意敞開胸前的衣服,強調著那對凶惡無比的雙峰,對著始送秋波。確實,她散發出非常性感誘人的氣息,食堂內的男性成員全都彎下腰。
  然而,受到性感誘惑的始本人則是——
  「香織倒也罷了,妳是不可能的。」
  「!?呼呼,真、真是強烈的話語……心愛的主人您好壞!竟然這麼準確地戳中妾身的弱點!呼呼,受不了啊!!」
  始的一句話,令廢龍身體痙攣顫抖,抱著自己的胸口,不斷磨蹭著雙腿,開始無差別地對周圍釋放與剛才不能比擬的性感氣息。
  但是,看到她的模樣,剛才彎腰的男性成員似乎反而萎縮了。大概是緹奧的表情很噁心吧,他們全員都嚇得退避三舍。
  這時雫無所事事地站著,聽到始的發言中,輕描淡寫地把香織也歸類為和希雅相同的類別後,她就一直被困在奇妙的思考中。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就算再增加一人……不對不對,什麼叫『再一人』!莫名其妙!誰是那個再一人呀!我完全不知道哦!我一點也沒有感覺!香織能受到愛護真是太好了!對,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絕對沒有!)
  雫一個人在食堂的角落煩惱不已,食堂的眾人對緹奧退避三舍,始則是長吁短嘆。屋外傳來悲鳴與怒吼,以及像是物品毀壞的激烈聲響。
  【費雅貝魯根】的中午與原本的寂靜大異其趣,呈現非常熱鬧的樣貌。
  
  
  時刻是傍晚,逐漸西沉的太陽餘暉從林木枝葉間流洩而下,【費雅貝魯根】的城市被染成橘紅色。
  「嗚嗚~我怎麼會遇到這麼淒慘的事……」
  在距離市中心稍遠處的廣場上,傳來這樣的抱怨聲。
  這個廣場有樹墩做成的桌椅組,利用湧泉打造的噴水池,是居民們的休憩之處。
  然而,現在卻有兩人單獨在此,那就是始與希雅。
  居民們忙著繼續災區重建、照顧被解放的同胞、重整戰士團等等的工作,似乎沒有時間來到休憩場所悠哉休息。月和緹奧,香織和光輝等人,他們現在應該也在幫忙亞人們,或是鍛鍊自己,或是在為了下一次旅行在做準備。
  在兩人獨處的寧靜廣場上,希雅垂頭喪氣地俯臥在桌上。
  原因不用說也知道,就是艾爾煶娜熾烈的『陪我玩』攻擊。在艾爾夫雷利克把她回收走之前,她靠著動物一般的直覺追趕希雅,希雅的精神力被她耗損泰半。
  不過艾爾夫雷利克看到孫女覺醒的模樣,他也發出奇怪的哀嚎,精神力被大大地削減。
  始坐在希雅對面的座位,努力地進行鍊成,看到希雅垂下兔耳,始忍不住笑了出來。只見兔耳抖了一下,然後一隻兔耳豎起,宛如抗議似地拍打桌子。
  「真是的,始先生別顧著笑,人家是真的很害怕耶。」
  「別這麼說她嘛,能夠交到同年紀的友人,她一定很高興吧。妳就好好地玩弄——陪她玩吧。」
  「我才不會被你蒙混過去,你剛才想說玩弄對吧?那樣根本算不上朋友關係吧?唉~我非常能夠理解始先生被緹奧小姐逼迫時的心情了。該怎麼說呢,我並不排斥受到她喜愛這件事本身……但卻是讓人異常疲累呢。」
  兔耳再度垂下,希雅也更加無力,甚至可以用『癱軟的希雅』來形容了。
  始儘管再次笑了出來,卻對希雅的共鳴點頭認同。
  始很清楚緹奧對自己的好感,並非單純是變態性格的延伸。
  緹奧對始的強烈感情,其實並不輸給希雅和香織。
  因此對她表達心意的方法之拙劣,始感到難以言喻的疲累。
  始臉上的笑容轉為柔和,他輕輕伸出手。
  然後,他宛如要安慰希雅似地溫柔輕撫她的兔耳。一瞬間,希雅的身子一震,然後當希雅變成『癱軟的希雅』後,希雅有如撒嬌一般,用另一隻兔耳磨蹭始的手。
  兩隻漂亮的兔耳包覆始撫摸的手,始的臉上自然也綻開笑容。
  始的愛撫與兔耳的磨蹭,持續了一段時間。影子一點一點地逐漸變大,在森林廣場製造出美麗的對比,這是一段既安靜又甜蜜,而且非常溫柔的時光。
  終於,希雅的頭髮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下閃閃發亮,她的頭髮遮住了臉,希雅輕聲細語地向始問道:
  「……始先生……那個、你白天說的話是……那個……」
  希雅的語氣害羞,但卻也含有無可隱藏的期待。
  始很清楚她想說什麼,她想確認的事也很明顯。
  始從座位站起來,靜靜地來到希雅身旁坐下。
  感覺到身旁的氣息,希雅低著頭,身子震了一下。
  始緩緩伸出手,然後強而有力地扶起希雅。
  希雅的臉比燃燒的夕陽更紅,眼神火熱濕潤,閃耀著期待的光芒。
  始回應她的眼神,有著前所未有的平穩柔和。
  「……希雅,妳說的沒錯——『未來並非絕對』,確實就如妳所說。」
  「啊……」
  那句話是希雅懇求始帶她去旅行時所說的話。
  希雅對始做一生一世的告白,卻被始明確告知無法回應希雅的感情時,希雅就是回答這句話。
  那是身為天職『占術師』的希雅所宣告的未來,同時也表明她絕對要讓始愛上自己的決心。
  「希雅,事到如今我不會確認妳的心意。」
  事到如今,始不會再問「有月這個『特別』的存在也沒關係嗎?」、「愛上我妳真的不後悔嗎?」等等,而希雅事到如今也不想再被確認。
  「我愛希雅,我不會把妳交給任何人。」
  這是非常自私差勁,充滿獨佔慾望的一句話。
  但卻也是希雅最想聽到的一句話。
  「我不會放走妳了,所以妳覺悟吧,希雅是我的『特別』。」
  「……是,是!我是始先生的『特別』!!」
  在漫長的旅途後,終於聽見這句話,讓希雅臉上堆滿歡喜的笑容,那是比平常的笑容更美上好幾倍的可愛笑容。
  如果其他男人看到現在的希雅,不分種族與身分貴賤,一定都會愛上她吧。
  這一點始也不例外,回過神來,始已經緊緊擁抱希雅,非常自然地親吻她的唇。
  「嗯……啊呼……」
  在始的索求之下,希雅開心顫抖著回應。
  希雅全身變得像是棉花糖一樣輕飄飄的,口中吐出甜美的氣息。希雅身體火燙,彷彿隨時會融化。
  「始先生……」
  重疊在一起的影子稍微分開,希雅害羞地低下頭,平常的活潑個性都收了起來,非常地惹人憐愛。
  她擁有與月的妖豔相反,卻又能擄獲男人心的魅力。
  希雅櫻紅的雙唇微開,舔了舔舌頭,加上她楚楚可憐的眼神,她想說的話再清楚不過。
  對於希雅可愛的要求,始露出笑容,然後為了回應希雅,將手放在她的臉頰上,再度吻向她的唇——
  「呼呀,他們兩人還想親耶!在、在這種戶外……」
  「喂,鈴!妳的聲音太大了!」
  「小雫妳也很大聲呀!會被始同學發現的!」
  「……妳們全部的人都很吵哦,不要妨礙希雅。」
  
  那些是非常熟悉的話聲。
  希雅的兔耳豎直,她慌張地與始分開,紅著臉轉身面向聲音的方向。
  隨即,似乎是因為被希雅發覺而動搖,有人失去平衡,接著聽見「喂,笨蛋,別推啊!」的老套悲鳴,然後從圍繞廣場的花壇一隅,有一群人跌了出來。
  一個個疊在一起的分別是光輝、龍太郎、鈴、雫、香織等五人。
  出現在他們後方的則是嘆著氣的月,以及面露幸災樂禍笑容的緹奧。
  看來他們似乎是躲在暗處觀賞始和希雅的情事。
  他們慌慌張張地站起來,以看得最為入迷的鈴為首,雫等人都紅著臉,移開視線。
  「各、各各各各、各位!?你們是什麼時候來的!?」
  希雅的臉紅得快要爆炸,她慌張地問道。
  始則是代替目光游移的雫等人回答。
  「從我開始逗弄希雅的兔耳時就來了吧。」
  「那不是一開始就在了嗎!全、全部被看見了……為、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
  希雅害羞地輕輕捶打始,她的眼中泛出與剛才意義不同的淚水。
  「因為沒什麼好隱瞞的吧?再說剛才的時機很好,我並不想錯過。」
  「話、話是這麼說沒錯……」
  看到始一副不在乎的態度,希雅的氣勢受阻,她的兔耳既開心又害羞地激烈擺動。
  緹奧面帶微笑走向希雅,露出煩人的表情,詢問希雅的感想。
  「如何呀?主人的熱情之吻感覺如何呀?來吧,跟妾身說看看吧,成為大人的希雅小妹,說說妳既羞又喜的體驗吧。來啊,怎麼——嘿噗!?」
  緹奧跟希雅勾肩搭背,用手指戳著希雅的臉頰。隨後,緹奧的後腦勺突然襲來一道衝擊,她倒臥在地上,好像一隻被踩扁的青蛙。
  「……自重一點,廢龍。」
  兇手是月……緹奧以痙攣的手指在地面留下死亡訊息。
  她的後腦勺被水彈擊中,不過她倒是意外地不當一回事。
  月手上維持著手槍的姿勢,以冰冷的眼神看著緹奧,希雅則是對月喊道:
  「月小姐……」
  「……希雅。」
  月解除射擊姿勢,注視著希雅。
  然後面露微笑,張開雙臂。
  「……過來吧。」
  「!……月小姐~!」
  希雅撲進月的懷中,抱著月坐在地上。
  月擁抱著小妹兼好友的希雅,露出充滿慈愛的眼神,撫摸著希雅的頭。
  「月小姐,我終於成功了~!」
  「……嗯,做得很好。」
  「嗚——我最喜歡月小姐了~我們要永遠再一起!」
  希雅感動不已,歡喜的哭聲迴盪四周。
  希雅很清楚,就算始再怎麼重視某個人,只要月說出『只准愛我』這句話,始就會毫不猶豫地拒絕任何人。
  正因為如此,月至今就像是姊姊愛護妹妹似地,支持希雅的努力。就某種意義上來說,月比始更要發自內心接受希雅,並且珍惜她,這令希雅高興無比……
  「……比起我來,月好像更讓她感動耶?」
  始忍不住板起臉孔說道,希雅的臉在月的胸前磨蹭,她的表情似乎很幸福。
  在深淵與樹海的封閉世界之外,她們兩人是彼此第一個朋友。既是姊姊,也是妹妹;既是師父,也是弟子。她們培養的羈絆沒有人可以切斷。
  看到兩人互相依偎的光景,在場每個人都露出溫暖的笑容。
  「緹奧,接下來就輪到我們了,一起加油吧?」
  「嗯,沒錯,妾身也很努力,期盼主人有一天會主動積極地折磨妾身。」
  「……妳還真是一點也不會改變呢,緹奧。」
  香織用手指戳著倒在地上的緹奧,並且對她說話。緹奧則是眼中閃爍著希望,重新爬了起來。
  一旁的光輝和龍太郎露出了尷尬的表情面面相覷,雫一副難以言喻的表情,視線頻頻往始和月等人掃去。
  始似乎聽見香織和緹奧的談話,他果然還是面露為難的表情說道:
  「……別太誘惑我了。」
  「「!!」」
  瞬間,香織與緹奧驚訝地看著始。
  香織眼中充滿期待,緹奧則是充滿自信地笑了。
  因為始的那句話就像在說,自己沒有自信能抗拒兩人的誘惑。
  實際上,她們的期待也並非癡人說夢。
  月拒絕的人,始是絲毫不打算接受。然而,關於香織和緹奧,月雖然會和她們吵架或鄙視她們,不過似乎仍是重視她們。
  始也很重視她們,如果她們出事了,始也會為她們拚命。
  既然如此,就始而言,當月接受她們的時點,自己究竟是否還能與她們維持現在的關係……實在難以斷言。
  畢竟始已經接受希雅,那麼想用『我已經有月了』這個理由叫她們放棄,已經完全失去說服力了。
  (不過打從一開始,她們就沒人放棄啊……)
  始已經見識過她們的積極與意志之強。
  話雖如此,儘管始已經逐漸接受她們,但就日本人的價值觀而言,那可說是極為缺乏常識的行為,始對自己也感到無言。
  就在此時,先前一直無所事事地旁觀始他們談話的鈴,大概看到話題告一段落了吧,鈴的臉上露出略帶緊張的表情。她的目光彷彿是在找尋開口時機一樣遊移不定。
  始無視鈴問道:
  「然後呢?你們湊在一起偷窺是為什麼?要來叫我們吃晚餐也還太早了吧?是有什麼事嗎?」
  「呃~關於這件事,我們與月她們只是碰巧遇到,我們是為了……」
  雫露出困惑的表情,目光移向鈴。
  看來很罕見地,有事找始的人似乎是鈴。他們是在找尋始的途中,碰巧與前來此處的月她們會合的。
  鈴看著始的眼神雖然相當緊張,卻也帶著毅然決然的意志,始不禁露出訝異的表情。
  鈴朝著始走上前一步說道:
  「南雲同學,鈴拜託你,下一個大迷宮也帶鈴一起去吧!」
  看到鈴猛然低頭拜託,光輝等人露出驚訝的表情,看來鈴事前並沒有對他們說過。
  因為始原本以為會拜託這種事的大概是光輝,所以看到鈴第一個來找他拜託,始臉上也微露驚訝之色。
  「鈴,那是……」
  「光輝同學,抱歉,這是鈴個人的懇求,請你不要插嘴。」
  從大迷宮回來之後,光輝就顯得相當陰鬱,當光輝聽到鈴說的話,他忍不住有所反應,但是卻被鈴以前所未有的堅定態度加以阻止。
  得知鈴只希望帶她個人去,而不是帶隊伍全員一起去,雫她們也再度瞠目結舌。
  「這又是為何?妳們不用跟來,我也會帶妳們回日本,就算妳們想變強,只要我幫妳們強化神器,那就不會有問題了吧?」
  「嗯,確實沒錯,可是南雲同學……」
  鈴說到這裡便打住了,彷彿有點害怕叫出那個名字似地,在短暫猶豫之後說出口。
  「……你不會連惠里的事也幫忙吧?」
  「……中村嗎?是啊,如果她出現在眼前的話,我可能會忍不住射殺她,畢竟她也是殺害香織的主要原因之一。」
  看到始露出苦澀的表情,鈴露出困擾的笑容。
  「是啊,不過鈴想要再見惠理一面,和她談話。為此鈴需要力量,所以鈴想再一次挑戰大迷宮,不管結果如何,如果能活著出來……我就要直接前往魔人的國家。」
  「鈴,妳別衝動!」
  雫忍不住抓住鈴的肩頭,身為友人,她不能容許鈴單身前往魔人的國家【加蘭特】。
  然而,鈴仰望雫的眼神中沒有絲毫動搖。鈴眼神中的意志之強,令雫也被她的氣勢壓過,不自覺地放開了手。
  另一方面,始也恍然大悟了。
  不管是要說服惠里,把她帶回來,還是要重新向她訣別,與其先回王都,不如跟著始等人一起挑戰【冰雪洞窟】後,再直接前往惠里可能所在的魔人根據地——也就是所謂的魔王城,這樣會比較有效率。
  畢竟【冰雪洞窟】所位於的【修尼雪原】是在南大陸的東側,鄰近位於南大陸中央的【加蘭特】。
  鈴似乎很明白,始不可能對惠里有任何顧慮,就算鈴拜託始在自己與惠里談好之前先別返回日本,她也不覺得始會答應。
  始攻略完【冰雪洞窟】後,在他們正式做好回歸準備之前,會有多少的緩衝時間呢?
  雖然不知道正確的時間,不過同樣都是沒有時間。
  鈴若想要實現自己的願望,就算實力不足、就算單槍匹馬、就算是有勇無謀,她也只能採取最短距離的方式。
  鈴的目光回到始身上,她以急切的語氣更加懇求。
  「然後、然後如果我可以把惠里帶回來……到時希望你也能帶惠里一起回去日本。拜託你!我求你了!!」
  「……」
  鈴近似悲鳴的懇求聲迴盪四周,然後每個人不發一語,場面陷入寂靜之中。
  說實話,就始而言,他確信自己會如自己所說,一見面就會將惠里射殺。即使現在這個瞬間,只要想起香織倒下時的光景,始的心中對身為共犯的惠里就只會湧現殺意。
  鈴要如何處理惠里是她的自由,但是始絲毫不想出手幫助。
  在始的心中,他已經把中村惠里這位少女認定為敵人了。
  然而,話雖如此,身旁少女的目光刺痛始的心,讓他無法一口回絕鈴的拜託。沒錯,那就是始對惠里懷有殺意的原因,香織本人的視線。
  無需言語,始也知道香織想說什麼。
  就在此時,原本一直默不作聲的光輝開口了。
  「南雲,我也拜託你,惠里的目的是我,我也、不,我才更應該跟她談話。而且我也不能讓鈴一個人去加蘭特,何況……」
  光輝緊咬著唇,緊握拳頭,他宛如要吐出胸中鬱悶似地說道:
  「我不能這樣結束,雫也得到神代魔法了,這一次!這一次我一定要得到力量!只要不是那種充滿精神攻擊的卑鄙地方,我應該也能攻略的!接下來要去的大迷宮是那個男魔人攻略成功的地方吧?那麼我也一定可以!」
  「光輝……」
  光輝雙拳顫抖,語氣激動,雫憂心地看著他。
  光輝無法得到的神代魔法,雫卻學會了。雫很清楚,對於此事,光輝心中抱持的黑暗情感,完全不是複雜兩字所能形容。
  因此在返回後,雫也一直關心光輝,不過……
  到底要對光輝說什麼話才好?
  看到青梅竹馬危險不安定的模樣,雫似乎難掩心中的不安。
  「確實不能讓鈴一個人前去呢。惠里那傢伙,如果不揍她一拳,我也無法消氣呢。南雲,不好意思,我也拜託你,求求你了!」
  龍太郎抱持與同伴共進退的想法,豪爽地向始拜託。
  不知龍太郎是刻意而為,還是天性如此,聽到他格外開朗的語氣,雫感覺稍稍得到了救贖,臉上露出微笑。然後,雫也露出過意不去的表情,向始低頭拜託。
  「南雲同學,那個……可以拜託你嗎?」
  儘管對雫等人的決定感動落淚,鈴仍是拚命地注視著始。光輝似乎壓抑著自己的感情,龍太郎則恐怕是刻意裝出開朗的模樣,雫關注著光輝與鈴,然後香織則是擔憂幾位青梅竹馬。始的目光在他們的臉上繞過一過後,深深地嘆一口氣。
  他朝月她們瞥了一眼,以視線詢問「他們這麼說,妳們覺得如何?」,月她們則是聳聳肩,沒有特別要拒絕的意思。反而是香織對於還能與雫和鈴一起旅行,她似乎感到高興。
  始抓了抓頭,儘管表情頗不願意,仍是回答道:
  「……妳帶中村回來的時候,只要她懷有一點敵意,我就會當場射殺她哦。」
  「南雲同學!謝謝你!!」
  鈴頓時笑容滿面,雫她們也鬆了一口氣。
  「……我應該為自己變得天真而繃緊神經,還是該認為自己是心情有所餘裕了呢,實在難以判斷啊。」
  始如此自言自語。
  攻略【冰雪洞窟】,學會最後的神代魔法之後,不知需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創造出返回地球的概念魔法。考慮到也需要防止再被召喚的概念魔法,應該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吧。
  再說多虧昇華魔法,眾人的基礎實力都上升了,光輝他們的存在也不會比現在更礙手礙腳吧。
  從自己思考了這麼多近似藉口的理由看來,自己果然變得天真了吧。
  始忍不住自嘲,這時一個柔軟的感觸包覆住始的手。
  「……不管是天真還是餘裕都沒關係,因為一定始又更強了。」
  「月。」
  「……我守護始,始守護我,這樣我們就是最強,對吧?」
  始圓睜著雙眼,那是從深淵出來時,始表明決心的話語。
  這時希雅等人也各自表達。
  「那麼,再加上我的話就是無敵了吧!畢竟始先生接受了我,我就已經是無敵狀態了!」
  得償所願的BUG兔子確實充滿自信與霸氣,甚至看到她的人都會覺得,她是無人能敵的無敵兔。
  「我、我也會守護!沒問題!不管遇到任何事,我都會把它們全部『分解』!」
  香織宣告把發生的問題全部消滅解決!原來如此,就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成長了吧,雖然是往激進的方向成長,不過她一定很可靠吧。
  「放心吧,不管是主人還是月她們,我的黑鱗都會守護你們全部的人。呵呵,正如希雅所說,我們是無敵的。」
  緹奧的話中完全感覺不到變態性格,反而充滿了經驗與強韌的意志。原來如此,『守護者』確實名不虛傳,她的本質並沒有改變,她的良言在真正必要之時,甚至會守護始等人的心。
  旅程已看得到終點。
  前方一定會有障礙,一定會有困難襲來吧。
  不過始心想——確實沒錯,只要和她們在一起,我們就一定是無敵的。
  始忽地說道:
  「大迷宮的攻略結束後,我還必須去迎接繆呢。」
  那也是始許下的重要約定,他要讓女兒盡情一看地球這個充滿驚奇的世界。
  卡姆等郝里亞族該怎麼辦呢?緹奧的家人呢?至少該去拜訪一次吧。
  在日本的父母現在如何了?兒子帶著戀人與女兒從異世界歸來,他們會怎麼想呢?
  「傷腦筋啊,明明旅程將近尾聲,該考慮的事情卻增加了。」
  始說這句話時的表情,不是平時的狂傲笑容,而是充滿溫和安祥之色。
  不過沒有問題。
  因為始的變化,月她們都看在眼裡。她們露出又喜又愛,慈祥溫暖的眼神。
  只要有她們陪伴在身邊,始的鬥志就絕不會熄滅。
  始沒有自覺,不過他愉快地思考著『對未來的展望』,目光遙望遠處的天空。
  


  終章
  
  
  魔人的國度【加蘭特】。
  在魔王城郊外的訓練場上,殺氣與野獸的叫聲響徹雲霄。
  但是,訓練場上卻是一隻野獸也沒有,取而代之有的是宛如野獸的『人』。
  那是一幅奇妙的光景。
  這裡是魔人的國度,那麼在那裡的『人』應該就是魔人。然而,他們的身體上卻都有野獸的特徵——不只是耳朵和尾巴,還有牙、爪以及瞳孔的裂痕。
  他們的動作具有野獸般的敏捷性,以及人類或魔人不可能有的力氣。
  現在也一拳打凹鋼鐵製的鎧甲,而砍在地面的劍也製造出深深的凹陷。
  不管怎麼看,他們都是亞人。
  但是他們不可能是亞人,因為他們有使用魔法。
  宛如亞人般的身體能力,加上行使有如人類與魔人的魔法……
  然後還有另一點。
  他們釋放殺意,發出野獸的咆哮,持續戰鬥訓練,然而他們卻兩眼無神,無一例外。
  他們的眼中感覺不到生者的光輝,甚至看不到意志,就如字面意思,他們的眼神已死。
  「……可憐的傢伙們。」
  鄰接訓練場的建築物的陽台上,一名男人俯視著他們,那個男人——弗利德•巴古亞以厭惡的語氣說道。
  這句低聲的話語就快被風聲蓋過,然而製造出這個陰森扭曲的光景的罪魁禍首,卻確實地聽見那句話了。
  「奇怪了~?弗利德,怎麼了?你是來看我的成果的嗎?」
  中村惠里,背叛同鄉的同伴,給予王國騎士團毁滅性的打擊,殺死梅爾德與近藤的罪魁禍首。不知不覺間,她倚靠著陽台的入口看著弗利德,臉上帶著輕蔑的笑容。
  「惠里,別干涉我的認知,妳是想被懷疑要背叛我們嗎?」
  言下之意是在激烈批判,別以為有背叛前科的人會受信任。
  實際上,惠里的天職是『降靈術師』,因為降靈術是暗屬性魔法的最高難度魔法,所以對於所有暗屬性魔法,她都具有近乎犯規般的適性。
  畢竟,她的適性足以創造出獨創魔法『縛魂』,能夠束縛死者的靈魂,隨心所欲地操縱。也就是說,她靠自己的力量,達到了神代魔法的領域。
  即便是身為魔人的大將軍、神代魔法使用者的弗利德,卻也讓她輕易地就站到身後,正如弗利德自己所說,這也是因為認知輕易遭到干涉的關係。
  但是,受到帶有殺氣的忠告,惠里本人則是依然笑嘻嘻地。
  「好啦好啦,別那麼神經質嘛,我只是個弱女子哦?」
  她輕易地就將話題帶過。
  弗利德看了正在訓練的人們一眼,內心暗罵「鬼扯」。
  「屍獸兵……你滿意嗎?」
  「……做為戰力無可挑剔。」
  「別露出那麼厭惡的表情,因為弗利德助我一臂之力,他們才能成長得如此茁壯喔?」
  聽到惠里毫不隱瞞惡意、奸詐狡猾的語氣,弗利德深深嘆一口氣。
  因為他無法否定。
  ——屍獸兵。
  那是惠里的私兵團,在前王國騎士團的遺體上,由弗利德添加魔物的特性,再加上惠里的降靈術束縛靈魂,所製造出的軍隊。他們不懼死亡,甚至感覺不到痛楚,是一群會戰鬥到灰飛煙滅的狂戰士集團。
  死後仍是連同靈魂一起遭到玩弄利用,弗利德為他們感到可悲,對惠里則是感到厭惡。但是在自己幫助並收留她的時點,其實自己也是一丘之貉,弗利德語帶自嘲地笑了。
  惠里似乎感到無趣,對弗利德嗤笑一聲,然後改變話題問道:
  「話說回來,使徒們到哪去了?原本多如牛毛,現在卻是一隻也不剩?」
  即便是惠里也不禁感到膽戰心驚的畫面——五百具『神之使徒』的顯現。
  那正可說是神之審判。
  看到那個場景,惠里確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對方實在太過強大,就算反抗也沒有意義,一下子就會遭到抹殺,然後就結束了。
  即便是那個怪物也不是對手。
  「她們去迎接招待的客人了……首先是迎接主客以外的人。」
  對於弗利德所說的話,惠里一瞬間感到不解,但很快便明白了。
  頓時她的臉上浮現充滿惡意與瘋狂的可怕笑容。
  「這樣啊,那麼歡樂的派對很快就要開始了吧,我真是等不及再會的那一天了呢。啊哈哈,啊哈哈哈!」
  接著魔王城響起瘋狂的笑聲。
  
  ——海利希王國•王都。
  優花在王都的中心表演雜技,已逐漸成為慣例。
  今天空中也拋飛著大量的飛刀,孩子們大聲歡呼叫好。
  優花為了服務觀眾,順便也將投入的飛刀以外的物品一起拋接,她背對著【神山】,將作為結尾的最後一把飛刀高高拋起。
  「嗯?……那是什麼?」
  從【神山】之上似乎有某個閃耀的東西落下——
  
  ——萊森大峽谷•大迷宮入口。
  銀色的光芒飄浮在上空。
  在迷宮的最深處,利用同伴所留可以觀看外部景象的神器觀視,小型的哥雷姆說道:
  「……終於開始了,我的漫長旅程終於要結束了吧?」
  彷彿與小型哥雷姆重疊一般,寄宿其上的靈魂幻影顯現了。
  擁有金髮與蒼穹眼眸的少女——密雷迪•萊森仰望天空,臉上是透澈的表情,她既不煩人,也不嬉鬧。
  
  ——遙遠的西方之海•海上都市愛尼森。
  棧橋上有一位女性,她的手裡拿著餐籃,臉上掛著微笑。
  周圍男人的視線頻頻飄來,女性——蕾蜜雅對著海面大聲呼喊。
  「繆~~!午餐時間到了哦~~!」
  瞬間,「嗯喵~」的一聲,聽見宛如貓一般的聲音,海面跳出一個小小的人影。
  彷彿在水中才是自由無比一般,那個人影輕快地遊回來。
  「媽媽,午餐是什麼?」
  「是繆最愛吃的東西哦……不過不是肉,而是魚,妳就將就一下吧。」
  嘩啦一聲,繆從海中上岸,母女一起坐在棧橋上。
  蕾蜜雅從餐籃取出烤魚串。串燒是繆的最愛,不管串什麼,只要是串燒她大概都能接受。
  因為串燒是繆和希雅姊姊與爸爸相遇的那一天,第一次吃到的無法忘懷的食物。
  繆大口地吃著串燒,蕾蜜雅則是以充滿愛憐的目光看著女兒。
  這時兩人的耳朵聽見男人們困惑的聲音。
  「咦?什麼?天空中……有人?」
  蕾蜜雅與繆兩人一起仰望天空。
  確實有個人背對著太陽,張開銀色的翅膀。
  那個人正以冰冷的眼神看著下方的母女。
  


  番外篇 月刊費雅貝魯根
  
  
  結束樹海大迷宮的攻略,始等人在美麗的【費雅貝魯根】暫時養精蓄銳。
  【費雅貝魯根】這邊也因為始等人協助重建與治療傷者,更重要的是他們解放了身為奴隸的同胞,所以居民們惦記著始等人施予的眾多恩惠,對他們抱持好感。因為想要報恩的心情都呈現在始等人的待遇上,所以始他們過著非常舒適的日子。
  話雖如此,他們也不能一直沉浸在安穩的生活裡。
  明天就要出發前往最後的大迷宮——【冰雪洞窟】,始等人在首都郊外的寧靜廣場集合,他們坐在橋墩的圓桌旁,討論明天之後的行動。
  「雖然要去冰雪洞窟的話,就需要突破南大陸的修尼雪原,不過只要有佛爾尼爾,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吧。」
  「本來的話,其實必須花費數個月的時間,在極寒之地旅行呢,有南雲同學在真好。」
  「我先說好,谷口。走捷徑的話,就代表可能會跳過某些必須經驗的事哦?因為可以輕鬆度過試煉而感到喜悅,那樣的心態不會有問題嗎?」
  「唔咕……我會銘記在心,集中精神挑戰的……」
  因為有了攻略樹海大迷宮失敗的經驗,像這樣被始要求繃緊神經,鈴也沒有反駁的餘地。更何況,是她勉強拜託始讓自己同行的。
  始的眼神掃過光輝與龍太郎,兩人都面露苦澀表情,點頭回應。
  月、香織,以及緹奧都露出溫暖的眼神看著始。
  「……怎麼了?」
  發覺她們的視線,始訝異地眼神一斂。
  「……嗯,沒事。」
  「對,沒事。」
  「沒什麼啦。」
  三人不知為何表情更加愉悅,搖頭表示沒事。
  始感到很不自在,而雫則是交互看著月她們和始,雫隱約能明白月她們感覺到什麼。
  (……南雲同學有點不同了嗎?該怎麼說呢,感覺他比以前更穩重了?變得有點成熟了吧?)
  如果是不久前的始,他一定不會問光輝他們『不會有問題吧?』。從這股異樣感與始給人的印象,帶給了雫這樣的感想。
  或許是掌握到了可以回地球的可能性,讓始的心靈多了幾分餘裕,因此而讓他的人格更為完備了嗎……
  就在此時,原本缺席的同伴終於來了。
  「對不起~我遲到了。因為我的家人策畫要在城內掀起取外號的風潮,所以我花時間把他們全都揍飛了。」
  「希雅,做得好。」
  始露出美好的笑容,對著希雅豎起大拇指;希雅也露出非常美好的笑容,豎起大拇指回應。
  始非常自然地空出身旁的位子,希雅也非常自然地坐在始的身旁,距離近到可以觸碰到彼此。因為月是在右側,所以希雅是在左側,原本香織坐在那裡,可是因為兩人的動作太過自然,導致誰也沒辦法說話。
  「哼!」
  香織小聲哼了一聲,希雅發出「啊」的一聲察覺到了,她用眼神詢問「要換位子嗎?」。香織則不知為何甜甜一笑,然後身體貼緊希雅,希雅也嘻嘻一笑,將身體倚靠在香織身上。
  (……該怎麼說呢,希雅也變了呢。那是威嚴?餘裕?可以確定是她變得成熟穩重了,原因只有那件事了吧。)
  雫對人的觀察非常犀利。
  被始接受的事實,似乎給予希雅這位少女無比的自信。她似乎已從『少女』踏入『女性』的境界,全身散發出成熟的魅力。
  「對了對了,在來這裡的途中,有人給我這個。」
  希雅說著拿出幾本書擺在圓桌上,那些書籍就相當於地球的雜誌,數本的內容都相同。
  書的封面是這麼寫的。
  【月刊費雅貝魯根 再編版第一號】
  「……嗯?這該不會是翼人族出的?」
  「對,因為翼人族就是負責費雅貝魯根的廣告宣傳。聽說這本雜誌原本每個月會發行一本,是因為魔人和帝國的襲擊才停刊的。各位都還記得吧?昨天或是前天,各位是不是也有接受採訪呢?」
  「對,是有來採訪。翼人族長叫做馬歐的女人,直接找我問了許多問題。」
  「對,我也被問了。」
  「妾身是第一次接受採訪,真是有趣的經驗呢。」
  同胞從奴隸的身分被解放,【費雅貝魯根】雖然恢復活力,但仍是失去了許多事物。戰死者不計其數,也有許多人被賣做奴隸後就死亡了。正因為眾多同胞活著回來,所以對於那些無法活著回來的人,人們也就更難掩悲傷之情。
  正因為如此,才會讓原本停刊的月刊雜誌——平時以報導八卦娛樂或陽光新聞為主——重新出刊。
  為了紀念復刊,翼人族長,同時也是長老之一的馬歐親自前來拜託,希望務必讓他們報導始等人的事蹟。
  光輝露出爽朗的笑容,拿起一本雜誌。
  「真懷念,讓我想起在日本接受採訪時的事呢。」
  身為帥氣劍道型男,光輝不但時常接受劍道相關雜誌採訪,也有時尚雜誌等等,總之有帥哥出現於其中的雜誌前來採訪他。
  雖然始與龍太郎並不怎麼在意,不過如果有班上的男生在此,他們可能會咂舌一聲吧。
  光輝隨手翻閱雜誌。
  【勇者大人是同志!?目標是南雲氏!】
  「為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光輝將雜誌重重地砸在地上。
  全員拿起其他雜誌,翻到那一頁觀看。
  上面是這麼寫的。(※以下節錄部分內容。)
  【勇者天之河光輝氏為了解放帝國的奴隸,他協助我們潛入帝城,在演說之際,他也自願配合演出,他對我們鼎力相助,是對我們有大恩的人。
  所以有不少心儀光輝氏的亞人女性,根據筆者獨自的調查,身為前奴隸的未婚女性有接近三成的人都有對他展開攻勢。
  可是很遺憾,似乎沒有一位女性得償所願,這裡筆者要公開一個令人驚愕的事實。
  根據筆者的取材,某位女性曾被光輝氏以「我現在有必須要做的事情,南雲……我……」為理由拒絕,當時南雲氏碰巧經過,據說光輝氏以火熱的眼神注視著他的背影。
  這下各位讀者應該明白了吧,光輝氏那句話的後續一定是「南雲我愛你啊!」。他暗戀著身為同性的南雲氏!光輝氏火熱的視線,現在一定也注視著南雲氏的背影吧,恕筆者僭越,筆者想為光輝氏艱辛的戀情聲援。】
  只見月猛然起身,無神的雙眼無言主張「勇者,我要殺了你!」,準備用神罰之焰伺候。
  希雅也猛然起身,帶著強烈覺悟的眼神無言主張「始先生的菊花由我來守護!」,準備德盧肯伺候。
  「慢著!等一下!這是惡意中傷,我感覺這篇報導懷有惡意啊!月小姐和希雅小姐也明白吧!?這完全是充滿獨斷、偏見和個人嗜好的報導啊!」
  光輝拚死為自己澄清。
  「天、天之河,你……」
  「別這樣!南雲,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可、可是上面寫光輝同學對始同學報以火熱的視線……」
  「香織!?拜託妳,妳要明白啊!我那是下定決心的視線!下定決心要變得比南雲強的視線!!」
  「※注視屁股的視線?」(譯註:日文的下定決心發音跟屁股很像。)
  「龍太郎,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小心我揍你哦!」
  月對光輝滿懷戒心,殺氣騰騰,瞳孔收縮的眼神持續瞪著光輝;有著狂暴兔耳的希雅手不離德盧肯,像流氓一樣瞪著光輝。有好一段時間,時間就浪費在阻止月和希雅上面。
  廣場終於恢復平靜,為了勸架而最盡力的雫似乎已然筋疲力盡,一旁的光輝不斷感謝雫。
  瞳孔收縮的月女王和流氓眼的希雅就是如此可怕。
  「我有不好的預感,要繼續看下去嗎?」
  始面露微妙的表情,看著雜誌說道,雫一臉疲憊點頭答應。
  「反過來說,我們的訪談不知會被怎麼寫,不確認一下會很可怕吧。」
  「就、就是說啊。鈴難得跟亞人的孩子們要好了,鈴可不要被以奇異的眼光看待……」
  總之大家決定繼續讀下去。眾人各自拿起雜誌在手,打算從第一頁開始看起,於是翻開第一頁。
  【第一號特集!!追蹤郝里亞族的公主,希雅公主的浪漫戀情!】
  「公主!?希雅公主!?這是什麼啊!?」
  希雅大吃一驚,兔耳不停抖動,始忍不住笑著說道:
  「那樣寫也沒錯吧?想想看,郝里亞族被承認為『同盟種族』,在實質上擁有與長老會議同等的權力,同時也是英雄一族。因為妳身為那一族族長的女兒,在一般的亞人看來,妳也堪稱為『公主』、『希雅公主』了吧。」
  「……嗯,草民們,還不下跪,希雅公主在此哦!」
  「別這樣說啦,月小姐!我快羞死了!」
  希雅雙手遮住臉,彷彿在說:我不適合做公主啦,不要看我!
  全員笑嘻嘻地看著希雅,同時繼續唸下去。
  【郝里亞族的族長卡姆•郝里亞的千金希雅小姐,她的人生過得波瀾壯闊。
  她自幼喪母,全族一起逃出樹海,卻被帝國追殺,在萊森大峽谷遭遇生死危機,最後回到樹海又遭受放逐處分!】
  「下達放逐處分的是費雅貝魯根,做出決定其中一人就是馬歐長老呀。」
  因為現在是馬歐編輯長,所以要站在客觀的立場來寫吧。
  希雅露出非常冰冷的眼神,那是簡直可以媲美月的冰冷眼神。
  【可是,在那樣的逆境之中,她並沒有放棄。正因為如此,她才會遇見命運之人!沒錯,就是南雲氏!】
  希雅收起冰冷的眼神,變得忸忸怩怩起來。
  「重新聽到別人這樣說,很讓人害羞呢。」
  「被那樣說,我也很害羞啊。」
  彷彿自己的真人真事被改編為小說一樣,令始和希雅非常難為情。看到兩人的樣子,月等人露出微笑,光輝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龍太郎則是明顯地不是滋味。
  【我們採訪了希雅公主本人。
  ——當初遇見南雲氏,他就給妳命運的感覺了嗎?
  希雅公主:「是啊,反而應該說我在相遇之前就感覺到命運了!我們是受到命運的引導,我們的相遇是必然。實際相遇之後,我的身體有觸電之感,宛如腦門受到一陣衝擊,有一種像是飛在天上的感覺!」】
  「……這是在說妳中了始的『纏雷』,頭頂被賞一記肘擊,被拋向飛龍群那時候的事嗎?」
  「…………月小姐,我也是要顧面子的。」
  始把頭別了過去,光輝等人則是心想「南雲,你到底在做什麼啊!?」,他們看著始的眼神,彷彿看到難以置信的事物一樣。
  【——妳對他一開始就有好感了嗎?
  希雅公主:「不不,怎麼可能,我們可是差點全族都要被處刑哦?在始先生幫我們談判好之前,我完全沒有餘裕談情說愛。」
  竟然如此!明明與命運之人相遇,不幸卻仍然襲向希雅公主!神到底要把她逼到什麼樣的絕境才肯罷休呢!】
  「所以說,想要把我們處刑的是費雅貝魯根,做決定的其中一人就是筆者的馬歐長老,把我逼入絕境的不是神,就是妳呀!」
  「該說她實在很有記者魂嗎?真是厚臉皮的人啊。」
  【——那麼,妳是何時對他有好感的呢?
  希雅公主:「應該是那個時候吧,始先生對長老們說『希雅是我的命運對象!如果你們要從我手中奪走希雅……那就給我做好覺悟!』真是太令我感動了!」】
  「等一下!我沒過那種話!」
  始大聲澄清。眾人的目光移向希雅,希雅在激烈地游移兔耳後,流下一道冷汗。
  「…………對不起,我有點加油添醋了。」
  她畢竟是青春少女,講到戀愛話題,會加油添醋也是很正常的事。眾人這麼想著,溫暖的目光集中在希雅的身上,這時月幫希雅說話了。
  「……不過,始說過『如果你們要從我手中奪走這些傢伙~』。」
  「!?妳、妳記得真清楚呢,月。」
  月可能把始說過的話,一字一句都記下來了吧。
  眾人溫暖的目光,這次集中到始的身上。始一隻手遮住眼睛,難得說出「好、好丟臉……我當時難道沒有別的說法了嗎?」,感到無比羞恥。
  【由此可見兩人的羈絆之深。於是乎,我們的同胞希雅公主漂亮地勝過月氏,成為南雲氏獨一無二的存在。月氏似乎也祝福希雅公主,推測她一定是承認敗北,爽快地退讓了吧。因為她不可能勝過希雅公主的魅力,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管怎樣,希雅公主至今的辛勞得到回報,我等同胞都為她感動歡喜。】
  月回頭望向希雅。
  「……希雅,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我我、我不知道!我從沒說過那種話!」
  「……OK,我去殺了那個馬歐編輯長。」
  「月,冷靜一點!」
  儘管被香織從背後架住,月仍是擺動手腳,大喊著「混帳!我要宰了他!」。從報導特地強調『同胞』看來,做為娛樂亞人們的表演之一,她故意稍微扭曲事實了吧……
  「那、那個叫馬歐的人,真是不知死活的傢伙。」
  緹奧的這句話,雫等人一同點頭同意。
  【筆者詢問希雅公主,在南雲氏周圍的女性是否會令她感到不安,希雅公主似乎不明白筆者的問題,於是筆者重新詢問希雅公主,對南雲氏周圍的女性有何看法。
  下文開始,筆者特意將希雅公主的話語以原文刊載。】
  希雅驚叫「咦!?原文刊載!?她明明說會編輯成輕鬆的評論的說!?」,顯得十分慌張。女性成員們頓時露出興奮的眼神,目光緊盯著雜誌。
  【我最喜歡她們了,喜歡到甚至覺得我生下來就是為了與她們相遇。】
  在這個時點,希雅已經「嗚噗!」的發出怪聲。她羞恥得滿臉通紅,整個人趴在圓桌上,雙手掩住耳朵,彷彿在說「我什麼也聽不見~」。
  【月小姐對我而言既是姊姊一般的存在,同時也是戰鬥的師父,以及第一個朋友。因為有月小姐,所以才有現在的我,只要是威脅到月小姐的人,即便是始先生,我也不會允許!】
  月臉頰泛紅,注視趴在圓桌上的希雅。
  【香織小姐的話,其實早先我覺得這傢伙很礙眼。】
  香織跳了起來,「咦!?希雅討厭我嗎!?」她似乎難掩心中的衝擊。
  【因為她馬上就拿我們和自己比較,一個人猶豫不決……我覺得她應該更這樣那樣,堂堂正正做自己就好了啊。】
  光輝看著龍太郎說道:
  「希雅的思考方式跟龍太郎很相似呢。」
  「喂,光輝,那是什麼意思!」
  香織沒心情管他們兩人說什麼,她盯著雜誌讀下去。
  【更何況!更何況月小姐對她也很中意!有事沒事就找香織小姐的碴!簡直就像小孩子會欺負自己喜歡的人一樣!把我放在一邊!可惡的香織小姐!竟然奪走我的月小姐!香織小姐去跟雫卿卿我我就好了吧!】
  香織往月看去,月則是別過頭去,她的耳朵微微染紅。香織似乎也害羞了吧,她的臉頰泛起朱紅。
  雫則是心想「啊,無視我呀?我是無所謂啦」,她的表情顯得有些寂寞,看來她很瞭解希雅的心情。
  【不過,現在她可能是我最尊敬的女性了。】
  不只是香織,包含月在內,全部的人睜大了眼睛看著希雅。希雅依然宛如忍耐著羞恥一般,趴在圓桌上不動。
  【香織小姐在神山即使只剩靈魂的狀態,她仍是祈求『能與我們同行的力量』、『能夠並肩作戰的力量』,然後真的換了身體。
  當時我就覺得這個人真了不起,真是堅強。仔細一想,香織小姐與打從一開始就喜歡月小姐的我不同,香織小姐是吞下嫉妒、自卑等負面感情,然後仍在這裡,我覺得她比我更為堅強。】
  香織驚訝得睜大雙眼,默默不語,只是有如受到震撼一般,繼續閱讀文字。
  【所以,我喜歡她到了崇拜的地步。我不會再讓香織小姐倒下,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香織小姐由我來守護。】
  香織默默抱住身邊的希雅,希雅雖然身子一震,但是香織毫不在意地抱住她。
  「原來如此,這可讓人有點吃醋呢。」
  「……嗯,同感。」
  雫苦笑著說道,月也同樣面露苦笑表示贊同。
  「哦,好像也有評論妾身呢。」
  原本緹奧一直以溫暖的目光看著她們,這時她滿懷期待,視線往雜誌看去。
  【緹奧小姐?啊啊,她真的是變態!】
  「為什麼!?希雅,為什麼啊啊啊!!妾身也想要溫柔的話語啊!?」
  眾人的目光射向她,就像在說:一個被虐狂變態好意思說那種話?妳是自作自受吧?
  緹奧趴在地上,用手拍打地面。
  「呃~緹奧小姐,後面還有哦。」
  鈴有如鼓勵緹奧似地一說,緹奧立刻說「真的嗎?還有希望嗎?」,迅速地回到座位。
  【就算屁股被插上一根鐵樁,一般人也不會覺醒為被虐狂!不可能呀。】
  「根本沒有希望!希雅討厭妾身~!」
  緹奧再度趴在地上拍打地面。自從在蟑螂之戰受到緹奧激勵之後,鈴算是相當仰慕緹奧,她努力安慰緹奧,同時繼續唸下去。
  【雖然緹奧小姐那麼變態,不過我認為她是最瞭解我們的人。每當回頭一看,緹奧小姐總是在不遠處,以溫柔的眼神看著我們。】
  緹奧「呣~」的一聲,發出奇怪的聲音,或許是對被人看見臉頰泛紅而感到難為情吧。
  【她總是守護著我們,為我們盡心盡力,她看似不正經,其實最成熟穩重。緹奧小姐總是冷靜無比,我認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始先生最信賴的人可能是緹奧小姐。】
  緹奧小姐以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始先生,始先生則是別過頭,告訴她「別看我」。
  【只是陪伴在身邊就能讓人安心——那就是緹奧小姐。接下來這句話我希望別刊載,我覺得她有點像母親,所以,嘻嘻嘻,我最喜歡她了。啊,當然,我的母親可不是變態哦!】
  明明是那麼好的人,卻是變態。
  感受到希雅的遺憾之感,月向緹奧翻了翻白眼。
  「……說的沒錯,把我的憧憬還來。」
  「饒、饒了妾身吧……」
  緹奧似乎感到不自在似地遮住臉,不過那與其說是對月所說的話起反應,倒不如說,她是因為希雅的話感到害羞和高興,不想讓人看到她放鬆的表情。
  【附帶一提,緹奧小姐是變態這件事是始先生害的,我認為始先生應該負起責任。如果他因為緹奧小姐是變態而拒絕她,那我會全力揮擊德盧肯。】
  始「唔咕~」一聲,發出奇怪的叫聲。他的表情就像在忍受腹痛,實在是難以形容。
  「主人啊,您似乎該負起責任哦?」
  緹奧露出得意無比的表情,全員的目光射向始。
  始露出過去不曾有過的微妙表情,考慮了一會兒後,忽然有如放棄抵抗似地,面露溫和的表情說道:
  「……至少我不會用那種理由拒絕緹奧,我很倚重妳也是真的,有妳在我也很安心。」
  「——是、是嗎,那就好。」
  回答這句話後,緹奧便低下頭,她的嘴角之所以微微在動,大概是在品嚐現在感受到的感動吧。
  緹奧臉頰微微泛紅,長長的睫毛顫抖不已,從她身上絲毫感覺不到平時的性癖,看起來就是一位絕世美女。
  光輝與龍太郎忍不住抽了一口氣,鈴與雫的表情就像在咀嚼香甜的蛋糕。
  始或許是為了改變氣氛吧,他清了清喉嚨。
  「嗯嗯,咳咳,上面基本上也有提到天之河你們,我來看看。」
  「咦?我們也有?」
  希雅是如何看到自己呢?光輝與龍太郎深感興趣,他們將視線移回雜誌。
  【咦?勇者先生嗎?嗯~我不太清楚耶!我跟他的搭檔也沒說過幾句話,因為我也沒興趣。】
  光輝說著「嗯,我就知道」,眼中失去光芒。龍太郎則是說「別提了,她只記得我是『勇者的搭檔』哦,希雅小姐該不會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吧?」,他用已死的雙眼眺望虛空。
  【鈴小姐……有時看到我和月小姐,或是香織小姐和雫小姐在一起的時候,她的眼神看起來很寂寞。】
  鈴抽了一口氣,雫和香織憂心地看著她。
  【我知道她是因為想到誰而露出那種眼神,所以當鈴小姐拜託始先生,接下來的旅程也讓她一起去的時候,我覺得很高興。我心想,啊啊,她還沒放棄,她還打算努力,而我喜歡那樣的人。】
  鈴感到很不好意思,光輝與龍太郎則是因為差別待遇而趴在桌上。
  【雫小姐……只是遲早的事!】
  「什麼遲早的事!?那是什麼意思!?」
  雫狼狽不已,月、香織、緹奧則是異口同聲地說「確實如此」,並點了點頭。
  「所以說是什麼呀!?」
  沒有人願意回答她。
  【雫小姐看起來是個豪爽明快的人,但我覺得她其實是相當複雜的人。看起來像是她在照顧香織小姐,但其實我覺得是雫小姐依賴著香織小姐。在我看來,和香織小姐在一起的雫小姐,並不是在『陪伴』香織小姐,而是為了怕自己被拋下而『跟隨』著香織小姐。】
  雫地內心激烈地動搖,她的目光游移,看起來手足無措的樣子。
  始忍不住笑了出來,他說道:「誰都看得出八重樫喜歡香織」,其他人也點頭回答「確實如此」。
  香織說「嘻嘻,我也最喜歡小雫哦」,雫則是將長長的馬尾纏在臉上,抱膝坐在椅子上,然後直接將臉埋在大腿。
  那或許是八重樫流忍耐羞恥之型吧。
  鈴笑嘻嘻地朗讀後續內容。
  【該怎麼說呢……她是個可愛的人,假如我們全員是肉食動物,那大概只有雫小姐一人是草食動物吧。】
  始等人莫名地認同,他們呢喃著「草食動物」四個字時,使出馬尾防禦的雫小姐頓時身子一震。
  視線回到雜誌上,上面似乎記載著希雅特集的結語。
  【以上就是希雅公主對女性成員們的感想。不愧是南雲氏獨一無二的公主,集威嚴與從容於一身,跟其他女性的等級就是不同。
  筆者確信我們的同胞希雅公主與南雲氏的愛會永垂不朽。】
  「太偏袒希雅了吧。」
  「……不管怎麼說,我要殺了馬歐編輯長。」
  「對,有必要跟她談談。」
  太過偏袒同胞的馬歐編輯長,她的生命有如風中殘燭……
  【——那麼最後想請問希雅公主,對妳而言,什麼是最重要的?
  希雅公主:「……是未來,無論何時我都很珍惜未來。對了,讓天職『占術師』的希雅•郝里亞告訴大家一件好事吧。預測的未來並不是等它成真,而是要自己去實現。只要許下『希望的未來』,想著未來並努力於現在,如此一來一定能夠到達美好的未來。」
  原來如此,正因為不斷想像著美好的未來,所以才有現在的希雅公主,筆者不禁滿懷感動與讚嘆。
  感謝希雅公主接受我們的採訪,以上就是希雅公主特集。】
  有好長一段時間,每個人都不發一語,只是以溫柔的眼神看著希雅。
  「……嗚嗚,我太裝模作樣了,好丟臉哦。我只是因為第一次接受採訪,所以有點興奮過頭了。」
  坦白說出真心話,最後還有點得意忘形地給讀者建議,讓兔子小姐感到羞愧不已。為了排解尷尬的氣氛,希雅喃喃地說「你們誰來說句話啊」,但是眾人仍然只是以溫暖的眼神看著她,沒有人說一句話。
  「欸~!我無法接受只有我一個人被公開處刑!我們也看看各位的採訪報導吧!你們一定也會像勇者先生一樣被炸死!」
  「啊,對喔,這本雜誌已經出刊了。哈哈,費雅貝魯根的人都會以為我是同志了啊,哈哈。」
  光輝似乎精神異常了,就在龍太郎毆打光輝,想要讓他清醒的時候,希雅翻開下一頁。
  【英雄一族的族長卡姆•郝里亞獨家公開!
  卡姆:「吾名為深淵蠢動的暗獵鬼卡姆邦提斯(略),我要說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吾等的偉大老大『霸紅神鬼白夜天魔之聖滅——】
  砰的槍聲響起,全員嚇了一跳,立刻抬頭一看。
  「全員別動。視線也不准移動,誰動我就殺了他。」
  說出這種會被人當成恐怖分子台詞的人,當然就是始。
  就在每個人都僵住不動的時候,始將那一頁從全部的雜誌上撕下,往地上一丟後,灑上燃燒石的焦油,然後點火。
  「好了,繼續讀下去我就殺了卡姆。來啊,怎麼了?翻到下一頁我連馬歐也殺。」
  看來被炸死的似乎是始,始的英勇事蹟(?)與帥氣的外號,大概已經在【費雅貝魯根】傳開來了吧。
  家人的可恥報導大概已經被傳開,希雅再度趴在桌上,她似乎已經沒有力氣起來了。
  除了希雅以外,全員無言地將目光移向下一則報導。
  【資格者們的人際關係】
  相當單純的標題。另外,所謂的『資格者』是在亞人之間的稱呼,意指至少攻略一個大迷宮的人,所以恐怕是將始等人全員一併報導吧。
  從不是特集這一點可以清楚看出,希雅與始他們的待遇差別有多大。
  【我們訪問了資格者南雲氏、月氏、香織大人、緹奧氏、雫氏,主要是詢問關於他們的人際關係。很明顯,她們對南雲氏都有好感,眾女爭奪一男,不知她們的心情如何呢?】
  與希雅的時候不同,沒有人表現出慌張的模樣,可能是大家都意識到是採訪,所以說話時有慎選詞彙吧。
  只有香織有點慌張地說「為什麼只有我用『大人』稱呼!?」,雫則是解開馬尾防禦,大聲喊著「等一下,照這種寫法不就好像我也對南雲同學有好感了嗎!」。
  光輝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糾正雫的說法。
  「報導只是用資格者統稱你們吧?怎麼了?雫,為什麼那麼慌張?」
  「咦?啊,嗯,你說的對。」
  雫微妙地移開視線,乖乖坐回位子上。感覺到氣氛有點奇怪,香織也閉上嘴,將視線移向報導。
  【因為篇幅有限,所以刊載的是筆者自行整理的訪問內容】
  月等人齊聲發出「咦?」的一聲。
  【月氏對希雅公主的心情請恕筆者省略。只不過,可以確定兩人間有深厚的情感,甚至令筆者在採訪的同時都快被甜到吐砂糖了。在先前報導曾言及月氏的筆者真想上吊自盡,不過筆者是翼人族,所以上吊無效。】
  實在不知馬歐編輯長是否有在反省。
  【關於香織大人,她與月氏的關係只能說不可思議。在採訪之際,兩人始終痛罵對方,而且罵了很長一段時間。】
  月和香織彼此各自發出「哦~」「嘿~」的聲音,開始準備雷龍與般若,不過——
  【儘管如此,她們的表情卻始終很快樂,不管怎麼看都不像討厭彼此。根據筆者的印象,月氏打從心底享受與香織大人吵架的時光,香織大人大概也珍惜與月氏相處的時間。
  至少兩人在回想並談論彼此時的表情,跟月氏談論希雅公主時的表情,以及香織大人談論雫氏的表情都不一樣,但卻是毫不遜色的幸福表情。】
  「……不要誤會,我並不喜歡香織。」
  「不要誤會了,月,我並不喜歡月。」
  兩個傲嬌就像在照鏡子一樣,她們彼此別過頭去,不悅地噘著嘴,臉頰微微泛紅。
  【另外,關於香織大人,筆者從香織教的信徒取得證言。某位信徒見到月氏對香織大人惡作劇,於是提案「我們暗算她吧?」,香織大人卻是氣憤得怒髮衝冠。然後香織大人到處去警告信徒「月是我重要的朋友,誰敢對她出手,我就分解誰!」。】
  香織趴在圓桌上,小聲地喃喃說道:「我、我們才不是朋友,我們是情敵」。月似乎很難為情,目光頻頻向香織瞥去。
  【另外有件令人驚訝的事,那就是透過採訪,筆者得知月氏對『那位』緹奧氏竟抱持深深的敬愛之情。】
  緹奧吃驚地睜大雙眼,「敬、敬愛妾身?」口中如此說道。
  因為剛才月才說「把我的憧憬還來」,所以緹奧似乎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月臉頰更紅了,她似乎想要嘗試辯解,但是始小聲地開始朗讀。
  【月氏在談論緹奧氏時,基本上都是一副受不了的模樣,不過言詞間隨處隱含敬意與善意。有一句恐怕是月氏不小心脫口而出的話,最能清楚證明……「一直不會改變的她……令人安心。」
  沒錯,月氏似乎對緹奧氏抱持與希雅公主相同的心情。】
  「……不、不要誤會,我才沒有尊敬緹奧。」
  「呵呵,是嗎是嗎,月並不尊敬妾身啊,可是有妾身在身旁會令妳安心吧?」
  緹奧的語氣像是惡作劇,但卻又感覺得到喜悅與慈愛,月終於也趴在圓桌上。
  「看到月少見的模樣了呢。」
  見到月羞恥得顫抖,始露出祥和的表情,翻到下一頁。
  【雫氏的回答太過認真,不有趣,所以恕筆者省略。】
  「……對不起我太認真了,對不起我說話不有趣。」
  雫再度進入馬尾防禦,或許她意外地脆弱呢。
  【緹奧氏一如其他人的感想,只要除去變態性格,她確實是擁有非常優越的知性,並且心胸寬廣的人。在此節錄她令人印象深刻的發言。
  緹奧:「嗯?用一句話形容月她們嗎?呵呵,妳期待的是『情敵』這種詞彙嗎?很遺憾,並不是。我想想看,對妾身而言,大家是……『奇蹟』。
  沒錯,就是奇蹟,現在能和大家在這裡就是奇蹟吧。
  從深淵爬上的普通少年,解開三百年封印的吸血公主,這個時代唯一生來就有魔力的兔人族,連神之使徒也掌握在手中的少女。
  到底有誰能想像得到呢?就連神也想像不到,妾身能和大家相遇是奇蹟,大家存在的本身就是奇蹟。
  妾身現在就在奇蹟之中,這是多麼幸福的事。」】
  緹奧趴在圓桌上,「說了,我確實有說,不小心就說出真心話了」她感到羞恥不已。自己說過的話,被稱為奇蹟的同伴重新客觀檢視,即便是緹奧似乎也感到害羞。
  如此一來,月、希雅、香織、緹奧趴在圓桌上,雫則是進入馬尾防禦狀態。生存者只剩始、光輝、龍太郎、鈴等四人,光輝因為同志騷動而半死不活,所以實質上算是三人吧。
  「真是可怕的雜誌,我的隊員只剩下我,其他都全滅了。」
  「南雲同學是……和小雫雫一樣,都回答了無關痛癢的話吧。」
  「不過與雫相比,南雲也有談到一些令人感興趣的話題,所以沒有被省略。」
  「南雲……感覺你好像很習慣被採訪哦?」
  「因為我媽是當紅少女漫畫家,時常接受雜誌的訪談。而且她的個性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所以會在事前準備有趣的回答,我則是被逼著和她練習。」
  人生不知會在哪裡用到什麼技能。
  鈴翻到資格者特集的最後一頁。
  「啊,最後好像是用月小姐的訪談做結尾哦。」
  月的身子震了一下,她似乎拚命在回想,自己是否有說什麼可恥的話語。
  始看到那樣的月,內心覺得「真可愛」,同時將視線移向報導。
  【筆者重新向月氏詢問,關於這次希雅公主成為南雲氏的戀人之事,以及其他女性的攻勢。打從初次造訪費雅貝魯根時,即使旁人也明顯看得出,她與南雲氏的羈絆之強。我等的希雅公主是否會遭到惡婆婆對待呢?身為同胞,筆者務必要確認一下。】
  「果然她是明知月沒有退讓,卻還是寫出來了,真是不要命的傢伙。」
  從把月當成『婆婆』的時點就可看出,馬歐編輯長明顯正確地掌握月她們的關係。雖然這本月刊雜誌是為了激勵亞人而出刊,不過從她不懼危險『強推希雅』,可以感覺得出她的編輯精神。
  【話雖如此,由於已經是最後了,所以筆者就趁機在此向月氏道歉,並且將她所說的話原原本本刊出。】
  「啊,她示弱了。」
  「果然她還是會害怕月吧。」
  鈴和龍太郎讀取到馬歐編輯長無言的訊息「寫了那麼多,請原諒我」,兩人臉上浮現苦笑。
  於是,月身為始絕對不動的特別存在,她到底說了什麼呢……
  因為趴在桌上的人數很多,所以由鈴代表朗讀。
  【……始給予我許多重視的事物,那一日如果他沒有帶我出去,我現在應該還在深淵的黑暗之中。】
  聽到意想不到的沉重話語,每個人都抽了一口氣。
  【……始給了我活著的意義,我遇見摯友,也遇見憧憬之人,還結交到能互相吵架的朋友。然後,我想始今後一定也會給予我許多事物。
  所以我也希望始能得到許多的『重要』事物,不管是人也好,物品也罷,什麼都好。當這個旅程結束時,我想看見受到許多『重要』事物圍繞,在陽光下的始。】
  所以月接受了希雅,因為月希望在深淵的黑暗中遇見的最愛之人,總有一天能夠在太陽底下歡笑。
  空間寂靜無聲,宛如連小蟲子也不敢作聲一般。
  總之,始趴在圓桌上,面紅耳赤。聽到吸血公主未曾說過的真情之一,始似乎非常難為情。
  深淵的怪物羞恥顫抖的模樣實在很稀奇。
  「……結果南雲同學他們全滅了呢。」
  「哈~被他們甜死了,真想去吃辣的食物。光輝,我們走吧。」
  「好、好啊,你說得對,就這麼做吧。啊,盡可能走不會被人看到的路線吧,龍太郎。我現在不想被城裡的人看見,我和身為男人的你走在一起。」
  「啊,等等,鈴也要去!要鈴留在這樣的氣氛裡,鈴辦不到啊。」
  光輝與龍太郎以及鈴結伴而行,離席而去。
  在那之後,始等人在圓桌上趴了好一段時間。意外聽到同伴的真心話,似乎比想像中還要難為情,他們高興到不知該做出怎樣的表情。
  林木間灑落的陽光照在圓桌上,形成一塊陽光匯聚地。
  在陽光中,始等人一同趴在圓桌上的模樣——原來如此,確實是有如奇蹟的光景,就像在暗示他們所期盼的光明未來。
  
  另外,【月刊費雅貝魯根 再編版第一號】特別在亞人女性中受到爆炸性熱烈歡迎,不斷地再版又再版。
  希雅公主的故事正可說是灰姑娘的故事,受到亞人女性所憧憬。在那之後,希雅的故事成為代表【費雅貝魯根】的童話故事,並且還被書籍化,不斷流傳下去。
  


  後記
  
  
  真的非常感謝您閱讀「平凡職業」第八集。
  我是喜歡中二的白米良。
  各位覺得第八集如何?您還滿意嗎?
  白米……很難過!不,無論何時寫作都是快樂的事,可是描寫角色的戀愛情節簡直就像走在毒沼澤,羞恥心帶來的打擊就像是持續傷害,一點一點地扣光我的血……因為這一集很偏重戀愛劇情……
  總之,先把白米的羞恥心拋諸腦後,談到本集的劇情,我覺得本集有許多變化多端的劇情。
  變化最大的果然還是希雅能美夢成真吧,在此之前花費了七集呢。
  我很好奇讀者們的反應是如何,會是「終於啊」嗎?還是「都到了這個地步,還不如專一月一個人就好了」呢……
  不管怎樣,白米都是戰戰兢兢。
  說到變化,始的精神面也產生變化了。在此之前,透過旅行遇見各式各樣的人,對他也一點一點地產生影響。不過,如今終於得到其中一個回歸手段,這個事實令他出現旁人也看得出的明顯變化。
  關於這方面的變化,讀者們又有何感想呢?白米感到戰戰兢兢。
  所謂的變化,無論何時都令人恐懼,無論何時都令人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總而言之,「平凡職業」的故事已經接近尾聲。
  包含這個變化在內,如果各位讀者能再多陪我一段時間,一起欣賞故事劇情,我會非常高興的。
  因為篇幅還有剩,所以請容我做一點宣傳。
  在本集發售的同時,漫畫版第三集與外傳漫畫「平凡日常造就世界最強」也會發售。RoGa老師的漫畫版固然精彩得沒話說,森たかや老師所負責的『日常』也充滿趣味十足的笑料,是很棒的一部作品,懇請大家務必支持。
  最後容我獻上致謝辭。
  感謝為本作品畫出神插畫的たかやKi老師、RoGa老師、森たかや老師、畫外傳漫畫『零』的神地あたる老師、責任編輯、校對、其他為出版盡力的相關人員,真的非常感謝你們。
  我最要感謝的就是購買本書的各位讀者,以及成為小說家吧的網民!
  真的非常感謝你們不離不棄的支持!
  今後也請多多關照「平凡職業」!
  
  白米良


本帖最后由 a8901566 于 2018-9-21 02:11 编辑



  特典小冊子 『昇華魔法的禁止事項』
  
  
  昇華魔法的禁止事項
  
  「這麼說來,月和大家是如何使用昇華魔法呢?」
  始一邊加工鍊成素材的礦物,一邊隨口問道。
  始他們下榻之處的一樓是食堂,而始就在食堂內享用著費雅貝魯根風味的咖啡,一邊進行鍊成,一邊試驗昇華魔法。
  除了始之外,月、希雅、香織、緹奧與雫也都在食堂裡,所以始才會好奇地問一下她們。
  月等人稍微思考了一會兒。
  「……嗯~因為還在適應階段,所以大概就是單純使威力倍增吧。不過我構想了很多,因為能夠進行複合的魔法也增加了,所以就是……可以再生的天龍?」
  「那還真是可怕呢。」
  確實,可以實際運用的話,那將會是很大的威脅吧。
  以魔法構成的天龍系列原本就幾近無敵,如果被擊散還能自行再生,然後不斷襲擊而來的話,那根本就是惡夢了。
  希雅等人現在也單純處於適應階段,對於昇華魔法的使用方式並沒有特別深入的構想。
  始一面思索一面說道:
  「哈爾崔那也說過,昇華魔法能令所有的力量最少往上進化一個階段。只不過在迷宮傳輸給我們的知識之中,都是魔法或身體能力之類,淺顯易懂的『力量』對吧?」
  「嗯,也就是說,主人的意思是我們對『力量』的定義過於曖昧了吧?說不定除了魔法和身體能力之外,其他的力量也能進化……是嗎?」
  「對,就是這麼回事。不過首先必須讓單純的力量進化才有意義吧,所以暫時還不用考慮應用方面的事。」
  話雖如此,因為始生性喜歡深稽博考,所以就始來說,他總是不禁想要找尋事物的『漏洞』。
  希雅等人心想原來如此,於是她們也開始思索。隨即,月「嗯」的一聲點了頭,不知為何露出得意的表情站起身來。
  「……我對始的愛已經封頂。」
  「妳突然說什麼呀,月?妳的腦袋不正常了嗎?」
  風彈射向香織!
  哼,妳打到的是殘像哦!
  「……不過,再進化下去的話會變得如何?沒錯,我很好奇,昇華魔法是否能將我的『愛的力量』升級呢?」
  「真厲害,月小姐若無其事地繼續說話呢。」
  「香織也若無其事地聽著呢。她剛剛明明就只讓頭部高速移動來閃避攻擊的說……她變堅強了呢……」
  這可說是毫無意義的爭吵,雖然沒有多餘動作,但那進步卻也只是毫無意義地變得洗鍊而已。希雅和雫看見彼此摯友的日常模樣,露出同樣五味雜陳的表情面面相覷。換個角度來看,她們兩人也是默契十足。
  「好了啦,該怎麼說呢,這確實是令人深感興趣的問題呢。昇華魔法是否也會作用於厭情面?如果會的話又會出現怎樣的影響呢?」
  「月,不會有問題嗎?我覺得還不習慣就做這種嘗試會有危險。」
  「……嗯,沒問題,最壞的情況只要香織對我施加再生魔法就好了。」
  香織自信滿滿地點頭,表示包在她身上,而月也點頭回應。
  「……那麼我馬上就開始——讓我更喜歡始吧~萌~萌~啾!」
  這是異世界的吸血公主,不可能會知道的魔法咒語。
  她的雙手明確比出愛心形狀,膝蓋也搭配著韻律輕巧地擺動,最後眨了一下眼!
  動作完美無缺。
  香織和雫的目光猛然投向始,始則是立刻移開視線。
  為了逃避香織與雫的強烈注視,始清了清喉嚨,觀察月的情況。
  「月?如何?有什麼改變嗎?」
  月凝視著始,然後眼中的光芒忽然消失了。
  「……『縛煌鎖』。」
  不知為何,她神速地發動香織拿手的拘束系魔法!一瞬間便將始綑成一個粽子!
  「什麼!?喂,月?妳到底在做什——」
  就在每個人都因困惑而僵住不動的時候,月從自己的寶物庫中取出一條似曾相識的項鍊,希雅戰戰兢兢地問道:
  「月、月小姐?姑且不論妳為何有誓約項鍊,妳拿那個東西想做什麼呢?」
  月回過頭。兩眼無神的她,看起來非常可怕。
  「……我想過了,為了和始永遠在一起,我該怎麼做才好。」
  看到誓約項鍊,始開始直冒冷汗,他感到強烈的不祥預感。
  「……答案很簡單,只要把始綁起來監禁,一生都別讓他外出就好了。」
  「來人啊,快阻止月!香織!拜託妳使用再生魔法!」
  「嗚哇啊啊!月,快點恢復原狀吧!」
  香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發動再生魔法!耀眼的銀光頓時降在月的身上。
  「……妳要妨礙我嗎?」
  可是不管用!香織大叫「為什麼!?」,顯得十分吃驚。
  趁著香織驚慌之際,月發動『縛煌鎖』!這次她則是用龜甲縛綑綁住香織!不可以過問她是在哪學會這招的!
  「月!妳做什麼!快點解開!」
  「……香織,妳放心吧,我不會放香織一個人的。」
  「咦?」
  「……香織也跟我們一起,我們要永遠~永遠~在一起——我不會讓妳逃走的。」
  「咿~!?來人啊!誰來救救我啊~~!」
  就在香織哭喊的時候,月的目光轉向啞然失聲的希雅等人,她的雙眼依舊無神,臉上露出恍惚的表情說道:
  「……希雅和緹奧也是……如果雫希望的話,妳也可以和我們在一起,直到永~遠,呵呵。」
  希雅和緹奧,以及完全沒有意願的雫,她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這證明現在的月就是如此危險!她的魅力固然十分性感,但現在的她不管怎麼看,都像是『病嬌』。
  「喂~!希雅、緹奧、八重樫!妳們在發什麼呆!快點把月壓制住啊!」
  希雅等人發出吶喊,為了壓制不管怎麼看都很危險的月,她們全力一擁而上。然而,解放了心靈的月——強得驚人!明明三人齊上,卻被她談笑之間就輕鬆化解。
  話雖如此,因為三人爭取到了時間,始和香織趁那段時間掙脫束縛後參戰,總算成功壓制住變得病嬌的月。
  不久之後,或許昇華魔法的效果解除了吧,月的眼神恢復光采。被綑成粽子倒在地上的月,她的第一句話是……
  「……不、不是的,我只是有點熱情過頭而已。」
  月全力栘開視線,拚命地找藉口。
  「緹奧,麻煩妳解說一下。」
  「嗯,就月的情況來說,恐怕是已封頂的愛昇華之後,月的心靈掙脫束縛而失控了吧。也就是說,平常月就懷有想要把主人監禁起來寵愛一生的願望,只不過她一直都是勉強抑制住內心渴望而已。」
  「……嗯嗯!?我反對!」
  月的反對以被眾人漠視的方式,遭到了駁回。
  「始先生,請問你感想如何?」
  希雅手比出拿麥克風的手勢,拿到始的嘴邊。
  「……愛很沉重,不過我喜歡。」
  就始而言,病嬌的月似乎也OK。愛很沉重——讓月聽了臉頰泛紅。
  始和月放閃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所以香織儘管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仍是決定裝作沒看見,她問道:
  「月把矛頭指向我們又是為何?」
  「這個嘛,單純想來……啊~妾身也不好意思說啦……也就是說,月對我們也是喜歡到一生不想分開吧。」
  從狀況來看,眾人大概也預測到了吧,但是重新聽緹奧這麼一說,似乎遺是會感到難為情。
  香織雙頰泛紅別過頭去,希雅則是說「哎呀,月小姐真是的……」,垂下兔耳露出微笑。
  「等、等一下,我也是嗎?」
  雫指著自己,好似嚇了一跳。
  「月說過『如果妳希望的話』,所以並非積極地想要束縛妳……大概就是如果雫希望的話,她願意接受妳,把妳束縛起來而已。」
  「是、是嗎……」
  雫對月喜歡自己的程度,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感到害怕,最後只能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
  總之,在月心中似乎潛藏著願望,想要為他們全員套上代替項圈的神器並監禁起來,一輩子束縛並寵愛他們。
  始等人面面相覷,隔了一會兒之後——
  眾人解開月的束縛,用無奈的眼神看著月。
  而被他們以那樣的眼神看著的月則是——
  「……你們乾脆殺了我吧。」
  她蹲下來,雙手遮住臉,羞恥到身子縮成一團……那個模樣十分罕見。
  附帶一提,在對不管怎麼想都是病嬌的香織施加愛情強化魔法後——
  「沒關係的哦?月和希雅都可以被始同學寵愛的。世上不存在情敵,人類都是一家人,你們看,世界是這麼地美麗。」
  於是誕生一個莫名其妙地接受並肯定一切的聖母香織。
  硬要形容的話,那大概是『純淨的香織』吧。
  因為她的外表是神之使徒,所以看起來神聖無比。
  可以確定的是不管有沒有用昇華魔法,香織都是性格坦率的女孩子。
  於是始等人全場一致同意。
  ——昇華魔法不可以用來增強感情。



  愛女缺乏症
  
  始因為過度專注於鍊成,不小心就通宵熬夜了。
  始在費雅貝魯根郊外一處寧靜的場所試驗昇華魔法,並專心製作神器,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非但已經跨日,甚至已經到了接近隔天中午的時分。
  始的頭腦昏昏沉沉,甚至傻傻地自言自語「難道時間被快轉了!?」,所以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去落腳處。
  「話說月她們也不來叫我一下……啊,她們是體貼我吧。」
  始隱約記得她們似乎來探視過幾次,大概是不想打擾專心的始,所以特意沒有出聲呼喚始吧。
  只要一投入就會通宵做事,是始在地球時就有的壞習慣,始自言自語著「我真是沒進步啊」,搔著自己的臉頰。
  他加快腳步,想要早點回到住宿處睡一覺,但這時始的耳中聽見歡樂的嬉鬧聲。
  「……在玩鬼捉人嗎?」
  仔細一看,前方似乎有亞人的孩子們在玩類似鬼捉人的遊戲。那裡是個小型公園,裡面雜亂地生長著相當高大的樹木,孩子們不分種族,快樂地在其間奔跑。
  始不自覺地停下腳步,注視著孩子們的嬉戲,看了好一會兒。
  「……不知道繆現在過得如何。」
  始輕聲說道,他在思念把自己當成爸爸仰慕的海人族小女孩。在視線前方遊玩的亞人孩子們,年紀大概也跟繆差不多,或者比繆年紀稍長,所以始才會把他們的身影與繆重疊,想起了繆吧。
  始的腦海浮現與繆的那段快樂的回憶。
  同時,腦中也出現可怕的想像。雖然不認為繆會忘記自己,但是去迎接她時,如果繆說不願意跟他一起走該怎麼辦?因為自己冷落她太久,若是繆說出討厭爸爸之類的話,那他該如何是好——他的腦中出現許多幻想,看來始爸爸罹患愛女缺乏症了。
  始想著繆,想著想著似乎就經過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回過神來才發覺周遭有一道氣息。
  只見附近樹後有一對可愛的兔耳探出,完全就是藏了身體卻露出了兔耳的狀態。始看著那對擺動的兔耳過了好一會兒後,兔耳的主人緩緩地探出頭來。
  然後,只見一名兔耳小女孩與始對上眼,身子一震,隨後僵住不動。她的年紀與繆差不多,大概四、五來歲,在頭的兩側以深藍色頭髮綁了垂到肩上的辮子。
  始與兔耳小女孩注視著對方,看了好一會兒,緊張的氣氛彷彿誰先動就會死。話雖如此,他們也不能一直這樣互看下去。
  「……有什麼事嗎?」
  「!?」
  始出聲呼喚後,兔耳小女孩嚇得跳了起來,兔耳狼狽地左右搖擺,眼眶逐漸泛起淚水。
  始面露苦笑,背部倚靠在稍遠處的樹木,然後直接席地而坐。
  他身體放鬆,一派輕鬆地再度遠眺嬉戲的孩子們。
  過了一會兒,或許是始柔和的氣氛解除她的緊張感了吧,兔耳小女孩躡手躡腳地向他靠了過去。
  她似乎有話想問,一副忸忸怩怩的模樣。該說她不愧身為世界第一膽小種族,而且又還是小女孩嗎……所以才遲遲開不了口吧。
  如果是成人的話,始大概已經給她一槍了,然而即使是始,也無法對小女孩開槍。始露出更深的苦笑,主動開口說話。
  「妳有遇見過海人族嗎?」
  兔耳小女孩再度嚇了一跳,張望四周,確認過附近只有自己在,她才明白始是和自己說話,於是搖了搖頭。
  「在遙遠的西方,有個大約要走將近一年才會到達的遙遠地方,存在著一個漂浮在海上的城鎮,而海人族就居住在那個城鎮裡。」
  「……海?」
  兔耳小女孩靜靜地更加接近始,側著頭問道。
  「海就是……一個大水塘,水塘廣闊到看不兒邊際,裡面裝滿比這個森林的樹木還要高的水。」
  兔耳小女孩激烈地擺動兔耳與兔尾,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看來她似乎很有興趣。或許是緊張感已經完全消除了吧,小女孩坐在始的身旁,豎起兔耳傾聽。
  「我有個海人族的女兒,年紀正好跟妳差不多。」
  「???」
  兔耳小女孩頭上浮現大量問號。人類的父親卻有亞人的女兒,這樣的親子關係並沒有前例,所以她無法理解吧。不過,這位小女孩想問始的問題,似乎就是讓人無法理解的事。
  「因為是王子,所以即使是人類,也會有亞人的女兒嗎?」
  「王子?什麼意思呀?」
  一問之下,這名兔耳小女孩似乎聽到父母在聊始和希雅的關係,他們說有人類和兔人族成為一對戀人了,情報來源則是月刊費雅貝魯根。因為希雅對他們而言是郝里亞的公主,所以拯救了希雅,並與她結為連理的始,就好像是王子一樣了。
  「唔哇,我瞭解希雅被稱為公主時的害羞心情了,感覺真不好意思……」
  「你不是王子嗎?」
  兔耳小女孩從始的態度似乎看出來了,她側著頭問道。
  「對,我不是王子。」
  「……那麼你和希雅公主不是一對戀人?」
  「不,我們是戀人。」
  兔耳小女孩更加困惑地側著頭。始將手伸向兔耳小女孩的兔耳,溫柔地輕撫。一瞬之間,兔耳小女孩抖了一下,似乎頗為害怕,不過始的手意外地溫柔,所以她很快就放鬆了力量。
  「也就是說,跟有沒有兔耳,還有我是不是人類都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明明有兔耳?」
  「還有兔尾啦,希雅的兔耳和兔尾都是我的最愛。」
  兔耳小女孩目光游栘,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過了不久之後,或許是心中做好整理了吧,兔耳小女孩面露微笑。
  然後,不知是想到什麼,她攀到始的腿上,背靠著始的胸前,全身放鬆坐了下來。始雖然有些驚訝,不過他想到繆也時常爬到自己的腿上,所以像現在這樣放鬆休息,讓始不禁微微一笑。
  始就像在對待繆一樣,撫摸小女孩的頭,兔耳小女孩拍打著兔耳。
  「再多說一些,海人族的孩子是怎樣的女孩?」
  「這個嘛,她的名字叫繆——」
  兔耳小女孩想聽樹海之外的話題,所以始從頭到尾表現出溫和的態度,開始說起與繆相遇後的各種冒險。
  不知不覺問,原本在玩鬼捉人的其他孩子們也聚集起來,看來他們對始和始說的故事都很有興趣。
  過沒多久,強勢的虎人族女孩與狼人族男孩逼迫兔耳小女孩讓位,甚至還有翼人族的孩子爬到始的頭上,轉眼之間,始的身上全是小孩子。聽著孩子們吵鬧的聲音,始只能嘆著氣,開始當起保姆。
  「啊啊,好了啦,你們別吵了。喂,小弟弟!不可以拉兔耳!要好好對待兔耳!壞孩子就不給這個哦?」
  兔耳小女孩被狼少年拉扯兔耳,哭著抱住始。始一邊安撫小女孩,一邊從寶物庫取出在王都買的糖果餅乾。
  香噴噴的食物憑空出現,令孩子們的目光都緊盯在食物上了。
  「來,一人一個,不要搶。」
  孩子們頓時擠了過來。看來不管走到哪都一樣,小孩只有在吃東西時才會變得安分,雖然孩子們仍緊緊貼在始的身邊,不過卻已經不再吵鬧。
  果不其然,只有兔耳小女孩的餅乾被搶走,惹得她哇哇大哭。始拿她沒辦法,只好再取出一個糖果,叫兔耳小女孩張開嘴,兔耳小女孩毫不猶豫地笑著一口吃掉。
  始用手指彈搶奪餅乾的狼少年的額頭,少年抗議「你做什麼啦」。始抓住他,為了促使他反省,單手抱住他,對他施以搔癢之刑。狼少年一邊笑著叫始住手,一邊掙扎抵抗。或許是覺得狼少年的樣子很有趣吧,以兔耳小女孩為首,其他孩子也一起參加搔癢,大家一起大聲嘻笑。
  結果,始身上又是一群小孩了。
  之後,始鍊成了劍玉、陀螺、溜溜球等懷舊玩具供孩子玩耍,或是講自己的冒險故事給他們聽……
  不知不覺間,孩子們大多已進入夢鄉。他們或是倚靠著始,或是將頭枕住始的腳上,全員靠在一起進入午睡時間。
  仔細一看,被始一直抱在懷中的兔耳小女孩,也將臉埋在始的胸前,睡得十分香甜。
  「……我真的要早點去接她才行了。」
  懷中安心的睡容與繆重疊了。
  始腦中再度開始幻想撒嬌的繆,而且擔憂著繆會不會說出「爸爸來得太遲了!我討厭爸爸!」的可怕話語,同時自己也在不知不覺間進入夢鄉,和孩子們一起進入午睡時間。
  十分鍾後。
  「……貴、貴重畫面。」
  「月小姐,鼻血!妳流鼻血了!」
  陽光自森林的枝葉間灑落,目擊在孩子簇擁中熟睡的始後,月負傷了。
  「……希雅,看到被始抱著的小女孩後,妳有沒有看到將來呢?」
  「啊!?始先生抱著兔耳小女孩熟睡,也就是抱著我與始先生的孩子——呼噗!」
  希雅的鼻子噴出幸福的汁液。她身旁的香織說著「被小孩圍繞的始同學,無價!」,緹奧則是說「這裡是妾身的理想國」,兩人同樣流著幸福的鼻血,倒在地上。
  之後,當家長們結束工作來接孩子之際,看到自己的孩子圍著始熟睡,讓他們不禁露出溫馨的笑容。不過不用說也知道,當他們看到附近倒在血泊中的月等人後,一齊發出了悲鳴聲。
  
  


  平凡童話~白雪公主~
  
  在某國的某個城堡裡有一位美麗的皇后,皇后出身於龍之國度,嫁給了這個國家的少年國王蘭迪爾。夫妻倆是年紀相差約五百歲的姊弟配。
  據說少年國王對於能娶到美麗的大姊姊感到非常高興,甚至高興到流淚顫抖的地步。
  畢竟皇后從一開始就坦白自己的興趣嗜好,甚至贈送國王懲罰用的道具組,其中還包含自己帶來的愛用鞭子。
  而且少年國王事前還收到龍國國王的信件,內容說明「她不是我們所能應付的了,請您娶她吧」,可見皇后是多麼地優秀。
  實際看到皇后來到城堡後的所作所為,少年國王和傭人們也都歡喜大叫:「確實是應付不過來啊!」
  而這樣的皇后,最近收到了少年國王送的禮物。
  ——魔法鏡子。
  少年國王絕不是在暗示她「照照鏡子重新審視自己吧」。
  因為皇后早就隱約感覺自己與城內之人有距離感,所以收到這個禮物非常喜悅,立刻決定使用看看。
  那是一面不會說謊的魔鏡。由於她外表亮麗,所以被國民稱為世上最美麗的皇后。但皇后畢竟是女人,而且還是足以代表國家的女人——
  因此,皇后確認過四下無人後,對著魔鏡問道:
  「魔、魔鏡啊魔鏡,誰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
  『……』
  鏡子發出紅光,確實是在起動狀態,但是卻沒有回應。
  「嗯?奇怪了,魔鏡啊,世上最美麗的女人是妾身吧?」
  皇后試著改變問法,與其說是『詢問』,倒不如說是『確認』,由此可見皇后無意識中所展現的自信。
  嘟的一聲,鏡子停止了發光。
  皇后在短暫沉默之後,再一次起動魔鏡。
  「魔鏡啊魔鏡!魔鏡!妾身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吧?」
  嘟的一聲,鏡子停了發光。
  這次皇后稍微加入了威脅的口氣,對魔鏡進行第三次詢問。
  「魔鏡啊魔鏡!說妾身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
  『給我認清自己的身分。』
  嘟的一聲,鏡子停止了發光。
  皇后認清自己的身分,在房間的角落抱膝而坐,看來她很沮喪,不過她的呼吸卻是有些急促。
  不知經過多久,皇后頻頻窺視魔鏡,然後似乎終於下定決心,緩慢地爬行到魔鏡之處。
  「魔鏡啊魔鏡!那麼世上最美麗的女人是誰?」
  『呿!』
  沒想到魔鏡竟然傳來咂舌聲,皇后不知何故身子一顫,臉頰泛起朱紅。
  「妾身是皇后喔?每個人都說妾身美麗,有人比妾身更美嗎?」
  『啥?皇后?』
  從魔鏡傳來凶狠的聲音,威嚇感可比流氓,皇后再度身子一顫,喘息了起來。
  魔鏡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語帶嘆息地回答道:
  『說到世上最美麗的女人,那就只有白雪公主了吧。』
  白雪公主。皇后猛然一驚,她聽過這個名字,據說在吸血鬼的國度,誕生了一位美麗的公主。
  「魔鏡啊,白雪公主有那麼美嗎?她和妾身有何不同?你仔細看看,妾身柔順的秀麗黑髮,能讓人感覺到高知性與智慧的黃金眼眸,修長的手腳——」
  嘟的一聲,鏡子停止了發光,然後它就不再發光了。
  在那之後,皇后對白雪公主感到好奇,於是開始調查她的事蹟。
  根據調查,白雪公主受到叔父追殺,逃進森林深處,之後就再也沒有從森林出來,如今生死不明。
  唯一知道的是在同一個時間,吸血鬼的國度也遭受重大的破壞,之後吸血鬼的國度就變得非常安分。
  「嗯,妾身更加好奇了。陛下,妾身要去森林一趟。」
  「當然好!妳可以去好好調查個一百年也沒關係!」
  少年國王爽快地送皇后出門,真是個非常體貼的少年國王。
  話雖如此,皇后畢竟是皇后,不能隨便暴露身分在外走動,所以皇后決定龍化。真是完美的變裝,不會有人知道雄壯的黑龍竟然是皇后。
  「啊,皇后大人要出門去了。」
  「哎呀,真的呢,別說這個了,今天的晚餐要吃什麼呢?」
  王都的親子仰望著耀眼的天空說道。今天的王都也一片和平。
  過沒多久,皇后黑龍來到據說是白雪公主失蹤的那座森林。
  「嗯,來是來了,可是她人在哪裡呢?」
  她在上空東張西望,俯視整座森林,乍看之下就像凶惡的龍在找尋獵物。因為是黑龍,所以看起來就更加邪惡了。
  「嗯?有人的氣息。」
  皇后黑龍前往森林的中心處。
  她終於來到建築在森林中心的房子,那裡有一個不算小的廣場,也看得到田地。整理完善的土地,顯示實際上有人居住。
  「這種地方竟會有人……嗯?」
  有人從房子出來了,對方似乎發現在上空的皇后黑龍,只見那人仰望著天空,來到玄關前的開闊廣場。
  「多麼美的人啊……」
  皇后黑龍忍不住脫口而出。
  這證明從屋子出來之人——金髮紅眼少女就是這麼美麗,簡直可說是絕世美少女。而最令皇后受不了的是她那略帶睡意的冷眼。
  這位有著陶瓷娃娃般美貌的少女,一定就是白雪公主沒錯。
  皇后黑龍的心中忽地湧上一股惡作劇的衝動。一定是對超級美少女的少許嫉妒,以及那面魔鏡的斷言,才會令皇后產生如此衝動吧。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
  皇后的咆哮震撼大氣。她那霸氣十足的咆哮響徹了雲霄,其中帶著些微的威嚇,還順便發出了閃光——雖然那只是普通的光芒而已。
  這是皇后黑龍的惡作劇吐息,並沒有殺傷力,她想嚇嚇這個有如白雪般純潔的嬌弱公主。因為完全沒有殺傷力,所以不擔心!
  可是對方未必會明白她的想法。
  「……妳是在吼誰呀?」
  「欸?」
  確實是在上方——皇后黑龍的上方有聲音傳來。
  仔細一看,白雪公主就在上面!她沒有翅膀卻能飄浮在空中!
  而且裙子底下是有著黑色蕾絲的性感內褲!
  真是一點也不白雪,反而應該是黑雪,別說純潔了,根本就比皇后還成熟性感。成熟的白雪公主對著驚愕的皇后黑龍手臂一揮。
  「……給我墜地吧,大蚊。」
  「唔哇!?什麼啊啊啊啊啊!?」
  強大的壓力突然襲來,皇后黑龍毫無反抗之刀地被擊落。
  伴隨著一聲巨響,頓時塵土飛揚。
  「痛痛痛……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姑且不論是不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但可以肯定皇后絕對是世上最強韌的女人,所以皇后毫髮無傷。
  「什麼!邪龍竟然會來到這種地方!?」
  皇后往傳出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七名男女似乎急忙從森林深處折回。像是王子一般的帥氣青年一邊驚叫,一邊舉起閃耀的劍。
  接著兔耳少女拿出巨大戰錘,兔耳激烈地擺動。
  「一定是吸血鬼的國度派出刺客,想要謀害白雪公主吧!」
  皇后黑龍想解釋這是誤會,但是充滿活力的兔耳少女以壓倒性的速度近身,一瞬間便欺近皇后黑龍的身前。
  「給我飛到月球去吧!」
  「噗呸啦!?」
  那實在不像是森林兔子該有的破壞力!這時光之斬擊、分解的砲擊、拔刀斬、伴隨衝擊的拳擊等等攻擊,如排山倒海向著皇后而來。皇后雖想噴出火焰吐息拉開距離,卻被閃耀的障壁完全擋住。
  「什麼呀!?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皇后黑龍大為恐慌,沒有餘裕享受身體感受到的甜美衝擊與痛楚。皇后黑龍心想再不撤退會死,所以轉身想逃,這時卻聽見似曾相識的聲音。
  「問我們是什麼人……真要說的話就是白雪公主與七個外掛人吧。」
  皇后黑龍驚訝地回頭,視線的前方看到一名手持巨大鐵樁的白髮眼罩青年……
  「你還真耐打……不過這裡就未必了吧?」
  青年咧嘴一笑,眼露凶光,然後鐵樁一揮,精準地插中皇后黑龍的屁股……
  「啊~~~~~~什麼啊啊啊啊啊!!」
  森林的深處響起皇后既悲慘又充滿歡喜的叫聲。
  在那之後,解除變裝的皇后遭到龜甲縛綑綁,並且說明了事情經過。另外聽白雪公主等人所說,當白雪公主逃進森林後,她就受到親切的七名外掛人——《深淵的怪物》、《森林的斬首兔》、《神之使徒》、《勇者》、《劍士》、《結界師》、《拳士》的保護,與他們一起過著和平的生活。
  然後,那面魔鏡是《深淵的怪物》所製造的鏡型通信用魔法道具,據說在很久之前就遺失了。青年意外接到了通信,卻劈頭就被問誰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之類的問題,所以《深淵的怪物》以為是惡劣的惡作劇。
  理解彼此之間只是有些許誤會之後,皇后和白雪公主等人順利和解,皇后則向少年國王提出請求。
  「陛下,不好意思,妾身想在那個森林裡與深淵的怪物一起生活——」
  「當然好!朕完全不介意!把處罰道具組也帶去吧!」
  少年國王爽快地答應皇后的請求,真的是個非常溫柔的國王呢。
  於是,無法滿足於那溫柔的皇后——
  「魔鏡啊魔鏡,誰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
  「……至少不會是妳啦,妳這個大變態。」
  就在森林裡興奮喘氣、顫抖身體,永遠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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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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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tie1jia2 平民
赞美汉化组 感谢分享啦  

5 年前 0 回復

何处是归鸿 平民
楼主辛苦了,帮助很大

5 年前 0 回復

神人是光蛋 騎士
感谢录入,辛苦了

5 年前 0 回復

a1462427943 騎士
谢谢,辛苦了

5 年前 0 回復

先行者 騎士
感谢录入期待下卷

5 年前 0 回復

Dice1111 勳爵
老實說不太喜歡終章劇情這套路
單純爽一點不是很好嗎
硬要加讓人不爽的劇情

5 年前 0 回復

ilshenyue 平民
不能下载吗?

5 年前 0 回復

DasVerchenp 平民
平职一直是我觉得最爽的轻小说,也是黑勇者(笑)最好的小说,web看了好几遍,文库也在追

5 年前 0 回復

kanshuzhiren 伯爵
第八卷终于等到了,感谢翻译

5 年前 0 回復

mylcarus 子爵
终于快要结束了,中二外号真是永远的黑历史啊,感觉部分剧情变得有点不对劲,不过变态龙总算正经了一回,雫也实在是太棒了,始变得越来越温柔,还有他们刚好在大迷宫打了大批的仿神使出来下卷就要打那500神使,真是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5 年前 0 回復

zxzxa698 王爵
感謝錄入
兔子終於成功啦
還有那個是甚麼鬼中二稱號阿

5 年前 0 回復

melongor 子爵
感謝錄入,已收藏~

5 年前 0 回復

西风也门 子爵
二刷,期待下一卷嘤嘤嘤

5 年前 0 回復

彼岸丿梦 平民
我转载到百度贴吧里,可以吗??

5 年前 0 回復

sdatron 子爵
录入辛苦了,等了好久

5 年前 0 回復

寂靜之狼 勳爵
說起來一個班出現【霸凌】現象,第一個被問責的不該是班主任嗎?

5 年前 1 回復

咲太 王爵
被月和始放的闪光弹闪到眼瞎。。。
除了打架就剩闪光弹的样子,,,不过就剩最后一个迷宫了,神之使徒也出动了,希望下部闪光弹少些。。。

5 年前 0 回復

Acekiller 王爵
希雅終於也被始承認了
後宮也愈來愈多了

5 年前 0 回復

anthony861205 子爵
最後的迷宮嗎?希望能夠有個漂亮的收尾

6 年前 0 回復

雪夜冰灵 勳爵
来了来了,又有肉吃了。
谢谢分享

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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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8901566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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