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e(進行豹)]余铁 共通线(K1208深圳东→广州)

原译者的话:
我跟光域不共戴天,我不想在我的贴子里看见半个关于什么“爱上火车”或者steam或者所谓“官中”的字眼。



LZ:

简单说就是做了两年多的坑被Hikari Fields一声不吭地撞了之后又被对面各种跳脸,导致整个汉化组几乎全部退出汉化圈的悲剧故事。

============================================================

原名:まいてつ



剧本:進行豹

原画、CG上色:cura

辅助原画:Tam-U、Re:N根

背景:田上俊介

程序、演出:tO(と)

其余staff详见官网

============================================================

由于文本数目过于庞大,本帖只发共通线。

基本上以每个月两个本的速度更新。不必期待。

行车区间:

K1208深圳东→广州

K1201/2/3/4停运

K1128襄阳东→武昌,九江→上海南

K1125武昌(襄阳东)→九江(上海南)

K1116包头→北京西

K1109北京西→黄山





============================================================

本游戏H文本是单独的,本帖没有HS。

本帖如之前一样,不准备发游戏截图。请自行寻找,或者给某不能提名字的商业汉化组交智商税也可。











共通01



???

「不走运啊,这鬼天气正好就找上了我们。」

雷尔罗德

「粘着力显著降低。建议撒砂。」

司机

「虽说结果只怕是刚撒完就被冲走。咳,比起什么都不做还是——嘿。」

雷尔罗德

「撒砂好了。……粘着力未见上升。有脱轨风险。建议减速。」

司机

「……也没办法了。本不想推迟在静岗(静冈)的接续的。」

雷尔罗德

「即刻向前方的雷尔罗德共感发送晚点信息。——啊!?什么!?欸?再说一遍!?」

司机

「发生什么了吗?请报告。」

雷尔罗德

「后续消息——快把后续发过来!不准沉默!快,快点啊!」

司机

「冷静下来,向我报告!」

雷尔罗德

「啊!——请施加最大限度的制动。我会帮助避免出现滑行。」

司机

「制动注意。现在这个速度,根本没法紧急制动啊。」

雷尔罗德

「……再这样下去就要打滑了。到极限了。制动力不足。」

司机

「居然还是能抱死?粘着力到底有多低啊。」

雷尔罗德

「这样的话……就没有办法……」

司机

「给我报告。什么办法!?你应该清楚吧,报告每晚一秒,危险就不知离我们近了多少米!」

雷尔罗德

「具体情形未知的事故报告。发报的是9642雷尔罗德。帝铁(国铁)货运。15节编组。或已全部出事。」

司机

「15节车厢全部!?啧,详细情况!」

雷尔罗德

「9642雷尔罗德发来了“铁桥崩塌”的——遗言共感。意思是……冨士川(富士川)桥已经倒塌。」

司机

「冨士川!?我肏!太近了!!」

雷尔罗德

「已经没有停车的手段了。即使最大限度增加辅助制动力……七十五秒后,依然停不下来,会直接冲进……」

司机

「我们车还有客人坐在上面,哪怕不可能也给我停!!再次减速!你来主导!!」

雷尔罗德

「减速推进。制动压增加——!」

司机

「我肏你妈!这种时候还他妈刮侧向风!」

捌陆

「继续制动。——还差一点——压力,还差一——点!!!」

(波!波——!泼!波————————!)

雷尔罗德

「……再制动一定会打滑的。到极限了。但制动力仍然不足。」

司机

「那么就换个办法!除了停车以外的!无论什么手段!只要不掉进河里!!!」

雷尔罗德

「停车,以外……那么,反过来!」

司机

「啊啊!对,反过来——只能这样了!」

雷尔罗德

「乘客们也不知有没有好好坐在座位上。」

司机

「跟我们搭档的可是车长老关和售货员小黛的乘务组啊。没问题的。他们的活计他们肯定整得明白。」

雷尔罗德

「说的也是。我们也必须干好我们的。」

司机

「那就上了!人生能有几回搏!」

司机

「佛祖保佑!!!」





…………………………………………………………………………………………………………………………………………

帝铁工人A

「在这儿!没掉下去!没掉进河里啊!」

帝铁工人B

「真是奇迹。这是及时刹住车了吗?」

帝铁工人A

「不,是脱轨了!脱轨倾覆!!但至少比全灭要好得多了!!」

帝铁工人B

「呜……啊——这是——最前面的客车,情况尤其严重啊……喂,来干活了!搜救幸存者。」

…………………………………………………………………………………………………………………………………………

……声音,有谁的声音。……触感……手……有谁,在摇我……

那么,我……还活着……只有我……可另半个我却——

幸存者

「路……路……」

帝铁工人C

「发现了!幸存者!还有呼吸——但是重伤!」

帝铁工人A

「还是个孩子啊 !喂,听得到吗!」

帝铁工人C

「别!别自己乱动!你脑袋在流血!」

……流血,我的,头……在流血。那么,我会——但是……………………

那么,路路——把我撞开的路路(妹妹)——

帝铁工人A

「快来止血!救人!快!」

帝铁工人C

「当然 !但……如果不能尽快把他送到医院……」

帝铁工人A

「怎么过去!?最近的救护车可是在国符津(国府津)啊!还不如走路回养路段快!」

帝铁工人C

「不行啊!那样根本撑不住!」

帝铁工人A

「那你说该咋办!!」

……不行,了。他们说的,听不明白。

…………为什么,这么困呢——明明我一直睡……刚刚才醒…………

帝铁工人B

「艾尔库拉——那个会飞的玩意儿,分公司不是有台试验机吗。去把那个要过来。」

帝铁工人A

「那个试验机吗!不,但是——在这种狂风暴雨里!?」

帝铁工人B

「无人驾驶飞过来。哪怕坠毁也没人会死。但要是不这么做,这孩子就会死。还有考虑的余地吗?」

帝铁工人A

「明白!孩子的性命高于一切,我去申请。喂,坚持住!试验机过来之前可别死了!」

帝铁工人C

「不许死啊!我们不会让你死的!!」

帝铁工人B

「快飞,快飞啊,飞行型!他的性命高于一切,抛下一切快飞啊!」





那薇

「双铁少爷。已经安全穿过雨云了。」

双铁

「…………」

那薇

「但是,以后请不要下达穿过雨云这种命令。那薇认为,双铁少爷的性命高于一切。」

双铁

「…………」

那薇

「双铁少爷的『我赶时间,不管怎样都冲过去』的命令,和双铁少爷的性命高于一切这一事实存在矛盾。」

双铁

「…………」

那薇

「分析矛盾需要占用大量的思考能力 。这样的负荷会对双铁少爷的安全产生威胁……双铁少爷?」

双铁

「嗯。抱歉。稍微打了个盹儿。」

那薇

「这真是。是我吵醒您了吗。实在抱歉。 」

双铁

「你其实是有意的吧?见我做了噩梦。」

那薇

「有意什么的,您说笑了。那薇是工具。是机器。不可能有意识地主动做什么。」

双铁

「唔,这样啊。既然你这么说 ,那就是这样了。」

那薇

「是的。那薇仅仅是个操作系统(driver)而已。」

双铁

「纠正一下。你——那薇,不是“仅仅是”,而是最高级的操作系统。」

那薇

「命令已接受。以双铁少爷的标准,那薇是最高级的操作系统。」

双铁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呀。」

那薇

「因为那薇是工具。」

……和工具对话。某种意义上,只是我的自言自语而已。

就算是这样,我业已变得钝重、阴霾,即将沉沦的心,也稍稍轻松了些许。

双铁

(自梦中醒来……现实却仍是梦的后续。)

和那次事故一样,那薇救了我。

救了我的还有御一夜(人吉)——这个现在,就在我下方缓缓展开气象的城市!

双铁

「……有多少年没回来看过了啊。」

那薇

「六年零四个月,双铁少爷。」 

鸟瞰御一夜的街景,与出发时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

双铁

「六年四个月。」

但是——暗地里,她正在不断改变。正是因为这个,我才不得不回来。

双铁

「久到足够一些事情起变化了——不。或许应该说,久到已不容有什么东西不变了。」

那薇

「命令已接受。下面将报告该期间内御一夜市的变化。」

或许是因为我的呢喃过于伤感罢——那薇“有意”地曲解了我的话,如是说道。

那薇

「行政方面最大的变化,是市长。目前在任的市长是雏衣·波莱特。」

双铁

「姓雏衣,也就是前任市长的……?」

那薇

「是的。是他的亲女儿。但是,评论认为,她在政治手腕方面颇不肖乃父。」

双铁

「舆论认为无能的是前任?还是现任?」

那薇

「看起来是后者,双铁少爷。」

双铁

「原来如此。因此御一夜市才会衰落,才会开始讨论招揽艾尔库拉工厂的吗?」

那薇

「具体情况难以知晓。」

双铁

「喔。」

那薇的语调没有变化。

但——听起来像是有点生气,只是我的错觉而已吗。

双铁

「那薇。你也是艾尔库拉的一员吧。刚刚的话惹你生气了吗?」

那薇

「怎么会。那薇只是工具。」

艾尔库拉——正式名称,Aero-Craftic装置。是Aero-Craftic社开发的“改变世界”的发明。

这种利用地磁能和太阳能的超高效率的发动机,已经基本淘汰了化石燃料引擎。

双铁

「没生气的话那就好。」

地上跑的、水上浮的、空中飞的——

所有使用艾尔库拉装置的交通工具,和引擎本身一样,统一被简称为“艾尔库拉”。

双铁

「我可不想和如你一般优秀的纳纬(navi)为敌啊。」

那薇

「不管是敌人还是同伴,那薇都唯双铁少爷的命令是从。因为那薇只不过是机器。」

双铁

「嗯。」

纳纬(navigator)是一种机器。“艾尔库拉纳纬(飞机导航)”。她是与艾尔库拉一同迅猛发展,现已广泛普及的模拟智能。

通过“共感”这一最突出的特色功能,她们让交通堵塞这一概念成了历史。

双铁

「你们确实是方便的机器。要是没有纳纬和艾尔库拉,单是出个行都困难重重。」

那薇

「可是制作这么方便的机器的工厂,双铁少爷刚刚却说不希望落户到御一夜。」

看似是确认我的意见。可在这种外表掩盖下,内里却怎么听都是诘问。

和市面上的普通纳纬比起来,不得不说,我家的那薇很有些烟火气。

双铁

「也许是我太自私吧。看到这方秀丽的山水——」

觉察到我的意图,那薇将机身倾斜了一些。

因此它立刻就撞进我的眼中了——那条在正下方流淌着的光带。那是丰盈地映着太阳光辉的,御一夜市的象征——秋末川(球磨川)

双铁

「实在是忍不住去想,让工厂上别处建吧(Not in my backyard)。因为这里可是,我的另一个故乡啊。」

那薇

「明白。前方即将到达目的地右田一酒造元。要绕行穿过其上空吗?」

双铁

「也好。着水前先从上边看看吧。」

那薇

「命令已接受。」

机身姿势立刻还原,但航线却没有改变。

看起来所谓“我的命令”,她早就预测到了。

那薇

「到达目的地上空。」

双铁

「不说我也知道。」

不可能看错的。那已显陈旧的瓦垄,院子里整齐成排的酒缸。

如果说“生母”这个词指的是生下我的母亲,那这个右田一酒造元——便是哺育我长大的养母。

那薇

「是否要降低一些高度?」

双铁

「不了,会妨碍到工作——哦?」

就在我们底下,远远的,有个豆子般大小的人影。人影虽小,可动静却不小。

使劲儿跑着跳着,接着砰地窜进了酒窖里。

双铁

「是日日姬啊。还是老样子呢。我本以为,她多少也该成熟了些。」

那薇

「发现明显的变化。一种以前的日日姫小姐不会采取的行为。」

双铁

「啊——原来如此,确实是。」

如果是以前的日日姫,是绝对不会“跑进酒窖里报告”的。

最多也就是追一追飞机的影子……要是心情不好,甚至可能会干脆装作不认识我。

双铁

「那么,就去亲自确认一下吧。那薇,找到最合适的位置,准备降落。」

那薇

「命令已接受。搜寻着水地点。」

曾是“试验机”的艾尔库拉,安静地降低着高度。

十几年前的技术的结晶,到现在,仍旧宝刀未老。

那薇

「距离着水还有120秒。着水后是否要改为停机模式?」

双铁

「嗯。就这么办。」

那薇

「命令已接受。着水后,改为停机模式。」

秋末川逐渐近了。远看是湛蓝的那河水,现在变成了深碧色。

只要那薇着水,我再沿着她的翼梢上了岸——足下踏着的,便是御一夜市了。

那薇

「准备着水。双铁少爷——」

她沉默了。漫长到不像是那薇所能有的沉默。

双铁

「怎么了,那薇?」

那薇

「『旅途辛苦』和『旅途愉快』。哪句问候才是正确的呢?」

双铁

「这个嘛。」

到家的时候是『旅途辛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却是『旅途愉快』。

这是那薇问候声的默认设置。

双铁

「就交给你了。两者也没太大区别。」

那薇

「命令已接受。那么,双铁少爷。」

接着,她降到水面上。直到激起的水花也被奔腾的河流所遮盖的时候,她说:

那薇

「『前途珍重。』」



本话附带的注释:



粘着力

捌陆「粘着力指的是,在动轮和铁轨之间作用的摩擦力,也就是动轮的抓地力。粘着力如果因为某些原因消失的话,动轮就会空转——在铁路上滑动,这是非常危险的。」

双铁「空转的主要原因有:相对粘着力,牵引的货车或客车的重量过大;下雨时的水滴,或是因此漂到铁路上的异物等降低了摩擦系数;等等。」

捌陆「正是如此。能够应对这些因素,维持粘着力不下降,是操纵机车的关键之一。具体的方法,敬请查阅撒沙的条目。」



撒砂

捌陆「为了尽可能地使粘着力增加,把沙箱里存放的沙子撒落到铁路上。依靠撒下的沙子,动轮和钢轨间作用的摩擦力得以增加,这个过程就是撒砂。详细请参考粘着力的条目。」



接续

捌陆「在特定的车站,某次列车和其它列车在某个时间段内同时停靠。在这段时间里让乘客能够相互换乘,就称为接续。」

波莱特「『本次列车将在御一夜车站,与17点00分发车,开往汤乾的8620号列车进行接续。』大概这样的感觉呢。」



雷尔罗德

捌陆「与设有司机室或驾驶席的铁道车辆一起被制造出来,协助该车辆驾驶、整备,呈人形或是人偶形的模块,就是雷尔罗德。」

琳柒「雷尔罗德之间,可以通过共感来通信。所以呀,铁路事故的预防,或是运营计划的制定,都可以非常方便地完成哦。」

捌陆「更详细的内容,请查阅共感、列车运行图的条目。」



共感

捌陆「我们雷尔罗德之间能够相互联络,允许在一定程度上进行情报、感觉甚至情感的传递。这种通信方法就叫做共感。」

琳柒「虽然共感非常方便,但是,如果距离太远的话,就完全联络不上了。而且,处于恐慌之类状态的雷尔罗德,她的共感别人就接收不到了呢。」

捌陆「据说是为了防止连锁影响而采取的安全措施……共感究竟是什么?细节部分我们雷尔罗德也不完全清楚。」



制动

捌陆「制动,就是向动轮施加制动力,使车辆的行驶速度下降——更简单地说,就是“刹车减速”。」



滑行

捌陆「滑行指的是,因制动——刹车工作而停止转动的动轮,完全失去粘着力,导致其在铁轨上滑动前进的现象。」

波莱特「如果发生了滑行,除了静等粘着力恢复以外无计可施。其间,列车完全不受控制,只是在轨道上滑动而已——真是极其危险的状态。」

捌陆「将滑行防患于未然,是雷尔罗德诸辅助工作中最大的任务。详细也请参照粘着力的条目。」



紧急

捌陆「紧急,就是紧急制动位,也指施加紧急制动的操作。因为会瞬间施加最大的制动力,因此会有冲力大,容易使动轮空转等缺点,正如字面一般,这是只有在紧急时刻才能进行的操作。」



抱死

捌陆「即将抱死(注:指制动力过高,夹紧轮子)时,为了防止车轮空转,会暂时停止增加制动压力,把现有的制动压力逐渐缓解。详细请参考压、制动机、空转各条目。」



发报

捌陆「发报指的是,在列车发生紧急情况的时候,乘务员通过无线信号的方式,亦或是搭乘的雷尔罗德通过共感的方式,向附近行驶的列车发送紧急停止信号,这么一回事。」



帝铁货运

捌陆「自从帝铁因为巨额的累积赤字而成为国民批判的对象以来,因为某些我们雷尔罗德难以理解的原因,货运部门从帝铁本体分离、独立出来了,那就是帝铁货运。」



编组

捌陆「编组指的是把铁道车辆组成列车。由六辆车辆连接组成的列车,就是六辆编组。只有一辆车辆组成列车的情况下,被称作一辆编组。」

波莱特「顺带一提,所谓的列车,指的是在铁路上按照车次表行驶的铁道车辆。即使是连接好的车辆,如果没有行驶就不能叫列车。而即便是单独一辆的车辆,如果按照列车运行图行驶,也是列车。」

捌陆「详细请结合列车的条目阅读。」





捌陆「“压”说的就是制动力。而制动力,指的是制动闸瓦施加在踏面上的压力。因此,让“压”变强,制动就更强;让“压”变弱,制动就更弱。」

双铁「但是,提高制动力的时候,制动管内的压缩空气的气压……是要下降的吧。总觉得有点容易混淆啊。(注:这里指的是自动空气制动机。)」

捌陆「是的。正因如此,为了防止混乱,说空气压力的时候,要么用“气压”,要么则直接报出压力表的示数。更详细的内容,敬请查阅自阀、单阀、制动机、制动闸瓦等条目。」



车长

捌陆「和司机、驾驶员一样,完成维持列车安全运行的任务的列车乘务员,这个职位就叫车长。在旧帝铁,也有レチ(rechi)这样的称呼(注:语源来自‘列’车‘长’(REsshaCHou))。」

波莱特「和乘客及货物有关的所有事情,几乎都由车长负责。车门开合时的安全确认,乘客和货物的引导,车内的检票,控制守车的车长阀——甚至还有在无人车站,代行站长的工作,等等。」

捌陆「代替行使的工作也就是确认出发信号、以及发出发车信号等。正因为车长承担着如此多方面的重要工作,特别是在长距离运行的情况下,如果能有优秀的车长执行乘务,司机及雷尔罗德就放心了。」



售货员

波莱特「售货员是列车售货员的简称。就是推着小推车,售卖着冰激凌或是盒饭什么的那个人。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到了(注:仅限日本)。」



脱轨倾覆

琳柒「铁道车辆的车轮跑到铁轨外面,叫做脱轨。倾覆就是车辆整个翻倒过来的状态。火车脱轨,然后倾覆了的事故,就叫脱轨倾覆。」



客车

捌陆「拥有供旅客乘坐的设施和空间的铁道车辆,就是客车。铁路一开始是专门用来运输货物的,因此自从迈出了搭载旅客的第一步之后,才产生了货车和客车的区别。」



养路

捌陆「养路,指的是保护铁路线路、铁路桥、隧道等,免受老化或是自然灾害的影响,以确保铁路运输的安全,是极其重要的一项工作。」

波莱特「从事养路工作的人叫做养路工。养路工工作、存放养路的资材还有装备的地方,叫养路基地。」

捌陆「如果连养路情况都恶化,那个铁路公司的寿命也就基本到头了。不仅能修理损坏的地方,还能做到定期检查,预防设施的损坏,这才是理想的养路。我们应当坚持以这样的养路为目标。」



艾尔库拉

稀咲「由Aero-Craftech公司开发,利用太阳光和地磁场中的能量来产出动力的设备,通常被称为艾尔库拉设备。使用艾尔库拉引擎的交通工具也都被称为艾尔库拉。」



酿造藏

真暗「酿造藏,就是用来酿造烧酒——从发酵酒米开始,直到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做好烧酒为止,所用嗰库房。一句闲话,就像是烧酒勒勒降生之前,姆妈嗰肚皮一样。」



停机

那薇「停机,就是把飞机停放在指定的场所。」



翼梢

那薇「翼梢,就是主翼的两端——左端及右端。」



译名随笔(一)

相对于【哔——】的【哔——】来说,我们的译名采取比较严格的规范。

外来语译名用音译,汉字语寻找中国对应说法,如无则直用汉字。

例如艾尔库拉、雷尔罗德,原文分别是aero-cra(aerocraft的缩写,飞空的-飞行器)和railroad(就是铁路)。不说飛行機或者鉄道,而是采用其对应的英文说法音译为日文作为象征。那么对应地,我们也不能随便起个名字,而是要考虑作者意图,音译为似通非通的外来词。

再如酿造藏和杜氏,虽然中式烧酒确有类似的制作流程,但在我去绍兴等地考察过后,确认并没有职责完全一致的位置流传到现代。因此我们采用拿来主义,直接使用对应的汉字语。这也是汉字圈特有的福利。

接下来说标题名字。

某个恶俗到令人震怒的名字,居然把个别好事者的俗称——《艹火车》——拿来化成新名,完全无视其中的所有内涵,完全是为了媚俗而抛弃一切作为文化人的矜持,最令人震惊的是他们居然还好意思把这个名字堂而皇之地拿去给作者看,利用作者对中文的无知羞辱他——商业公司的德性,也就这样了。

原文的标题,まいてつ,哪怕直接写成原样《My铁》都可以啊……。

至于这个标题我们的翻译是怎么回事,且容我保留至下次再谈。(或者,您也可以直接移步漫改那边观看解说。)



============================================================

本话初翻:千夜

词典翻译:豚

本话校对:乐园

本话润色:石不转







本帖最后由 SalmuyPich 于 2020-5-5 17:44 编辑



厚重的,整块木料制的矮桌。尽管是这么大一块,别说缺口,连擦伤都没有一个。

如此卓越的品质,甚至透出一股威严来——这让我感觉,自己确实已经回到右田家了。

日日姬

「…………」

在我右手边,日日姬时不时地忍不住偷偷看我。

正如我初次见到日日姬——我被这个家收养的那个遥远的时候一样。

双铁

「这个家还是老样子啊。什么都令人怀念。」

日日姬

「是吗!?哥哥,很怀念吗?」

日日姬刷地抬起头,格外欣喜地说道。

双铁

「嗯,很怀念。我是做梦也想不到,能保持不变到这样的地步。」

日日姬

「呜……」

她却猛然皱起眉。连同声音也闷起来。

日日姬

「我也是?没有变化吗?与哥哥启程去帝都那时相比?」

双铁

「啊,不。变了呐。日日姬确实变了不少。」

就如那薇也指出过的那样,的确,日日姬的变化很显著。

我开诚布公地承认之后,她皱起的眉头轻巧地舒平了。

日日姬

「在哥哥眼中,我的变化体现在哪里呢?」

双铁

「最明显的就是语言了。如今你说得一口漂亮的标准语。」

日日姬

「竟然是这个!?」

双铁

「不可能注意不到的吧。我离家的时候,明明还带着浓重的隈元(熊本)口音。」

日日姬的表情,气到呆住一样。片刻后,她渐渐缓和下来。

日日姬

「这个……因为我也打算去帝都(东京)啊。所以跟着名师反复练习过。」

双铁

「哦。日日姬也要来帝都啊。是打算考帝大(东大)吗?」

日日姬

「去做哥哥的学妹吗?如果可以的话是蛮好…………只是以现在的成绩,实在是不可能。」

双铁

「那么提高成绩就行了。」

日日姬

「哈哈。」

今天头一回,我看到了日日姬的笑容。不掺杂多余感情的,纯粹的笑容。

双铁

「你的笑容也没变啊。真好。」

日日姬

「一点也没变的是哥哥才对。还在说着『干不成的事那就干到它成』一类的话。」

日日姬又格格笑了起来。花枝乱颤,看上去很是开心。

日日姬

「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哥哥会完全没变呀。明明学习还有工作,应该都很辛苦的。」

双铁

「我没变吗?」

日日姬

「细节不知道。但是,哥哥最本质的地方,是一样的。」

双铁

「我也不是很了解自己——嗯,不过因为日日姬这么说了,应该就是这样。」

这次日日姬则是脸腾地一下红了。今天的日日姬,表情比从前还要丰富多彩啊。

日日姬

「什、什么因为我这样说、说了就……啊!」

???

「是呢是呢。因为小姬末,先起头就一脚看牢仔小双侬勒海啘。」

(是啊是啊。因为小姬呀,从最开始就一直看着小双你啊。)

日日姬

「阿——姊——!」

啊,对着“阿姊”,还是会唤作“阿姊”吗——

迎着日日姬一如既往的声音,真暗姊悄然推开隔扇,端着盛有几杯麦茶的托盘进来了。

真暗

「小双,欢迎转来。长远弗见,侬倒蛮像个小伙子哉!」

(小双,欢迎回来。好久不见,你也长大了啊。)

真暗姊的笑容十分平静。让我想起了从空中看到的秋末川。

一样的花团锦簇,一样的秀美万分——可一旦发起脾气,却比什么都恐怖。

双铁

「如果有所成长,那是我的荣幸。虽说是养子,我毕竟也算是右田家的人。」

真暗

「侬客气啥呢。既然是右田家嗰人,杜氏讲嗰闲话也呒没弗听嗰道理哉。」

(你客气什么。既然是右田家的人,杜氏讲的话就没有不听的道理。)

双铁

「是——不,『嗯。』」

用“嗯”而非“是”来应声,我自打离家后就再没有过了。

仅是这样一声短短的音节,却宛如堵上了我的喉咙。接着,我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和往昔无异的话来。

双铁

「我回来了,真暗姊。我回来了,日日姬」

真暗

「嗯。欢迎转来。」

日日姬

「欢迎回来,阿哥。」

端来一个晶莹剔透的杯子。我一口喝干,感觉尚远的夏也近了不少。

是啊,那时永远是这样。每当我回来的时候,总有一杯冷饮等着我。

(吧啦、啵里、吧唧)

日日姬

「阿哥,亦来吃冰块——咳。哥哥,又在吃冰块呢。」

真暗

「因为好吃得弗得了啘。阿拉酒窖里向嗰水末,侪是秋末川产嗰头等货啘。」

(因为好吃得不得了吧。我们酒窖里的水,可全都是秋末川产的一等货色呢。)

双铁

「嗯。」

是的,来到御一夜市,被这个家收养时,我才第一次知道。水,冰,竟能如此地清冽。

那么,果然——保护这方水,也是我必须完成的使命啊。

双铁

「话说,真暗姊。」

既然这样,该完成的事就赶快完成吧。要怀念,事成之后可以怀念个够。

双铁

「御一夜市招揽艾尔库拉工厂的事。如今进行到哪一步了?」

真暗

「哎唷,小双。侬弗是回转来休暑假嗰伐?」

(咦,小双,你不是回来休暑假的?)

双铁

「不是。大学那边我已经办了休学。」

日日姬

「休学!?」

我向一脸惊讶的日日姬点了点头。

双铁

「因为比起求学,我认为这件事要远远重要得多。」

当然,有关休学,还发生了许多事。

养父那边为此也答应下了一堆条件,不过那些嘛,等有机会再讲吧。

日日姬

「箇末,阿哥——啊不——也就是说,哥哥也来推动工厂落户御一夜吗?」

双铁

「是——嗯?不。」

是我听错了吗?没听太懂她的意思,我含糊地答应一声。

双铁

「日日姬,你刚才说了什么?」

日日姬

「欸?我说——哥哥也是,为了推动工厂落户才回来的——吧?」

双铁

「推动。」

看来并不是我听错。但是——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真暗姊,她却只是笑着微微耸耸肩。

双铁

「唔。」

这么说,“推动”只是日日姬一个人的意见么。

双铁

「推动什么的。日日姬是在哪儿被灌输的那种想法?」

日日姬

「欸?」

日日姬又是一脸惊讶。接着,一抹晕红慢慢爬上她的双颊。

日日姬

「请不要说什么“被灌输”!」

双铁

「是吗,抱歉。那我重新表达一下。日日姬为什么会想到要推动招揽呢?」

日日姬

「因为——」

日日姬闭上了小嘴。视线游移不定。

然后她不敢看我一眼地开了口,但口中发出的,却是坚定的声音。

日日姬

「考虑到御一夜市的衰退,这个结论是理所当然的。招揽艾尔库拉工厂,能给御一夜市带来稳定的发展。」

双铁

「确实,这是一方面的事实。但是,艾尔库拉工厂要落户,还会带来别的东西。」

我看看日日姬和真暗姊。日日姬一言不发,真暗姊则稳稳地点点头。

双铁

「“水质污染”——这件事,日日姬你却不清楚。」

日日姬

「知道,我当然知道!」

她大声叫着。然后日日姬不是看我,而是先向真暗姊看去。

日日姬

「因为“姐姐”,也跟哥哥说过同样的话。」

不是阿姊,硬是用姐姐。“姐妹争吵”四个字,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日日姬

「但是,用“污染”这个词太夸张了。“废水”——都是可以处理到污染物含量远低于国家环保标准的。」

日日姬显得很是激动。为了不刺激到她,我谨慎地挑选着措辞。

双铁

「确实不假。可所谓国家标准,不过是各地的最大公约数。不会也不可能去考虑每一地方的不同。」

日日姬咬住嘴唇。委屈似地低着头,抬眼看着我。

日日姬

「连到阿哥也讲同阿姊一样嗰事体!」

(连阿哥也讲和阿姊一样的话!)

双铁

「唔。果然么。」

日日姬

「果然嗰啥体!啥意思噢!」

(果然个什么!啥意思啊!)

(啪)

满心不服的日日姬就要跳起来理论。——就在这个瞬间,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一触即发的气氛。

是真暗姊。她轻柔地拍了拍双手,脸上露出苦恼的笑容。

真暗

「哎唷,勿来三勿来三。酿造藏伊搭还有点事体做呢。小双,搭小姬好好联络感情哉啘。」

(哎哟,不好不好。酿造藏那边还有点事情做呢。小双,你要和小姬好好联络感情哦。)

日日姬

「才勿好!啥人要搭阿哥联络吤!」

(才不好!谁要和阿哥联络哇!)

双铁

「原来是这样啊……」

色变气夺。

日日姬用一张脸就完美诠释了这个词。先是涨得通红,很快又变得发青。

日日姬

「啊——呜……弗、也弗是勿要——这个,怎么讲,呃,不是那个意思。」

双铁

「那个意思?」

日日姬

「不要的意思不是不要——这个,其实不是说不想好好处,那个。」

双铁

「虽然是不要,但又不是不要。」

要论猜谜,我完全是个外行。

但既然是日日姬拼命才憋出的话,我有义务去尽力体会出其含义。

双铁

「虽然是不要,但又不——哦?莫非……是指那个?俗话讲,『吵吵闹闹是夫——』」

日日姬

「啥人搭侬是夫妻呀!阿哥个木头——————!」

双铁

「哎呀。」

趁我躲闪她扔来的坐垫的时候,日日姬窜出客厅,跑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里反锁起来。

双铁

「可惜。是我猜错了么。」

真暗

「可惜倒轧实嗰。侬呒没猜错,侬也轧实猜错哉。」

(可惜倒确实可惜。你没猜错,你也确实猜错了。)

双铁

「连真暗姉也在打哑谜吗。」

投降了投降了。

比起接着思考,还是先高举双手表示投降吧。

双铁

「这回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的问题说到一半,真暗姊的食指就立在我唇前,堵上了我的嘴。

真暗

「——我弗作兴讲呢,小双。假使讲出来,小姬要恨我一辈子嗰。」

(——我不能讲的,小双。如果我讲出来,小姬要恨我一辈子的。)

双铁

「一辈子。这可受不了。那我不问了,我自己慢慢想想看吧。」

真暗

「嗯,箇能介倒好。」

(嗯,这样就好。)

真暗姊微笑着把视线转向楼上,有点夸张地长叹一口气。

真暗

「不过,箇末就促狭哉。本生是要让小双暂时安顿勒小姬房间里向嗰呀。」

(不过,这样就麻烦了。原本是要让小双暂时安顿在小姬房间里的呀。)

日日姬

「勿来三勿好勿好!介能事体哪能来三!搭阿哥勒同个房间住弗下去嗰!」

(不行不行不好不好!这种事怎么可以!跟阿哥一个房间住不下去的!)

真暗

「但不过,侬老早就是搭小双住勒同个房间阿是啦?」

(但你以前不就是和小双住同一个房间的吗?)

日日姬

「老早是老早,该歇是该歇!迭种事体,弗讲侬也晓得嗰!」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这种事不说也该知道的!)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确定再也没有说话声之后,真暗姊转来看向我。

真暗

「箇末就是能介。侬打算哪能?小双。」

(就是这样。你打算怎么办?小双。)

双铁

「没什么办法。」

日日姬都说了不行,这事情我也没办法扭转。

不,就算能扭转也是强迫的,这种事我不想做。结论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双铁

「我的房间安排到库房或是壁橱都没问题。啊,如果是酒窖……可以的话还是免了吧。」

真暗

「勒帝都嗰辰光,酒量阿有变好伐?」

(在帝都的时候,酒量可有变好吗?)

双铁

「倒也经常有应酬的场合,但完全没变化。看来我不能喝酒是体质原因吧。」

真暗

「啥个末,讨厌。早晓得我就弗去打扫酒窖哉。」

真暗姊一边嘟囔,一边掰着修长的手指数着。

然后她又啪的一声,突兀地双手一拍。

真暗

「阿爹嗰房间倒蛮弗错嗰嘛。」

(爷爷的房间倒蛮不错的。)

双铁

「汰斗先生的?」

我的干爷爷——汰斗先生,是将我收养到这个家里,为我找到活下去的意义的大恩人。

要住在怹的房间里?我不禁愕然。真暗姊一脸歉意。

真暗

「只房间长远朆开歇哉。空气末板定弗大好嗰,但不过总归比真正库房要好点笃。」

(那个房间很久不曾开过了,空气肯定不大好,但总归比库房要强些。)

双铁

「能住汰斗先生的房间是我的荣幸。可以的话,还请领路。」

真暗

「阿是?乃末。」

(是吗?那么。)









右田家,世世代代都是秋末烧酒的酒坊。室内、庭院,到处都古色古香,又非常宽广。

即便是自被收养后就在此长大的我,也有许多地方未曾踏足过。

双铁

(……比真暗姊的房间还要靠里——是最里面的这个房间吗?)

在长廊的尽头。

真暗姊咔嗒一声打开了沉重的门锁,然后轻易地拉开了木制的推拉门。

双铁

「嗯——这是。」

房间里非常闷热。而且堆满了东西。

真暗

「啥哟,只房间搭库房也相差弗多唻。阿爹朆收拾房间嗰伐?」

双铁

「不——」

杂物堆积如山。但,果然与库房还是不同的。房间里堆着的东西,给人以某种整齐划一的感觉。

要是家里人随便乱塞进来的杂物,怎么也不会有这种感觉的吧。

双铁

「花时间收拾收拾,应该挺有意思的。话是这么说……得先整出一个可以放行李的地方。」

真暗

「真嗰呀。实梗连到窗盘也开弗开哉。啊,空调也要弄一弄。」

(真是,这样子连窗户都打不开了。啊,空调也要整一整。)

双铁

「不用。」

真暗

「可弗单单是为著小双呀。只房间整理好仔,也可以派别嗰用场嘛。」

(可不光光是为了小双哪。这个房间整理好,也可以做别的用途嘛。)

双铁

「嗯。」

我想说的全被她预先看透了。

不愧是右田家现任家主——“秋末(球磨)右田的女杜氏”。

双铁

「那么为了这个目标,现在就尽力挥洒汗水吧。」

总之,先把东西搬到走廊去吧。

正当我打定主意准备动手之时,真暗姊含笑开口道:

真暗

「小双,侬阿缺人帮忙?」

(小双,你缺不缺人帮忙?)

双铁

「不必了。我觉得我一个人,到今晚……到明天早上,怎么也能收拾完了。」

真暗

「箇末侬就弗要人帮忙啦,阿是啊?」

(那你就不要人帮忙了是吗?)

双铁

「倒也不是不需要。如果有人能帮忙的话那最好。」

一眨眼,真暗姊淘气地坏笑一下。然后她故意朝楼上大声喊道:

真暗

「嗯,『小双正找人帮忙收拾呢。阿有人呀?来帮小双安顿行李。』」

(笃笃笃笃笃笃笃)

飞快的脚步声。

轻快得我一瞬都没意识到,那是跑下楼的声音。

日日姬

「阿哥,要人帮忙伐?」

双铁

「嗯。」

帮手当然是想要的,而且我也不希望和日日姬之间有什么莫名其妙的疙瘩。

双铁

「我希望你能来帮忙。」

所以我坦率地说出来。出口的话,又勾起了我心中的记忆。

双铁

「日日姬从小就很有审美啊。要是你能帮我收拾出一间看着舒心的屋子,那就太好了。」

她笑逐颜开。挺起胸膛:

日日姬

「交畀我——咳、咳、咳。哥哥,就交给我吧。」

她清了清嗓子,直起因为匆忙冲来而前倾的腰。

日日姬

「自从分开以后,我在各方面都成长了不少呢。哥哥的房间,我会整理得漂漂亮亮的!」

真暗

「箇末我回酿造藏去哉。」

(那我回酿造藏去了。)

真暗姊挥挥手告别。正要走的时候,她又拍了下手,回头对我们说道:

真暗

「阿爹嗰房间里向,还有一只隔间。弗论哪间,小双随意收拾就好。」

满眼的书。气势逼人的书山。

不把这些好歹都收拾掉的话,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找。

双铁

「嘿……咻。嗯。接下来就是这些——日日姬,这些就拜托你搬到走廊了。」

日日姬

「好的……呜——,书,真是重——啊。」

双铁

「加油加油。不是说要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成长吗?」

日日姬

「那是……嘛……体力方面——确实——也有所成长啦……但是——呜。」

“明明是来展现我锻炼出的审美能力的……”虽然嘴上这样嘟囔个不停,但日日姬果然还是日日姬啊。

她踏踏实实地逐个从我这里搬走纸壳箱,也不乱扔一气,整整齐齐地码在走廊上。

双铁

「好——了。嗯,总算能看到榻榻米了。」

日日姬

「是呢。那么下面是这个陈列柜。然后是壁橱。把里面没用的东西挪走,书应该就能放下了。」

双铁

「好。那么首先——唔哦!」

日日姬

「你、你在做什么呀,哥哥——咳!咳咳!」

灰尘飞舞——这个词远不足以形容。尘土之多,甚至都结成了整块——

这些“土块”从陈列柜顶上啪地拍下来,劈头盖脸地打了我和日日姬一身。

双铁

「这——这真是,受不了!」

日日姬

「掸子!先用掸子掸掸灰!」

虽然眼睛睁都睁不开,但我感觉得到日日姬在做什么。

她张牙舞爪地胡乱挥舞着手臂划过空——

(哐嚓!!!!!!!!)

日日姬

「呀啊啊!?」

双铁

「日日姬!?——喔?」

——绝美——一瞬间,这个词从眼前扑来,霸占了我的脑海。

日日姬

「为啥……为啥体,阿爹嗰房间里向会有人偶?」

双铁

「——啊。」

带着哭腔的声音。这声音总算让我想起了该做什么。

双铁

「日日姬,没事吧?有受伤吗?」

我两只手抓起她的双手,仔细检查着。从那手再看到她的臂,应该是没受伤的模样……

日日姬

「啊呀!?哎,啊——没事!无啥啥!啊!那个,我没事,没有受伤。」

双铁

「那就太好了。」

既然她没事,要做的事情就该换一换。

我松开日日姬的手,转而拿起扫帚和簸箕。

双铁

「日日姬先稍微离远点。放心,我处理这种碎玻璃已经很熟练了。」

日日姬

「是吗。不对,哥哥,你怎么可以老是打碎东西呢。」

是我解释不足了。

她恐怕是误会成,我在酒肆帮工,然后老是犯错了吧。

双铁

「不是,不是我打的。当然也不是咱爸。而且也不是在打工的时候,而是在大学里。」

日日姬

「在帝大?」

双铁

「我有个粗心大意的朋友。粗心到动不动就打碎东西,但他其实是个聪明到吓死你的人。」

日日姬

「也就是说——那位先生,也是帝大的学生咯?」

双铁

「我指的不是功课的那种聪明。而是说,他能闻一以知十——嘿,好了!」

日日姬

「哇,哥哥真的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了。漂亮。」

双铁

「确实漂亮。」

……扫开散落的碎玻璃,干扰视线的东西就统统没了。

双铁

「这人偶真是栩栩如生。精巧无比……美得动人魂魄。」

日日姬

「哥哥对人偶有兴趣吗?」

双铁

「我从前不是有个双胞胎妹妹吗。兴趣爱好,也互相传染了几分吧。」

日日姬

「啊——」

双铁

「也真是漂亮啊。我还从未见过有这般精致的——不对?」

日日姬

「哥哥?」

好像以前,我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那到底是——在哪里——哦?

双铁

「她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日日姬

「真的呢。这是——钥匙?」

双铁

「我看看?」

掰开她娇小可怜的小手。在她手中,是一把闪着黯淡的金光的——

双铁

「确实是钥匙。像是上发条用的。」

日日姬

「箇末伊阿好动一动呢?阿是发条人偶伐?」

(那她是不是可以动呢?是发条人偶吗?)

双铁

「如果是发条人偶,应该会有锁孔。」

日日姬

「呀啊啊啊!?」

在我解开人偶上衣的那一刻,日日姬发出了奇怪的叫声。

双铁

「有必要那么惊讶吗?啊——确实,有乳头的人偶或许是很罕见吧。」

日日姬

「不,不是说那个。」

双铁

「那么是这个吗?这个项链倒也挺奇怪的。」

日日姬

「乳头和首饰能相提并论吗!?不是那个,我的意思不是指哪个部分,这个……对不起。」

双铁

「为什么要道歉?」

日日姬

「因为人偶实在太精巧了……那个……哥哥……哥哥的动作,看着有点下流的感觉。」

双铁

「原来如此。解开熟睡着的女人的衣服,的确是挺下流的。不过——」

我手上不停,又脱下了人偶的裙子。这次,日日姬没有出声。

前面,然后是后面……再怎么仔细审视,也找不到锁孔在哪儿。

双铁

「——人偶就是人偶,工具就是工具。再怎么像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

日日姬

「是,我知道。」

双铁

「女孩子啊,很容易把感情投射给娃娃。」

日日姬

「…………」

路子——我的妹妹,也是同样。

只要稍微对她的娃娃有些粗暴,她就会生气,气到要哭出来似的。

双铁

「不过哪里都没有锁孔啊。不对——有了,也许是在这下面」

日日姬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指尖刚碰到人偶的内裤,日日姬就发出了尖叫。

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日日姬飞快地夺走了那具人偶。

日日姬

「弗来三弗来三!非要看箇搭嗰闲话,我来看好伐!」

(不行不行!非要看那里的话,那就我来看吧!)

双铁

「是吗?」

既然日日姬意见这么激烈,我就放手交给她了。

双铁

「那么拜托了。可别看漏了小洞洞啊。」

日日姬

「为啥体用介认真嗰语气讲啥嗰“小洞洞”啊——嗯?」

整理着我从人偶身上剥下来的衣服的时候,突然,日日姬停了下来,抬头看我。

日日姬

「口袋里……像煞有——啊!?阿哥——哥哥,是不是这个?」

双铁

「怀表吗!原来如此,亏你想得到啊。」

人偶上衣胸前的口袋里,有个小之又小的怀表。

用钥匙往那里试一试——

(咔擦)

双铁

「插进去了。不过……太小了,这样子……好像要弄坏了……呃。」

日日姬

「所以!弗要讲迭种闲话啊!」

(喀嗒嗒嗒嗒……喀嗒嗒嗒嗒……)

双铁

「好!能拧!不错!」

???

「不敢问,到底哪里不错了?」

双铁

「嗯?」

???

「你这样也算是日之本(日本)男儿吗!至少知一些廉耻!!」

双铁

「哇,真厉害啊。」

(咔!)

???

「呀啊!」

双铁

「嘿,小心摔倒啊。注意点平衡。」

???

「要、要是你没躲我那一巴掌!」

我接住她娇小的身体,却着实吃了一惊。

双铁

「日日姬,不得了了。这个人偶,居然有体温,还会颤抖。」

日日姬

「阿哥,伊人勒海抖法抖法,作兴是因为动气!——哎!?」

(阿哥,她在颤抖个不停,恐怕是因为气愤!——哎!?)

双铁

「怎么,居然连哭都会啊。」

扑簌扑簌,吧嗒吧嗒,热热的水滴零落而下。但人偶却使劲摇着头。

???

「才没有哭!这只不过是蒸汽废水而已!!」

双铁

「Zheng1qi4……fei4shui3?」

最简单的想法,应该是“蒸气”的“废水”。不过……

这个人偶,明明是用发条驱动的——

双铁

「这是怎么回事呢?」

???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双铁

「!」

她抬头看我。我不由倒抽一口气。

这根本不是什么蒸汽废水。这就是眼泪。毫无疑问。这具人偶——正在哭泣。

???

「擅自脱掉淑女的衣服,又说人家是什么人偶来取乐。甚至连我的愤怒都不肯接下,居然还在笑!」

双铁

「抱歉啊,这中间有很大的误会。」

我深深低下头。

双铁

「我是知道的,工具其实有两种。你和那薇一样——都是有真正的知性的吧?」

???

「虽然不知道那位那薇是哪位先生——但我确实具有心智。」

双铁

「这么说,你是有意志,有自己的骄傲的。而我愚蠢地伤害到了它们。」

尽管那薇坚决否认。但她无疑拥有意志和骄傲。

对此深信不疑,甚至可说是因此才得救的我,对机器所拥有的意志与骄傲——是绝不该否定的。

双铁

「我为自己的错误全盘道歉。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从头来过。」

???

「从头——从头,做什么呢?」

双铁

「回到最开始……对了。你的……您的怒火,我躲了过去。先把这个错误改掉吧。」

???

「是吗。那么,请把脸贴过来。」

双铁

「嗯。」

我按她说的将脸凑过去。两双眼睛在极近的距离对视。

双铁

(啊……她的美丽,原来不止来自面容的精致呀。)

这是只有拥有意志者才能发出的,强烈的光辉。

若是一开始就能意识到这点,我怎么可能会将她当成人偶呢?

(啪!)

声音虽响,却不怎么痛。

收回打红了的手,有意志的机器略略点一点头,然后嬉笑起来。

???

「您是个很奇怪的人。虽然奇怪,但却并不是不能交流。」

有所顾忌地咳嗽一声,日日姬凑了过来,将嘴凑近她的小耳朵:

日日姬

「箇个……侬嗰衣服——还是整理下比较好。」

???

「没错。非常感谢您的忠告。——抱歉,能暂时先转个身吗?」

双铁

「当然。」

沙、沙、沙。悦耳的衣服摩擦声。

我想起路子那慢腾腾的穿衣速度。“她穿惯了啊。”这句话浮现在我脑海中。

???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双铁

「不,并没有太——喔喔!」

日日姬

「哇!好搭~~!好好看~~!」

???

「是很漂亮吧。因为我就是被制成这个样子的。」

(刷)

衣衫整齐的她,敬了个标准的礼。

我照葫芦画瓢地回了个礼,于是日日姬也慌忙跟上。

捌陆

「我是帝铁8620型蒸汽机车一号机——8620号专用雷尔罗德,请叫我捌陆。」

日日姬

「雷尔罗德!?」

捌陆

「欸?」

双铁

「日日姬。」

日日姬

「啊!」

我十分明白日日姬的心意。但是,房子和乌鸦到底还是不同的。

雷尔罗德也好,眼前的这位“捌陆”也好,现在我要做的,都是面对。

双铁

「这么恭敬的问候可不敢当。我叫双铁。右田双铁,是个大学生——休学中的大学生。」

日日姬

「我、我叫右田日日姬。是御一夜的学生。」

捌陆

「御一夜……右田。」

捌陆纤小的手指点在嘴角,仿佛是在沉思一般。那动作与人类别无二致。

捌陆

「我想起来了。右田汰斗老爷是哪一位呢?」

日日姬

「阿爹——不对,祖父他……那个——」

双铁

「已经过世很久了。」

捌陆

「是吗。我……似乎沉睡了很久,很久的样子啊。」

双铁

「捌陆小姐您是——」

捌陆

「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双铁先生。」

双铁

「那好。捌陆你是被收在这儿——右田汰斗的房间,里面这座陈列柜中一个玻璃匣里的。」

捌陆

「玻璃匣……是这样啊。」

她脸上挤出了不自然的微笑。

不止是智慧,不止是感情——她看上去,甚至比人类还要更像人类。

捌陆

「……虽然已经不大记得了,但我……我好像,大大辜负了汰斗老爷的期望。」

双铁

「汰斗老爷的期望?」

捌陆

「嗯。……那个,失礼问一下。双铁先生,您是汰斗老爷的继承人吗?」

日日姬

「是呀!」

这个有些微妙的问题,日日姬倒抢在我前面回答了。

她的心意我很高兴。但是,这种时候还是应该讲清楚事实。

双铁

「我也算是继承人之一。但是第一顺序继承人,也就是右田家现任户主,是真暗姊。」

捌陆

「真暗紫——先生吗?」

双铁

「嗯。真正的黑暗的“真暗”。」

捌陆

「真是不错的名字。令人想起长长的隧道呢。」

正说着,捌陆忽然猛省过来,看看我,又看看日日姬。

捌陆

「不,真暗(Makura)指的一定是“枕木(makuragi)”吧。双铁先生,则是指铺在上边的两根铁轨。」

双铁

「哦?」

捌陆

「然后,日日姬(Hibiki)则是列车碰撞钢轨发出的乐音(hibiki)。汰斗老爷,给他的儿孙起了绝妙的名字呢。」

双铁

「承你吉言,但可惜的是——」

日日姬

「我去寻阿姊来!」

日日姬逃一样地朝酒窖冲去。不,她应该就是逃了吧。

她非常讨厌听到有人说我是养子一类的话。我虽然早就知道这点,被捌陆一带却不小心说顺嘴了。

捌陆

「日日姬小姐的脚步声很轻盈呢。」

双铁

「是啊。她可是文武双全的。而且她画画也很厉害。」

捌陆

「真是出色。」

双铁

「对吧。捌陆你又是这般美貌,日后跟日日姬熟络起来,我想她一定会忍不住想把你画下来的。」

捌陆

「那是我的荣幸。」

真暗

「好好好,哪能桩事体啊。」

(好好好,什么事嘛。)

真暗姊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

日日姬藏在她身后。就像是把真暗姊的身体当做盾牌躲在后面一样。

真暗

「哎呀,是个小囡哉。幸会,捌陆小姐。」

(哎呀,是个小女孩。幸会,捌陆小姐。)

捌陆

「幸会,真暗小姐。请直接叫我捌陆就好。」

真暗

「箇末,“小陆”。侬也直接叫我“真暗”就好末。」

捌陆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真暗小姐。但人和机器尊卑有别,不区分清楚是不行的。」

真暗

「哎哟,侬看看。」

话止于此,真暗姊瞥了我一眼。

真暗

「然后?小陆侬有啥事体伐?」

捌陆

「是的。其实——」

……捌陆讲话虽然严守礼节,但却没有半分废话。听不多时,就能大致理清发生了什么。

真暗

「箇末小陆,所以侬就敲定为我工作仔伐?」

(那么小陆,所以你就决定为我工作了?)

捌陆

「是的。我是汰斗老爷买下的东西。因此其第一顺序继承人——真暗小姐,就是我现在的东主(owner)。」

真暗

「箇侬就弗对咧,小陆。」

(这你就不对了,小陆。)

捌陆眨了眨眼睛。

捌陆

「有哪里不对吗?」

真暗

「阿爹嗰房间同伊嗰私人用品,全部侪归小双所有嗰。所以讲,小陆嗰东主啊——」

捌陆

「明白了。……双铁少爷,才是我的现任东主。」

双铁

「那就这样吧。」

这是真暗姊的决定,我不会有意见。托付给我的义务,我当然只有全力地去完成。

双铁

「既然说是为我工作——捌陆,你有什么愿望吗?」

捌陆

「愿望……吗?我的?」

双铁

「不是你还能是谁呀。既然有知性,自然也会在心中唤起欲望。」

捌陆

「这——」

她看上去只能说是在不知所措。

捌陆

「稍微……请稍微等一会儿。我……我还是第一次,被问到这种事情——」

低头。沉默。终于,她微微抬起脸,静静分开唇——

(咕~~~)

真暗

「嗳呦。」

日日姬

「阿姊!讲啥体“嗳哟”,搭捌陆忒过分得唻!」

(阿姊!讲什么“哎哟”,对捌陆太过分了!)

捌陆

「//////」

日日姬出于善意却成了补刀,使捌陆低头羞红了脸。

双铁

「单只发条还不够吗?」

捌陆

「是。」

在我单刀直入地这么问了以后,她舒了口气似地看向我。

捌陆

「那个……只不过是紧急动力。」

双铁

「那么正常状况下的动力源是?」

捌陆

「是蒸汽。所以,不知可否能给我些水和煤……」

双铁

「这样啊。水的话——」

日日姬

「啊,阿哥!叫我去!」

整个人都冒出想要挽回前非的急切欲望,日日姬再次跑了个来回。

日日姬

「给,迭个是酿酒用嗰上等水。」

捌陆

「真是清澈晶莹呢。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手抱住小杯子,捌陆咕噜咕噜地喝着水。

捌陆

「呼。」

转眼间一杯水就见底了。真暗姊眯起眼睛。

真暗

「只吃相结棍得唻!下次赛酒会,阿要参加呀?」

(这个喝法真厉害!下次赛酒会,你要不要参加呢?)

捌陆

「如果允许我以水代酒就可以。酒精会导致异常燃烧的。」

真暗

「水末,我弗大吃。」

(水么,我不怎么喝。)

捌陆

「嘻嘻。」

捌陆欣然微笑。

用手帕擦净自己嘴唇沾过的地方,捌陆将杯子递还给日日姬。

捌陆

「真是非常优质的水啊。刚才提到过,是用来酿酒的?」

日日姬

「啊……」

日日姬移开视线。杯里的水,是用来酿酒——酿造秋末烧酒的水。

要是话题转向这秋末川的河水——我懂了。很可能会再度回到刚刚的争吵上去。

双铁

「既然水加足了,接下来是煤炭。真暗姊,家里有煤吗?」

真暗

「家里向煤炉倒是有,不过已经蛮长辰光呒没用过歇哉。」

(家里倒是有煤炉,但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双铁

「那么,附近有没有煤炭店?」

日日姬

「呒没……咳,我觉得没有,哥哥。不过,说不定术仙洞(球泉洞)里会有些。」

双铁

「对啊,那边是废弃煤矿区——喔。」

我莽撞地想去抓住捌陆的肩,却在最后一刻记起了方才的错误。

淑女——这台有思想的机器是这么说的。那么,我也得有点面对淑女的礼貌才行。

双铁

「我想领你到那儿去。捌陆,你准备让我如何陪同呢?」

捌陆

「不,怎么可以——我怎么能麻烦您做这些呢。」

双铁

「走吧。我可是你的东主。细心照顾你也是义务。」

捌陆

「是这样吗。」

捌陆若无其事地理理头发。

捌陆

「那么请问——双铁少爷的惯用手是?」

双铁

「右手。」

捌陆

「可以的话,能让我坐在您的左手上吗?」

双铁

「好。这样?」

捌陆

「是的,没错。」

我屈起左手,弯下腰,让捌陆坐了上来。

比看上去要有分量得多啊。怪不得是蒸汽机呢。

双铁

「那么出发吧。」

我站起身,捌陆自然地靠了过来。重力分散给胸膛和手臂,虽重却很是写意。

双铁

「真暗姊、日日姬。很抱歉才整理到一半。我去去就来。」

真暗

「嗯。一路顺风。」

日日姬

「哥哥?怎么就随随便便要出远门——」

双铁

「没什么,随便也无所谓啊。因为我有台优秀的艾尔库拉嘛。」

日日姬

「所以讲!伊个艾尔库拉是——」

捌陆

「艾尔库拉!!?」

臂弯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捌陆挣扎起来。

双铁

「怎么了捌陆?」

捌陆

「我不要坐艾尔库拉!艾尔库拉,是我们的仇敌!」



本话附带的注释:



杜氏

真暗「讲到杜氏,就是造酒嗰顶梁柱,造酒嗰现场——酒藏里向,最高责任人。听杜氏指挥,勒藏浪从事造酒工作嗰人,叫藏人。」(译注:日本传统酒业称呼。)



蒸汽废水

捌陆「为了让蒸汽机运转而使用的水蒸气,如果冷却就又会变回液态。如果蒸汽机车带有冷凝器这种装置的话,就可以让水循环使用。而8620,则是把使用后的水直接排出。」

双铁「冷却后产生的水,就叫凝结水,排出的凝结水就是蒸汽废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秋末烧酒

日日姬「秋末烧酒,指的是现实中的球磨烧酒。烧酒,日语汉字写作『焼酎』,是日本的一种传统蒸馏酒。人吉球磨地区土地肥沃,更有球磨川流经,是著名的大米产地,也是大米烧酒的主要生产基地。球磨烧酒,是日本烧酒中登临绝顶的地区品牌。」



吴语小讲座(一)

出于文化上的相似性,以及方言实际特点的考量,贯穿全文始终的日琉语系-日琉语族-琉球九州语支-肥筑语-熊本片(俗称熊本方言、熊本辩),采用汉藏语系-汉语族-吴语-太湖片(苏州话、上海话、湖州话、嘉兴话等)翻译。

翻译中得到了吴语学堂和苏白学堂的全力支持,这里表示由衷的感谢。

吴拼入门可以参考沪江的苏白学堂课程,https://www.cctalk.com/course/170031432036/

作为与同属汉语的普通话亲缘关系极近的一门语言,吴语与粤语一样,虽然不学就听不大懂,但是落到纸面上就能让人半懂不懂似懂非懂——前提是不写乱七八糟的白字的话。要想把乱七八糟的白字变回正字,有时候真是费尽工夫。

或许有些人听过一个比较有名的吴语笑话,说一个上海人,一脸惊诧地冲过来说道:「一刚一刚一刚!」

这句话落到纸面上实际写作「伊讲伊戆伊讲」,yi2 kaon3 yi2 gaon6 yi2 kaon3,意思是“他居然说他(自己)很蠢!”

这里面值得注意的是,讲和戆实际上并不是同音字。不仅声调上一个是阴上一个是阳去,最重要的,也是吴语最大的特征,就是戆字是纯浊音。

学过一门外语的同学,尤其是意大利语或者法语之类的罗曼语的同学,或许有听说过“清浊”这个问题。普通话是不分清浊的,这导致普通话的母语者,虽然能很清晰地听出来英语speed中的p不送气(读汉语拼音b),但却听不出这个p和普通的p一样都是清音。同样道理,也分不清楚讲字和戆字到底有什么发音上的区别。

浊音具体该怎么发呢?罗曼语的教材里都会有比较详细的讲解,而英语之类日耳曼语由于清浊之分逐渐已经转化为和汉语一样的送气不送气之分,所以课堂上可能不会详讲。对于普通中国人最简单的办法是发“鼻浊音”,mb、nd、ŋg,也就是在发辅音之前先发一个同部位鼻音,保持姿势不变发出辅音,这个辅音就必然浊了。之后就是慢慢练习把鼻音部分缩短即可。



============================================================

本话初翻:千夜

词典翻译:豚

本话校对:乐园

本话润色:石不转

方言翻译:京アニ 梧叶舞秋风







本帖最后由 SalmuyPich 于 2019-11-29 08:53 编辑



捌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色。整座城看上去,宛如积木搭起来也似的。」

双铁

「嗯。」

那薇很懂事,知道人情世故。她一直保持着沉默。

在那薇的沉默里,捌陆心情不错地看着下方的风景。

捌陆

「那个漂亮的屋顶是什么?」

双铁

「是赤井阿苏神社(青井阿苏神社)。不光屋顶,神社整个气氛都非常幽雅。」

捌陆

「那片森林呢?好像有一处比周围要高出一些。」

双铁

「那是御一夜古城的城址。从那里也可以俯瞰御一夜的街景。当然,自是不如从这里看来得广阔。」

捌陆

「的确。这里可是在天上呢。」

捌陆张开那双娇小的手臂。仿佛觉得,那是她的一对翅膀,能将她带往更高的地方。

捌陆

「虽说是第一次坐飞机,但感觉真的很棒。我想,它一定是仅次于铁路的交通工具了。」

双铁

「也就是说铁路的名次最高咯?」

捌陆

「当然是的。我可是雷尔罗德呀。」

双铁

「雷尔罗德么……我记得好像是,每辆铁路车辆都备有一台的东西……是这样吗?」

听了我入门级的问题,捌陆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捌陆

「客车没有。机车、内燃车、动车之类能自己跑的车辆,操纵它们才是我们的主要任务。」

双铁

「“操纵”。意思是“操纵驾驶”吗?」

捌陆

「这当然也包括。动车车辆及列车的操纵,是由雷尔罗德和司机或驾驶员共同完成的。」

捌陆随即告诉我,运行机车的人称为“机关士”(司机)。运行除此以外的动车车辆称为“运转士”(驾驶员)。

我之前只是大而化之地有个“铁路”的笼统概念,由此看来,其内部还是有不少复杂缘故的。

双铁

「你说“主要”,又说“也包括”。难道雷尔罗德的操纵铁路,不止是驾驶吗?」

捌陆

「正是这样,双铁少爷。列车运行图是我们提出,运输计划也由我们来控制。」

听不懂的词暂且放在一边,先确认一下能理解的部分。

双铁

「你一直说的是,“我们”?」

捌陆

「所有雷尔罗德,真要说来全都是姐妹。姐妹之间,可以进行共感通信。」

双铁

「嗯。」

共感通信——类似那薇那样的艾尔库拉纳纬也有这个功能。不,说它是最重要的功能也不为过。

双铁

「每个个体实时共享所获得的各种情报,整体上获得最佳的处理——构架是这样没错吧?」

捌陆

「您真是很了解啊,双铁少爷。这个解释,与实际情况相差无几。」

捌陆看上去很开心。这让我难以开口告诉她,那是我从那薇身上学到的。

捌陆

「所以就算是发生了运行故障,我们也能在极短时间内制定并提出临时时刻表。」

双铁

「能够在短时间内找到解决故障的最佳方法,是这个意思吗?」

捌陆

「是的,就是那样。」

那么,捌陆她们共感通信的用途,与那薇等艾尔库拉纳纬的对应功能,本质上是一样的。

双铁

(这可是内燃汽车被淘汰,代以艾尔库拉汽车的最大理由啊——)

基于共感通信共享事故信息,搜索绕行方案。然后,由纳纬进行自动导航。

这从根本上杜绝了堵车现象,行车时间变成了可以预先确定的数字。

双铁

「……共感通信真是方便啊。」

捌陆一脸骄傲地重重点头:

捌陆

「是的。所以我们雷尔罗德,才能把握整体运行情况,并针对性地进行操纵。」

双铁

「所以,才叫罗德(Lord)——支配者啊。」

捌陆

「并非如此,双铁少爷。铁路也好火车也好,雷尔罗德也好。能支配一切的,还是像双铁少爷这样的人类。」

她理所当然地说道。既无半点拖泥带水,也不见半点不服气。

捌陆伸出与那娇小的手不相称的纤长手指,在空中流畅地写出了“Road”的字样。

捌陆

「我们的掌控、操纵,只是为了确定脚下该走的路而已。我们和这铁轨没什么两样,无非是RailRoad(雷尔罗德)二字。」

双铁

「原来如此啊。」

她的话里充满了强烈的自豪以及不可动摇的信念。

无论现实中的交通如何变迁,只有铁路,永远是她心目中的“第一”。

双铁

「能让你如此为之自豪的东西,那个你所操纵的……动车?我也想有一天能坐坐啊。」

捌陆

「那个啊……总有一天。我想……总有一天,一定——如果能实现的话。」

双铁

「嗯?」

她的话突然含糊起来。我等了一会儿。但她只是继续着沉默。

那么——我把话题引回之前存疑的地方。

双铁

「话说,应该是铁路术语吧?列车运行图还有临时时刻表——那到底是什么?」

捌陆放下心似地舒了口气。

她的话再度滔滔不绝。

捌陆

「指的是列车的运行计划。合理的列车运行图,可以防止事故发生,提高运行效率。」

双铁

「防止事故发生吗……」

但这就奇怪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尘封的过去在哭叫……尽管明知是白费力气,我还是不禁问出口。

双铁

「那些发生事故的列车,是没有安装雷尔罗德吗?」

捌陆

「不——」

捌陆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声音中的热度猝然退去。

捌陆

「……比如说,挡在铁轨上的石头,我们也只有通过图像传——就是目视,才能发现。」

双铁

「只能用眼睛看?那和人类又有何分别。」

捌陆

「基本没有。所以,发现落石的时候,制动基本已经来不及了。」

双铁

「原来如此。对于路障,只能做到临场处理,是么。」

捌陆

「是这样的,双铁少爷」

雷尔罗德不是万能的。当然共感通信或者艾尔库拉纳纬也同样不是。

因此无论科技怎么发展,事故总是在所难免。何况造成事故的真正原因,并不在于技术水平。

捌陆

「为了防止类似这样的意外,产生了养路一职来管理铁道,但是……」

她的声音像是勉强挤出来的一样。

捌陆

「在帝铁末年,养路的人手极度缺乏。那时候铁路事故频发,这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双铁

「帝铁末年……」

我还是少年的时候。那起事故发生的时候。

那个时代,后来,被简洁地称为——

双铁

「大废线时代。」

捌陆

「大废线时代。」

捌陆和我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虽说不可能是因为她觉得受了鼓舞——捌陆将低垂的视线重新抬了起来。

捌陆

「讽刺的是。我们雷尔罗德真正发挥价值的,就是那个时代。」

双铁

「……因为事故多发?所以经常需要,那个什么,临时时刻表了么?」

捌陆

「真是明察,双铁少爷。但是——到头来…………」

捌陆的声音停了下来。事故频发,线路废止,列车废弃——

大废线时代结束的时候,铁道的时代也迎来了终焉。

捌陆

「我被汰斗先生买下,也是在那个时候。」

捌陆再度朝舱罩外望去。

眼神中满是灰暗。看到那眼神,似乎连我也要被吸进去。

捌陆

「但是,我并没有那个时候的记忆。连是否曾见过这座美丽的城镇,都没有印象。」

双铁

「至少你肯定没有从这儿往下看过。」

我尽量轻快地点出事实。

然后我伸手指点,让捌陆也向前看去。为了能将空气中的沉郁扫除干净。

双铁

「步行所见的御一夜,又是别一番景致。若是漫步城中,或许你也能偶遇似曾相识的风光。」

捌陆

「说的……也是啊。嗯。也许就是双铁少爷说的那样。」

捌陆点了点头。扬起的脸上,表情恢复成之前的笑容。

与刚刚勉强露出的笑容一对照,才能明白平常的捌陆笑起来是有多么自然。

捌陆

「不过说起来,双铁少爷有点坏心眼。」

双铁

「我吗?」

捌陆

「因为……偏偏故意说让我坐艾尔库拉什么的……」

双铁

「啊啊。」

是这件事啊。

因为捌陆无比深爱铁路,为之自豪——所以,她才会如此厌恶艾尔库拉。

捌陆

「要是一开始就说清楚坐的是飞机就好了。我也不会露出那种丢人的样子。」

双铁

「确实。」

捌陆说得完全没错。现在的我,确实是在干坏事。

无言地与那薇达成共谋,通过那薇沉默来欺骗捌陆。

双铁

「人有点坏也没办法。毕竟,我不是御一夜生的。」

捌陆

「是这样吗?」

双铁

「嗯。就是这样。」

听我说完,捌陆微微一笑。

捌陆

「那么,我还不得不感谢双铁少爷这点坏心眼才行呢。」

双铁

「感谢?为什么?」

捌陆

「要是一开始就说坐的是飞机,我肯定会假装早就坐惯,那就没法四处乱看了。」

说完,捌陆又孩子气地探出身体,去看下面的风景。

捌陆

「真是条富饶的大河。那里的水,就是我适才所饮的吗?」

双铁

「嗯。正是这条秋末川的水。不过酿酒用水,要更加上游——接近源头才行。」

捌陆

「实在是壮美啊。若有机会,真想去看看如此壮美的秋末川,源头会是什么样。」

我有点吃惊。不觉吐露出了心里话。

双铁

「你和我当时想的完全一样。」

捌陆

「双铁少爷也是这么想的?」

双铁

「嗯。那是刚被收养到这里的时候。」

捌陆

「收养……吗?」

双铁

「是啊。我是右田家的养子。」

倒是没有必要隐瞒。只是,捌陆是雷尔罗德。

要是惹她不好受也挺麻烦的,所以唯有“铁路”事故这点还是瞒下来吧。

双铁

「我因为事故失去了所有亲人,被右田家——被汰斗先生收养,成了他的养孙。」

捌陆

「双铁少爷……也是被汰斗老爷……啊!所以在说名字的时候,日日姬小姐才会那样……」

双铁

「因为她讨厌听到说我是养子。虽然我是不怎么在意……但你以后最好还是多留意一点。」

捌陆轻轻垂下眼睫。

捌陆

「嗯。我以后一定记住。之前虽然并不知情,但也请允许我道个歉。」

双铁

「哪里,要说不知情地犯错,我之前不也一样嘛。对了,我们算扯平了怎么样?」

低垂的双眼抬了起来。那瞳中闪着狡猾的神采。

捌陆

「嘻嘻嘻。是呢是呢。坏心眼的双铁少爷——趁我沉睡过来偷袭,还把我衣服都脱了。」

双铁

「喂喂,这话可不能乱说。」

捌陆

「这是在空中哦?双铁少爷。哪怕飞鸟也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双铁

「嗯……」

虽是这么说,那薇可还在听着。希望她千万不要有什么奇怪的误解。

捌陆

「请安心好了,双铁少爷。我一点都没有生气或者不高兴。」

双铁

「是吗。」

捌陆的表情十分幸福,幸福到足以让任何人相信那是句实话。

情绪切换如此之快,是因为她只是工具么?又或许是因为,她的性格和我比较像吧。

捌陆

「但是,还不能算扯平。」

双铁

「为什么?既然你没生气——」

捌陆

「正因为没生气才不对。这样一来,我给双铁少爷的那一巴掌就多出来了。」

双铁

「原来如此。那这样吧。」

(呯!)

捌陆

「呀」

我在她额头上,用指尖轻轻弹了一下。轻到不会有丁点疼痛。

双铁

「考虑到体型差,这个程度就足够了。可以吧?这就算是我还过那巴掌了。」

捌陆

「好的,双铁少爷。这样巴掌也算扯平了。」

双铁

「嗯。」

交流真轻松。果然,我们性格很相似——啊,等一下。

双铁

「捌陆之前也说,自己是被汰斗先生收下的。所以我们可能真的是同一类人。」

捌陆

「可能真的是呢。双铁少爷也对这条河的源头感兴趣。」

双铁

「是很有兴趣,实际也试着走过。当然,那地方并不是凭小孩一对脚板能走到的。」

捌陆

「用走的!?您沿着河往上游走吗。」

双铁

「是啊。既有兴趣,自认又有时间和体力,钱倒是一分没有。」

捌陆

「哎呀。」

不知是哪里感到有趣,捌陆露出一个微笑。

捌陆

「走到最后,结果呢?」

双铁

「结果身体动弹不得,到第二天早上才被找到——气疯了的真暗姊狠狠地赏了我一顿拳头。」

捌陆

「拳头吗?那位真暗小姐?」

双铁

「比捌陆所想的大概要疼个几倍吧。不是“砰”也不是“咚”,而是“嗙!”的那种。」

捌陆

「有这么强?」

双铁

「嗯。直接让我眼冒金星。然后真暗姊飚着隈元腔,把我训得很惨。」

捌陆轻轻点一下头,没有说话。

双铁

「『你去哪里随你便,但去之前至少说一声。为了找你我们可是操尽了心』,大意如此。」

捌陆

「极其正经的训斥呢。」

双铁

「是啊。我那时也是这么想的。同时也在想——这个人愿意训斥我,所以我放心了。」

……是的。我真的放松下来了。她没有把我当成事故受害者那样,小心翼翼捧在手心。

能够极其正经,极其普通地对待我的人——我终于,遇到了。

双铁

「放了心,所以才成了一家人。就算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

捌陆

「真暗女士真是个好人。」

双铁

「是啊。比谁都可靠。只要她认真起来——…………」

捌陆

「双铁少爷?」

可疑。怎么回事。好好想想。真暗姊很明显是反对的啊。

双铁

「可为什么,艾尔库拉工厂招揽运动的声势能大到——连身在帝都的我都听说了的程度?」

捌陆

「艾尔库拉工厂招揽运动!?」

捌陆的声音急遽拔高。

捌陆

「在这座城里?要有工厂来污染这条河吗?」

双铁

「是的。我正是为了阻止它才从帝都回来的。」

捌陆

「我遇上了一个出色的主人!」

从厌恶乃至敌意,一下子又变成了感动和欣喜。若说日日姬是表情丰富,那捌陆可谓是感情丰富吧。

捌陆

「请允许我也帮忙,双铁少爷。这座依傍美丽河川的城镇,决不能任由恶徒染指。」

双铁

「恶徒。」

这个用词相当之重。

双铁

「艾尔库拉工厂,是邪恶的吗?」

捌陆

「艾尔库拉这个字眼本身,就已经包含了“恶(aku)”了。」

双铁

「唔。」

艾“尔库”拉(Eakura),文字游戏吗。

并不是我特别擅长的领域,不过要玩的话那就配合一下吧。

双铁

「这么说来,你会沦落至此,为前途所困,也是名字的缘故吗?」

捌陆

「哎?那是……什么意思呢?」

双铁

「你们姐妹的名字里,可是有“流浪(ruroo)”二字啊。」

捌陆轻啊一声,再度伸出手指在空中写了起来。

捌陆

「雷“尔罗”德(reiruroodo)——原来如此,真是谶语。为邪恶所驱逐,我们浪迹天涯。」

本只是句玩笑话,捌陆却一脸认真。

她紧紧抿着唇,良久,唇角忽而一动。

捌陆

「果然是罪恶。艾尔库拉也好,制造艾尔库拉的工厂也好。」

捌陆淡漠地、冰冷地抛出这句话。

捌陆

「从人们生活中篡夺去铁道的位置,导致大废线时代到来。艾尔库拉所犯下的罪愆,我绝不会原谅。」

双铁

「罪愆。」

那薇

「单纯只是人们选择更方便的一边而已。把那算作是艾尔库拉的罪,岂不是迁怒于人么?」

捌陆

「什么人!?」

那薇的声音冷不丁地冒了出来。但捌陆却没有惊叫,而是眼神锐利地喝问道。

捌陆

「鬼鬼祟祟躲藏起来,何等卑鄙。知耻吧!然后现出你的原形!」

那薇

「并没有躲藏。本机正映在贵方视线范围内。」

捌陆

「本机?难道——」

捌陆左顾右盼。眼中的怒色缓和了几分。

捌陆

「你是——这架飞机吗?」

那薇

「本机不是。」

那薇的怒火静静地烧着。我没法阻止她。

就算去阻止,也只不过是加重两人的芥蒂罢了。

那薇

「本机为,该机——试制飞行型艾尔库拉,EFL-T007的专用艾尔库拉纳纬。」

捌陆

「艾尔库拉!?艾尔库拉竟然能在天上飞!!?」

捌陆急忙看向我,紧紧盯着。

可是——用谎言暂时蒙混过关,这才是“邪恶”。

双铁

「有的。如今就连天空,也是艾尔库拉设备的天下。」

捌陆

「那么让我下去!」

裂帛般的尖叫声,狭窄的座舱剧烈地晃动。捌陆拼命挣扎,想要逃出去。

双铁

「你傻吗!现在出去,只会掉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捌陆

「那也一样!这可是艾尔库拉啊!」

那薇

「为了无谓的固执,就要永远放弃自己的责任吗。雷尔罗德看来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捌陆

「!!!」

戛然而止。捌陆一动也不动了。

只是眼里——超越之前一切的激烈反应之上,似有烈火熊熊。

捌陆

「将我们的责任——客、货运输,连同铁路本身一起夺走的,不就是你们吗?」

那薇

「订正您的错误认识——」

双铁

「你错了,捌陆。」

我插进话来,那薇立刻不作声了。因为这该是由我,由人类来说的。

双铁

「你自己之前不也说过吗。支配一切的是人类——一切,都是人类的选择啊。」

有人教会了我这个道理。那是位萍水相逢的金发少女。彼时我事故的伤尚未痊愈。

那时候的我找不到发泄仇恨的地方,只能任由自己的心腐烂下去。

双铁

「就算拥有心智,工具也无法做出决定。下决定的总是人;要为之负责的,也是人。」

捌陆

「这件事——当然,我是清楚的。」

双铁

「所以,不要把事情推给那薇——推给“工具”了。这会让你自己的骄傲,被你自己所糟践。」

捌陆

「……」

捌陆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喉中努力咽下了什么。

雷尔罗德也会有唾液么?我忽然想道。

捌陆

「双铁少爷所说的完全没错。我刚刚一时失态,乱发脾气,为此感到无地自容。」

然后捌陆两手撑着座舱,深深地低下了头。

那薇

「下雨了……?」

双铁

「等等?」

根本没有一片云。但为何,连那薇都会说这种——啊!

捌陆

「但要是我承认这是事实……我就等于,糟践了所有姐妹……」

她在哭。大滴大滴的泪珠,又一次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撑着舱面的肩颤抖着。她也不去擦眼泪,只是任凭眼泪流淌。

捌陆

「所以说,就算那是人类的选择——」

双铁

「不用勉强自己接受。你也不必承认这就是对的。」

捌陆

「!?」

双铁

「人类会作出错误的选择,错误的行动。这是事实,正因此才会有事故发生。」

事故会发生。责任不在于工具,不在于技术,而在于使用它们的人类。

但就算法律界定好了“责任”的归属——仇恨不会简单消失,创伤也不会自然平复。

双铁

「我对这些是亲身体会过的。所以多多少少,也能理解你的怨怼。」

捌陆

「您体会过错误的决定——体会过,为之殃及的痛苦——」

双铁

「是的。我尝过那种苦痛——以及由此带来的,无处宣泄的仇恨。」

捌陆仰起脸看我。脸上的眼泪都还没擦干。

捌陆

「那么,请告诉我。我该——这份仇恨,我该——」

双铁

「该恨的是自己的弱小,无力到竟会受此灾殃。正是因为仇恨,所以才该努力变强,以雪此耻。」

这些,也是有人教给我的。

在我有如行尸走肉一样的时候,是汰斗先生为我重新注入了精神。

捌陆

「努力变强……但是,事到如今……」

双铁

「时光不能倒转。不过至少下一次,可以免受苦难。」

捌陆

「下次……吗。」

双铁

「一定会来的。只要还活在世上,不管你是否愿意。」

到那时,如果能救下一些人。代替没能救下的路子,无论是谁,哪怕一个人也好——

我就将完成自己的赎罪,为此我必须活下去。汰斗先生教会了我,这才是我该尽的最大的义务。

双铁

「有时间叹息自己的弱小,倒不如用尽全力去行动。正因憎恶自己的无力,所以才要锻炼,变强。」

捌陆

「下次机会……真的会到来吗?哪怕是我这样的物品……」

双铁

「你本性到底如何,我还不甚了解。」

捌陆

「是。」

双铁

「可既然我有缘做了你的东主,我会做到我能做的一切。」

理所当然。这正是我的义务。

双铁

「只要你自己心怀希望,我一定会为你创造出“下次机会”的。」

捌陆

「双铁……少爷。」

她又哭了。这次在哭泣里还杂着欣喜,端正的面孔弄得乱七八糟。

捌陆

「好像连身体状况都出现异常了。现在的自己,我一丁点都控制不了。」

双铁

「是吗。」

那位汰斗先生,将捌陆一直“闲置”在橱窗里。缺少的记忆。激烈到极端的感情变化。

——这些事实,逐渐丰满了我的猜想。

双铁

(或许是……那么……)

真是这样的话,只能想办法去修复了。我猜——捌陆,可能是件挺严重的故障品啊。

捌陆

「“希望”这个词,对现在的我来说太困难了。但是——就算这样……」

双铁

「嗯。」

捌陆抬起被泪水湿润的眼睛。眼神笔直地投向我。

捌陆

「就像双铁少爷告诉我的那样,哪怕只有一点点……为了恢复旧观,我也要努力变强——」

(咕~~)

双铁

「这样就行了。你的身体在吵着,『饿着肚子战斗不了』呢。」

捌陆

「是的。」

也不害羞,她直白地答道。不错。

就算是出了故障,捌陆也比那个时候的我要坚强得多了。

双铁

「所以只管利用吧。不管是艾尔库拉还是别的什么。采取最快的途径,直到自己有能力去选择什么。」

捌陆

「嗯。我明白了,双铁少爷——啊!?怎么回事?共感!?」

捌陆悚然挺直了腰。

眼珠不安地转动着,最后,她看向座舱的中央面板。

捌陆

「你——那个,是艾尔库拉·那薇?」

那薇

「那薇即可。不需要多余的称谓。」

捌陆

「是的。是这样的啊——那薇,你也是我们的……」

那薇

「艾尔库拉纳纬是Aero-Craftic公司的制品。不是谁的妹妹。」

妹妹——

这里这个词的意思是……后继机种,不对,大概是技术上的继承者的意思吧。

双铁

「原来如此。那薇给捌陆发送那个什么共感了啊。」

捌陆

「是。我无疑是收到了。」

双铁

「那薇,你到底发了什么?」

那薇

「没什么。只是发送了临时的周边信息。」

双铁

「于是偶然地,捌陆监听到了信号么。」

那薇

「根据事实状况,推测当是这样。」

那薇的话语极其冷淡。捌陆却突然微微翘起嘴角。

捌陆

「确实是……嘻嘻,非常“有意”思的周边信息,我偶然地,接收到了。」

说着,捌陆向下看去。不知何时,高度已然下降了不少。

清晰可见的两道银线,长长地延伸开去。捌陆眼里满是喜悦。

捌陆

「铁道——在这座城里——还活着呀。」

双铁

「啊……真是这样。尚记在我离开这座城的时候,铁路已经山穷水尽了。」

捌陆

「只要还活着,下次机会就一定会有。——这可是双铁少爷的原话哦?」

虽然语调还是老样子,声音却有明显的上扬。要是她长了尾巴,大概此时正摇个不停吧。

双铁

「要停在附近下去看看吗?」

捌陆

「可以吗!?」

双铁

「可以的。那薇」

那薇

「了解。正在搜寻最合适的着水地点。」

城就建在水旁。加上铁路也几乎是沿着河走的。着水地点并不难找。

那薇

「搜寻完毕。是否要立即开始着水?」



本话附带的注释:



眉月城

波莱特「御一夜市的原型——人吉市,最早建城于镰仓时代。其城池“人吉城”,别名“织月城”或『三日月城』。据说是因为当年筑城时,出土了一块月牙形状的石头。」

稀咲「所谓“织月”,指的是月龄第三天的娥眉月,日语也称作『三日月』『若月』『蛾眉』『眉月』等。」

日日姬「人吉城从建城起藩主就一直是相良氏了。一直到明治维新废藩置县,人吉藩和相良氏共同走过了八百年的风风雨雨。到了现在,人吉古城的城址,仍以『人吉城迹』为名,作为知名旅游景点招徕着四面八方的游客。」



内燃动车

琳柒「内燃动车指的是驾驶席和客车连成一体,并且通过内部的引擎自己行驶的铁道车辆哦。」

捌陆「根据动力有蒸汽动车、柴油动车、轻油动车,电传动内燃机车之分。电车和电传动内燃机车的不同之处在于,电车是从接触网获取电力,电传动内燃机车则是通过引擎发电,再利用电能行驶的。」

波莱特「咦?这么说电车不算是内燃动车啊。啊呜……我把错误的知识教给双铁君了。」



司机

捌陆「司机((日)機関士)是指机车行驶时,现场乘务的最高负责人,也是负责机车驾驶工作的那个人。」

双铁「就蒸汽机车而言,操作蒸汽机与驾驶工作有着直接关联。提升蒸汽机的输出,让机车加快速度;抑制蒸汽机的的输出,操作制动装置,使机车停下。这是司机大致的工作内容。」

捌陆「除此之外,紧急情况下,司机也会代行司炉的工作。雷尔罗德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司机的辅助。机车上真正的头脑,到底也只能是司机。」



驾驶员

捌陆「执行蒸汽机车或是柴油机车等的驾驶操作的人,被称为司机。而驾驶像内燃动车、电车那样,没有司机室,驾驶席和客车合为一体的车辆的人,则称为驾驶员((日)運転士)。」

双铁「以蒸汽机车司机的角度来看,驾驶员确实是有一种“只要专心于驾驶就好”的印象。当然,实际上的工作并没有这么简单。」

捌陆「正是如此。司机要直接和蒸汽机面对面,必须时常查看它的状态。特意区分这两种称呼,一定是因为在这一点上差别很大吧。」



列车运行图

捌陆「雷尔罗德之间,无论是在单一线路上,还是多条线路间,都可以通过共感,最有效地应对列车运行的状况变化,采取恰当的应对措施。」

琳柒「可是可是,如果不考虑铁路公司的经营和乘客的便利性等情况的话,是不能构建出便于使用的交通线的。所以,把这些情况全部考虑进来,大家一起讨论制定出来的,就是列车运行图,也就是列车的运行计划呢。」

捌陆「平时就按照常规运行图来运行列车。但是旅游观光的旺季,或是事故发生时,就要制定应对变化的临时时刻表。详细请参考运输计划的条目。」



运输计划

捌陆「综合考虑各个车站的客运量等需求预测数据,以及所在机务段的运输能力等因素,与雷尔罗德一起集思广益,最终形成的定案,就是运输计划。」

波莱特「然而,铁路公司应当把顾客的便利放在第一位置。因此,“方便顾客使用”这个角度,对于制定计划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并不能仅仅拘泥于最高效、最方便执行的方案。」

捌陆「正因如此,雷尔罗德提出来的运输计划,要由人类结合现实情况进行修正。雷尔罗德又会对这个计划查缺补漏,这样,计划每天都能得到改善,直到最优状态。」



列车

捌陆「“列车”这个词,总的说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指两辆以上连接而成的铁道车辆组,另一个指的是根据时刻表在线路上行驶的铁道车辆。」

波莱特「例如说,キハ07即使在没有连接其他的车辆,即一辆编组的状态下,按照列车运行图在线路上行驶的时候,也叫列车。」

捌陆「详细请参考编组的条目。」



制动机

捌陆「我们一般说『制动机』的时候,指的是空气制动机,以及自动空气制动机。」

双铁「制动管内通常状态下充满压缩空气,使制动闸瓦——即制动片,处于悬空的状态。因制动操作或是突发情况,使压缩空气漏掉的时候,制动闸瓦就会和踏面相互接触,产生制动力。」

捌陆「更详细的内容,请参考自阀、单阀、压、制动闸瓦等条目。」



背景与原型(一)

余铁的世界观,以蒸汽朋克而言算是变化非常轻微的了。历史转折确实有,但怎么看都挺莫名其妙的——在本作世界观里,大正皇帝莫名续命到了二战结束,昭和皇帝战后才登基,顺利洗白成为一点错误没有的完人皇帝。文中提到的大废线时代,因为负债过高无法负担,养路人手短缺造成大量事故,最终导致帝铁解体铁路废弃——在现实中也是有原型的,甚至连时间设定上都保持一致(同为昭和60年),那就是国铁的分割民营化。日本国铁整体改为私有,成立JR集团;这件事导致JR东海道抛弃了压根不赚钱的九州、四国、北海道等地线路,业绩蒸蒸日上,而各被抛弃赤字线路就彻底沦为吃大户的重荷。

地理方面,尽管原作游戏中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原创地名,但它却将所有地名以谐音等方式换了个名字。这一点有点类似起点小说,不说上海说江海,不说香港说香江的处理方式。游戏中我们以双行注释方式处理,在轻国我们使用小一号字,加括号在文中夹注。译名选择上,原文的谐音在汉语显然未必谐音,因此我们译名是尽量选择汉语能够谐音的字作翻译,例如汤前町,我们译为汤乾町等。

科技方面,除了增加了“车娘”雷尔罗德和虚构的引擎“艾尔库拉”以外,余铁世界观的科技与现代基本一致。值得一提的是本篇发生时间为昭和76年,换算一下是2021年。——或许这才是给大正皇帝续命的主要原因?为了能在保持“昭和60年国铁解体”的同时,使本篇发生时间不至于变成21世纪初这种毫无梦想的年份?



============================================================

本话初翻:千夜

词典翻译:豚

本话校对:乐园

本话润色:石不转







本帖最后由 SalmuyPich 于 2020-5-5 17:45 编辑



夏天的铁路。光看这个词,会有种清爽舒畅的固有印象。但其实——

双铁

「真是有够脏的啊。」

锈迹斑斑,又满是泥泞。何止是毫不舒畅,简直就是难以忍受。

双铁

「我不是很懂,不过所谓铁道,就是这种东西?」

捌陆

「铁轨是典型的实用品。脏污、损伤都在所难免。……但这也太。保养做得也太糟了吧。」

双铁

「唔嗯。」

我不是很喜欢无谓的期待。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双铁

「所以是那薇的周边信息有些过时了吗。这条线路是已经废弃了吧?」

捌陆

「不,双铁少爷。确实,这里破破烂烂,脏乱不堪,——但这条铁轨,还活着。」

她即刻断言道。语气笃定到,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一样。

双铁

「喔?你怎么知道的?」

捌陆

「根据踏面状态。」

双铁

「Ta4mian4?」

捌陆

「“踩踏的表面”的“踏面”。捷悟如双铁少爷,只用讲这么多就明白了吧?」

双铁

「我懂。」

这条刚刚还只是漫然映在我眼中的铁路,得了捌陆的提示,忽然处处都有了“意义”。

双铁

「列车踏过的——也就是说车轮划过的面,才叫踏面啊。因此,只有那里没有生锈。」

铁道——钢轨的锈迹及污痕,只踏面上没有沾染到。像是被刀锉过一般,闪耀着银质的光辉。

双铁

「如果已经废线,自然不会有列车通行,也就不会有车轮划过。」

捌陆

「正是如此。那种情况下,踏面也会锈蚀、污损。然后,一切就将朽坏而去。」

沙,沙。捌陆踩着铁路上铺着的小石子。

她步伐轻巧又小巧,乃至石子的声音都不大。那步子太小了,我想迎合都有几分辛苦。

捌陆

「……虽说还活着,但很遗憾,它的状况就跟刚刚双铁少爷在天上说的一样。」

双铁

「我说的?」

捌陆

「山穷水尽——其实这道砟,早就超过使用期限了。」

捌陆冷不防蹲下来,用手掬起铁轨下的小石——不,是沙子。

双铁

「那就是道砟吗?」

捌陆

「应该说“曾经是”道砟。双铁少爷。变成这样,已经无法当做道砟使用了。」

……捌陆为我作了简洁的说明。所谓道砟,就是指支撑起铁轨和枕木的铺路石。

它的作用是,以自己的碎裂,代替铁轨承受列车所造成的冲击。

双铁

「既然碎成了沙子,那就起不到应有的作用了吧。」

捌陆

「是的。所以一般而言,早就该重新铺设道砟了。」

双铁

「是没有预算,还是人员不足,亦或者是两者兼有?无论如何,总归不是无可指摘。」

捌陆

「我也这么想。因为钢轨也不过是30kg钢轨(轻型货)……按这个状态,震动会非常严重。」

双铁

「怎么说?」

捌陆

「震动会对车体以及货物产生负面影响。甚至要是有乘客,肯定会有投诉的吧。」

双铁

「乘客吗。」

现在是艾尔库拉全盛期。可以说是人手一台的时代。

即便如此还坚持坐铁路的乘客,到底有什么隐情呢。

捌陆

「我要是整备体就好了,能帮忙铺一下道砟——」

双铁

「整备Body?」

捌陆

「整备自己的车辆,也是雷尔罗德的工作。虽说如此,这具身体可做不了力气活呢。」

如此说着,捌陆弯起纤细的手臂,使劲用力。可一丁点肌肉也没隆起来。

捌陆

「因此,我们雷尔罗德会根据需求,分别使用“驾驶管理体”及“整备体”两种身体。」

双铁

「哦,挺巧妙的嘛。」

捌陆

「巧妙……不,就人类来说类似于选择合适的工具,或者是根据场合更换衣服这样的感觉吧。」

双铁

「是这样吗——嗯?」

视野远处,有什么被地面的热气蒸得迷蒙惝恍的东西,悄然浮现出来。

双铁

「捌陆,过来。」

捌陆

「怎么了,双铁少爷——呀啊!?」

她一来,我托着腋下把她举了起来。举到比我头顶还高出一线。

双铁

「看得见吗?那个」

捌陆

「是车站!」

脱口而出。然后她在空中使劲摆起腿来。

双铁

「那我们就过去了。可别掉下去了啊?」

捌陆

「欸!?啊,双铁少爷!」

我顺势将捌陆抱在胸前,大踏步地、快步地,向车站走去。

捌陆

「啊——」

还有大约几十米吧。

开始能看到车站细节的时候,捌陆紧抓着我胸口的手松开了。

捌陆

「……双铁少爷。这是……废站。」

甫一踏入,我便知道捌陆所说的正确无误。

繁茂的青草一直爬到月台顶上。铁红的锈迹旁逸斜出,将整条铁轨——甚至包括踏面,都包覆住了。

双铁

「原来如此——这边的铁路已经死了。」

捌陆

「已经死了的,不仅仅是这条待避线。」

捌陆揪住我的衣襟,紧抓着。

受着这一抓,我踏步前进,只见站台上立着一块蠹朽将尽的四方木板。

双铁

「……这个是那什么,标示“什么什么车站”的牌子对吧。」

捌陆

「是的。它是站名标——的遗迹。成了这个样子,已经毫不堪再用了。」

乳白的喷漆已被剥蚀得斑驳陆离,赤红的底色,乃至木头的纹理,都悲惨地露了出来。

捌陆

「与列车以及雷尔罗德一样——车站也……死了。」

双铁

「嗯。」

所以,这块站名标,而今翻作矗立于此的墓碑了。

所记载的文字也磨耗将罄,勉勉强强才能读出一个字来。

双铁

「“福”吗——真可谓名不副实啊。」

捌陆

「怎么说呢。说不定这一站名叫“祸福”或者“冥福”呢。」

双铁

「怎么可能。」

捌陆

「不,真的有可能的。」

努力露出一个似乎是微笑的表情,捌陆无力地抬起脸来。

捌陆

「站名大多来自各地地名。因此,甚至有车站名叫“受伤(毛贺)”或是“不幸啊(深乡田)”呢。」

双铁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捌陆

「是啊。」

捌陆向着朽坏的站名标伸出手。

捌陆

「将这片广阔的世界,努力拉近一些,本该是我们为之奋斗的事业的——」

她顿住了。接下来的话,捌陆是一时语塞呢,还是难以出口呢。

但不管如何,我要说的话不会变。

双铁

「存在的必毁灭,生活的必死亡(Ist wert daß es zugrunde geht)。此必然之理也,是不可避免的。」

捌陆

「啊!」

捌陆先前称作“代币线”的,那条从主线分出,盘绕到站台后方的线路。

它确乎连踏面也锈迹斑斑,一副含笑九泉的尊容。但是——

双铁

「但我与捌陆侥幸一直活到了今天。所以对这条铁路来说,肯定也还有什么东西幸存着吧。」

我伸手,笔直地指向在站台前直行的那条线路。它的踏面,是银色的。

双铁

「不是吗?」

捌陆

「是的,是的。就跟双铁少爷说的一样——就算待避线死了,正线还活着。」

捌陆轻轻抚摸站名标,又抬起手指。

她的目光,笔直地向我指的位置——的更远处、更前方看过去。

捌陆

「因此,肯定有哪里还有尚在运作的车站。在那边,一定也有犹然生活着的列车与铁道员。」

双铁

「嗯。」

捌陆

「我想与她们相会。我想要为她们做一些,哪怕再微不足道的事情——」

(咕~~)

双铁

「捌陆。怀表和钥匙给我。」

捌陆

「十分感谢,双铁少爷。」

……捌陆的热效率看起来颇不理想。靠上发条能对付一时,对付不了一世。

双铁

「回归正题吧。虽然绕了点路,但首先该做的还是填饱肚子。」

捌陆

「您说得对,双铁少爷。还请多见谅。」

双铁

「交给我就好。——那薇」

捌陆

「啊——!」

我刚开口招呼,机影便从我们头上掠过。

然后她慢慢回旋,做了两次摆尾动作,接着朝某个方向直飞过去了。

双铁

「出发吧。那薇正在那边着水等着我们呢。」

捌陆

「那薇它——一直在上空跟着双铁少爷吗?」

双铁

「……她确实是有些过度保护啊。似乎监视我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是她的爱好之一呢。」

捌陆

「兴趣是监视吗。」

虽然是用开玩笑的口气说的,但这确实是事实。

“我的性命高于一切——”过去是试验机的那薇,曾接受过这样一道命令。

双铁

「飞行型艾尔库拉需要处理的信息量,和地面型可有着天壤之别。」

捌陆

「理所当然。那信息量有多庞大……我是无法想象的。」

双铁

「因此,飞行型的艾尔库拉纳纬,是很难调整的。甚至可以说,如果要改动已经固定的地方,它就会整个坏掉。」

所以当时日之本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台试验机,即便现在其稀有程度也基本没变的飞行型——

其实是以抵充赔偿金的形式,变成了我的东西……或者说,不得不归属于我。

捌陆

「是这样的啊。」

双铁

「怎么改都改不掉,只好随她去了。被她监视,习惯了的话还觉得挺方便的。」

捌陆

「也是呢。我——」

捌陆又顿住了。沉默良久。

然后捌陆在我臂弯里撅起嘴,就此沉默下去。





风吹过耳际,呼呼作响。耳畔只剩下了风的声音。

自此,捌陆就再未说过一句话,一直保持着沉默。

双铁

(总不会是……因为肚子饿了吧?)

我担心地观察了她一会儿,愈加对之前贸然说什么“人偶”的自己感到心痛。

她会眨眼、会出汗,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有。捌陆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像人类。

双铁

(似乎也不是动不了了。那暂且不管好了。)

强要关心不想被关心的人,只会让彼此都心里烦躁。

无论对方是人还是机器,学会何时不去靠近,和何时去靠近同等重要。

捌陆

「……双铁少爷。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双铁

「无妨。」

最终,也许是不想再沉默了,捌陆分开双唇。声音响亮又有力。

捌陆

「我对现在的艾尔库拉的便利性……有些一叶障目了。」

双铁

「是吗。」

我的那薇是特例中的特例。但——

即使市售的普及品陆地型,也能自动驾驶选择最优路线。“艾尔库拉的便利性”,显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捌陆

「铁路会被逼入山穷水尽的境地,或许在所谓“人类的选择”之上,更存在着某种必然吧。」

双铁

「喔?」

承认铁路技不如人,是在侮辱自己的姐妹——

连这种话都曾说过的捌陆,现在脸上却连自嘲的神色都没有,坦率地追认了“现实”。

捌陆

「但铁路虽然山穷水尽,却还一直苟活着。那么,其中一定也有某种必然性(Was wirklich ist das ist vernünftig)。」

双铁

「嗯。」

我点头同意。不仅因为捌陆所说的话,还因为她的态度。

捌陆的目光不再停留于过去,而是转向了未来——她所注目的方向,在这顷刻工夫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捌陆

「因此——双铁少爷,您也是艾尔库拉的主人,我有个问题向您请教,请您务必告诉我。」

双铁

「什么问题?」

捌陆

「艾尔库拉办不到的——她们不擅长的,究竟是什么。」

双铁

「好。」

那薇也一直沉默。

最初想必是尊重捌陆的沉默而不开口。至于现在,则应该是在尊重她的意志吧。

双铁

「Aero-Craftic引擎的心脏,是一种名为Circuitium(镟)的宝石状化合物。」

一听说要招徕工厂,我首先做的就是调研工作。现在,我将调研成果原原本本地告诉捌陆。

双铁

「它受到可控的地磁能与太阳能的影响,就会开始做旋转运动。」

捌陆

「然后那个旋转运动——打个比方,会驱动活塞,进而产生动力吗?」

双铁

「极粗略地谈的话,是的。故而艾尔库拉的运行成本非常低廉。」

捌陆

「是啊……太阳能和地磁能……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啊。」

我点头。捌陆说得完全没错。

除开消耗性备件不提,Aero-Craftic引擎,几乎称得上永动机了。

双铁

「但镟也有弱点。就是所谓“共振衰变”现象了。」

捌陆

「Gong4zhen4 Shuai1bian4……是说产生共振……然后衰变?的那个共振、衰变吗?」

双铁

「是的。如果两颗镟靠得太近,则两颗镟的旋转都会失控,以致衰变。」

捌陆

「意思是……镟是无法集中起来大规模运用的,对吗?」

双铁

「是啊。并且据说镟的制造成本,体积翻倍成本乘二次方,要是三倍成本更是三次方啊。」

捌陆

「体积翻倍成本平方……假设100立方厘米的化合物,制造成本100日元的话,」

双铁

「两百成本就是一万块。三百成本就成了一百万。大到一定程度,根本就造不出来。」

捌陆深深地点了点头。

捌陆

「所以……像铁道车辆那样,光车体就有几十吨重的东西——」

双铁

「没错。根本装不了Aero-Craftic引擎。另外,它也不擅长运输无法分拆的巨大物件。」

靠众多艾尔库拉一起吊起货物来运输,这倒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那样的话速度就提不上来。

因此如果想要输送如虎鲸那样的大型动物,现在似乎还是在用汽油车。

捌陆

「也就是说——」

笔直地、坚定地。捌陆的眼睛看着我。

捌陆

「如果能让世人公认,这些“艾尔库拉做不到的事情”,正是铁路的用武之地——」

双铁

「是啊。那就足以让铁路与之共存共荣了。其实,那些前艾尔库拉时代的老式交通工具还在活跃的地方——」

那薇

「双铁少爷,警告。本机正在接近飞行回避空域。」

双铁

「啊?」

那薇在我说话中途插嘴进来,我有一瞬间没能把握她什么意思。

双铁

「什么回避空域?」

那薇

「是Aero-Craftic公司设定为飞行应当避开的空域。」

双铁

「当然肯定是这样没错——但避让的理由是?」

那薇

「暂未公开。」

双铁

「为什么?啊,不对——」

既然是Aero-Craftic公司的“设定”,按道理那薇应该是以最高优先等级自动处理才对。

根本不需要解释理由。不如说连问我一声的必要都没有。然而——

双铁

「对你来说,比起艾尔库拉公司的设定,是我的命令级别更高吗?」

那薇

「理所当然。然而尚有优先等级更高的规则——“保护双铁少爷的生命安全”,为此本机即将迫降。」

捌陆

「啊?迫降?」

双铁

「原来如此。是我的错。」

我不该问她理由,而应该直接下达“遵从避让指示”的命令。

否则,只要不“危及我的生命”,那薇会一直执行我一开始的命令。

捌陆

「那个,真的没事吗?高度好像越来越低了。」

双铁

「没事的,捌陆。这次迫降正是为了保护我的生命安全啊。」

那薇

「双铁少爷说得没错。本机的机关推力仍保留有较多余力,以备安全迫降。」

双铁

「保留了余力?」

第一次从那薇嘴里听到这个词。

余力——什么的,我原以为是个和艾尔库拉引擎拉不上关系的词呢。

那薇

「本机已陷入异常磁场中。若继续前进,预计引擎将会熄火。」

双铁

「异常磁场。」

我想起来了。

我适才准备乘艾尔库拉去术仙煤矿遗址的时候,日日姬好像在我身后喊了什么。

双铁

「是这样啊。」

在磁场不稳定的地方,艾尔库拉引擎无法工作。

所以日日姬才想阻止我坐艾尔库拉过去,所以,这条铁路才能幸存至今吧。

双铁

「凡是现实的,都是合理的(What is real is reasonable)。」

捌陆

「双铁少爷!?您悠哉地说个——啊?」

机体划出一条平缓的斜线徐徐降落。很快,就能看到地上那两道银光。

捌陆

「迫降——难不成是要!!?」

双铁

「迫降到铁轨上么。」

葱葱茏茏的森林里,唯独这里豁然顿开,恰似一条跑道。

既然附近找不到水面,这确实是最安全的选择。

捌陆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停下停下停下停下!会磨坏踏面伤到枕木压碎道砟的!」

那薇

「迫降中。以防万一,请做好防冲击姿势。」

双铁

「听见了吗?捌陆。」

捌陆

「双、双铁少爷!?——呃」

我抱紧捌陆,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

双铁

「那薇,做得到吗?保护我们安全的同时,兼顾铁轨的安全。」

那薇

「不劳您特意下令,双铁少爷。」

一瞬间,轻飘飘的。机体浮了起来,好像重力完全消失了一样。

然后,着陆。起落架漂亮地沿着轨道滑过——接着停下。

那薇

「以本机重量而言,反而是“损伤铁轨”的命令要更难。」

双铁

「她是这么说的。你没事吧,捌陆?」

捌陆

「欸?啊,没事!那个——失礼了,双铁少爷。」

捌陆从我的怀里挣扎开,沿着机体探身下到铁道上。

然后小嘴长吁出一口气,既是安心,又怕是还有感慨。

捌陆

「真的是……太好了。从这儿往前、往后,铁轨的状态并没有显著的差异。」

双铁

「那你的表情,为何还是这么黯淡?」

捌陆

「啊,不是——」

捌陆扫视周围一圈。

捌陆

「因为我觉得,这附近的养路工作更差了。那边那棵树,都要伸到路上来了。」

捌陆伸手一指。那边确实有棵树,枝条朝外伸出太多了。

但现在我们是泥菩萨过河。自己的麻烦都没解决,哪儿还有担心铁轨的工夫呢。

双铁

「先想办法换个地方吧。要不然,再这样下去,我们才是侵入线路的障碍物啊——嘿哟。」

捌陆

「扛起来了!?就凭双铁少爷一个人!?」

双铁

「刚刚说过了吧?艾尔库拉不擅长负重。因此,机体也是造得尽可能轻。」

那薇

「……发动机将于15秒后熄火,并转为安全模式。」

那薇沉默了。不过这沉默却并未添上更多重量。

双铁

「唔。」

姑且算是离开了铁路线。接下来该向哪边移动为好呢……

双铁

「权且先往回走吧。等到了能飞的地方,重启那薇,再绕过去。」

捌陆

「不,双铁少爷。没有这个必要。」

双铁

「哦?」

捌陆指了指一旁繁茂的灌木丛。

确实离铁道线很有些距离,把机体放上去应该不成问题——好。

双铁

「为什么?为什么没必要往回走?」

捌陆

「因为这条线路的列车的雷尔罗德,是个守规矩的好孩子,双铁少爷。」

双铁

「雷尔罗德——你收到共感了是吗。」

捌陆自豪地点点头。

捌陆

「非常出色。呼唤应答标准、规范。」

双铁

「呼唤应答?」

捌陆

「看到出发信号机时喊的『出发行进!』,看到限速牌时喊的『限速50!』」

原来如此,这叫“呼唤应答”啊。也不必问,单从捌陆的语气和手势里,我就明白过来。

捌陆

「这一切,她都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虽然她的呼唤应答喊得荡荡悠悠——但,真的很好。」

双铁

「原来如此。」

所以只要原地等待,列车很快就会过来是吗。

我略安下心,可马上又升起了新的疑问。

双铁

「不过你为什么会夸她“很好”呢?执行呼唤应答,不是行车必须遵守的规则吗?」

捌陆

「因为我还在役的最后几年里……原帝铁的乘务,连这点都执行不下去了。」

捌陆静静地讲述着。据她所言,呼唤应答的目的,是排查危险,预防安全事故。

然而随着列车开行对数的剧减,行(xíng)规也逐渐废弛。

捌陆

「这条线路是单线。但是,它的待避线却已经死了。」

双铁

「稍等,你刚刚提了很多次吧。那个“代币线”,是什么?」

捌陆

「哎,双铁少爷。您还没猜到是什么意思吗?」

捌陆重又把概念仔细嚼碎了告诉我。她说,单线是指,上行下行共用同一条线路。

而待避线,是在单线上有列车会车时,为使一方能避开另一方,而在车站旁设的线路。

双铁

「既然如此,待避线到死掉也一直不用,是不是就是因为“根本没有会车发生”啊。」

捌陆

「是的。故而,这种状态下——很容易就觉得,不呼唤应答也没什么。」

双铁

「我想也是。」

灰心诱发懈怠,懈怠导致疏忽,疏忽引起事故。这正是典型所谓“滑坡效应”。

捌陆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正是这种时候更该严守规则。这条线的雷尔罗德能明白这点,我看是好的。」

双铁

「原来如此。听你一讲,我明白了。真想认识一下啊。不管是那位雷尔罗德,还是那位司机。」

我说完,捌陆微微一笑。

捌陆

「很快就可以了,双铁少爷。我向对方也发送了共感消息。」

双铁

「是吗。怎么样?」

捌陆

「回复说,会临时停车,捞我们上车。对方同时对我们这里也有雷尔罗德表示诧异。」

双铁

「能来帮忙确实感谢。对了,捌陆。我形象没有很狼狈吧?」

捌陆

「完全没有,双铁少爷。您的形貌优雅而富有绅士风度。」

说着,捌陆摆弄着自己的刘海,小眼神儿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一样,不时瞥来一眼。

双铁

「你也同样丰神昳丽,捌陆。我们这样,应该不会失礼了吧——唔。」

捌陆

「嗯。双铁少爷,您也听到了吗。」

捌陆的声音,高兴中是掩也掩不住的自豪。便在此时,那乐音由远及近。

咣当,咣当,咣当,咣当——

啊,这个声音——是啊。它是——列车的声音啊。

捌陆

「双铁少爷?您是冷吗?」

双铁

「不,不是。我不冷。我只是,略有些激动。」

捌陆

「是因期待过甚而颤抖不已吗?正所谓大勇若怯呢。」

就在我认识到,它是“列车的声音”的那个瞬间。就在我回忆起,记忆井底那咣当、咣当的斑驳血色的时候。

时空错乱般的晕眩,无可名状的恐惧,同时在我胸中沸腾。

双铁

(我真是没用。就算心里想要和过去一刀两断……身体也无法真的只把那当成过去。)

……我是雷尔罗德的主人,肩负着主人的责任。如果我害怕铁路,就尽不到应尽的义务了。

所以,直到我这战栗不已的弱小身体习惯为止——我必将反复无数次地,去乘坐火车,去亲近铁路。

捌陆

「来了。啊——这个是——内燃动车——好可爱的内燃动车啊。」

圆圆的。这便是第一印象。圆圆的,确实很可爱。

涂装成米色与胭脂色的车头,有着柔柔的弧线,简直像是玩具一样。

???

「临时停车好了。发现被困人员。」

???

「前部正常。后部正常。走行部正常。波莱特,可以下去了哦~」

波莱特

「琳柒,谢谢你。要一起下来吗?」

琳柒

「好哒,波莱特。琳柒也一起下去啰。」

车身侧面的门打开了。金色的光芒,从中透射出来。

捌陆

「好漂亮——是外国人吗?」

纤细如雨的金发。洁白如玉的肌肤。还有那湛蓝如墨的深邃眼眸。

双铁

「难道你是……」

琳柒

「呼哇哇!好厉害!」

双铁

「啊!」

波莱特

「啊」

那声音,打断了我一瞬间的僵硬。但我的意识,马上又被吸引回去。

双铁

(这头金发——这湛蓝的眼睛——)

也许只是偶然。但眼前的她,和我记忆中那个也叫做波莱特的人重合了。

在那个遥远的夏天,拯救我、教给我重要事情的——那位温柔少女的面孔,恍惚就在眼前。

琳柒

「琳柒还是第一次见到,比琳柒还年长的雷尔罗德姐姐呢。」

自称“琳柒”的雷尔罗德,用慢悠悠的声音开心地说道。

作为回应,捌陆优雅地微微一躬身。

捌陆

「初次见面,琳柒小姐。我叫捌陆,是个雷尔罗德。」

琳柒

「很高兴认识你,捌陆小姐。」

有些蠢蠢的一鞠躬。从琳柒的动作里,能看到她的笨拙,却努力。

琳柒

「琳柒是,キハ07S(キハ07 5)专用雷尔罗德,琳柒。故乡是爿上(片上)矿山铁路哦。」

捌陆

「矿铁?你曾经是货车?」

琳柒

「是的。琳柒其实很有力气的哦。」

捌陆

「哎呀。」

捌陆和名为琳柒的雷尔罗德。两人寥寥数语,就将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波莱特

「…………」

正相反,我们两个人类却——

双铁

「咳。」

不能这样。不能继续发呆了。

首先得填饱捌陆的肚子。我正是为此而来,为此而想要做到最好的。

双铁

「劳您特地为我们停车,不胜感激。同时,也为麻烦您不得不停车,措颜无地。」

捌陆

「啊」

就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捌陆猛然住口,跑回我旁边。

接着,她深深地向雷尔罗德琳柒,以及她的司机,弯腰鞠躬。

捌陆

「我的介绍迟了。这位是我的东主(owner),右田双铁少爷。」

我完全不懂这时候该遵守的礼节。但既然介绍到我了,我也只能顺势而为:

双铁

「实在抱歉,这么晚才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我是这位捌陆的主人,右田双铁。」

波莱特

「You4tian2……Shuang1tie3……双铁————先生。」

琳柒

「双铁,你好。琳柒也要来介绍。」

如果说捌陆的脚步声是“笃笃笃”,那么琳柒的脚步声就是“哒,哒,哒”。

不止是声音,连动作也是慢悠悠的。

琳柒

「这是琳柒的使君(master),波莱特。波莱特呢,是雏衣·波莱特。」

雏衣。

似曾相识的名字,我很快就回忆起来。那是——对了,是那薇在天上跟我讲过的啊。

双铁

「雏衣波莱特……也就是,御一夜市市长?」

话音刚落,这位雏衣波莱特一个激灵,整个人僵在那里。

波莱特

「啊,抱歉。吓了一跳。那个,我没想到您认识我。」

双铁

「不,要说抱歉的是我。突然诘问您的身份,真是无礼之极。」

波莱特

「不是,明明不该有什么可惊讶的,我却有些……这个,反应过度了。」

确实是这样。真是万万没想到,她羞于张口也便罢了,连端起市长的架子都做不到。

高踞市长之位的公务员,张口是“我没想到您认识我”,在我的“常识”里,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双铁

「…………」

我被自己说的话给绊住了。

为“诘问身份这般无礼的行为”而道过歉后,我怎么也不好再开口主动问她事情了。

波莱特

「…………」

而对面也同样,红着脸,沉默着。

宛如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般,眼神与我一触,又急忙朝别处缩走,如是反复。

双铁

(简直像是在相亲。)

……受不了。……再等十秒。

如果等十秒还这样僵持着,拼着失礼,也只好我主动开口了。

琳柒

「那个,琳柒有点好奇呢。」

她并不像是为了解围才开的口。

琳柒是真的颇为疑惑地歪着小脑袋。捌陆松了一口气,用暖暖的眼神看着她。

捌陆

「怎么了?琳柒小姐」

琳柒

「双铁是捌陆的,所有者(东主)?不是你的司机(使君)吗?」

捌陆

「这、这是因为——」

这次轮到捌陆,反复着眼神畏怯地与我一触,又急忙缩走的循环了。

捌陆

「总有一天。双铁少爷一定会成为我的司机的……可是,现在因为一些事情,所以……」

琳柒

「事情?是什么事情呢?」

波莱特

「琳柒。」

琳柒

「呀。」

被波莱特伸手抱起来,琳柒欢叫一声。

仿佛是天真的小狗与它温柔的饲主一样。在这样和乐融融的气氛里,波莱特数落琳柒道:

波莱特

「你也知道现在是怎样一个时代吧。所以,余铁们各自也很不容易。」

余铁?余铁是什么?

捌陆

「???」

我和捌陆面面相觑。

我正想问她,却提前见到了她眼神中“我也不知”的回复。

波莱特

「这不是外人可以随随便便触碰的事情。就算想知道,在对面开口前也必须一直忍住哦。」

过了好——一会儿,琳柒才慢悠悠地点点头。

琳柒

「好的。琳柒记住了,不会主动问的。」

波莱特

「嗯。琳柒是个乖孩子。」

琳柒

「哎嘿嘿,琳柒被表扬了~」

拥抱,建议,安慰。不错的教育方式。

——我胸中的问题,有些应该能马上解决,有些则决不能即刻张口。

双铁

「打扰一下。波莱特市长。」

波莱特

「市长什么的……在私人场合,这么叫太害臊了。不嫌弃的话,那个,叫我波莱特就可以了。」

她不怎么爱讲究身份礼仪吗?既然如此,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

双铁

「那么波莱特。抱歉,有一件事想请教。」

我想问的其实还有一件事。

但首先,应该把“应该能马上解决”的问题,向“应该能马上解决”的人提问才对。

波莱特

「好的,双铁先生。只要我能回答,我都很乐意为你解答。」

听到波莱特的回复,捌陆看着我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那么。我问了——

双铁

「那个,“余铁”到底是什么?」



本话附带的注释:



踏面

捌陆「所谓踏面,就是指铁道车辆的车轮,与铁轨直接接触的部分。」

双铁「铁轨和车轮接触的面积非常小。因此,踏面的状况尽可能良好,对于安全运行来说,是绝对必需的条件。」

捌陆「就算是沾了油的手碰到了踏面,车辆的制动距离恐怕都会增加好几倍。踏面就是这样娇嫩并且重要的部分。」



道砟

捌陆「道砟,就把是石砟——碾碎了的石子,铺设在枕木下面,和枕木一起,减轻铁路受到的列车行驶时的冲击。」

双铁「反过来说,道砟对于行驶的列车来说,也起着减轻震动和噪音的作用。道砟虽然身形渺小,但却有着极其巨大的作用,可谓是无名英雄一般的存在。」



枕木

捌陆「就是在放在线路上的——顾名思义,在铁路上起着枕头作用的横置的木头。安置在道砟上面,利用钉入的道钉,和铁轨固定在一起。」

波莱特「枕木和道砟,都能防止列车的震动。话说回来,如果没有枕木和道砟的话,铁轨就一定会因为列车的重量陷入地面的。」



驾驶体

捌陆「驾驶体指的是我们雷尔罗德,在驾驶控制铁道车辆的时候换用的身体。」

琳柒「为了让驾驶席尽可能有更多的使用空间,驾驶体有着比整备体更小的身体。但感知性能等方面,却是远比整备体要优秀呢!」



整备体

捌陆「我们雷尔罗德,在车辆整备时,或是不得不代行司机、驾驶员、车长、站务员的职务的时候,所更换的近乎人类大小的身体,就是整备体。」

琳柒「和驾驶体比起来,感知性能下降了很多。但是,手指的灵活程度之类的,却有着飞跃地提高呢。」

捌陆「适材适所。就像人类会根据用途不同,换用不同的道具一样,我们也会根据不同的用途来更换身体。」



待避线

捌陆「连结两个车站的线路叫正线。如果只有正线,就叫单线铁路。」

波莱特「在单线上,如果上行列车和下行列车同时行驶,就会发生冲撞事故;如果快速列车追上普通列车,就会发生追尾事故。为了防止这类事故的发生,某一方的列车必须避让到某个地方才行。」

捌陆「为了让列车避让而从正线分支出来的线路,就被称为待避线。」



站名标

捌陆「在铁路车站设置的,显示该车站名称的标志、牌子,统称站名标。」

波莱特「显示下一站与前一站的巨大的标牌、安在柱子上只显示站名的细长的牌子,还有在车站入口安放的巨大而庄重的标志,全都可以称作“站名标”。」



冈上幸福站

波莱特「即现实中的“冈留幸福站”,坐落在球磨川铁道汤前线上,位于熊本县球磨郡朝雾町。站名来历是附近的冈留熊野座神社,别称“幸福神社”。作为日本唯一名称有“幸福”字样的现役车站,该站在铁道迷圈子里名气也不小呢。」

捌陆「北海道的“幸福站”原本可要更有名啊,因为所在的国铁广尾线上两站路开外就有“爱国站”,“爱国-幸福”在日本铁道迷心中的地位,大概堪比中国的“成吉思汗-宋”或者“东方红-太阳升”吧。」

波莱特「另外,在乘车铁中有名的还有JR东海饭田线的“毛贺站”,读音同“受伤”;以及津轻铁道的“深乡田站”,读音同“不幸啊”。各种各样的奇怪名字,总是越探究就越有趣。」



呼唤应答

波莱特「呼唤应答,是和指差确认一并执行的,有助于确保安全、防止事故的行为。当出站信号机指示可以出发的时候,驾驶员确认之后说的『出发行进』,应该是最广为人知的一种呼唤应答了吧。」

捌陆「顺带一提,出站信号机发出警戒信号——须以25km以下的时速通过信号机——的时候,司机或驾驶员自然就要改用『出发警戒』的呼唤应答。『出发行进』可不是连在一起的一个词。」



出发行进

捌陆「出发行进,是日本司机所使用的一种“呼唤应答”。简单说也就是口号一类的东西。」

波莱特「最早是来自“出发信号机”,显示代表可以正常出发的绿色信号——“行进”的时候,司机确认时会喊“出发(信号机的信号是)行进(信号)”。并不是在发车时喊的,只不过一般在亮起绿灯的时候,列车通常就会发车而已。中国的话,大概会直接叫“发车信号!”“发车好了!”吧?」

那薇「以及,因为汉语和日语的发音不同,很多并列结构的词在两种语言中会正好反过来。比如“出发行进”,原文实际上是“出発進行”。」



限速

捌陆「行车时看到限速标志抑或是信号显示,则从该标志或信号所在位置开始,直到下一个标志或信号的这段区间内,产生的速度限制,就是限速。」

琳柒「“限速50”就是时速只能在50千米以下,“限速25”就是只能以25千米以下的时速行驶哦。」

捌陆「如果下个信号更新了限制速度,就按照新的信号执行。一旦速度限制解除,就要进行“限速终止”的呼唤应答,将车辆恢复到原来的速度。」



技规行规

波莱特「由中国铁路总公司制定的《铁路技术管理规程》,是一份对技术设备、行车组织、信号显示、人员管理方方面面做出详细规定的纲领文件,简称“技规”。而各铁路局从自身具体情况出发,作的补充规定,汇集成书称为《铁路行车组织规则》,简称“行规”。技规行规是铁路从业人员必须掌握的基础知识。」



单线

波莱特「像御一夜铁道汤乾线这样,只有连结两个车站的线路——正线的,就叫做单线。如果正线有两条铁轨的,叫复线(双线、二线,(日)複線)。两组复线,也就是四条铁轨,叫四线(双复线,(日)複々線)。三组、六条则叫六线(三复线,(日)複々々線、三複線)。」

捌陆「在单线,如果同时有上行和下行的列车运行,或是快速列车追上普通列车,就会发生事故。关于防止这类事故发生的办法,请参考待避线的条目。」



キハ07(KiHa07)

琳柒「キハ07指的是原帝铁キハ07型内燃动车哦。之前它是有着另一个名字的轻油动车,后来改造成了柴油动车,从那时起,获得了“キハ07”这个新名字呢。」

波莱特「它的特征就是,圆溜溜的车头,以及可爱的圆眼睛(圆形车灯)的组合。我们的キハ07S有两颗圆眼珠;有的车型在额头上额外安了一个前照灯,也十分惹人喜爱。」

琳柒「不仅仅是车灯,キハ07型也是一个经常被施加各种各样改造的系列呢。有时被改造成天然气动车,有时被改造成电传动内燃机车,愉快地驰骋在日之本的每一个角落。」



キハ07S

琳柒「片上矿铁能在全国诸多废弃矿山铁路中脱颖而出,得到广大铁道迷青睐,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姐妹——キハ303、キハ312以及キハ702啦。其中303姐是现在尚动态保存的最古老的内燃车,也是唯一的キハ41000型;而我的原型——キハ702,则是唯一动态保存外装不变的キハ42000型。」

捌陆「其实キハ07S这个名字也算是避讳呢。キハ702的原名……叫做キハ07 5,是在国铁废车让渡给同和矿业片上铁道之后才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琳柒「是的呢!顺便一提,我曾经经历过一次改番(42504→07 5)和一次改造(42014→42504),最早的时候,我的车辆キハ42014,是3月26日出生在名古屋的哦!」



爿上矿山铁路

琳柒「是我的老家呢!原型是同和矿业片上铁道,坐落在冈山县备前市。从国铁退役以后,我最后的落脚点就是这里呢。」

捌陆「片上矿铁已经在1991年废线了。在其吉原站上建起了一座栅原体验矿山公园((日)柵原ふれあい鉱山公園)。キハ702,现在就保存在那里。」

琳柒「栅原硫化铁矿也曾煊赫一时,终究还是敌不过时代啊。就像我们一样。」



谈谈铁路(一)

毋庸讳言,原作者进行豹对铁路的知识非常匮乏。

作为一个外围爱好者,他虽然很久以来就一直对铁路深感兴趣,并且也有良好的条件,实际上也有很丰富的经历。但用作品里出现的一个词来评价,那就是不够“狂”(maniac)。满足于别人传授过来的不知多少手的知识,缺乏深入探究的精神。

这导致在游戏本篇和周边中,出现了大量令人哭笑不得的知识性错误。

我们今天就来具体聊一下游戏中キハ07S的原型,迄今仍在动态保存的,片上铁道的キハ702。

“キハ”是国铁形式称号的标记。国铁形式称号经过了百年发展,1957年内燃动车有了自己独立的记号,以「キ」(Ki)开头,代表「気動車」(kidousha)。而「ハ」则是1900年就制定的列车等级制的第三级(イ、ロ、ハ),1960年由三等制改两等制时转指二等车,也即普通车。换言之,“キハ”就是“内燃动车普通车”。

官网介绍页面可以发现,琳柒的生日是“3月26日”,自我介绍中很自豪地说,“我与自己的车同一天诞生哦!”现实中的キハ42014,1936年3月26日诞生于位于名古屋的日本车辆制造株式会社(以下简称日车)的工厂中,配属给大宫机务段。当初还是轻油动车。1951年起,42000型陆续改造为柴油动车。1952年3月,“车籍上”注明是42014的车,在名古屋工场(不同于日车)改造完毕,改番为キハ42504。1957年3月31日,她被转配给了甲府机务段,次日改番为キハ07 5。1963年她又搬到了胜浦,最终于1966年7月27日废弃,同年8月2日被卖给了同和矿业片上铁道,改番为キハ702。1991年7月1日片上铁道全线废止,一直到1998年11月15日在吉原站原址上建起“栅原体验矿山公园”,这才再度以动态保存的形式对游人开放。

……这里的关键词是“车籍上”。因为如果你实际去公园看一看,会意外地发现,车体上写的标记并不是“日车”,而是“川崎”——“川崎车辆”,另一家制造商。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キハ42014有一位与她诸多相似,命运却截然不同的姐妹——キハ42029。1936年3月24日,她被川崎车辆制造出来,然后同样也配属给了大宫机务段。1951年10月,按车籍,她同样在名古屋工场改造完成,改番为キハ42505。1955年有半年她去甲府出差,之后在57年3月31日,她同样最终离开了大宫,去的却是北海道的名寄机关区——同样,改番为キハ07 6。61年转属远轻,62年改属北见,最终在66年7月16日废车、解体。

无可怀疑,在两位出生日期仅差两天的姐妹,同在大宫工作的时候,她们显然在某一天互换了身份。原本的妹妹变成了姐姐,远赴北海道辗转;而原本的姐姐却变成了妹妹,留在繁华的关东,最终作为极少数的幸存者,留到了今天。这段故事不曾化为历史,只有车体上残留的“川崎”二字,还在悠悠地想要诉说着什么。



============================================================

本话初翻:千夜

词典翻译:豚

本话校对:晴岚 雪痕

本话润色:石不转





本帖最后由 SalmuyPich 于 2020-5-5 17:46 编辑



波莱特

「各位乘客,各位乘客。感谢您百忙之中,对本列临时停车的理解与支持。」

波莱特的声音回荡在乘客之间。

与跟我交谈时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言辞简洁明了,语气落落大方。

波莱特

「就在刚刚,我们发现了失事机,失事机平安无事。被困群众也已安排临时上车。因此,本列即将发车。」

结束播送,波莱特轻轻一鞠躬。接着她朝车辆最前方的驾驶席走去。

等她落座,琳柒开始手比眼看,呼唤应答。

琳柒

「出发,行进!」

哐当————

微微一震,列车动了起来。很快,车上又充满了乘客们的谈笑声。

双铁

(几乎都是学生啊——看来是有上学的刚需吧。)

列车正在返回御一夜。

归途是轻松而愉快的。学生们无忧无虑地喧闹个不停。

女生A

「受困者就是伊个人?阿是有点小帅的啦?」

女生B

「伊也是余铁伐?还带着雷尔罗德一道呢。」

女生A

「箇末,应该是市长的熟人?」

女生B

「是不是呢——哎,对了!?你看,你看!阿是蛮般配的啦?伊两只人。」

女生A

「是蛮般配噢!交关登对(非常般配)!伊拉阿是在交往伐?要是真的,箇末要闹成桃色新闻啰阿是啦!」

女生A

「呀啊————!」

女生B

「呀啊————!」

……所谓三个女人顶一千五百只鸭子,诚不我欺。

她们本意或许是想说悄悄话的,却全叫我给听到了。

波莱特

「~~~////」

——何止是我,恐怕连驾驶席上的波莱特也听到了吧。制服下露出的一段雪白的脖颈,如今染得通红通红。

琳柒

「波莱特,信号注意了哦?」

波莱特

「啊!信号好了!限速40km!」

琳柒

「信号好了。限速40km呢。」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呼唤应答啊。

琳柒与波莱特两个人手比眼看、呼唤应答,交相确认着我看不懂的信号。

双铁

(嗯,再怎么说也是专业人士。)

羞红了的颈项,只是一瞬间就又变回了雪白。

至于动作,则一点滞涩也无。以动作的准确来看,波莱特看起来仿佛比琳柒更像是机器呢。

捌陆

「…………」

捌陆却一直沉默着。

从乘上列车,开始运行的时候起,她就一直紧抿着嘴,反过来,圆睁着双眼。

双铁

(大概是,为了不妨碍列车驾驶吧。)

列车后面拉着我的艾尔库拉,——拉着异物,一直要到离开无法飞行的地带为止。

万一有什么影响也不奇怪,所以现在更是格外要求驾驶员集中精神。

双铁

(我也学习一下捌陆吧。疑问且先放下——现在就当是参观了。)

琳柒

「木下(木上)废站,正线通过。」

波莱特

「晚950秒通过。琳柒?」

琳柒

「没问题,波莱特。各仪表显示正常哦。」

波莱特

「明白。限速解除,推进好了!」

琳柒

「加速推进!」

(噔)

双铁

「喔。」

窗外闪过的景色速度越来越快。但我却几乎没感觉到震动。

据捌陆所言,铁轨状态非常糟糕,按说乘客也该忍受不小的震动才对……

双铁

(雷尔罗德似乎功能与那薇相似……列车的运行,或许也基本是全自动的?)

琳柒

「嗯~~」

正想着的时候,琳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琳柒

「哈……波莱特……对不起」

波莱特

「没事。之后就交给我吧。」

琳柒

「好~。到站的时候我会回来……的……呼噜」

捌陆

「哈!?」

双铁

「!?」

琳柒闲适而慵懒地,

躺倒在自己原本坐着的波莱特的膝盖上。

琳柒

「……呼……呼……嘻嘻……」

双铁

「这——这是」

捌陆

「居然——居然在开车的时候睡觉?」

确实,怎么看她都是在睡觉。而波莱特,也仿佛这再正常不过也似的。

但从捌陆那严肃的语气我听得出,这种事本来是绝不该发生的。

波莱特

「——肥候北村(肥候西村)废站,正线通过。——限速解除,推进好了!」

靠近废站时减速,通过之后再加速。

尽管雷尔罗德——琳柒在睡觉,但波莱特依旧保持着流畅的操作。

双铁

(啊——对了。这就是所谓熟练工吧。)

毫无停顿,毫不迷茫。因此洗练而洒脱,非常美观。

双铁

「真是有一套啊。」

捌陆

「确实是的,双铁少爷。真是非常——有一套啊。」

双铁

「嗯。」

不像是称赞,反倒像是讽刺。捌陆压抑着怒火。

为了不干扰到驾驶乘务工作,她暂且咬牙忍耐着。

双铁

「捌陆,之前波莱特也说过的吧。『时代如此,余铁们各自也很不容易。』」

捌陆

「啊。」

她掩口轻呼一声,猛省过来。

双铁

「说到底,“余铁”究竟是什么呢?」

捌陆

「谁知道呢?我是想也想不到。」

捌陆的语气不再那么严肃了。又或者是,她隐藏起了自己么。

捌陆

「对我来说,“这一切”——我都想听双铁少爷亲口对我解释。」

双铁

「嗯,那就这么定了。」

捌陆报以理解,将事情交给了我。所以就让我做个司机,连捌陆的怒火也好好驾驭一下吧。

不用说,我是绝不会——在这条车道上出半分差错的。





御一夜温泉站到了。

等检票出站工作结束之后,我向波莱特搭话说有点事,波莱特就对琳柒说了几句什么,领我走了起来。

波莱特

「那个……走这边。这个,我也想——和您谈一谈。」

双铁

「直接在车站办公室谈也没关系的。」

波莱特

「这个——我是想,如、如果可以的话——想让您来看一下铁道展览室的。」

双铁

「嗯。那就去那儿吧。」



挺有味道的啊。踏入铁道展览室的时候,我想。

自不必多说,这里充满的当然是铁路的味道。但是——它的展览方法,别出心裁,赏心悦目。

捌陆

「哎呀,真可爱。像是玩具店一样呢。」

捌陆的话讲得很对。确实这里像是玩具箱一样,既显得杂乱,又显得整齐。

数不清的铁道藏品错落有致,就连我这种对铁道不是很关心的人,都不由被吸引住了。

双铁

「这些是波莱特的兴趣吗?」

轻轻点了点头,波莱特漾出一个笑容。

波莱特

「是我与琳柒两个人的。因为这座“御一夜铁道展览室”,是我们两个人的城堡呢。」

双铁

「两个人的城堡吗。」

风雨飘摇,即将屈从于现实之淫威的古老城堡。拼死守护城堡的公主姊妹。

我会有这种不像我该有的想象,乃至使我自己都胸口一紧,正是由于波莱特那宛如异国公主般的卓绝丰采。

双铁

「另一位城主呢?你把她丢在后面了吗?」

波莱特

「收工检查——我们是这么称呼的。因为做不了交番检查,所以收工检察我们次次都很仔细。」

双铁

「交番检查?」

波莱特

「对!所谓交番检查就是——啊。」

波莱特甫张开的小嘴顿住了。然后,她看向捌陆。

捌陆面容平静,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波莱特

「那么,就由我来解释一下吧。交者“交接”也,番者“轮番”也——所以叫交番检查。」

……两日一次不停运的日常检查,三十日一次停止运用的交番检查。

若说不回车辆工厂需要进行的检查,一般这两种就足够了。

波莱特

「但是,我们现在只有一辆キハ07S的一编组,再没有别的车头了,所以交番检查根本没法做。」

一编组——什么一编组,刚刚坐的明明就是单节车而已。

啊,不过也是有“单节编组”这种词的吧?所以哪怕只有一辆,也是一编组,能算是列车了……

波莱特

「因为交番检查不了,所以我们キハ07……底架就有些害怕出问题,所以才需要仔细收工检查。」

捌陆

「底架有危险。」

捌陆轻声道。但那声音却沉甸甸的。

我虽也有不少问题想问,既如此,倒也不妨先从这个问题开始。

双铁

「那个底架危险,是因为琳柒的负荷太重了吗?」

波莱特

「!」

她发自内心地惊讶了。

接着,震惊渐渐退去,又换成了强烈的喜悦。

波莱特

「果然!双铁君……双铁先生,也是一位余铁吧!一下子就看透了。」

双铁

「不。现在我还只是个外行而已。我甚至连“余铁”是什么,都不清楚。」

波莱特

「啊,您还问过我这个问题来着。抱歉一直没回答您。」

双铁

「没关系。优先处理列车晚点,是理所当然的。」

波莱特

「是!呃,您明明都了解得这么清楚了……」

她表情实在讶异。看来这个误会不解开不行了。

双铁

「我铁道知识的来源,是捌陆。刚刚什么底架危险,也是捌陆说的。」

波莱特

「啊,是这么一回事啊。」

波莱特再次看向捌陆。

捌陆仍然一脸平静,把一切都交给我了的样子。

波莱特

「怎么看都是使君没错啊……」

她嘀咕了一声。

“那么,首先——”波莱特开始解释,

波莱特

「您知道的吧,大废线以来的铁路衰退。」

双铁

「普通人程度的了解还是有的。」

波莱特

「这就足够了。艾尔库拉的粉墨登场。大废线。就连龙头帝铁都解体了,铁路事业直线衰退。」

波莱特的口吻像是老师一样。清晰明了,通俗易懂。

包括捌陆也是这样,铁路相关的人都特别喜欢科普么?

波莱特

「因为铁路要想作为一种“事业”取得成功,是必须要靠规模效益(scale merit)的。」

利用众多铁路用地进行周边开发。住宿业,旅游业,还有在各枢纽建立百货中心。

“如果没有这些副业收入,铁路根本经营不下去。”波莱特叹息道。

双铁

「但旅客也是会支付运输费用的吧?靠这个经营不下去吗?」

波莱特

「“铁”这个汉字,很能表现铁路事业。」

双铁

「嗯?」

波莱特杂着苦笑说出的谜语,我完全没有头绪。

没办法,我朝捌陆看了过去。捌陆压低声音,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

捌陆

「双铁少爷,请把“铁”这个字拆开看。」

双鉄

「拆开?唔。左边是金字旁,右边是——啊!」

见我反应过来,波莱特和捌陆脸上一起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这个谜语确实有点意思。

双铁

「铁,就是“失”去“金”钱。所以说,意思是铁路事业就像这样,根本挣不到钱吗?」

波莱特

「固定资产维护费、检修费、燃料费、人事费、税金——等等等等,铁路单位省不了的固定费用实在太多了。」

双铁

「这……倒也确实不假。」

波莱特

「帝铁曾经梦想过,全线电气化改造。要是它能实现,事情或许能有所不同吧。」

双铁

「嗯?」

波莱特

「您知道什么是电车吗?」

双铁

「小时候好像在报纸上有见过。我记得应该是指用电力驱动的列车吧。」

波莱特满意地点点头。

波莱特

「虽然因为艾尔库拉的普及,一切都成了徒劳,但电车本该能成为削减固定费用的王牌的。」

我明白波莱特的意思。所谓电气化,就是把火车改成电车。

但是啊……

双铁

「电车应该是没有电线就走不了的吧?要给整条铁路线铺上电线,需要的经费想必是天文数字吧?」

波莱特

「确实会是这样。但纵然这样,帝铁也依然在大力推进电气化进程。」

双铁

「也就是说,就算设备投资花费巨大,但每次降低的成本,加起来足以回收前期投资,是这个意思吧?」

波莱特点点头。

温柔的表情从她脸上消失,变得凝重起来。

波莱特

「固定费用的负担,就是如此沉重、痛苦。铁路经营,已经变成一场对抗固定费用的战斗了。」

双铁

「嗯……不过我还是不太能有实际的体会。」

波莱特

「要取得100元的营业收入需要多少成本,称为营业比率……」

一顿。沉重的沉默。

波莱特

「——帝铁末年,营业比率超过1000的地方铁路,屡见不鲜。」

双铁

「呃——啊?为了赚100元,要花超过1000块?这血亏到死啊。」

我不由惊愕万分。而捌陆却一脸平静地接口道:

捌陆

「这是事实。帝铁是国有企业,机制设计就是容许这种事的。」

用帝都等大都市的黑字线路、周边产业等赚钱,以反哺各地方的赤字线路,维持铁路网。

伴随着艾尔库拉的登场,大城市对铁路的需求骤降,捌陆所说的那个机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了。

捌陆

「从全盛期那时候起,帝铁变得过于庞大了。理想与现实无法统一,领导和工人渐行渐远。」

捌陆用极端冷静的语气作着评论。波莱特不知为何,用困惑的眼神望着她。

捌陆

「『特快第一普快二,乘客压根排不上』——甚至都有乘务员这么嘲笑了,被人民抛弃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冰冷的语气。压抑的沉默。

直到波莱特颤巍巍的声音,打破了冻结的空气。

波莱特

「……能了解得这么清楚,也就是说……果然捌陆小姐原本是,服役于帝铁的吗?」

捌陆

「是的。帝铁8620型蒸汽机车,8620一号机的专用雷尔罗德――这是我的旧籍。」

波莱特

「8620。国产量产成功的初号蒸汽机车。」

波莱特的声音平板得像是在读字典。但是她的脸上,却慢慢泛起了红潮。

波莱特

「我竟然,竟然有机会拜见到无比荣耀的一号机专用雷尔罗德……实在是太荣幸了!」

“拜见”“荣幸”——波莱特是人类,却对着机器的捌陆用上了敬语。

但捌陆却并没有大惊小怪。她听波莱特说话时的表情,就像是习以为常了似的。

波莱特

「这真是何等的幸运……幸甚,幸甚!万不料,如您这般尊贵的机体竟会亲举玉趾,辱于敝邑!」

双铁

「唔。」

毕竟是汰斗先生特意留下来的东西。

我早知捌陆肯定不会是一点价值也无——可真没想到,会被人夸成是“那般尊贵的机体”。

波莱特

「那个,捌陆小姐……我——」

她热热地喷了口气。然后——又开始忸怩了。

就跟初次见面那时候一样,波莱特再度严重害臊起来。

波莱特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您不嫌麻烦,真希望您也能让我见识一下8620本车啊……」

捌陆

「波莱特大人。」

安静的声音。但仅此一句,波莱特脸上就再度泛起红晕。

波莱特

「大、大人什么的,这个……实在是有点,太羞耻了。」

捌陆

「那么,波莱特小姐。」

波莱特

「啊!」

一瞬间,仿佛猛醒过来一样,波莱特突然挺直了腰板。

接着她又弯下腰,冲我深深一礼。

波莱特

「那个,越过身为她东主的双铁j——双铁先生,径自就搭话,真是对不起。」

双铁

「无妨。」

波莱特

「我一碰到有关铁路的事情,总是就什么也不顾了。」

双铁

「嗯。」

不用她特意说明,只要认识她五分钟,谁都看得出来。不过——

双铁

「能如此热衷一件事,倒不如说是优点了。而在热衷的同时,还能不忘记照顾别人心情,更是尤为优秀。」

波莱特

「啊……」

小小的声音。波莱特的脸颊变得羞红。

波莱特

「那个……那个…………十分感谢」

捌陆

「所以,双铁少爷。波莱特小姐的请求,您觉得——」

8620号蒸汽机车,捌陆连我都没让见过。更可怪的是,她甚至都绝口不提自己去看一看。

很容易推测,其中一定有什么内情。顺应捌陆不曾明说的恳求,我转移了话题。

双铁

「为了判断是否合适,我希望首先能继续整理一下目下的情况。」

波莱特

「啊,对哦。不好意思,我刚刚开了无轨电车了。」

不说“跑偏”,而是“开无轨电车”。波莱特一度欠起的身子又落了回去。

波莱特

「这个,刚刚说到了余铁是吧。回归正题。因此,到后来铁路网已可说是支离破碎了。」

又变回了老师语气。

或许,波莱特其人,正是那种于公紧张严肃,私下里自我放松的性格吧。

波莱特

「尽管这样,对铁路有需求的地区仍然是零散存在的。但是,地方小规模铁路,想要实现盈利可谓是天方夜谭。」

双铁

「嗯。这点你给我解释过了。」

波莱特

「于是为了削减固定成本,将铁道车辆转让给有意愿的个人(volunteer)……広岛(广岛)率先杀出一条血路。」

双铁

「広岛?」

波莱特

「是的。毛利家的公主大人的“広岛毛利电气铁道”,是余铁这一互助组的起点。」

捌陆

「是电化铁路?不是只有个名字而已吧?」

波莱特

「市电,広电他们是。因此架线也很容易,早在大废线以前,就完成了全线电气化。」

双铁

「Jia4xian4?」

波莱特

「指的是铺设架在电车线路上空的电线的工序。架设完毕后的电线,称作接触网。」

波莱特把对应的汉字写在纸上给我看。是从她那欧式外貌上简直无法想象的一笔好字。

双铁

「这个架线(Gasen)吗。我还以为应该读作Kasen才对。」

波莱特

「接触网事故的时候,会容易和决堤混淆,所以才决定改成这么读了。是毛利的公主大人决定的。」

双铁

「原来如此,为了和“河川”(Kasen)作区分啊。毛利的公主,似乎是个十分聪明细心的人物。」

波莱特

「她是个很厉害的人。在余铁圈内相当有名呢。」

一声长长的、炽热的叹息。

捌陆

「竟然涌现出了这种人物吗……在我沉睡时的漫长日子里。」

似乎是颇为赞许的意思,捌陆的脸上也起了些红潮。

捌陆

「就算是市电,能完成全线电气化——实在是非常了不起的功绩。」

波莱特

「毛利家的上一辈也是车迷老铁呀。」

不知怎的,波莱特说话的口气隐含着一丝骄傲。

波莱特

「车辆现在也是各自分散研发,独立拥有了。这也是大废线之后,毛利的公主大人将权力下放带来的。」

车辆以及雷尔罗德被成套地转让给了个人。

个人独立负责维护、整备,相应地,可以获得线路的使用权。

双铁

「原来如此,毛利家承担线路的责任,而列车的责任则下放给个人——权力和负担都被分散了。」

捌陆

「确实是个不错的点子。列车没有线路与装饰无异。而且,不进行维护就无法运用。」

波莱特

「而车迷老铁们,为了能让自己的列车跑起来,是不惜挥金如土的。」

捌陆

「“铁”之一字,哪怕只是业余爱好,也真是使人“失金”呢。」

捌陆与波莱特四目相对,彼此微微点头。

捌陆

「也就是说,所谓“余铁”,就是个人拥有并运营列车的——铁道kua……铁路迷吗?」

“铁道狂”几乎要说出口的时候,改口作“铁路迷”。捌陆的这种顾虑,我也可以理解。

“老铁”自然指的就是铁道狂。然后,有“My铁道”的老铁,就叫做——“余铁”(我的铁路)了吧。

波莱特

「正是这样。」

波莱特的肯定答复简直像是读了我的心似的,我一瞬间身子有些僵硬。

波莱特

「大废线之后,勉勉强强支撑起铁路文化的,就是各个地方的民营铁路(私铁)和余铁们了。」

然而波莱特却没在意我,只是一脸当然地解释着捌陆的问题。

某种奇特的失落感,使我不由冲口而出:

双铁

「那么,波莱特也是位余铁吗?」

波莱特

「是的。我是琳柒与キハ07S的余铁。此外,还是御一夜铁道株式会社(球磨川铁道株式会社)的社长。」

既是市长也是社长么。真是了不起。但想必,其负担也是极沉重的。

那薇曾提到过的“舆论评价不高”,其原因之一,或许便是她实在分身乏术吧。

捌陆

「您就是社长吗。怪道对经营方面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波莱特

「您过奖……刚刚那些,不需要是社长——只要是个车迷,谁都是知道的。」

双铁

「这样吗。硬核粉丝就是不一样啊。」

波莱特

「唔,是吗?但这真的是常识——呃。」

波莱特扭过头去。在那边,铁道展览室的里门开了。

琳柒

「大家聊得很开心呢。在说什么呢?让琳柒也听听嘛。」

波莱特

「琳柒,你辛苦了。」

琳柒

「琳柒不累唷。」

波莱特自然地拍拍自己的大腿,向琳柒示意。

琳柒就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喔!

双铁

「原来如此,那就是整备体吗。」

琳柒

「是的说。我好好整备,好好清洗过了哦。」

……清洗,是指洗澡了吗?清新的花香悠然飘过。

琳柒

「必须干干净净的才行呀。因为,铁道展览室是客人要来的地方呢。」

双铁

「原来如此。此所谓儒有澡身而浴德者也。」

琳柒

「欸嘿嘿。而且呀,」

双铁

「!?」

琳柒摸出一个用得颇旧了的扁酒壶。

熟练地顶开壶塞儿,她豪爽地一口喝干了壶里的东西。

琳柒

「咕——咕——咕——噗哈~~」

然后她手指不舍地擦擦嘴角,又擦擦壶嘴,看起来实在是好喝得紧了。

与外表不符的夸张的喝法,哪怕是我,也到底有些个吃惊。

双铁

「真是豪气干云的喝法啊。」

琳柒

「是这样吗?琳柒的力气很大。所以,每次工作结束,肚子就会非~常饿呢。」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把扁酒壶放回怀里。

琳柒兴高采烈地瞅瞅自己的衣服,又瞅瞅垫在自己身下的波莱特。

琳柒

「饭要在干干净净的地方,吃得干干净净,才会更好吃!」

双铁

「原来如此——等等?饭?」

波莱特

「是的,双铁先生。琳柒刚刚喝的,正是她的口粮——」

刺激性不大的油的气味。是柴油,应该就是琳柒的燃料。

双铁

「啊,和捌陆的煤炭一样——啊!!」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早该向眼前人打听一下的。

虽然捌陆并没有抱怨什么,但正因此我才更觉得对不住她。

双铁

「波莱特,抱歉,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

波莱特

「我……我——嗯,当然可以。只要双铁君——双铁先生不嫌弃,我会努力的。」

双铁

「万分感谢。是这样的,我希望你能分给我一点煤。」

波莱特

「煤?啊!啊——啊,是!我们的确有!」

波莱特看看捌陆,微微一笑,放下膝盖上抱着的琳柒,站起身来。

波莱特

「这边。需要稍走几步。」





波莱特

「这里是“投煤练习场”。」

捌陆

「哎呀。」

一个纯粹的感叹号从捌陆口中冒了出来。

捌陆

「真好啊。这是——是上好的国产煤啊。」

波莱特

「我不太懂,不过既然捌陆小姐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了。」

捌陆

「因为和进口的便宜货色相比,它可是要黑得多了。」

捌陆抓起一粒煤,来回摩挲着。她的眼神垂涎三尺,却始终没有动作。

啊,对了。捌陆曾说过,自己是“淑女”。所以她是不愿意开口要食的。

双铁

「不好意思,捌陆还未有补过煤。如果可以的话……」

波莱特

「没关系没关系,您请随意。是我们一直用不上,就闲置在这儿的东西。」

捌陆

「是吗?那么,失礼了。」

(嘎嘣!嘎吱嘎吱!)

小口一张,整块就没了。而且接二连三的都是大块的家伙。

虽说用左手掩着口,但咀嚼的声音那么响,反倒惹人注目。

双铁

「……我这边也挺豪爽的。」

波莱特

「是的呢。」

温和的声音。

比起啃着煤的捌陆来,反倒像是在旁看着的波莱特更开心些。

波莱特

「所以才说,这是一场对抗固定费用的战斗。」

双铁

「原来如此。」

煤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不接受。

捌陆这种大小尚且如此。要是蒸汽机车本体,真不知该会吃下多少煤啊。

不对。比捌陆还要娇小的琳柒,刚才也……

双铁

「喝了相当多油,对吗?」

我甚至都还没意识到自己话只说了半句,就听波莱特似是隐隐有几分开心地答道:

波莱特

「是啊。因为琳柒是柴油动车——内燃车嘛。」

双铁

「内燃动车。」

波莱特

「像之前乘坐的那辆一样,司机室与乘客席设在一起的车,一般就是内燃动车。」

她应该是猜到了我想问什么,不等我开口就滔滔不绝地解释着。

波莱特

「没有乘客席,牵引客车或者货车的车辆,叫做机车。捌陆小姐的8620是靠蒸汽驱动的机车,称作SL。」

她接着解释道,SL,Steam Locomotive——也就是所谓的蒸汽机车。

她还顺带提到,DL是柴油机车,EL是电力机车。

双铁

「唔嗯。电力机车与电车,原来是不同的啊。」

波莱特

「是的,电车严密来说,指的是电力动车组。不过“电车”这两个字才是正式名称呢。」

双铁

「车辆也有很多种类啊。只论动力,蒸汽、柴油、电力,还有别的吗?」

琳柒

「不止。汽油动车也是有的哦。」

琳柒忽然指指自己的小脸蛋儿,一副想暗示我什么的样子。

双铁

「琳柒我记得是柴油动车来着?」

琳柒

「现在是这样没错。但是,琳柒曾经是汽油动车呢。」

(咔嚓!)

一声响亮的咬碎煤块的声音。

然后捌陆不再动弹了,专心竖起耳朵。

双铁

「你经过改造,从汽油车变成了柴油车……是这样吗?」

琳柒

「对呀!琳柒自从变成了柴油,力气也比从前大得多了!」

双铁

「原来如此。刚刚说底架不够安全,就是其副作用吗?」

波莱特

「是的。但也不仅是这样……」

波莱特瞥了一眼捌陆。

捌陆又窸窸窣窣地开吃起来。好像在说,该她听的,她已经全听完了。

波莱特

「那个……琳柒时不时会有计算跟不上的时候。这也是因为改造……对车辆的输出功率造成了影响。」

双铁

「嗯」

曾使捌陆惊诧的行车时的打盹,看来就是这个计算跟不上了。

捌陆显然会有问题想问,当然就我自己也是深感疑惑的:

双铁

「不危险吗?这种卡顿。」

琳柒的视线向波莱特投去。

像是在说“不用担心”一样,波莱特温柔地摸了摸着琳柒的脑袋。

波莱特

「卡也不会卡很久的……而且就是为了以备万一,才设立了驾驶员-雷尔罗德这种双重保险啊……」

双铁

「嗯。」

捌陆什么都没有说。看来我现在也不适合就此置什么喙。

波莱特

「话说回来,双铁先生。您这次回御一夜是来做什么的呢?」

她是想赶紧换个话题吧。可她慌慌张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一个激灵。

双铁

「你怎么知道的?我是“回”御一夜,不是“到”御一夜。」

波莱特

「那个,因为——对了,右田!右田这个姓氏,右田家可是御一夜市的纳税大户第一名呢。」

双铁

「好吧。原来我在这儿也算个名人了。」

我自己是毫不知情,但是——好吧,倒也不能说是没可能吧。

但是,稍微有点遗憾。

双铁

「是我想岔了。我一直觉得,好像以前和你在哪里见过似的。」

波莱特

「啊咕。」

声音活像只小蛤蟆被大蛤蟆给绞死了似的。

波莱特的脑袋慢慢低了下去,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双铁

「你在说的是法语?」

波莱特

「呀!?那、那个——双铁君——双铁先生,难道!?难道你能听懂法语?」

双铁

「不,意思倒是不知道。只是因为有个朋友会法语,耳朵里听习惯了而已。」

波莱特

「这样啊……」

她长舒了一口气。等她气吐完,我这才回答起她的问题。

双铁

「我回御一夜,是为了抵制艾尔库拉工厂落户。」

波莱特

「啊,我同你一样!我也反对!」

双铁

「我知道的。波莱特和前任市长一样,都一直在反对引进艾尔库拉工厂。」

波莱特

「啊……是。」

她扬起的脸儿又低垂下去了。说来,前任市长——波莱特的父亲,因病去世了啊。

触碰到她不愿触及的回忆使我有些抱歉,但正因此,我才更应该把要说的话彻底讲清楚。

双铁

「能在此对谈也是某种缘分吧。我们都是反对派,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地方呢?」

波莱特

「既然如此——」

声音坚定、有力。方才的感情波动,已被她完全平复了。

作为市长,作为社长——波莱特进入了专业的状态。

波莱特

「请务必让捌陆小姐的8620车,奔跑在御一夜的铁路上,好吗?」

双铁

「在御一夜跑蒸汽机车?」

波莱特

「是的。8620型是如此美丽,一定能成为旅游业复兴的招牌的。」

双铁

「旅游业复兴吗。」

原来如此,这倒也不错。

“魅力水城,温泉之乡——御一夜”。这样的宣传如果能深入人心,自然会使人对建设工厂有抵触情绪。

波莱特

「这样一来,キハ07也能有轮休了。车辆使用费的话,一旦扭亏为盈,我们也会立刻支付。」

换句话说,现在正在亏本经营么。

如果说这就是波莱特的负担之一,我帮这个忙,即使从这种意义上讲,也能对反对运动有所助益。

双铁

「在我看来,这件事非常不错。但是——捌陆,铁路方面的事情,我尊重你的判断。」

捌陆

「您的信赖真是感激不尽,双铁少爷。」

也许是因为吃饱了肚子,捌陆的举止更平添了几分优雅。

捌陆

「您所给出的意见本身非常具有启发性。但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

双铁

「时机还不成熟。」

捌陆

「是的。因为,我到现在还没有使君——没有司机呢。」

说完,捌陆飒然转身。

转过来的双手上,握着一柄对她来说略嫌大了些的方铲。

捌陆

「1kg用的投煤铲。行话叫做“单手锹(One Scope)”。」

双铁

「是吗?」

捌陆双手轻轻捧起那柄单手锹。

捌陆

「我希望,双铁少爷能成为我的司机——能够成为,我的使君。」

双铁

「嗯,类似于骑士的剑一样么。」

我毫不犹豫地,把单手锹握在手里。这是我理所当然应尽的义务。

双铁

「那么,捌陆。从此我就是你的司机了。」

捌陆

「并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了的。」

双铁

「嗯?」

捌陆向背后望去。

那里有一台装着圆形铁门的什么机器,而黑黑的煤炭就整齐地堆在那前面。

捌陆

「要操纵蒸汽机车,最基本却又最深奥的技术,就是“投煤”。」

在铁路全盛的时代,也是这样由雷尔罗德辅导实习司机的吗?

捌陆捡起一把园艺用的小铲子,用漂亮的姿势铲起一锹煤。

波莱特

「哇!」

琳柒

「好帅呢!」

右手小铲子不停,空着的另一只手流畅地拉起细细的铁链子。

圆形铁门倏然打开,捌陆把煤炭送进里面。

双铁

「原来如此。确实是“投”煤啊。这就是用来练习的装置么?」

捌陆

「它叫“投煤练习机”。您可以拉起链子、打开炉子看一下里面的情况。」

炉子,锅炉吗。

这个装置,是模拟投煤、烧煤的锅炉的吧。

双铁

「嗯。嗯?柜底似乎有分成几个区域?似乎上面还写着数字?」

捌陆

「将煤炭反复按照数字顺序,投入对应的格子里,这就是所谓投煤练习了。」

不难吧?捌陆的眼睛好像在这么对我说。

波莱特积极作着笔记,而琳柒却不知为何,用怜悯的眼神直盯着我。

双铁

「如果做了这个就能当司机,那我肯定要做。」

捌陆

「我就等着您这句话呢。」

捌陆莞尔一笑。美轮美奂,动人心魄。

捌陆

「那先来个一百锹热身吧。投煤练习现在开始!!」



本话附带的注释:



司机室

捌陆「机车里让司机执行乘务、操作驾驶的场所,叫做司机室((英)cab)。」

琳柒「而像内燃动车和电车那样,同一辆车内既有驾驶场所也有乘客席的,这种情况,就不能叫司机室,而要叫驾驶席哦。」



信号显示

捌陆「信号显示((日)現示)指的是信号当前显示的内容。拿臂板信号机来说的话,斜向下45°的状态,就表示“允许出发”的意思。也就是允许出发的信号显示。」



晚点

捌陆「晚点((日)延)的延是迟延的延,也就是实际到达(通过)各个车站的时间晚于规定的到达(通过)时间的情况。而迟到的秒数,就是晚点秒数((日)延秒数)。」



收工检查

波莱特「在以前的御一夜铁道,因为能够运转的车辆只有キハ07S这一辆,交番检查也没法好好执行。因此,为了尽量加强检查制度,会在一天运行结束后,进行一次检查。」

琳柒「这就是收工检查呢。检查的内容,和早晨的日常检查是一样的哦。」

捌陆「嗯,挤出时间来进行双重检查,这样即使在人手不足的环境下,也尽可能地提高了一分检查精度。这真是非常了不起的事。」



交番检查

捌陆「交番检查是铁路企业必须执行的定期检查的一种。老帝铁时代,帝央机务段下属的蒸汽机车,有每30天进行一次交番检查的义务。」

波莱特「具体来说要检查发动机、发动机附件、传动装置、制动装置、电气设备、车体、车内所有设备,以及车钩缓冲装置的状态和工作情况。」



日常检查

琳柒「每一天运营开始之前,检查动车的状态。然后呢,如果发现损耗了的零部件,就要更换,如果有消耗品不足了,也要补充。日常检查就是指这个哦。」

波莱特「具体地说,要不解体地检查发动机、发动机附件、传动装置、行走装置、制动装置、车钩,还有内部设备等等。」

捌陆「在帝铁,内容几乎一致的检查,如果对机车实施的话,叫工作检查,如果对客车或者货车实施,叫做始发检查。这样费心思分开称呼,是为了不使工作发生混乱。」



车辆工厂

波莱特「制造铁道车辆的工厂就是车辆工厂。像老帝铁,以及大型私营铁路公司,都有自营的车辆工厂,当然各个车辆制造公司也都有自己的车辆工厂。」

捌陆「铁道车辆普通的整修和小维修等等,都是在机车库也就是车辆基地内完成。正式的解体、整备或大规模修理等等,就要送回车辆工厂进行,这在以前是非常平常的事。」

波莱特「但是因为大废线,车辆工厂也一个一个地消失了……因为维修不佳导致事故频发,更是加剧了大废线的发展。我听说正是因为这样的恶性循环,铁路的寿命大大缩短了。」



余铁

波莱特「以个人名义拥有铁道车辆的铁道迷,就是“余铁”。自大废线以来,大部分中小型的铁路公司,都是和余铁们一起齐心协力才勉强维持经营的。」

捌陆「铁路和车站的维护管理由铁路公司来执行,车辆以及雷尔罗德的维护管理就托付给余铁——虽然是个很大胆的想法,但却非常有效地发挥着作用。」

波莱特「提出这个想法的,是毛利的安艺大人——电车公主。这样一想,如果没有电车公主,大废线之后的铁路,可能就会更加衰败啊。」



铁路枢纽

日日姬「日语所称的「ターミナル駅」(terminal站),字面含义是始发/终点站,可是实际应用中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日本铁路系统过于发达,几乎很难找到狭义的终点站,所以terminal站转而指“大量营业路线的终点站”,也就是接近汉语“地铁枢纽”的概念了。」

双铁「枢纽所在地当然就是城市繁华地段,因此日本的铁路公司通常会对周围进行大量房地产开发,以弥补主业的亏空。JR拆分的时候,国铁的最大资产,恃以为还债的保证的,正是这个“铁路用地”。」

波莱特「用副业房地产等的收入弥补主业的亏空,不仅是日本的专利。2017年中国国铁各路局改制为集团公司,“房地产开发”赫然写在经营范围里。多年来被用去弥补客货运输的负毛利率,之前却一直无法明说的“其他业务”,终于现出了原形。」



电力动车组

琳柒「电力动车组呢,就是使用电动力的动车组列车。日语中的『電車』,指的就是它哦。不过在中国不是这样呢。中文里的电车,琳柒听说,实际上指的是市电或者无轨电车呢。」

双铁「电力动车组这个词中国朋友可能不是很熟悉,但如果说和谐号、复兴号,相信没有人不知道吧。它们实际上都是电力动车组,也就是日本定义下的『電車』哦。和谐号在日语的正式名称,正是『中国高速鉄道CRH2型電車』。」

波莱特「对了,一个豆知识是,日语『電車』一词虽然语源意义上来讲是简称,但因为如《道路交通法》《轨道法施行规则》等多部法律法规的采用,它本身就已经是正式名称了。所谓由俗入正呢。」



营业比率

波莱特「固定成本占大头的行业,例如航空、铁道等交通业,会使用一种评估经营情况的计算方法,称作营业比率((英)operating ratio,(日)営業係数)。」

稀咲「具体计算方法类似成本收入比,即营业成本/营业收入×100。略有不同的是成本收入比是一个百分数,而营业比率是其100倍。」

波莱特「1960年代起,由于种种原因,日本国铁赤字日益严重。不要说是100这个关口,超过1000的也比比皆是;赤字八十三线里,甚至有营业比率3000乃至4000的线路。这也是日后国铁分割民营化的重要契机之一。」



8620

捌陆「老帝铁引以为豪的,国产量产型第一号蒸汽机车,那就是8620型,通称捌陆。」

双铁「不仅被用作特快列车,还被用作御召列车,在整个日之本中到处都活跃着她的身影。」

捌陆「甚至还有“有铁路的地方就有8620”这样的赞誉。因平凡而万能,这正是我们8620型的优点,也是我们的骄傲。」



蒸汽机车

捌陆「所谓机车,是内部含有动力机械,用于牵引货车和客车的铁道车辆的总称。其中采用蒸汽机的,就是蒸汽机车,简称SL――steam locomotive。」



开无轨电车

真暗「来上海闲话里向讲“偏题”“扯淡”,称作“开无轨电车”。」

双铁「日语表达类似意思的词是“脱線”,本意是“脱轨”。出于忌讳,在表示这个意思的时候有时会避免说这个词,而改用“寄り道”(绕路)。」



広岛毛利电气铁道

双铁「毛利安艺小姐所主政的広岛毛利电气铁道,是日本市电中颇有代表性的一朵鲜花。」

波莱特「原型『广岛电铁』,爱称“广电”,是广岛的一家私有运输公司,有着全日本最大的轨道交通线路。当然,真要说来其实是因为广电没能抓住历史窗口,在1970年代选择了保留有轨电车而非线路改造。」

捌陆「在游戏里,由于帝铁甚至没来得及完成电气化就分崩离析,广电在设定中反而一枝独秀,成了电气化的希望之花。」



市电

波莱特「市电,指的是在城市里行驶的电车。也被叫做路面电车(或有轨电车)。在国外十分常见,好像也有不小发展。但是……当今日之本国内,说到市电,基本指的就是広电了。」



接触网

波莱特「用来给电车供给行驶所必需的电能,架在线路上空的电线,叫做接触网((日)架線)。也有“架空电车线”这一有点帅气的正式名称呢。」



架线读音

稀咲「按照正常读音,接触网“架線”理应读作kasen。通信行业确实是这么称呼的,但是在铁路行业不同。」

波莱特「铁道行业有临时路线“仮線”(karisen),有下行线“下線”(kasen),有带电输电线“活線”(kassen),当然也有河流“河川”(kasen)。接触网事故属于最常见的线路事故之一,如果信息传达失误,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因此,铁路行业逐渐把接触网改念做gasen,以规避歧义。」

捌陆「在换用外来语tunnel之前,铁路行业还是会使用汉字词“隧道”的。这个词也同样,本应读作suidou,为了避免与同音的水管“水道”(suidou)产生歧义,改用浊音zuidou。」



煤质

波莱特「评价煤炭质量的好坏,一般是看所谓“煤化程度”,简单说就是煤炭中的碳含量。碳含量越高,一般来说就越硬且脆,导电性越好,当然,也越黑。」

稀咲「但是实际应用中是有例外的。例外之处在于,在不研磨成粉末的情况下,品质越好的煤,矿物质含量越低、氧化程度越低,表面越有光泽。也就是说,真正的好煤并不是越黑越好,而是要黑里透着亮才对。」

双铁「不过以上这些都和日本没什么关系。日本作为一个火山岛国,自产煤矿含有大量的硫杂质,品质极低。即便是表现最好的大岭煤田,其产出也依然比不上进口煤。只要不计当年实质处于日据下的抚顺煤矿,日产煤是怎么也与“高质量”三个字无缘的。」



货车

琳柒「不是为了运送乘客,而是专门为了运输货物而制造出的车辆,就是货车哦。车上好好地附有顶棚的货车,叫做棚车。没有顶棚或天花板,让货物完全露出来的货车,叫做敞车呢。」



柴油动车

琳柒「柴油动车指的是像キハ07S那样,通过柴油发动机行驶的内燃动车哦。」

波莱特「更详细的内容,请参考内燃动车的条目。」



投煤

捌陆「往火箱里投入煤炭,叫做投煤。是为了蒸汽机车能够稳定运行,最基本也是最究极的技术。」

日日姬「……所以,我在埋头苦练着投煤呢。在御一夜站里,甚至有专门的投煤练习场,那里还有投煤练习机呢。」

双铁「因为火箱内有强烈的通风,投煤的诀窍是,靠近炉门的地方以及左右两侧厚些,靠近后钣则薄些。要想成为捌陆承认的合格的司炉,十几、二十吨的投炭练习是完全不够的。就是这么困难。」



炉子

捌陆「狭义上讲炉子((日)窯)是火箱或者整个锅炉,广义上讲炉子则是蒸汽机车本身的略称……或是爱称。蒸汽机车状态不好的时候,就会使用“炉子的状态不好”这样的说法。」



译名随笔(二)

如文中已经解释的一样,我们将既是游戏大标题,又是一种实际的经营组织形式,同时还指代具体个人的「まいてつ」,翻作“余铁”。

原文名称来源很明显,英文 "My"(我的)加上日语音读「てつ」(铁),也就是“我的铁”。有些读得细的读者在阅读本话时可能已经发现了,这个「鉄」字,实际上除了明显的“铁道略称”这一层含义以外,在文中还用了另一个意思:也就是「鉄道ファン」——铁路迷,在中国通常叫火车迷——的略称。

后续将会登场各种“拍车铁”“美食铁”之类的垂直细分,这些词和余铁不同,并不是作家原创,而是早就有了的圈内话。这无疑再度加大了这个词的翻译难度。

再考虑经营组织形式这一层含义。

如文中讲述的那样,余铁的本意,指的是“以个人名义拥有铁道车辆,配合维护线路的铁路公司经营的车迷”。那么很明显,它对应的是现实中的“第三部门铁道”+“第二种铁道事业者”。

第三部门铁道。横向对比的话,地位类似于中国八十年代的乡镇企业,模式则类似于现在的一些NGO。第三部门是相对于国营企业的“第一”和私营企业的“第二”,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就是所谓的“集体所有制”;它主要由当地企业及个人集资成立,加上一定程度的政府注资,主要经营范围是那些不赚钱的地方事业,作为地方公共基础设施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日本国铁分割民营化——我们知道,它对应游戏里的“大废线”——之后,政府清盘,新成立的JR集团直接抛弃了不赚钱的地方线路,当地地方政府和人民只好起来自救,一时间种种第三部门铁道在全日本纷纷成立——就是为了接盘这些虽然不能盈利,但于民生有极大影响的地方线路。三十多年过去,大部分第三部门铁道即便不至于破产,也成了当地政府的沉重负担。人吉市的球磨川铁道,也即游戏中“御一夜铁道”的原型,便是一家由人吉市政府牵头成立的第三部门铁道。人吉市的三家第三部门:球磨川铁道株式会社、球磨川泛舟株式会社、球磨烧酒循环株式会社,现在统统都在破产边缘。

第二种铁道事业者。1986年伴随着分割民营化告一段落,日本政府颁行《铁道事业法》。其中规定,“第一种”是指在自有铁路上开行自有列车的单位,第三种是专门建设及维护而不实际开行列车的单位,而第二种则是拥有自己的车辆,借用第一或第三种的铁路线进行客货运输的单位。虽然球磨川铁道属于第一种铁道事业者,但这个「まいてつ」很明显应该属于第二种。

回顾完毕背景资料,我们来考虑一下具体译名。“我”+“铁”,原本比较合适、听起来也顺耳的“私铁”,因为属于第二部门而非第三部门,不得不弃掉。在剩下的表示“我”的词汇里——幸好中文这种词非常多——最合适的,应该是这个“余”字了。

余可以表示我,自不必说。除此之外,首先,余铁是第三部门铁道,是除了国营和民营之外,「剩下的」第三种。其次,余铁是第二种事业者。相对于拥有铁路线的第一和第三,第二种事业者必然没有自己的线路,在数量上相对于前两者远远不如(17年数据,铁路经营单位绝大部分是第一种,第二种有7家,第三种有24家),因此同样是「剩下的」。再考虑游戏里的背景。在绝大部分线路和车辆都毁灭了的现在,不必说,每一家还在经营的铁道,都可以说是「残余的」。而游戏整个故事,也可以考虑成是那起事故的「幸存者」,捌陆和双铁找回自我的故事——在双铁和路子这对“铁路”兄妹中,失去了路子的双铁,无疑更是那个“余下的铁”。

没有比这更完美的译名了。

至于某些居然硬是无视原文中捌陆极度厌恶自己被称作人偶(见共通02),强行把雷尔罗德翻成“铁路人偶”的公司——我们还是不要对他们,抱什么太大的期望,提什么太高的要求了吧。



============================================================

本话初翻:年肠

词典翻译:豚

本话校对:晴岚 雪痕

本话润色:石不转







本帖最后由 SalmuyPich 于 2020-5-5 17:47 编辑



……终于,到家了。

平时我会随口说句「回来了」,然后就上楼。不过今天——

双铁

「我回来了!抱歉,有人在家吗?」

日日姬

「啊,哥哥,欢迎回来。」

日日姬好像在二楼。

矜持的回答声。接着是轻快地跑下楼的脚步声。

日日姬

「怎么了?在玄关口就——哎!?出仔啥事体吤?阿哥浑身墨墨黑啊!」

(出了什么事啊?阿哥浑身黑漆漆的!)

双铁

「果然么。有这么严重啊。」

日日姬

「等一下下!我马上就来搭侬揩揩。」

(我马上就来帮你擦擦。)

双铁

「无妨,这些污渍是煤黑。擦也只会把毛巾也弄脏而已。」

一百锹练完,还有四百锹。也就是说合计500公斤。换算成一升瓶,大概能装277瓶。

这么一算倒也不是多大的数字,不过我姿势似乎放得不对,对腰的负荷有些重。

双铁

「我原知道自己脸上满是煤灰,不过竟然这么严重啊。怪不得那薇不让我坐,原来是这个理由。」

听我这么说,日日姬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

日日姬

「哪能好(怎么可以)——啊不,那架艾尔库拉怎么这么任性啊。明明还吹牛说什么要守护哥哥的性命呢。」

双铁

「不。那薇的言行可没有不一致。」

我指了指上方。日日姬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双铁

「我身上全是煤尘,那薇可是精密仪器,指不定就有什么妨碍。」

“并不是不想让您弄脏座位。绝对不是。”

那薇当时是这么说的。然后它为了补偿,一直在空中护送我到家为止。

日日姬

「啊!」

顺着我的视线,日日姬发现了那薇。那薇盘旋小半圈,从酒坊上空飞走了。

日日姬

「……她逃了。」

双铁

「不是逃。只是看到我到家安全了而已。之后大概会着水把捌陆放下来吧。」

日日姬

「捌陆……小姐。那具雷尔罗德,坐在艾尔库拉上吗?」

双铁

「嗯,好像是做过一些不容易脏的表面处理。不过——大概也是有些技巧的缘故吧,才没有像我这么脏。」

日日姬

「技巧?什么的技巧?」

双铁

「投煤的技巧。也就是把煤投进火箱里的技巧。」

我比划着解释了投煤那件事。

日日姬起初边听边点头,到后来,脸却像闷烧的煤块一样,逐渐红了起来。

日日姬

「阿哥要做司机!?哪能来三!实梗蹲勒屋里向嗰辰光弗就少——不是!」

(阿哥要做司机!?怎么可以!这样待在家里的时间不就少——不是!)

日日姬慌慌张张地住了嘴,眼珠骨碌碌地转。然后她啪的一声拍下手,一脸得意地说:

日日姬

「哥哥明明是为了反对艾尔库拉工厂落户才回来的,这样一来活动时间不会少很多吗?」

双铁

「日日姬你不是赞成招揽派的吗?」

日日姬

「那个归那个,这个归这个。」

说“那个”,两只手一起向右一比;“这个”,两只手就一起向左一划。

即便是这种小地方,日日姬也表现得认认真真的。

日日姬

「利用哥哥的温柔,挤占哥哥的时间——我觉得这有点不好。」

双铁

「确实我也不想被无关的事情占用时间。」

日日姬

「对吧!」

双铁

「但司机这个活计,其实也许能跟艾尔库拉工厂落户反对运动联系起来。」

日日姬

「哎?这是什么意思?」

即便分别身在赞同、反对的两派,日日姬到底是我的养妹。

我不欲隐瞒,原原本本地把通过蒸汽机车实现旅游复兴的计划告诉了她。

双铁

「虽然想法本身还很模糊,但旅游复兴,应该和环保意识的提高也有所关联。」

日日姬

「……确实旅游和反对落户像是有关。虽然——那得旅游复兴实际有所成效才行。」

双铁

「说到点子上了。」

这个提案有个很大的不稳定因素。凭思考,或是凭直觉,日日姬察觉到了这点。

双铁

「捌陆的8620型,应该是能成为一个旅游热点的吧。」

日日姬

「8620……型?那辆机车,有那么大魅力吗?」

双铁

「不晓得。」

日日姬

「弗晓得伊讲(竟然不知道)!不对,——还真是件远未落地的事情呢。」

双铁

「因为我也没见过实物啊。只是波莱特说,非常美丽。」

我说完,就见日日姬小小地抽了口凉气。

日日姬

「……波莱特,是指御一夜市长?」

双铁

「正是。」

日日姬

「阿哥——哥哥,你什么时候和市长也有交情啦?」

双铁

「虽说有种老早就认识了的感觉——不过好像其实是就今天才刚认识。」

日日姬

「哎?欸……呃——」

双铁

「波莱特不止是市长。她还是御一夜铁道的社长,甚至连司机也兼任。」

日日姬马上点头。

日日姬

「是的,这个我知道。我也在汤乾(汤前)上学嘛。」

双铁

「是啊。」

汤乾是御一夜铁道汤乾线(球磨川铁道汤前线)的终点站。除了学校,那里还有温泉疗养设施。

因为要穿过术仙煤矿原址——那附近艾尔库拉无法工作,所以来往御一夜和汤乾的乘客,主要是通过搭乘汤乾线。

双铁

「我会认识她,是因为我的艾尔库拉迫降了。」

日日姬

「啊!然后就被市长小姐和小琳柒搭救了吗?」

双铁

「就是这样。」

日日姬

「唔唔。」

日日姬重重点了点头,仿佛在说“这样就能接受了。”

日日姬

「然后,市长小姐这么对你讲了是吗?那个……八六二零型?是非常好的东西,之类的。」

双铁

「正是如此。」

日日姬

「……她可一直都是这样啊。」

日日姬叹口气,苦笑道。

她无奈的声音里,却有几分温柔的音色。

日日姬

「就算是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一堆破铜烂铁的列车,她也会在市议会之类的地方大谈其“美妙的历史价值”。」

双铁

「啊。」

我有点明白了。

毕竟波莱特对铁路的爱,我已经亲身感受过了。

双铁

「那对波莱特来说,就是真得不能再真的事实啊。真到,她甚至不会去想,这件事还需要解释。」

日日姬

「什么意思?」

日日姬惊讶地偏偏头。

明明让我知道“这件事”的,就是日日姬你自己啊。

双铁

「“红是红的”这个命题,日日姬觉得有解释的必要吗?」

日日姬

「啊——」

日日姬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她好像也还记得啊。她教给我“红是红的”那天的事——

日日姬

「阿哥、阿哥!」

双铁

「怎么了,日日姬。」

日日姬

「阿哥!红是红嗰呀!」

双铁

「嗯?」

红是红的。

这无疑是极为理所当然的。我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日日姬

「若然山上嗰叶子红透红透,画勒画里嗰辰光,日头是还要红得加二唻!」

(若是山上的叶子红透,画在画里的时候,太阳还会更红更红呢!)

(啪!)

日日姬猛地张开双手。一张画纸随之展开。

双铁

「喔喔。」

红。是红啊。

原来如此——是我没有看到啊。红……竟然是如此之红啊————

双铁

「红是红的。这个命题过于真了。真到用言辞没法好好解释,甚至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

日日姬

「是的。」

双铁

「但日日姬的慧眼,看到了我所不曾见过的红色。通过日日姬的画——我终于真正理解了,红是红的。」

日日姬

「…………」

她红着脸沉默了。

日日姬还是老样子,一被表扬——不,甚至只是受到正面评价,就会手足无措。

双铁

「无疑,在日日姬你看去只是“破铜烂铁”的列车上,波莱特的眼里却能看到那样的“红色”。」

日日姬

「嗯……」

双铁

「假如波莱特也有日日姬那样的绘画才能,肯定立马就能将这些告诉大家了吧。」

日日姬

「如果是这样——市长小姐,让人有点心疼啊。」

双铁

「心疼?」

日日姬

「我有个前辈,经常转述给我市议会的情况。」

双铁

「喔。」

喜欢旁听议会的学生——日日姬的前辈,看来是个挺少有的人。

日日姬

「野次似乎很凶啊。市议会上当市长登台演讲的时候。」

双铁

「啊。」

就连刚刚认识她没多久的我,看着波莱特的举动,也偶尔会觉得“她是不是有对人恐惧症啊。”

如果这种紧张是出于体质,且就算预作准备也无济于事,那么即便野次之流简单至极的妨碍,也会有很大的效果。

日日姬

「市长小姐一说到铁路,口齿就能伶俐起来。可要是在那时被人野次了的话——」

双铁

「就会惊慌失措么。」

日日姬

「似乎是的。说话变得语无伦次……因此,市长小姐的提案没有一次能通过的。」

双铁

「原来如此。」

这就是波莱特做市长风评较差的原因之一吧。

将御一夜市的未来,托付给一个连野次也扛不住的领导,这是难以想象的。

双铁

「于是乎,恶性循环就这样越滚越大了么。」

就连身在帝都的我都听说了。赞成招揽派已占有议会过半数。

议员们都是积年的老狐狸,波莱特那种单纯的一腔热血,与之相较,易与耳。

双铁

(而且在议会上,琳柒也没法帮忙。)

充满敬业精神——或者说,一直紧绷着的波莱特。

她做铁路公司的社长、做火车司机时候的坚强,换到市长上是否还能保持呢?老实说,很悬。

日日姬

「如果没有人去干扰她,能将心中所想畅所欲言的话——“红是红的”,她应该也是能讲给大家听的。」

双铁

「日日姬既然这么看,那应该就是这样。但,不可能没有干扰啊。」

日日姬

「确实是啊。因为众所周知,干扰对她非常有效。」

双铁

「嗯。」

于是该怎么办。如何才能让波莱特不受干扰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呢。

双铁

「……到头来,也只有“展示”了吗。」

日日姬

「嗯?」

双铁

「只要亲眼目睹其魅力,就会心生好奇,想要了解更多。这种心理活动,恐怕是人的基本欲求之一。」

日日姬

「确实是。」

日日姬点了点头,抬手抵住下颚。

日日姬

「但是,862……0型,对吧?——能有那么大魅力吗?」

双铁

「嗯。我觉得,8620车拥有“谁都一眼看得到的魅力”,这种可能性,绝对不低。」

毕竟,是那位汰斗先生把捌陆带回来的。

听了我的话,日日姬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微妙。看来她对汰斗先生的评价,和我并不一致。

日日姬

「咳,比起在这里空口白话,还是去看看实物比较直接。它在哪儿呢?现在。」

双铁

「恐怕只有捌陆知道吧。虽然肯定是非去不可……但这副样子不行。不能把店里弄脏啊。」

日日姬

「啊!所以再(才)要叫我过来啊。」

终于,谈话回到了原点。不,也不能说是回到了原点。

像是回到了原点,但就像一旋螺旋阶梯——多少应该有一些东西沉淀下来。

日日姬

「虽然脏得厉害,但这脏是粉尘……确实,没法让哥哥直接进家门呢。」

双铁

「万一把煤尘落进烧酒里,这事情就严重了。」

日日姬

「那就只能去外面的混堂(澡堂)洗干净了。等我一下,我去把哥哥的换洗衣物拿过来。」

日日姬飞跑回家里,奔上楼。

捌陆

「双铁少爷。我回来了。稍微迟了点,不好意思。」

紧接着就传来了捌陆的声音。

回头一看,捌陆是跑回来的么?她晕染双颊,肌肤上汗珠晶莹。

双铁

「不必介怀。你怎么了?」

捌陆

「这具身体——想从翼梢上爬下来,实在困难。」

双铁

「啊,这样啊。之前没注意,抱歉。」

捌陆

「没事。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呢。」

那薇在空中盘旋两圈后,呼地拉升,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大概是猜到或是听到我要去澡堂了吧。——对了。

双铁

「接下来我要去洗澡。这么脏可没法进家门。」

捌陆

「公共澡堂也讨厌的吧?煤污。」

双铁

「日日姬好像有主意。你觉得呢?一起去吗?」

捌陆

「当然。」

日日姬

「哥哥,久等了!呃,捌陆——小姐。」

日日姬的声音有些犹豫。

捌陆优雅地笑笑,缓解了日日姬的紧张。

捌陆

「直接称名字就好,日日姬姑娘。因为我是属于双铁少爷的所有物。」

日日姬猛地皱起眉头。脸颊也鼓了起来。

日日姬

「箇末侬也叫我日日姬就好。我是阿哥嗰妹子,等于是属于阿哥嗰呀。」

(那你也叫我日日姬就好。我是阿哥的妹妹,等于是属于阿哥的呀。)

捌陆

「吓。」

捌陆困惑地抬头看向我。

虽然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过日日姬的所有权……但如果日日姬希望的话,我当然会听从。

双铁

「互相直呼名字就可以了。你们两个,有些地方挺像的。」

日日姬

「哪搭像啊!?」

捌陆

「哪里像了?」

声音重叠了。

然后两人又同时有些尴尬地别开了视线,接着又噗地笑了出来。

双铁

「那我们就去澡堂吧。日日姬,麻烦你带路。」

日日姬

「好,哥哥。交给我吧!」





双铁

「喔。」

真是不错。这里的建筑显然是战前——何止大征(大正),恐怕要上溯到明稚(明治)时期了。

虽是新满的热泉,这浴池却古朴而老到。

双铁

「不错。这浴池颇有风味。」

日日姬

「外加还是天然温泉唻!阿拉御一夜,是九洲出名嗰温泉胜地啊!」

捌陆

「就像我还在役时的铁路招待所一样。真好啊,有种安心的感觉。」

日日姬

「…………」

日日姬又红着脸低下了头。我们又不是在表扬她本人——

所以,也许是因为,日日姬相当喜欢这个地方。

双铁

「不过,真亏你知道这里啊。莫非是我去帝都的时候,家里的浴室坏过吗?」

日日姬

「欸?弗是——不,那个——有点——这个,怎么说,工作……关系。」

双铁

「烧酒吗?我倒觉得刚出浴喝酒会有些危险。」

日日姬

「啊,不是这么回事——那个——总之,哥哥,捌陆,快进去吧!!」

含糊不清地搪塞过去,日日姬赶紧掀起女池的门帘。

我是去男池。要在这里分开。

日日姬

「慢慢叫,阿哥!捌陆该应勒该搭嗰!」

(慢着,阿哥!捌陆应该在这边啊!)

双铁

「没关系。她要帮我搓背嘛。」

日日姬

「哈?搓背是说……」

捌陆

「双铁少爷是为了我才浑身沾满煤灰的。我自然有责任把那些脏污清洗掉。」

双铁

「就是这样。出来的时候,怎么汇合……嗯?」

日日姬双颊鼓了起来。眼中也开始渗出泪水。

她在不满。非常明显。不会表达自己的不满,这点也没变啊。

双铁

「日日姬。」

我稍稍蹲下,让视线与日日姬平齐。

近到鼻子同鼻子几乎要碰到的时候——日日姬骤然缩身拉开距离。

日日姬

「勿、勿好再拿我当小人弄孛相!」

(不、不要把我当小孩!)

双铁

「啊,抱歉。我没这个意思。」

或许算是歪打正着吧。听到了日日姬的真心话。

双铁

「你是讨厌捌陆给我搓背吗?」

日日姬

「搓背……倒不是。那个,你们一起洗澡,就有点——」

捌陆

「不够谨慎,有这种感觉也很正常。毕竟是黄花闺女跟大老爷们儿一起洗嘛。」

日日姬

「嗯。」

日日姬点点头。捌陆乘势温柔地说道:

捌陆

「但我是作为同事,作为慰劳,——去给双铁少爷洗掉煤污。」

日日姬

「嗯……」

捌陆

「还有啊,日日姬。」

捌陆直接叫名字了。就像日日姬刚刚要求的那样。

然后她将檀口凑近日日姬耳边。

捌陆

「我身材这么矮小,要是没个人一起入浴,在深水池里就只能一直呆站着了。」

日日姬

「啊。」

捌陆说了些什么呢。日日姬重重点头。

日日姬

「哥哥,我要给捌陆做浴凳。」

双铁

「浴凳?」

为什么会需要——脑子稍微一转,我就明白过来。

双铁

「原来如此,浴池一深,捌陆就没法坐着泡澡了啊。」

捌陆

「不愧是双铁少爷,正如您所说。」

双铁

「不过这样一来该怎么办呢。总不能我去女池吧。」

???

「登勒嗰人家店门前仔,做点啥体啊?」

(站在人家店门口干什么呢?)

日日姬

「啊,抱歉。」

背后蓦然响起声音,不过日日姬却没有吓到。

岂止没有吓到,更是松了口气一般,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日日姬

「登吕流汤娘姨,好久不见了。」

???

「哦哦,是小姬啊。长远弗见。」

日日姬

「是的,近来匆忙,久疏问候了。」

登吕流汤娘姨——也就是说,这位老妇就是登吕流汤的东家了。

和建筑一样,她也已是老练通达的年纪。虽然说是“娘姨”,但怎么看都当得上一声“阿嬷”了。

登吕流汤娘姨

「啥物事啊,豪燥进来罢。倒究是哪哼回事体啊?」

(啥嘛,快点进来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日日姬

「是。其实是这样……我们有点为难。」

我有些惊讶。比起跟我讲话的时候,她显得成熟多了。

当她流利地介绍说“这是我哥哥”的时候,从她身上,我几乎看不到那个内向的、只懂画画的日日姬的影子。

登吕流汤娘姨

「哎唷,箇末倷就是右田笃嗰。蛮结棍嗰小伙子末。虽然弗晓得肚皮里向阿有货色。」

(哎哟,这么说你就是右田家的。挺不错的小伙子,虽然不知道肚子里有没有货色。)

“右田家的”——她这么叫我的时候,我不由挺直了身子。

她既是这么看我的,我自是必须要比平时更注意些自己的言行举止。

双铁

「蒙不弃得一识荆,真是无上光荣。我便是右田双铁。」

捌陆

「我是双铁少爷的雷尔罗德。您可以叫我捌陆。」

娘姨并没有回以一个她的自我介绍,而是轻轻摆摆手,仿佛在说“晓得了晓得了”。

登吕流汤娘姨

「哟,烧火工搭雷尔罗德啘。伲家里向嗰温泉,也十足要蛮好几十年朆龌龊歇过哉。」

(哟,烧火工和雷尔罗德么。我们家里的温泉,也足有好几十年不曾脏过了。)

双铁

「所以,我们到底可以进去吗?」

登吕流汤娘姨

「下趟开始记牢要11点钟敲过再来哦。假使有别嗰客人勒浪,就弗好畀尔笃进哉。」

(从下次起记住11点以后再来。如果还有别的客人在,就不好让你们进了。)

我看看门口的招牌上写的字。营业结束时间是……啊,正好就是23点啊。

双铁

「那我们今天也十一点以后再来吧。」

登吕流汤娘姨

「今朝就算数罢,已经清场哉。也呒不客人会得来勒海哉,正巧勒海想阿要打烊罢。」

(今天就算了,已经清场了。也不会有客人来了,正准备关门呢。)

双铁

「谢谢。那么,虽然我是想就这么进去……」

男池,女池。我,日日姬,捌陆。

正在有些烦恼该怎么办的时候,登吕流汤娘姨伸出手,指了指女池。

登吕流汤老板

「烧火工搭雷尔罗德去女池吧。男池敞点笃,弄龌龊仔末烦难哉。」

(烧火工和雷尔罗德去女池吧。男池宽一些,弄脏的话很麻烦。)

日日姬

「那个……我呢?」

登吕流汤老板

「清场则呀,小日日姬随便拣哪面弗碍嗰。」

(清场了嘛,小日日姬不管去哪边都无妨。)

日日姬

「是吗?那么我——」





双铁

「呼……真是好浴。」

我先在旁边清洗身子,捌陆时而过来帮我洗洗,我自己也仔细清理了一遍。

但就算这样,黑色的颗粒还是不断地从我身上飘出来。泡在池水里,仿佛一切的疲劳也同样溶解出来,随之流走了。

捌陆

「双铁少爷,您累了吗?」

说话的是捌陆。

她坐在箕踞的日日姬的大腿上,却还是完全没进了水里。

双铁

「算是吧。有一些。」

日日姬躲在离我最远的角落里泡着。

自然,捌陆也是那个位置。我只好稍微抬高一些嗓门。

双铁

「不过这疲劳也让人觉得舒服。虽说明天早上起来就该肌肉酸痛了吧。」

捌陆

「那么,等您出浴,可以做一下按摩。隔日残留的疲劳会少很多。」

双铁

「喔。这方面我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

捌陆

「揉一揉您就了解了,正所谓推而拿之。」

哗啦哗啦地泛起了水波。

捌陆扶着池缘,慢慢走了过来。

捌陆

「双铁少爷,搓背背。」

搓背背——哦,搓背吗。我照她说的,把后背朝她亮出来。

捌陆

「像——这样,您觉得……如何?」

双铁

「唔——哦——真不错。」

日日姬

「!!?」

可能是按到了背后的什么穴位吧。随着她的动作,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捌陆

「看来位置对了。您这么有反应。嘻嘻,那么——这样怎么样?」

双铁

「咕……啊——好——舒服。」

她拉起我的大臂,揉捏起来。

双铁

「能——能再用力些吗?」

捌陆

「嘻嘻,双铁少爷真是让人无法拒绝呢。」

日日姬

「喂欸欸欸!!!阿哥!捌陆!㑚做啥——体勒浪!(你们在做什么!)

宽广的浴池的另一边,日日姬大声吵闹起来。

或许是因为画画太努力了,日日姬稍微有些近视,再加上雾气蒸腾——她大概是看不到这边在做什么吧。

双铁

「没什么,不过是学一下身体的揉捏技巧罢了。」

日日姬

「身、身体的!?揉——揉捏——技巧!?」

双铁

「挺舒服的。日日姬,你要不要也来学学?」

日日姬

「箇种!箇种事体!对我还忒早哉!」

(这种!这种事!对我还太早了!)

双铁

「真的么?」

日日姬

「真勒赛金针!」

(真得赛金针!)

不过是教一教揉胳膊的方法罢了,这种事还分什么早晚的吗?

双铁

「……感觉你像是误会了什么。日日姬,往这边过来点?」

日日姬

「弗来三弗来三弗来三!我搭阿哥侪精光滑脱嗰啊!」

(不行不行不行!我和阿哥都光溜溜的啊!)

双铁

「那不是当然的么。我跟你都在浴池里啊。」

日日姬

「弗好再望前哉!再攉近一步,就要难为情到岳弗起头见人哉!」

(不能再往前了!再靠近一步,就要羞到抬不起头见人了!)

双铁

「唔。」

我尽量不去触及我和她其实并非亲生兄妹这点,斟酌着台词,慢慢说道:

双铁

「兄妹关系做这种事,很害羞吗?」

日日姬

「啊!」

日日姬咳嗽一下。

然后她慢慢地,严肃地正告我道:

“正是因为这样啊。”

双铁

「噢……」

是这样的吗。

路子的话,不管是洗澡还是什么别的,我们都跟普通双胞胎一样,一直是在一起的。

双铁

「小女孩到了年纪,就会害羞起来么。」

日日姬

「!」

糟糕。不小心就把内心想法说出口了。

日日姬耳朵很灵。刚刚她轻抽了口气,只怕是已经听见了。

捌陆

「我可能是……习惯了?我完全不觉得害羞呀。」

捌陆刻意为之的声音。

刚有些不对头的气氛,转眼就消失了。我还是老实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为好。

双铁

「这种事情很常见吗?雷尔罗德和她们的使君共浴?」

捌陆

「是。我在双铁少爷之前,曾和另一位使君搭档了很长时间。那时候一直是这样。」

双铁

「唔嗯。」

捌陆

「每次乘务之后,我都会和她一起去机务段的大澡堂子。澡堂子里就我们两个——那段休闲时光,可真是一种享受。」

双铁

「哦?」

捌陆还在服役的时候,跑的不该全都是蒸汽机车吗?

照理说,司机和雷尔罗德也该有不少才对……

捌陆

「但是清美司机和双铁少爷的身体,好像区别很大呢。胸部的地方双铁少爷没有,大腿根却又多出来了。」

双铁

「嗯。」

这个谜太简单了,连我也解得出来。

双铁

「女性么,那位清美司机是。」

捌陆

「是,她是女性。」

哗啦的一声水声。日日姬探前身子:

日日姬

「女性……司机,是指机车司机对吧。老早阿有女司机嗰啦?(以前有女司机的吗?)

捌陆

「帝央机务段很长时间内都只有清美一个女司机。不过,战争中女司机也多了起来。」

双铁

「嗯。」

战时——也就是二战吗。捌陆亲自经历过那场战争吗。

捌陆

「战时强征的司机,都害怕清美。所以洗澡的时候,一直都是只有我们两个。」

捌陆

「仔细一想,这还是我第一次和男性一起洗澡呢。」

双铁

「是么。」

捌陆

「这个人是双铁少爷,真好。」

双铁

「是么。」

捌陆

「那个……双铁少爷?」

捌陆仰起脸看我。

日日姬

「停停停停,到此为止!勿好再继续嗰呀!」

大叫一声,日日姬双腿劈波斩浪,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双铁

「怎么,你不害羞了吗?」

日日姬

「哪能会得弗难为情嗰啊!当然难为情嗰啘!但不过——」

(怎么可能不害羞!当然害羞啊!但是——)

双铁

「不过?」

日日姬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平静地,一字一顿地,慢慢说出话语:

日日姬

「但要是在这里害羞,——我就输掉了。」

什么比赛?输给谁?日日姬只字不提,我自然无从得知。

但唯有其中蕴含着的强烈的意志,从她的话、她的态度里表现出来。

日日姬

「所以哥哥。这次,由我来给你擦背。」

双铁

「是么。」

老实说,捌陆身材太短,擦个背要花很长时间。而且她在背上蹭来蹭去,也很难讲有什么舒适度。

双铁

「方便的话请用力一些。」

(唰啦)

日日姬

「!!?」

(扑通!)

我站起来的一瞬间,日日姬双手捂住脸,扑进了池里。

日日姬

「嗯呜啊!呜啊呃呃噫咕咕!咕卟卟!!」

双铁

「嗯?」

她在说什么?

然而捌陆却看穿了似的,微微一笑:

捌陆

「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日日姬应该是在说,希望双铁少爷遮挡一下身体。」

日日姬

「唔喂噗!」

也许是听到了捌陆说的话,潜在水里紧闭着眼睛的日日姬点了点头。

这样啊。她确实对我说过,正因为是兄妹,到了年纪才会害羞起来。

双铁

「抱歉,是我疏忽了。」

我挡住前面站起来。等我离开浴池,背后传来唰啦的出水声。

双铁

「前面已经挡住了。放心吧日日姬。那么,后背交给你了。」

双铁

「唔嗯。」

洗干净,回到家,吃过饭,困意就袭来了。

但该做的事还没做完。首先是铺被子;不过当然不止于此。

捌陆

「已经打扫干净了啊,这个房间。」

双铁

「谈不上打扫。不过是把行李全塞进套间里了而已。」

捌陆

「那意思不过是这个房间已然收拾清爽,套间还未收拾而已嘛。」

捌陆用一双小手整理着摊好的铺盖。

双铁

「话说,捌陆啊。」

捌陆

「是,双铁少爷。」

日日姬和真暗姊都在自己的房间,这里只有我和捌陆。

好不容易等来这个机会,我自然不可能放过。

双铁

「我说8620车。你是——已经失去它了吗?」

捌陆

「谢谢少爷。能特意等到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问。」

捌陆深深低下头。仅凭这点,我的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

因此我不急不躁,专心致志地等着捌陆的讲述。

捌陆

「我们雷尔罗德与对应的列车,可以说是血脉相连的姐妹。」

双铁

「嗯。」

捌陆

「本来,我是能知道8620在哪里的。不论离得多远,不论是什么情况。」

……那已经不止是姐妹的程度了,不如说更接近双胞胎。

我和路子也是这样。彼此之间,一切——真的是一切,全都共享。

捌陆

「因此我当时一苏醒过来,就在找8620。但是……我——根本没感觉到它。」

双铁

「那就去找吧。」

捌陆

「!」

理所当然啊。显而易见的。

但捌陆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挨了一记晴天霹雳也似。

双铁

「说不定只是因为分开太久太远,暂时感觉不到了而已。找到它,近距离接触一下,感觉就又会回来的。」

捌陆

「也许吧……如果是就好了。」

双铁

「如果不是,那就再多试试。」

不过——假如不管怎么试都找不回来,捌陆就真的是故障品了。

如果能确定这一点,接下来就是修好捌陆。只要不断去做正确的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双铁

「不必心慌。无论黑夜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The night is long that never finds the day)。」

即使是我那段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的日子,昼夜也照样更替。

所以我知道的。人只要活着,太阳终将升起。

捌陆

「是啊。谢谢您,双铁少爷。」

双铁

「道谢也没必要这么早就讲。等找到8620之后——不,再往后,也不迟。」

捌陆

「是。」

如果能顺利找到8620的话,再往后,捌陆还会有什么愿望呢?

捌陆的愿望,我又能实现几分呢。想着想着——大脑和身体却越来越沉重。

双铁

「我累了。睡吧。」

捌陆

「是,双铁少爷。」

我钻进被窝。被窝远远的一角,捌陆也小心翼翼地钻了进来。

啊,对了,这样啊。说起来——捌陆曾经自称是“淑女”啊。

双铁

「你莫非,不是很愿意在这里睡吗?」

话音刚落,捌陆就坐起身,静静地摇摇头。

捌陆

「我并没有不愿意。双铁少爷身边——这个距离,对我来说正合适。」

双铁

「是吗。」

捌陆

「是的。晚安,双铁少爷。」

双铁

「嗯。晚安,捌陆。」

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闭上眼睛——任凭睡意将我拖进那黑甜乡里。





(咣当,咣当。哐当,哐当——)

……啊,是你呀。这是火车的声音啊。

我睁开眼睛,知道自己身在梦中。

双铁

「我又一次坐上这列车了吗。」

路子

「嗯。」

我的妹妹——路子,就坐在那里。

她的模样和那场意外时相比一点都没变。但她的脸上,殊无笑容。

双铁

「看起来还得很久才能到站呢。」

路子

「嗯。」

如今我已经从双胞胎妹妹路子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了。

死去的那个瞬间,为了不牵扯到我——路子切断了她与我之间的联系。

双铁

「这列火车……是开向哪里的呢。」

路子

「不知道。」

双铁

「我也不知道。」

我曾经是知道的。

因为路子、父亲、母亲,还有我——曾经就是搭乘着这列车,开始了人生最后一次旅行。

双铁

「想不起来了啊。很多事情都。而且——应该也有些曾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路子

「嗯。」

车窗外的风景一成不变。被抛在身后,又会有一模一样的东西过来。

昏黄的,单调的——无比,寂寥的光景。

路子

「铁路(雷尔罗德)。」

双铁

「啊,是啊。是件奇妙的东西。」

我表达清楚了吗,还是没有呢。路子并不会告诉我。

未知的东西最是引人不安。

双铁

「但是,汰斗先生告诉我。世界欠我多少公道,我就要还给世界多少善良。」

比起在后悔的沼泽中僵仆腐朽,这样自是好得多了。

帮助别人多少,也就等于拯救自己多少。

双铁

「我与你是双胞胎。所以我如果能帮到谁,路子也能得到拯救吧。我这样想。」

路子

「帮到谁。」

父亲和母亲并不在。只有路子一个人,一直坐在这列车上。

所以我无论如何,也想把路子送至父母安栖的地方。

路子

「哪怕是铁路(雷尔罗德)?」

双铁

「雷尔罗德也好,收养我的家人也罢。哪怕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是一样的。」

只要有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我不吝自己的一臂之力。

就算真要吝惜了,我也没什么其他欲求可言啊。

双铁

「我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我甚至不知道怎样才能接近。所以我只能把遇到的每件事,都当做是正确选择去相信。」

如果我放弃,那就是我杀了路子。不是那场意外,而是我亲自杀了她。

为了避免这种结果,我要活下去。只要我还活着,总有一天,我能将路子送到平安的彼岸。

路子

「小双。」

双铁

「嗯,路子。」

路子叫着我的名字。路子朝我伸出手。

但那只手,是碰不到我的。因为——我就要醒了。

双铁

「快些——快些到终点站吧。」

路子

「嗯。」

她只剩下声音了。

什么也看不到了。然后——连声音也听不到了。



本话附带的注释:



火箱

捌陆「火箱,就是投入煤炭并使之燃烧的场所。可以说是蒸汽机车的胃一般的部分。」

双铁「在司机室的后部,有投入煤炭的口子——炉口,它就是火箱的入口。炉口,作为投炭入口的同时,还兼顾着通风口的职责。」

捌陆「火箱的周围淹盖着锅炉水,需要很多措施来防止空烧。因为火箱空烧会导致锅炉破损等重大事故。」



野次

波莱特「日语『やじ』写作汉字是当字“野次”,现在的意思大致等同于英语heckle,指『大声起哄,指责他人』。不同于中国人对议会『严肃、认真』的想象,这种互相骂娘、打岔,无赖一般的闹剧,在西方民主国家是寻常之事,在日本甚至被称为“议会之花”。」

稀咲「骂娘也有几条隐藏且模糊的红线在。2014年6月18日的东京都议会本会上,盐村文夏女议员遭炮轰『赶紧结婚去吧』『是不是生不出来孩子啊』,引发大骚动。然而与游戏里的理想状态不同,现实里数名野次者中只有一个铃木章浩被推出来顶锅,且他的处罚仅仅是“退会不退党”,一年之后又全须全尾地回归了。」



吴语小讲座(二)

这次我们来讲一下吴语的人称。

上次我们提到的例句,「伊讲伊戆伊讲」,其中出现了北吴很多地区都在使用的第三人称单数——伊。这个字出于两方面的原因,大概很多人都认得:1、最出名的吴语,也即上海话,其中的三单念yi2。2、著名作家鲁迅先生,在作品中多次使用伊字代女性第三人称。大家都知道,鲁迅先生这么做恰是因为他主动使用自己家乡话——绍兴话的这个方言字,来代替当时白话文中缺失的女性第三人称。

当然,伊不过是个记音字。很显然,读阴平的伊字,不可能是念阳平的这个三单人称的本字。考察周边地区的吴语,并追索历史文献,我们可以找到这个字:“渠”。“问渠那得清如许”的渠,表示三单人称。事实上,大部分吴语区使用的三单,都以硬腭音(k/g/ŋ)或其颚化(dz/dʑ,类似于汉语拼音的zh和j)为声母,而其中大部分又念做gi2。毫无疑问,上海话、绍兴话等方言中的yi2,显属这个渠字的声母脱落形式——平行地,我们可以参考北京话。在北京话中「不知道」可以念做「不儿道」,就是一个典型的「zh」声母脱落。而这里苏州话又比较特异,读作「li2」(俚)。虽然从韵母和声调看应该也是同源的不假,但具体怎么来的就非我所能知了。

说到吴语的人称,还有一个字大概也是全国人民都很熟悉的,也是吴语的代表词之一:「侬」。这个词从六朝吴语就一路传承下来了,但到了今天反而几乎看不出原本形式。翻字典可以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历史上「侬」字多半指的是「我」,但现在上海话的「侬」字,指的却是「你」。这也是有原因的。

大家应该还记得有个成语叫「你侬我侬」。事实上,在元代的吴语中,大部分地区的一二人称单数,还分别是「你侬」(汝侬)和「我侬」(吾侬)的。因为最开始「侬」的意思其实是「人」。同样,平行地我们可以在官话里看到「谁人」表示「谁」这种用法,这是类似的。随着时代变迁,就像官话“你们”开始缩略成“您”,“我们”开始缩略成“俺”一样,吴语的「你侬」「我侬」,在各个地方产生了各种不同的缩略方式。但这里又有一处不巧。

「你」(汝、尔)的声母是n。「我」(吾)的声母是ŋ。而「侬」的声母……也是n。

这样一来,缩略的时候两个辅音都是鼻音,自然而然地就缩到了一块儿去。像高淳吴语,第一人称干脆就是个单纯的鼻音ŋ,第二人称也是个单纯的鼻音n,被南京人当成鬼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上海话汝侬缩略成了non2,苏州话则缩略成了ne6,各地区千差万别,但好歹有个鼻音是一致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在明清白话小说里常见的用法在吴语部分地区得到保留,那就是人称前加「是」字。看西游记的应该能注意到经常出现「是我」如何如何,其实并没有判断的意义,单纯是一个人称代词。吴语部分地区人称代词会以「z」开头,像宝山、松江一带的方言,就是其残余。(结果不是连鼻音都丢了吗!)

最后,关于吴语复数后缀,一般来说可以粗略分为两种。第一种是纯语法化的词尾,从各地的toq7、laq8、li6、ni6,还是能看出比较清晰的演变痕迹的(舌音t→边音化为l[或l塞音化为t]→入声消失,声调同化为6→声母顺向同化为n)。也就是说,这个系列最开始应该是和地点后缀「搭」同源。其中宁波特异的aq7laq7,属于反过来后一字的声韵调逆向同化了前一字的「我」,最终演变成了上海话的「阿拉」。第二种则是在单数代词后面加一个集合量词表复数,如三门话的「汝班人」,仙居话的「汝家人」,临海话的「汝等人」,江山话的「汝些人」,上饶话的「汝大家」,(杭州:我呢?)杭州话的「你们」——就不一一分说了。

最后总结一下游戏中用到的苏州话和上海话的人称。


第一人称单数
第二人称单数第三人称单数
第一人称复数
第二人称复数
第三人称复数
苏州我ngou6
倷ne6俚li1
唔倷n1ne6
伲gni6尔笃n6toq7俚笃li1toq7
唔笃n1toq7
上海我ngu6
侬non2伊yi2阿拉aq7la1㑚na6伊拉yi2la1
北京我wo3
你ni3他ta1我们wo3men0你们ni3men0他们ta1men0



============================================================

本话初翻:无名

词典翻译:豚

本话校对:晴岚

本话润色:石不转

方言翻译:梧叶舞秋风





本帖最后由 SalmuyPich 于 2020-5-5 17:47 编辑



日日姬

「哥哥,似乎没怎么动筷子呢。」

双铁

「不是——啊,嗯。」

一目了然的事情,否定也没什么意义。

没有打马虎眼,也没有争辩,我谨慎地挑选着适当的措辞。

双铁

「昨晚做了梦,睡得有点浅,可能是有些睡眠不足吧。」

日日姬

「哥哥会睡眠不足?真少见。或许是这些天的疲劳一口气涌上来了吧?」

捌陆

「嗯?」

咬碎煤块的咔嚓声停了。

双铁

「所谓舟车劳顿吗?我倒觉得我身体没那么弱就是了。」

如果我承认是疲劳,捌陆一定会联想到昨天的投煤练习。

而如果我接着声明我这疲劳是精神方面的——日日姬又会胡思乱想一些什么事情。

双铁

「只是睡觉时间不够而已。为了今晚能有个好觉,我可要好好吃饭好好干活才行。」

我勉强动起筷子,将食物塞进胃里。

随之,捌陆也又开始咔嚓咔嚓地啃起煤块来。

双铁

「嗯,真好吃。」

自小在酒窖中长大(当然肯定不能说是因为这个),真暗姊和日日姬,味觉都要比我敏锐得多。

我家的餐桌,还从来没有摆上过我觉得难吃的饭菜。

双铁

「团子羹真不错。可谓不羡吴中莼鲈矣。」

听到我这么说,日日姬笑开了花。

日日姬

「今朝嗰团子羹(doe2tsy3kan1),是我做嗰呀!」

双铁

「是吗。嗯——(吸溜……)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这就是右田的味道啊。」

日日姬

「哎嘿嘿,阿哥,好吃伐?再来一碗呢。我做了老多唻。」

双铁

「团子还挺顶饿的。吃不了太多。」

捌陆

「Doe2tsy3……是什么呢?是一种鱼吗?」

听到捌陆简单直接的问题,日日姬露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自豪的笑容。

日日姬

「团子(doe2tsy3),就是团子(tuan2zi0)。用小麦粉做的。加入味噌、素菜、鸡肉,熬成羹,就是团子羹。」

捌陆

「原来如此,“doe2tsy3”就是团子啊。那么,甜的团子,也叫“doe2tsy3”吗?」

双铁

「啊,不对。这么一说——」

我虽然是在帝都出生,长大却是在御一夜。她这么一问,我就立刻想起来了。

双铁

「隈元特产有个叫“冷个丁团子”的。芋头做的甜的,那个记得是读作tuan2zi0的吧。」

日日姬

「土特产店里确实会这么称呼。但是当地人叫的话就是“冷个丁团子(lan6keq7tin1doe2tsy3)”。」

双铁

「这样的啊。」

果然是“吾不如老圃”。

捌陆

「冷个丁……这个名字真奇怪呀。辣椒和……钉子?原材料是这些吗?」

……她的味觉、对食材的感觉,似乎和人类迥然不同。捌陆的表情看上去确实是认真的。

双铁

「不是的。我记得意思应该是,『就算客人冷不丁出现,也可以马上做好的团子。』」

日日姬

「对。冷蓦生头做好,冷蓦生头上桌,冷个丁团子。」

捌陆

「我明白了。意思是制作简单方便的团子,对吧。」

双铁

「嘛,味道这方面也算是冷不丁的。虽然确实也有一番滋味,但对我来说,还是远不及眼前这碗团子羹——唔。」

不知不觉地,汤碗和饭碗都空了。

我本应该沉浸在梦里,没有食欲的才对啊——

日日姬

「哪、哪能回事体?阿哥——不,你怎么了哥哥,呆墩墩地眼睛发直。」

捌陆

「双铁少爷?莫非是,我脸上沾了煤灰吗?」

双铁

「不不。」

只是在想,现实果然远比梦境更强韧啊。

但,如果这么说了,又指不定会让日日姬察觉到什么。

双铁

「多谢款待。」

我结束了就餐,同时也结束了谈话。捌陆极自然地跟着我。

捌陆

「多谢款待。」

日日姬

「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真暗

「有客人上门哉。」

双铁

「喔?」

在绝妙的时机,真暗姊插话进来——不,或许更该说是她在等我吃完饭吧。

日日姬立马站起,阻止了想要帮忙的捌陆,收拾起餐具。

双铁

「客人是?」

真暗

「市长小姐,雏衣家嗰小波啘。」

双铁

「小波?」

真暗

「有啥大惊小怪嗰吤。侬总晓得嗰吧?伊讲自家是来寻小双搭小陆嗰。」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应该知道的吧?她说自己是来找小双和小陆的。)

双铁

「啊,嗯。我这就过去。」

真暗

「弗碍嗰,我领伊上来吧。」

(不必了,我领她上来吧。)

真暗姊的脚步十分安静。

而其中又杂有笃笃的声音,是收拾餐具的日日姬的脚步声。

捌陆

「……是来继续,昨天的话题的吧。」

双铁

「大概是吧。」

捌陆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

我拍拍她的头,意在告诉她不必如此。

双铁

「你应该反过来想,这才是帮大忙了。要找东西,多双眼睛、多双手,不是更好吗。」





波莱特

「全长16.7m,高3.8m。虽然只有车头,但运行整备重量也足有39.8t。」

双铁

「嗯?」

波莱特

「如果再加上满载的煤水车,总重量甚至能达到83.3t。」

在整备体的琳柒一霎不霎的目光中,波莱特一脸认真地对我科普着。

……认真劲儿我是看出来了,但她在说什么,我尚且有些难以理解。

双铁

「抱歉,我们不是在讨论8620车不知所踪的问题吗?」

我直截了当地问道。波莱特听了,一瞬间脸上有些慌张。

波莱特

「啊……正是这个原因,我才要……大小和重量,这个」

琳柒

「8620车,是非常重的呢。琳柒的キハ07-s,全长只有19.7m,总重27.2t呢。」

双铁

「原来如此。」

晃晃悠悠的提示。藉此我终于把一切联系起来。

双铁

「如此庞大且沉重的东西,不管是停放还是移动,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对吗?」

波莱特

「是的。尤其是大废线以后……路网都破碎殆尽了。」

双铁

「捌陆。」

在我旁边端坐在坐垫上的捌陆,一直紧紧抿着嘴,直到我叫到才抬起头。

双铁

「你没有印象吗?自己是何时被汰斗先生领来御一夜的。」

捌陆

「没有。」

她应该是自己已经试着回忆过了吧。捌陆淡淡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悲哀的音色。

捌陆

「虽然很抱歉——但连当时是不是和汰斗老爷在一起,我甚至都没法确定。」

波莱特

「Taidou……右田汰斗。」

双铁

「你知道——的是吧。关于右田家。」

毕竟是市长,右田家又是纳税大户。我记得波莱特曾这么说过。

波莱特

「也不是,这个……是作为铁道圈里人,怎么说……爸爸说的。」

日日姬

「讲要注意此人?」

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的日日姬,忽而饶有兴致地问道。

波莱特有些犹豫地看向我,我冲她点点头。我是知道的,对汰斗先生的评价一向是毁誉参半。

波莱特

「那个……一心扑在铁道上,几乎败掉了右田家的酒藏……因为这样,这个……被当做反面教材了。」

日日姬

「讲得好!——不是!这个,哥哥?你看,世人的评价是这样的啊?」

双铁

「确实。」

在我被右田家收养,不久之后汰斗先生又亡故的时候——

不知多少债主蜂拥而至,踏破了右田家门。身为被汰斗先生收养的养子,彼时我是惶惶不可终日。

双铁

(如非日日姬和真暗姊的拼命保护——我或许早就连右田的姓氏都丢掉了。)

数额巨大的债务,毫无一丝客气的讨债。只关心自己利益的那帮人,每一张嘴都在嚷着要求、要求。

真暗姊为此受了多少苦——我和日日姬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日日姬

「啥“确实”啊,阿哥不要讲得不关自己事情一样……」

因此,日日姬对汰斗先生评价并不高。但是——我的感激之情,反倒因此而更深。

双铁

「我没有觉得不关自己的事。只是因为,让我与日日姬,与真暗姊——成为一家人的,正是汰斗先生啊。」

日日姬

「唔……」

日日姬刚刚鼓起的面颊,一下子瘪了。

双铁

「虽然我没什么资格对你说这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什么是好事,什么是坏事,盖棺之前,一切都无法定论。」

日日姬

「有资格,当然有!我是阿哥嗰妹子啊。」

双铁

「嗯,是啊。谢谢你。」

我坦然且欣然接受日日姬的好意。

日日姬面庞染得通红。她使劲甩了甩头,清清嗓子。

日日姬

「抱歉,家务事让大家见笑了。」

波莱特

「没有没有。怪我,多嘴说了不该说的。」

日日姬

「弗是多嘴呀!讲得明明叫弗错嗰!」

(不是多嘴啊!讲得明明不错!)

又把方言漏出来了。日日姬啊的一声捂住嘴。

接着,也不知是谁没忍住扑哧一声开了头,各种各样的笑声回荡在一起。

捌陆

「哎呀。确实是塞翁失马呢,双铁少爷。」

双铁

「是啊。」

或许是因为彼此不是太熟悉,日日姬和波莱特原本总是有些拘束,到这时才终于放开了。

捌陆固执地认为找不到8620车是自己的耻辱。连她也终于放松————啊,不,这样啊。

捌陆

「双铁少爷?」

双铁

「真是这样。是福是祸,不到最后完全不知道。」

债务问题爆发的时候,真暗姊已经是右田一酒造的杜氏——右田家实质上的家主了。

当时右田家有不少亲戚都近乎是在逼真暗姊,“去把汰斗留下的东西全部处理掉。”

双铁

「……捌陆能在一直这里沉睡,都是托了汰斗先生和真暗姊的福啊。」

捌陆

「是。」

“汰斗先生留下的东西全部”,自然我也包括在内。

而真暗姊的回答——却是不留任何余地的正面拒绝。

双铁

「真暗姊把与汰斗先生有关的东西全部搁置起来。她把它们一股脑儿塞进了我房间的套间里。」

日日姬

「啊!」

当时积极帮忙打扫因而接触过里面大部分东西的日日姬,啪地双手一拍。

日日姬

「我记得那里面书啊文件啊之类的东西,堆积成山呢。那么哥哥,其中会不会——」

双铁

「嗯。其中可能还留着关于运输捌陆及8620车的原始记录。」

波莱特

「我也要帮忙。不,请务必让我帮忙。」

波莱特的窘迫感消失了。

是她作为御一夜铁道社长,作为御一夜市市长——决心要找到8620车,并从中找到未来的道路吧。

双铁

「当然可以。我希望波莱特,以及如果可以的话,琳柒也来,一起帮我们找这个资料。」

琳柒

「好呀。琳柒,来帮波莱特和双铁的忙。」

双铁

「非常感谢。那么,请跟我来。」

方针既定,所余就只有行动。以防万一,我对波莱特她们补充道:

双铁

「接下来,请多少做好心理准备。」

波莱特

「心理准备?」

琳柒

「准备吗?」

双铁

「是啊,做好准备——」

说着,我走进自己房间,一把拉开套间的纸隔扇。

双铁

「汰斗先生攒起的资料,可不是一点两点。」

琳柒

「呼哇~」

波莱特

「——真厉害。」

……曾塞满我房间的,汰斗先生积攒起的东西。

除了捌陆,其他全都直接塞进了比这边还要小上三平米的套间里。

琳柒

「好多好多呀。琳柒,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书。」

双铁

「是啊。」

其结果便是眼前这样。书籍、资料、藏品堆积成山,几乎要看不见地板。

小小的琳柒也不由被气势压倒,若说波莱特,则根本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波莱特

「…………唔嗯。」

波莱特锐利地眯起眼睛。

仔细又仔细,有的放矢地观察着书的书脊,堆积的各种东西。

双铁

「怎么?有什么发现吗?」

波莱特

「首先一眼就能明白,堆积如山的都是珍贵无比的资料。」

双铁

「嗯?」

波莱特

「古籍珍本,铁路用品自不必说,难以置信的是甚至还有许多现场一手资料。」

双铁

「喔。」

一边说,波莱特的眼神却也没有一刻停下来。

她没有被稀有或是有趣的资料绊住,而是专心地寻找着8620车的线索。

波莱特

「——放在那边的文件有点让我在意。我能从那边找起吗?」

双铁

「当然可以,请便。」

波莱特

「好,那么……我看看,——啊!」

双铁

「嗯?」

一直在寻找着什么,转个不停的波莱特的眼珠,忽然停下直盯着某一处。

波莱特

「……果然啊。」

嘀咕一句,她扭头看看我,又转回头看向同一个地方。

她看着的地方——那是什么,是个相框?

双铁

「怎么了?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波莱特

「啊,没有。我是在找,有没有梯子什么的。」

双铁

「好的,我马上去拿来。」

等搬来人字梯,波莱特用与她外表不相称的敏捷,麻利地爬了上去,坐在梯子顶上。

波莱特

「谢谢。之后我一个人找就好。」

双铁

「好。那就拜托了。」

波莱特

「呃,是!」

强行咽回有些变形的声音,波莱特调整了一下呼吸。

波莱特

「我一定会帮上你的忙的——双铁先生……不,双铁君。」

嗯?称谓从“先生”变成了“君”?如果这代表她已经把我看作朋友,那就太好了。

波莱特

「请期待我的表现吧。找东西这种事务性工作,正是我的长项呢。」

双铁

「那再好不过。」

从她的声音和视线里都能感觉到力量。她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

并非客套,我确实有了更多的期待。当然我们这边,也要做自己能做的。

双铁

「剩下的——看来需要分组合作啊。人类的铁路知识,怎么也是比不过雷尔罗德的。」

捌陆

「既然这样,那就我和……」

日日姬

「捌陆捌陆!搭我组队吧!」

捌陆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日日姬一把就把她抱了起来。

日日姬

「铁路我是一懂也弗懂。搭捌陆组队了再好平衡平衡。」

捌陆

「是这样吗?」

捌陆的眼神是宽容而温柔的。

或许是正在想,日日姬真是个“爱撒娇的让人拿她没办法”的孩子吧。

捌陆

「这样的话,如果双铁少爷同意,请让我和日日姬一组。」

双铁

「我没问题。琳柒怎么样?这样可以吗。」

琳柒

「可以哦。琳柒也会加油的。」

双铁

「那太好了。接下来,我们就分头开始工作吧。要找的是和8620车或者捌陆有关的任何资料。」

日日姬

「是!」

捌陆

「是!」

答应一声,日日姬和捌陆开始在巨大的书架上寻找起来。

日日姬

「怎么做?从哪边开始找?」

捌陆

「右上和左下一起——地毯式的排查,怎么样?」

日日姬

「了解!那就在正中间再会吧。」

捌陆

「不错。之后在中间汇合吧。」

日日姬和捌陆。这两人意外地合拍啊。

那我也该专心动起自己这边的工作了。

双铁

「就像捌陆她们一样做吧。琳柒你在下面找,我在上面,没问题吧?」

琳柒

「好的。琳柒,没问题!」

双铁

「很好,那就开始吧。」

闭上嘴,只有手和眼不停。从房间的杂乱程度来看,汰斗先生只怕也是个粗枝大叶的人物。

可能要找的会有什么笔记藏在书页之间也说不定。所以必须每一本都实际打开翻一翻,哪怕只是大致也好。

双铁

「…………」

琳柒

「…………」

安安静静,专心致志。只要认真去做,就必然能得到某种答案。

若能找到8620车的线索,进而令观光产业得以振兴,使得艾尔库拉厂放弃建厂,那就再好不过了。

波莱特

「双铁君!」

双铁

「嗯。」

突然的一嗓子,我应了一声。

是波莱特。她冲我使劲儿挥着手。

双铁

「抱歉,刚刚太投入了。」

波莱特

「那个,能帮我把梯子拉长吗?我想去更高的地方找一下。」

双铁

「好的。你先下来吧。」

波莱特

「嗯。」

把人字梯拉开,变得更长。

再将之靠在书架上,然后波莱特就迫不及待地爬了上去。

波莱特

「要帮我扶稳哦。」

双铁

「嗯。」

见我答应,她点点头,蹭蹭地就蹿了上去。

迅速到我难以想象的地步。以防万一,我用双手扶着梯子。

日日姬

「啊——」

捌陆

「哎呀——」

日日姬和捌陆,短短地似是要尖叫出声,却马上压抑住了自己。

我疑惑地抬头想要看去,却在头上近处找到了答案。

波莱特

「啊……果然…………啊!?从这一年开始——」

双铁

(我懂了,内裤露出来了么。)

虽然看了也不会怎么样,但大多女性很以此为耻,所以盯着看算是无礼了。

我挪开视线,一面用力镇压下梯子的晃动。镇压的同时——我忽然意识到了两人反应的真正含义。

双铁

(对了,要是不管不顾去直接指出来,波莱特一定会惊慌失措——)

琳柒

「哇!?波莱特!内裤!内裤被看光了!」

波莱特

「欸欸!?」

波莱特大吃一惊,身体反射性地朝我这边转过来。理所当然地,受力平衡全面崩溃了。

双铁

「糟糕!」

波莱特

「呀啊啊!?」

站稳她是不可能站稳的了。我丢开梯子,伸出双手——

双铁

「!」

日日姬

「阿哥!?」

捌陆

「双铁少爷!?」

双铁

「……好歹。好歹算是完美接住了。」

要是预判没成功就完蛋了。

幸好,波莱特的身子险之又险地落进了我的怀里。

双铁

「波莱特没事吧,没哪里伤着吧?」

波莱特

「那、那个!那个——我!我,没、没、没事,没事,对不起!」

双铁

「真的没事吗?有没有哪里疼?你脸很红,呼吸也很乱啊。」

波莱特

「不、不不、不痛,只是,——我,很害、害羞,——这个——因为。」

双铁

「啊啊,这样啊。抱歉。」

轻轻地,我放下波莱特,使她双脚回到地面上。

波莱特慢慢站了起来,然后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波莱特

「啊啊啊……是我、都是我的错,非常对不起。」

双铁

「嗯?啊——」

她指的是梯子。既然被我丢开,自然不可能不倒了。

倒掉的梯子,好像砸坏了什么。

双铁

「真要追究是谁的责任,应该算是我的吧。使你慌乱的是我,放开梯子的也是我。」

波莱特

「不,怎么会!才不是双铁君的责任。」

双铁

「如果我没有责任,那波莱特就更没有了。不说这个,先做事后处理吧。你有受伤吗?」

波莱特

「没、没有,因为被你接住了,我没事。」

日日姬

「该搭也无啥啥,就是相框嗰玻璃碎脱哉。」

这边也没事,就是相框玻璃碎掉了。

说完,日日姬起身去拿来了扫帚和簸箕。

捌陆

「双铁少爷,请小心。这边到处都是玻璃碎片——咦?」

捌陆忽然住了手,拿起玻璃已碎的相框。

捌陆

「这是……双铁少爷吧?照片里的。是少年时的双铁少爷。」

双铁

「啊,还真是啊。」

……我那时的眼神还真是灰暗。怀疑一切,拒绝一切,还混着绝望与怨毒。

汰斗先生装裱起我的照片,确是荣幸之至,但若说是那个时代的照片——实在是想要敬谢不敏啊。

波莱特

「那个!——打扫,请让我也来。」

捌陆

「交给我吧,波莱特小姐。人类的手指,容易被玻璃碎片划伤的。」

波莱特

「啊……虽说——是这样的,但是,那个,捌陆。」

捌陆

「就交给我吧。另外如果可以的话,您不如去把手里拿着的文件给双铁少爷看看。」

波莱特

「啊……这个——好。」

双铁

「我看你相当积极的样子——」

就算摔下来,她也不曾松手,一直把一摞文件抱在胸口。

双铁

「是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波莱特

「是的——请看这个,双铁君。封脊……你看,写的是《会计记录》。」

原来如此。拜托波莱特真是太对了。

双铁

「货物的流动,必然伴随着金钱的流动么。」

波莱特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才实际找了一下,就发现,这一年。」

双铁

「嗯——哦,喔喔……这是——」

原来如此,怪不得酒坊几乎要败掉。波莱特手所指的,是某一年独有的异常支出。

琳柒

「“二手雷尔罗德及机车一套”——啊哇哇,这是在说捌陆她们呀。」

波莱特

「嗯,琳柒,我也觉得板上钉钉是了。因为,你们看,从下一年开始——」

双铁

「仓库使用费,仓库使用费,仓库使用费,仓库使用费……一直到有记录的最后一年为止,每年都有这么一笔啊。」

日日姬

「也就是讲!阿哥!」

双铁

「嗯,很可能就是它了。有没有写仓库在哪儿呢?」

波莱特

「啊……」

波莱特突然扭捏起来。脚开始动来动去,露出了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波莱特

「那个,从老帝铁那里接收不动产的时候……其中有一处,据说是承包给了私人,不让我们接触。」

双铁

「有怀疑对象是吗。」

琳柒

「啊啊啊,琳柒想起来了。是石筑机车库对吧?」

双铁

「石筑机车库?]

捌陆

「啊!」

捌陆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和视线都严肃起来。

琳柒

「是的。石筑机车库是用砖瓦建成的机车库。是琳柒和波莱特,进不去的地方。」

双铁

「交割时候的告诫,一直遵守到今天吗。」

波莱特

「是的,毕竟已经约定如此了。我一直一直都很在意,但是……」

双铁

「我能理解。最终就无意识地排除在外了吧?毕竟一直在意着,那就什么事都干不好了。」

波莱特

「是的。就像双铁君说的一样,所以。」

双铁

「所以,就成了盲点吗。」

这只是确认事实而已。

但波莱特好像对此非常惭愧,深深地低下了头。

波莱特

「呜呜,实在是惭愧无地。冷静想想,那里明明就该是最可能的答案的。」

双铁

「不,说到盲点,我也是一样。」

波莱特

「欸?」

我跑回自己的房间,很快又回来。

双铁

「这串是从前汰斗先生给我的钥匙。因为我也不好去用,就一直放在那里了。」

捌陆

「汰斗先生的钥匙串……吗。那样的话,这里面是不是?」

双铁

「恐怕不错。全部试一遍,应该就能找到石筑机车库的钥匙吧。」

日日姬

「啊,哥哥,没必要全部试一遍的。阿姊——不对——姐姐,姐姐!稍微过来一下!」

真暗

「啥事体啦,我勒海忙呀。」

(啥事啦,我正忙呢。)

嘴上这么说,真暗姊却还是马上过来了。

真暗

「啊,伊个仓库费!我当著阿是行贿别人家嗰唻,倒一动弗敢动,一径勒海交费啘。」

(啊,那个仓库费!我还以为是不是行贿用的呢,一动不敢动,一直缴着呢。)

她笑着说,所以流动资金才少了这么多。瞥了一眼我手中的钥匙串,真暗姊续道:

真暗

「搭屋里向嗰钥匙弗一样嗰只有一只。来——就是箇个,小双。」

(跟家里钥匙不一样的只有一个。来——就是这个,小双。)

双铁

「谢谢,真暗姊。」

真暗

「用弗着客气,也弗是啥大事体。」

她摆了摆手,道。正当我以为她就要回酒窖时——

真暗姊脸上忽然露出了有些恶作剧意味的笑容。她从钥匙串里挑出两把,放在我的手上。

真暗

「我嗰房间钥匙是迭个。小姬嗰房间钥匙是该个。」

日日姬

「阿、阿姊!!?」

真暗

「是阿爹留畀小双嗰钥匙啘。侬随时好用嗰啊。」

(是爷爷留给小双的钥匙嘛,你随时可以用哦。)

日日姬

「阿姊!」

双铁

「嗯,需要的时候我会好好使用的。」

日日姬

「阿哥!?需要的时候!!?」

真暗姊也好日日姬也好,比如晚上,或许会有肚子疼得动弹不得的时候。

既然知道了哪个是房间钥匙,到那时就方便了。——不过现在要紧的还是石筑机车库的钥匙。

双铁

「波莱特,琳柒。能麻烦帮忙带下路吗?」

琳柒

「当然没问题呀。」

波莱特

「就交给我吧,双铁君。」

双铁

「这样的话,日日姬,还有捌陆。」

大家都点了点头。仅仅这样,我就觉得豪情油然而生。

双铁

「那么走吧,去面对面地,见见那个8620车。」



本话附带的注释:



圪朵儿

波莱特「山西美食圪朵儿(也写作䬣飥,又叫圪朵朵、圪团等等等等),在西北其他地区普遍叫做“麻食”(秃秃麻失,tutmaq),全国则多称呼为“猫耳朵”,是一种很有名气的面食,特色是其面饼部分,是将面团用手撇成一个个的小丁,成型后煮食。」

日日姬「其做法很类似于九州地方美食“团子羹”(大分:だんご汁, 熊本:だご汁)。有所不同的是,通常单个团子要比单个“圪朵”大得多了。做的时候一般会加鸡腿肉或猪肉、东洋参、萝卜、香菇等。用来入味的味噌也可以换成酱油。」



冷个丁团子

日日姬「熊本特产之一的冷不丁团子(いきなり団子),在游戏里变成了冷个丁团子(やにわにだご)。其中『だご』正是熊本方言中『団子』的发音。」

波莱特「不过熊本县的官方译名其实是“简单丸子”来着……。做法是在豆沙馅饼中加入生芋头。有说法是“冷不丁”指的正是冷而且生的芋头。」

真暗「除此之外,还有话伊做起来简单,或者做法胡乱,冷蓦生头就做成功嗰,故咾叫作“冷不丁团子”。」

(除此之外,还有说它做起来简单,或者做法随便,冷不防就成功了,所以叫“冷不丁团子”。)



8620数据勘误

捌陆「8620的主要诸元如下:2-6-0轮式(“莫卧儿式”),机车长10547mm,运转重量48.83t,空重44.54t,全高3785mm;煤水车长6218mm,运转重量34.50t,空重15.50t;汽缸直径470mm,长610mm,蒸汽压13.00kg/cm2,最大功率630马力,锅炉容量4.20m3,水柜容量13.0m3;动轮直径1600mm,最大轴重14.35t。」

波莱特「嗯?……啊呀呀,机车运转整备重量是48.8t,车身总长度是16765mm≈16.8m才对啊!呜呜,我又把错误的知识教给双铁君了……」



运行整备重量

捌陆「机车能够实际运行的状态时的重量。拿8620举例来说,满载着运行所需的煤炭和水的状态下的机车的重量,就叫运行整备重量。」



煤水车

捌陆「8620这样的蒸汽机车——煤水车式蒸汽机车,挂在司机室正后方的,装载着煤炭和水的车辆,就叫煤水车((英)tender)。」

双铁「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见过没有连接煤水车的蒸汽机车的照片。那是——」

捌陆「煤炭和水直接堆放在机车本体里的车种,也就是所谓的水柜式蒸汽机车吧。帝铁最后制造的蒸汽机车——E10型,就是水柜式的。」



石筑机车库

捌陆「顾名思义,石筑机车库((日)石造機関庫)指的是以石材为主要建筑材料的机车库。」

(注:日本现存唯一一个仍在使用的石筑机车库就在人吉,是政府规定的文化遗产。)



吴语小讲座(三)

吴语的指示代词是一个庞大且复杂的研究黑洞,其混乱程度让人简直无法想象归属同一种大方言。

吴语的近指代词大致上可以划分为/k/系(如故、个、该、介、居、己、搿、葛等)、/tɕ/系(丽水片,由于内爆的缘故声母已零化,写作乙、意、椅等)和/d/系(仅分布于上海周边,迭、特等)三类。其中,/k/系上源可以找到隋唐常用的指示代词“箇”(比较有名的如《秋浦歌》「缘愁似箇长」)。/tɕ/系则和官话的“这”字同源,继承自上古的指示词“之”,在中古一般写作“遮”或“者”。/d/系最近的上源是隋唐的“底”字(从指示词变疑问词,平行的变化也有官话的“那→哪”),再往上可能也是继承了上古的“之”字,吕叔湘老师则认为有名的“阿堵物”(那东西)中的“阿堵”,是“底”更直接的上源。唐代刘知几《史通》对此总结道,“渠、们、底、箇,江左彼此之辞。”(见《史通·外篇·杂说中第八》)

吴语的远指代词则大致可以划分为两类。一类是“许”系,如化、海、亨、酣等。这一系在绝大多数吴语中已很少单用且不能产,大多是在“场化(场所)”“勒海(在那里)”一些成词中保留下来。第二类是“尔”系,这个字现在大多吴语都读作一个单纯鼻音/n~ŋ/了,如常熟、无锡、开化、龙游等;另外临近方言徽语、湘语、赣语、闽南等也有该字。“尔”字本身在上古就有指示义(「竖子敢尔!臭小子你敢这么做!」「不知老之将至云尔不知道老了,就是这样」),《世说新语》有“尔馨”,中古则有常见的“尔许”,脉络相当清晰。

此外,还有“能”系,明清吴语文献中用来做指示副词(表示程度,“这么”“这样”),如能样、能介等。王力老师曾论述认为古汉语中很大一部分难解的“能”字实际上都表示程度副词/指示副词,比较有名的如《归园田居》「问君何能尔」,“能尔”同义连用都表示“这样”。在现代吴语中,“能”字类似“许”字,失去了能产性,只能在“个能”“能介”(意思都是“这样”)一类词里保留了。

吴语的指示代词大致上可以看做是远近两分,与官话类似;但大多数片区尚多出一种“定指”用法——量词定指法,以量词冠在名词前,例如“张台子蛮大嗰(这张台子挺大的)”。这样一来,就变成了远(かの、あの)、定(その)、近(この)三分,与日语类似。“定指”的意思是表示确定,意义(语用)上类似英语的定冠词,并不表示距离的远近。这种用法在其他方言如粤语、闽语中也有存留,游汝杰老师观察到壮语中也有类似用法,认为系古壮侗语(百越语)遗存的底层。这种用法在上海话等北吴产生了一个问题——泛用量词“个”,虚化成了定指代词,与/k/系的“箇”字无法区别了。实际上,我们几乎没办法再分析出某地的/k/系词,到底是来自量词“个”,还是继承自中古的“箇”,还是混合来源,甚至可能中古的“箇”就来自量词的“个”——一团乱麻,不外乎如是。

无论如何,来总结一下翻译中会出现的指示词吧。这里的划分方式以潘悟云、陶寰《吴语的指代词》(1999)为标准。


上海苏州温州(参考)北京(参考)
近指迭(老)
搿/箇(新)
该、哀/埃
远指伊(老)
哀(新)
归、弯
定指//
名物指代词~个
~眼
~个
~点、~星(老)
~个(合音)
~俫
~个
~些
时间指代词~歇~歇、~枪~下~会儿
方位指代词~搭、~面 etc.
~搭、~面 etc.
~屋~里、~边
程度指代词介、能介
实梗/是介

~么
方式指代词~能~浪~能~样
体标记辣辣(来来)
辣海(来许)
勒里
勒浪
勒海
⿰土耷/是搭
著居屋
著许屋

着/著





============================================================

本话初翻:无名

词典翻译:豚

本话校对:所以说

本话润色:石不转

方言翻译:梧叶舞秋风







本帖最后由 SalmuyPich 于 2019-11-29 09:03 编辑



在波莱特和琳柒的带领下,我们穿过御一夜站的站台,向更里面走去。

双铁

「这里么。」

捌陆

「真是宏伟的机车库。这里要停放8620或是客车,想必绰绰有余。」

捌陆的声音很平静。

但这也就意味着,她还没有感知到8620车。

双铁

「而且,戒备森严啊。」

入口的卷帘门自然是降下了的,此外所有窗口都用木板封上、钉死了。

日日姬

「一定是因为,里面有值得如此郑重对待的珍贵物品吧。」

听了日日姬的话,大家一同点头。只有捌陆没有动作。

双铁

「总之,先进去看看吧。」

我取出钥匙,拿在手里。

正当我准备找锁头的时候,波莱特先一步告诉了我。

双铁

「啊,钥匙孔就在卷帘门上吗。」

我还以为还以为既然是石筑机车库,肯定是那种锁鼻子配大挂锁的样式呢。

虽然这卷帘门比酒窖的要大得多,但基本构造并没什么不同。

双铁

(……万一钥匙不对,一定异常尴尬吧。)

是我也在紧张的缘故吗,脑海中闪过无谓的设想。

不过——

(咔)

看来这卷帘门质量一定不错。

经年累月无人看管也没出什么故障,钥匙轻轻一转,锁就开了。

双铁

「好。」

卷帘门一旁用来卷起的铁链,看起来也没怎么锈蚀。

我把手搭上去,谨慎地拉了一下。

(嘎嘎嘎)

捌陆

「!」

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吧。

卷帘门刚升起一条狭缝,捌陆二话不说,滑铲进去,狂奔起来。

波莱特

「肯定在里面呢。8620车。」

日日姬

「阿哥!我,」

双铁

「别着急,别催我。要是链子断了就麻烦了。」

虽然铁链“看起来”是没有锈蚀,但在看不到的地方说不定已经疲劳老化了。

我自己当然也是有些心急的,但正因此,手上动作才更要稳。

日日姬

「嗯!」

卷帘门终于升到能让人类钻过去了。

日日姬清了清嗓子,优雅地弯下腰。

日日姬

「哥哥,我去看看捌陆的情况。」

不等话音落下,日日姬也钻过了卷帘门。

波莱特

「啊。」

波莱特有些羡慕地失口道。

看看我,又看看门里面,接着又看看我——波莱特坐立不安,怎么看都是实在忍不住想进去了。

双铁

「波莱特,你方便的话——以及如果真的有车在里面的话,能帮我确认一下8620车的保存状态吗?」

波莱特

「好的!我这就去。」

就这样,波莱特也窜进了卷帘门里。

我也确实想进去,但也不能把卷帘门升到一半就不管——嗯?

双铁

「怎么,琳柒你不跟着波莱特进去吗?」

琳柒

「是,琳柒就在这里,会等到双铁把卷帘门完全打开的。」

双铁

「对里面有什么,不感兴趣吗?」

听我这么说,琳柒呼喵地笑了出来。

琳柒

「因为双铁一个人,一定会无聊的。」

双铁

「呃。」

虽然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这也算是一种答案吧。

双铁

「那么再稍等一下就好。」

琳柒

「好的。琳柒会等你的。」

……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只余拉动铁链和卷起闸门的声音在回响。

虽然琳柒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只因有人看着,不可思议地,乏味的感觉消失了。

(哐)

双铁

「好了。」

手上传来咔嗒一声扣上的感觉。卷帘门已经完全升上去了。

双铁

「走吧。」

琳柒

「好的。」

机车库中有些昏暗、阴冷。光从窗户堵上的缝隙间漏了进来,营造出一副梦幻般的光景。

然后隐隐约约,我看见了。那座闪着微弱、冷冽寒光的,巨大的黑色蒸汽机车。

双铁

「这就是……」

——心神和语言都为之一夺。全身都仿佛冻结凝固。

无法动弹,也无法发声。只有眼睛还能转动,继续汲取着更多的东西。

琳柒

「双铁,怎么了?大家都有点奇怪呢。」

双铁

「呃!」

这声音解开了我身上的咒缚。我甩了甩有些混乱的脑袋,顺了顺呼吸。

双铁

「奇怪,你是指什么奇怪?」

琳柒

「这个,就是很奇怪啊,你看。」

双鉄

「啊——」

我没能看到。我也没能听到。

在沉睡着的黑色机车那巨大的车轮旁边,捌陆蹲在那里。

日日姬

「振作一点,捌陆。波莱特小姐也是!」

波莱特也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看着机车。一旁的日日姬,努力想唤醒两人。

双铁

「这是——」

我甚至已经感觉不到了。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在颤抖、是不是嘶哑。

眼睛明明看得见,但视觉信息却无法处理。我大脑的某处,一定是在拒绝这一切吧。

双铁

「——是坏了……吗?」

所以,我只好亲自来看看。

捌陆的记忆有所缺失,以及她与它在被汰斗先生买下后,又被抛弃不用……其背后或许共通的原因,究竟为何物。

琳柒

「好的,那就去看看吧。」

啪嗒啪嗒地,琳柒走了起来。啪嗒啪嗒地,琳柒的步子不见急切,也不见逡巡。

看着她,我也冷静下些许。我醒悟,自己的平常生活与这机车库,也并非衡阳雁断。

琳柒

「双铁,这部车就是8620哦。第一号。是捌陆的车呢。」

一边绕车体转了一圈,琳柒一边有条不紊地告诉我,

琳柒

「而且呢,这辆车受损很严重。在琳柒看来是没法正常行驶了。」

捌陆

「何谈正常行驶——」

捌陆喃喃说道。

那是我迄今从未听到过的,仿佛全部尊严都折损殆尽的声音。

捌陆

「动轮,一切的一切,全都……变形了……为什么——还要——拉到这里来——」

双铁

「…………」

随着捌陆的叹息,我僵硬的视线动了起来。终于开始理解起,眼前这幅光景的意义。

双铁

「这真是……凄惨。」

事故车辆,铁路事故。之类的文字在脑海中回旋。

血的味道。金属倾轧、撕裂的声音。从自己最深处,清清楚楚地翻涌上来。

双铁

「这是……被拖曳到御一夜来的吗?」

捌陆

「如果不是大废线末期,这种事肯定不会有人同意。让这辆车驶过的话……连铁路都会受损的。」

双铁

「唔。」

车轮——不,捌陆称之为动轮的东西。已经严重变形,像面条一样软不拉几。

照这样看,根本连正常转动都是奢望。轮子都没法转,这都不叫拖,这叫硬生生“磨”回来。

琳柒

「有多处破损。机车右侧面可见严重撞击伤及剐蹭伤。」

巨大车体的对面,响起了琳柒并未有异的声音。但捌陆却猛地僵住了。

然后,“嘎嘎嘎”——几乎要真的抖出声音一般地,颤抖起来。

琳柒

「轮缘处亦见破损。因此,不会错的。」

捌陆

「啊——啊——」

琳柒

「这辆机车。发生过脱轨倾覆。」

捌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琳柒

「呀!」

双铁

「捌陆!冷静,捌陆!!」

捌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

双铁

「意外事故!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责任!!」

我紧抱着她唤道。

捌陆

「但是!但是!是我把8620车给!」

那场事故的伤口再度迸出血来。可我咬着牙,把这句血写成的话告诉她。

双铁

「你再怎么自怨自艾,也救不了8620车啊!!!」

捌陆

「!!」

捌陆的声音一下子噎住了。但身体还在颤抖着,泪水也流个不停。

双铁

「无论那是怎样的事故,造成了多么严重的损伤,都是这样。」

对捌陆说出的言语,同时也直透进自己心底。

若非反反复复说给我自己听,这等情势,我所下的决心早就土崩瓦解了。

双铁

「如果负有法律责任,自然要偿付。如果没有,那你需要做的,只有恢复。」

捌陆

「恢、复……」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仿佛不这么做,她就接受都无法接受一样。

捌陆

「但……8620车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双铁

「你要放弃吗?」

曾经无数次扪心自问的问题。现在,我将它掷向了捌陆单薄的身体。

双铁

「如果你要放弃,我不会反对。我会按你的期望——把8620车抹杀掉。」

捌陆

「不行!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双铁

「如果不想放弃——就只能前进了。无论那条路上有多少荆棘。」

我停下,等着捌陆的回答。

一直低着头的捌陆,极微弱极微弱地点点头——随即,挤出一句话:

捌陆

「……是的,没错。双铁少爷说得完全不错。」

在泪水织成的轻纱底下,捌陆的眼睛重又闪耀起光芒。

无力垂下的胳膊尽处,拳头微动,攥了起来。

双铁

「那么,捌陆。我只问你一次。这台8620,你是要拯救,还是要放弃?」

捌陆

「我要拯救它。一定会拯救它。」

双铁

「好。」

“天知道要花多少金钱”,“天知道要多少劳力”,——放弃的借口要多少有多少。

但要是不想放弃——那要踏上的路,就永远只有一条。

双铁

「这是拯救8620的第一步。」

我远远退开,与还蹲在那里的捌陆拉开距离。

也不必等我指示什么,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日日姬也自动退到同我一起。

双铁

「我不会帮你。捌陆,靠你自己的双脚站起来。」

捌陆

「是,双铁少爷。」

捌陆的膝盖还在颤抖着。眼泪也停不下来。

捌陆

「呀!?」

想要站起来,却跌倒在地。捌陆的脸狠狠摔在地板上。

日日姬

「…………」

咬牙的声音。日日姬却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她忍住了想去帮捌陆一把的想法,因为她信任着捌陆,信任着我。

捌陆

「让您——见——笑——啊!」

又摔倒了。她颤抖的双膝,并没有正确地发挥作用。

屡次摔倒,又屡次挣扎——终于,用双手压住膝盖,捌陆站了起来!

捌陆

「唔……啊!」

蹒跚、踉跄。捌陆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捌陆的站姿曾是那么优雅,步履曾是那么娉婷;而她现在的样子却无比丑陋。但她仍旧不停,仍在走着。

捌陆

「久等……了……双铁,少爷。」

双铁

「不,比我估计中快得多了。」

捌陆

「哎呀。」

捌陆笑了。

纵使全身还在颤抖,纵使还在流着眼泪。

双铁

「你的步子,比我料想中要快得多、好得多。」

捌陆凭自己的意志迈出了第一步,找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那么我作为捌陆的主人,自然要尽我所能去实现她的愿望。

双铁

「从此,我将会和你一起奋斗。捌陆,首先从哪里入手?」

捌陆

「非常感谢,双铁少爷。」

捌陆一下子倒进了我的怀里。

我把捌陆抱在怀里,竟是触手冰凉。如今方觉,平常捌陆是多么的温暖。

捌陆

「去司机室(cab)……请把我带到8620的驾驶室里去。」

双铁

「嗯。」

我抱起捌陆,踩上通向驾驶室的梯子。

视野因之变得开阔。我看到琳柒一脸惶惑,又看到波莱特陪在一旁。

双铁

「没事的。」

对捌陆,对日日姬,对波莱特,对琳柒。最后,也是对我自己——我只是,低声说了这一句。

双铁

「好了,捌陆。我们上去了——呃!?」

在我头一回到访的蒸汽机车8620的驾驶室中。

地板上——有个少女瘫倒在那里。

捌陆

「啊……太好了。是我啊——是我的整备体呀。」

双铁

「啊,就是它啊。」

放心感随着了然感薰遍心中。

我按照捌陆的要求,把她的驾驶体放在地上。小小的身躯,静静走近那具倒下的身体。

捌陆

「我要交换铭标了。请千万莫要吃惊。」

双铁

「嗯。」

听到我的回答,捌陆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然后,她祈祷也似地跪倒在地,从衣服下面取出一块大圆盘。

双铁

(那就是铭标吗?捌陆说要交换,意思是……)

捌陆的手继续着动作。

扯开倒在地上的整备体的衣襟,从中翻找出一条项链模样的什么东西——

(咔)

——一声轻响。与此同时,驾驶体的捌陆,像是耗尽了发条一般崩倒在地。

双铁

「捌陆!?」

捌陆

「明明已经说过,请不要吃惊的。」

双铁

「啊!」

双铁

「是捌陆……吗?」

捌陆

「是的,是我,双铁少爷。」

答话的少女,

——整备体的捌陆,向我指了指应该是驾驶席的地方上放着的黑色的皮包。

捌陆

「双铁少爷,把它给我。这个叫做乘务包。」

双铁

「嗯。」

黑色的真皮。颇有些重。

捌陆

「乘务包内被设计成正好可以收纳驾驶体。」

双铁

「哦。」

我把包打开,捌陆轻轻把驾驶体递给我。我把它往里一放——啊,正好完美收纳进去。

捌陆

「乘务包是我的床,是我的家。但愿双铁少爷能一直一直带着它,不要离身。」

双铁

「明白了。我会尽起责任保管的。」

跟乘务包颇有些的重量相比,驾驶体显得相当轻。

感受着前后两种手感,一个疑问突然冒了出来。

双铁

「铭标……是你的,灵魂吗?」

灵魂出窍,进入另一个身体。

我直观地说出自己的第一印象,但捌陆却静静地摇了摇头。

捌陆

「我没有什么灵魂。因为我们雷尔罗德,只是机器而已。」

双铁

「啊……不。虽然说是这么说——」

捌陆

「用人类的身体结构来比喻的话,铭标应该比较接近我的大脑吧。」

双铁

「大脑吗。」

驾驶,整备。为了适应不同的活动,彻底把大脑换进不同的身体里。

这倒也确实是只有机器才做得到的事情……

捌陆

「双铁少爷?您有什么想法吗?」

双铁

「啊,没有。」

纠结这些琐碎的事情也没什么意思。现在更重要的是捌陆的——嗯?

双铁

「捌陆,你还真是镇定啊。」

捌陆

「……只不过是这具身体,现在干透了而已。」

双铁

「嗯。」

只不过是,已经流不出泪了而已——

或可作为一个佐证,即使更换了身体,捌陆细微的颤抖也仍未消失。

双鉄

「我去给你拿水和煤?」

捌陆

「不用,只需您适当地为我把紧急动力——铁路怀表的发条上一上就可以了。」

捌陆

「因为,现在就算是蒸汽废水,也会干扰作业啊。」

捌陆霍然站了起来。

手比检查完驾驶室各处后,接着捌陆又径自爬下阶梯,来到外面。

琳柒

「那个,琳柒,那个,不是故意要刺激捌陆的。」

捌陆

「没事,我明白的。」

还不等从驾驶室下到机车库的捌陆落地,琳柒就朝捌陆飞跑过来,低下小脑袋道歉。

对此捌陆轻轻一语带过,用成熟的微笑宽慰琳柒。

捌陆

「反倒是我,一时惊慌失措吓到了你,真是抱歉。」

琳柒

「没有的事,琳柒,琳柒才没有关系呢。」

捌陆

「一样哟。我也完全没事。那么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琳柒

「好的呢!」

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直到这时,琳柒才终于意识到了似的,有些迟钝地“哇”了出来。

琳柒

「捌陆,你现在是整备体呀。真漂亮呢,非常、非常漂亮哇!」

她大大地惊叹一番。

接着琳柒松开了捌陆的手,欢快地两手一拍,

琳柒

「琳柒也是用整备体过来的,真是太好了。琳柒要开始努力,帮捌陆的忙啦。」

捌陆

「啊。」

双铁

「琳柒。方便的话,能不能明天开始再拜托你呢?」

琳柒

「明天开始吗?琳柒,明天开始也没问题的哦。」

双铁

「是吗。那明天开始就拜托了。」

等我说完,捌陆瞒着琳柒,悄悄长舒了一口气。

双铁

(果然吗。)

恐怕,对现在的捌陆来说——

即使是对那场事故的客观评价,甚至哪怕是单纯地重复事实,都足以深深、深深地伤到她。

波莱特

「那,这样的话,琳柒,我们也回去做我们自己的工作吧。」

琳柒

「好的。」

波莱特

「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们,不要客气,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如果有需要”——这句话让我放下心来。

因为这说明,波莱特也清楚捌陆的现状——并向我表示她不着急,可以慢慢等。

双铁

「非常感谢。到时候我只怕是不会有客气的机会呢。」

波莱特

「或许吧。」

先是冲着我,接着是捌陆和日日姬,

依次轻轻点头致意之后,波莱特带着琳柒离开了机车库。

日日姬

「阿——哥哥。那我呢?我去给捌陆拿些煤和水过来吧?」

听了日日姬的话,我心中一惊。

虽然一直知道日日姬很聪明……但能体贴到这地步,她真是长大了啊。

双铁

「也是……捌陆。把需要修理的地方粗略整理出来,需要多久?」

捌陆

「……只是粗略的话——今晚十二点前,应该是能弄完的。」

双铁

「那么——晚上七点。」

有了这么多时间,捌陆内心的动摇也该能稍稍平复了吧。

双铁

「到了晚上七点的时候,给捌陆的煤和水,还有……」

日日姬

「明白了。还有哥哥的晚饭,换洗的衣物,我都会准备好带过来的。」

双铁

「感激不尽。」

听到我这发自内心的话语,日日姬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接着她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机车库。

双铁

「好了,捌陆。给我指示吧。我11点前准保给你办完。」

捌陆

「可能会有些紧张。」

双铁

「咱们两个是谁啊。稍微认真一点,一定可以完成的。」

捌陆

「是,双铁少爷。我会努力不辜负您的信任的。」

如此便可。给自己设下一个有些紧迫的时间点,就能将精力集中于眼前事务。

双铁

(……即使是与捌陆事故无关的我——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事故痕迹,也会恶心欲呕啊。)

既如此,捌陆身为当事者,又该是多么痛苦欲绝,多么心乱如麻呢。

双铁

「好,开始干吧。」

捌陆

「是,双铁少爷。那么我首先把四视图画出来。」

捌陆的身影消失在驾驶室内,很快又拿着文件夹和纸笔出现。

就连这些杂物也无人理会,被抛弃在了原地吗。

捌陆

「双铁少爷,请在这张四视图上把所有肉眼看得到的破损标记出来。」

双铁

「标记的图例呢?」

捌陆

「等我画完图,前几处标记我和您一起画。」

双铁

「好,那我就到时候看着学一学吧。」

捌陆

「是,那就拜托了。」

捌陆在文件夹上铺好纸,徒手就一口气画出了一条完美的直线。

双铁

(嗯,对啊,这样就行了。)

手上全力画,脑瓜全力使,多余的想法就能驱逐个干净。

双铁

(想要逃避痛苦,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正面面对。否则,就会在伤痛中越陷越深。)

捌陆

「……或许是许久不曾得到使用的缘故吧。这个我,也变得相当地笨拙了。」

双铁

「是么?图看起来很漂亮啊。」

捌陆

「精度——差了很多……」

这么说的话,确实能看到线条有一些几可忽略不计的抖动。

但是,现在重要的不是精度,而是眼前有可以集中精力的事情,这便够了。

双铁

「慢慢练练就好了。」

捌陆

「啊。」

正当捌陆一脸不满地准备要撕掉那张图纸时,我把它拿了起来。

双铁

「只是要标记出破损之处的话,这已经足够了。我想开始试试了,捌陆,麻烦你指导。」

捌陆

「是,双铁少爷。」





日日姬

「畀㑚拖累进去哉——唷!全身乌漆墨黑!」

(被你们拖累进去了——!浑身黑漆漆!)

双铁

「真对不住。不过,帮大忙了。」

日日姬

「阿哥,箇春风人情,债是高得唻~」

(阿哥,这个人情债可是很高的哦~)

(哗啦!)

双铁

「喂,日日姬。没礼貌。」

虽然知道很没礼貌,但我还是在泼着水。

因为阿哥咾,捌陆咾,即使泡勒混堂热水里,仍旧顶著张黑漆漆嗰脸嗰。

(因为阿哥也好,捌陆也好,即使泡在澡堂热水里,依旧一脸黑漆漆的。)

捌陆

「双铁少爷。这份人情债,请让我负担一半。」

日日姬

「侬讲啥嗰啦。阿哥嗰份子是阿哥嗰。捌陆嗰份子末,先起头就是捌陆嗰。」

(你说什么呢。阿哥的份是阿哥的,捌陆你的份一开始就是你的。)

捌陆

「嘛。」

又是这种刻意摆出的惊讶表情。但捌陆并没有笑。

看上去简直像是以前的阿哥一样。那感情的黑洞,仿佛连我也要吞噬进去,我不想要这样。

日日姬

「捌陆嗰债末,帮我擦擦背就算还过脱哉。阿哥末,嗯——要哪能办啦。」

(捌陆的债的话,帮我擦擦背就算还过了。阿哥么,嗯——该怎么办呢。)

捌陆

「既然我是擦背,那就让双铁少爷擦前面之类的?」

日日姬

「啥!?啥喵!?」

双铁

「嗯,只要日日姬同意,我没意见。」

日日姬

「啥人好同意嗰啦!实梗弗来事!弗好,弗来三!!」

(谁会同意啦!这种事!不行,不可以!!)

(哗啦!)

双铁

「呜噗!?」

捌陆

「呀!」

如果是开玩笑的话,忍一忍也就算了。但可怕的是——哥哥也好,捌陆也好,都是真心这么想的。

……他们好像对“那种事情”,完全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捌陆

「我先去洗个头。因为不好把头发上的脏弄到日日姬身上。」

双铁

「嗯。」

整备体……比我稍微小上一点的捌陆,乍一看去,和人类的女孩子别无二致。

捌陆

「嗯……」

从哥哥那个角度来看的话,一定是可以侧着看到胸乳的。

但是,哥哥却没在看。不管是捌陆的……还是我的。

双铁

「…………」

日日姬

「啊!」

哥哥默默起身,也去擦洗处了。他坦坦荡荡地也不遮一遮,害我全都看见了。

肌肉结实而平坦的小腹,强壮的胸膛,还有刻在那里的……事故留下的巨大伤疤。

日日姬

(啊……)

雷尔罗德的伤也会自然“痊愈”吗?我看到,捌陆身上也有着伤疤。

从右胛到手肘附近——和8620机车上,一模一样的伤痕。

日日姬

「……弗可能嗰,箇桩事体。」

(……不可能的,这种事。)

再看了一眼,我却激灵灵一个冷颤,赶忙洗了把脸。——伤疤。哥哥的,捌陆的。

确实我从捌陆那里也听说过,大废线时代末年,铁路事故经常发生……

捌陆

「日日姬,久等了。我把头发洗干净了。」

日日姬

「知道了,现在就过去嗰。」

趁擦背的时候顺便问问好了,随口一提也不会显得很奇怪。

事故。阿哥的,搭捌陆的。这是两起事故,并不是同一起,应该能马上得到确认的吧?

日日姬

「箇末,捌陆啊。」

捌陆

「嗯,怎么了吗,日日姬?」

日日姬

「嗯,哀个——」

(嗯,那个——)

琳柒

「哇啊,是日日姬和捌陆呢。」

日日姬

「小琳柒!?」

捌陆

「哎呀,琳柒啊。」

小琳柒的后面是,波莱特小姐。

我见犹怜的苗条、美丽的身体——啊!!!!?

双铁

「哦,真巧啊,两位。」

琳柒

「哇!是双铁啊。」

波莱特

「双、双铁君!?」

波莱特小姐慌张地叫道,脸也红透了。

但不过,阿哥——阿哥却完全不为所动。

双铁

「今晚的泡澡看来会很热闹啊。」

波莱特

「哎?啊……啊……是?」

然后阿哥脸就转了回来,继续洗起身子来。

太好了,就算看着波莱特,阿哥反应也是一样——不对……

日日姬

(才勿好,一定弗是好事体。我勒学堂里向学过——食色性也,有欲望才算是活着啊。)

捌陆

「日日姬?那个……」

日日姬

「啊!?抱——嗯,抱歉,可能是泡得有点晕了。」

有这么多人在这里,我问不出口啊。

不过问不了了,说实在的,我反而松了口气。

日日姬

「能帮我稍微用力点擦擦后背吗?」

捌陆

「好的,如您所愿。」

日日姬

「嗯——」

真是舒服。不管什么肮脏污垢,都能洗个干净。

可为什么唯有伤疤,却怎么洗——也洗不掉呢?



本话附带的注释:



轮缘

捌陆「铁道车辆受到离心力作用,车体会被甩离地面,这是脱轨事故的主要原因。因此,为了不使车轮离开轨道,左右两边的车轮内侧,有两个倾斜的突起,形成卡住铁轨的形状,这个设计叫轮缘。」

波莱特「比如说,向右转弯的时候,车体尾部就会因为离心力甩向左侧,如果没轮缘的话就会脱离轨道。这时候在左车轮内侧的轮缘,就抵住左铁轨的内侧面,从而防止脱轨。」

捌陆「受功能所累,轮缘是十分容易磨损的部分。因此,需要长距离频繁行驶的机车,它的轮缘会通过淬火工艺提高硬度。在此基础上还要时常检修,确保它不变形。」



铭标

捌陆「所谓的铭标,是雷尔罗德启动所必需的装置。并且,它也是雷尔罗德在工作过程中,存放信息的记忆媒介。」

琳柒「只要往驾驶体或整备体中放入铭标,那个身体就能获得之前一切知识与信息,可以自如活动哦。」



乘务包

捌陆「驾驶员或是司机等乘务的时候必须携带的皮包。具有很大的体积,特制成正好能够装进雷尔罗德驾驶体的大小。」

双铁「除此之外,大概还有:分别记录操纵驾驶、行车守则、乘务程序的心得体会的小册子;各种工具、应急处置用品;白色粉笔、红旗;乘务员专用的列车时刻表;自阀与单阀各自的制动手把等等。」



译名随笔(三)

关于原创名词该怎么翻译,在前面我们提到了作为外来语译名的“雷尔罗德”和“艾尔库拉”。看过原作的人可能要问了,那么「tablet」究竟有什么不同,需要意译为一个生造的——不存在的——名词,“铭标”呢?

其实,这和我们之前的翻译精神是保持一致的——译名选择的理由,要从起名的缘故中找。

「tablet」一词,我们比较熟悉的意思是“平板电脑”。某不能提名字的汉化公司便直接想当然耳地把它翻成了“操作板”。很显然,他们已经很努力地把“平板电脑”融进这个设定里了……

关于这个「tablet」,在游戏里可以看到,是一块圆形的用来交换的东西,交换时会导致雷尔罗德从整备体切换到驾驶体(或相反),也就对应着列车从整备状态切换到运用状态。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呢?——答案很简单也很显然,是「tablet」在铁道行业独有的意思,路签。

tablet这个词在英语里本身意思是「小圆片、小方片」,在电气路牌闭塞中,通常路牌会有短棍式(staff)、圆片式(tablet)、钥匙式(key)甚至球式(ball),而在日本最常用的是圆片式,因此就直接用tablet这个词来替代路签了。

路签的作用是什么呢?是为了保持闭塞,也就是保证一段区间内只有一辆列车在行驶,以防追尾或者相撞事故。具体来说,列车开入区间的时候,在对应站点取得这段区间的一个路签,同时把上一段区间的路签交还,于是下一段区间被锁定,其起点站不能发放新的路签;而上一段区间解锁,其起点站可以发放新的路签。这样就保证了一段区间内只会有一列车取得路签处于运行状态。

路签属于行车安全三大件“信联闭”(信号、联锁、闭塞)的“闭”。我们看上一段中描述的具体措施,除了路签以外,还有两个要点:一是区间起点站和终点站如何互相通知,“信”;二是如何保证起点站和终点站的设备协调一致,一锁皆锁,“联”。事实上,游戏中雷尔罗德在列车上的作用,差不多也就是这“信联闭”。以“共感”实现“信号”,以“整备”实现“联锁”,——最后,以“铭标”实现“闭塞”。

除此之外,在御一夜铁道——球磨川铁道上,还有一个富有地方特色的叫法:他们把司机用的驾驶时刻表,称呼为来自短棍式路签的“staff”。显然,在站站停车的地方线路上,每站都需要交换路签,因此路签和出站入站联系在一起是非常自然地事情。这样一来,雷尔罗德的两大主要任务——共感通信和规划时刻表——就都和路签联系在一起了。



梳理清楚了背景,起名就变得相对容易了。“铭”意为“刻了字的东西”,“标”意为“标牌”,所以“铭标”本身蕴含有“记忆体”——铭刻了记忆的标牌——的意思。然后,作为一个“标”,它又照应了背景中“交换用的圆盘”的含义。



============================================================

本话初翻:无名

词典翻译:豚

本话校对:所以说

本话润色:石不转

方言翻译:梧叶舞秋风







翻来覆去的同一段鼓节,在我身体最深处回响。

…………











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到达之后,我却看到了与记忆中不同的景色。







波莱特

「这么说来,连赤井宫司你都去见过了吗。」

…………











——腰弯得整个身体都像是要对折过去。

…………











捌陆

「还有一分钟。」







琳柒

「真的——真的是很抱歉。」











琳柒

「要把漏出来的油,用棉纱头仔细擦干净哦。」











占楼备用。






galgame的利润大头从来都不是本体而是特典,何况是走低价策略的蒸汽,基本上只是给游戏公司用来确认市场规模用的。

锋翼社工作重心已经全面倒向蒸汽,想出岛岛动画不还是用了众筹?

以及这都不是重点。不管最后能给lose本身带来多少利润,我就问垃圾翻译和特典欺诈这事就能抹了?

动画瞎改原作还允许粉丝喷两句呢,难道哪个动画不是原作亲自签的许可协议?

b站的玻璃渣孤儿难道不也是正版授权?

正版又怎么了?正版就代表一切都对了?喷也喷不得了?





更新至共通04。





更新至共通05





更新至共通06





更新至共通07





更新至共通08
8
10

請選擇投幣數量

4

全部評論 2

10000
kirito.com 王爵
本帖最后由 kirito.com 于 2018-12-4 13:27 编辑


当年论坛倒闭的绝望依旧历历在目,hf我管它是什么官汉啊,天生好感度就是负的

老李当年搞了一波这种操作,现在跑出来我真想杀了他ma

5 年前 0 回復

welson-f 子爵
https://bbs.saraba1st.com/2b/thread-1635960-1-1.html
关于HF社的介绍与其老板冰天火焰的扒皮。
说实话,楼主要是真的喜欢汉化,倒也别执着于galgame,做一些steam独立游戏或者日系的小作坊rpg更清爽一些。或者楼主也可以去indienova看看。

5 年前 0 回復

SalmuyPich 騎士
롤리타, 내 삶의 빛, 내 몸의 불이여. 나의 죄, 나의 영혼이여.
4 粉絲
0 關注
2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