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瀬つかさ]誰是最強鑑定士?~吃飽喝足的異世界生活~ 2[台/繁]


本帖最后由 LzNO_Hentai 于 2019-5-23 03:03 编辑


  誰是最強鑑定士?~吃飽喝足的異世界生活~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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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港瀬つかさ
  插畫:シソ
  譯者:陳幼雯
  圖源:輕之國度錄入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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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釘宮悠利是突然被傳送到異世界的高中男生,他在冒險者的基地一面做料理一面享受慢活的每一天!他時而與氣場獨特、面容姣好的調香師男大姊交朋友,時而用謎之高性能的魔法道具「鍊金釜」鍊成出格的回復藥或調味料……雖然基地的隊長亞力破口大罵:「你這次又幹了什麼好事!」但是為了料理他絕對不妥協!推出新菜後愈發被俘虜而無法自拔的冒險者們,與悠利一起端出餓死人不償命的悠哉美食小說第二彈。



  CONTENTS
  序章 主餐是醃炸山藥
  第一章 異世界的男大姊來襲!
  閒聊一 鍛造、玻璃與飾品
  第二章 開始經營甜點自助吧?
  閒聊二 午睡的吊床
  第三章 未成年不能喝酒
  閒聊三 會走路的測謊器
  第四章 鍊金釜的用法
  閒聊四 技能並不是一切
  第五章 好像不小心鬆懈了
  閒聊五 中性女孩也迷人
  第六章 歡迎享用多費一道工的美味料理
  尾聲 跳蚤市場、詐欺師與贗品家
  特別篇 發現香料就來開咖哩趴
  後記


  序章 主餐是醃炸山藥
  
  少年釘宮悠利有點獨特,他的興趣與特技是所有家務。悠利在某天放學途中突然被傳送到異世界,培育新手冒險者的戰隊《深紅的山貓》收容了他。結果戰隊隊長亞力成為他的監護人,他也開始在異世界生活。
  至於現在的悠利在做些什麼呢…………他勤奮地進行他被分配到的工作,也就是準備基地的晚餐。悠利就這樣過著「想家?那是什麼?能吃嗎?」的生活,盡情享受他的煮夫人生。
  
  「嗄?山藥?」
  屋魯格斯聽到悠利的話之後露出了嫌惡的表情,應該說他好像有點失望,而悠利點點頭,對屋魯格斯的反應完全不以為意。悠利拿著備料盆,盆裡裝的是浸泡在某種液體中的大量山藥圓片。
  「今天的主餐就是這個山藥喔。」
  「主餐是山藥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有肉類或魚類嗎?」
  「我覺得偶爾沒魚沒肉也不錯啊。應該說因為我們收到了一大堆山藥,必須先消化掉才行,不然會壞嘛。」
  堆滿盆的山藥相當搶戲。屋魯格斯也不是討厭山藥,只是他是個發育期的十幾歲少年,自然會覺得只有山藥好像差強人意。主餐竟然沒有肉類或魚類,這是要他怎麼把主食吃完呢?屋魯格斯覺得實在太強人所難了。
  而且今天的主食是米飯,因為米還有剩。老媽子悠利的決斷標準基本上就是不但要好吃,而且不能浪費食材。因此只要有賞味期限近在眼前的食材,悠利就會優先使用。咦?你問他不在乎營養是否均衡或者菜色是否重複嗎?比起這些問題,他還是最重視食材會不會浪費。
  「沒問題的,我做的這道山藥料理也很下飯,就像在吃魚吃肉的時候一樣。」
  「嗄?」
  「今天要做的是醃炸山藥喔。」
  悠利不顧半信半疑的屋魯格斯,迅速開始動手做。山藥浸泡的液體讓屋魯格覺得很神秘,悠利小心翼翼把山藥挪到其他備料盆中瀝乾醬汁。這個醃炸用的醬汁主要是以醬油、酒、薑汁調製而成,除此之外悠利還隨興加了少許高湯和胡椒鹽,這部分是他個人偏好的改良,所以各位就別追究了。
  山藥從中午前就已經浸泡在醬汁中泡到入味,原本是白色的山藥,到現在已經明顯染成醬油的基底色咖啡色。屋魯格斯雖然一臉狐疑,但還是乖乖地繼續幫忙。
  「可以請你倒油嗎?」
  「好。」
  悠利看到屋魯格斯在微深的平底鍋中倒油、點燃爐火,此時他也忙於從醬汁中取出山藥並挪到別的備料盆中。全數完成後,他把太白粉倒進另一個備料盆,趁著油熱好之前把一個個瀝乾的山藥裹上太白粉,並抖落過多的粉。在熱油的期間,屋魯格斯也從平底鍋前走回來協助悠利,兩人不斷地把山藥片裹上太白粉。
  油熱好了之後就只需要下鍋油炸了,悠利把山藥貼著鍋緣緩緩地放入油鍋。他想先試炸一片,除了要試油溫,也想讓屋魯格斯試吃。
  悠利很有信心。這個確實是山藥,山藥毋庸置疑是蔬菜類配菜,但是醃炸山藥下飯的程度不會輸給肉類。這是他的經驗談,他在家裡端出這道菜後,家人也一如往常配了非常多飯,才會讓他覺得山藥沒有問題,畢竟這裡的人與他們的味覺大同小異。
  「好,完成了,你嚐嚐看。」
  悠利把炸得酥脆的山藥放在盤子上對半切,自己吃了其中一半,並把另一半遞給屋魯格斯。屋魯格斯也不排斥,他直接吃下山藥,接著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他一定是以為山藥不過是炸過而已,味道會跟炸薯條差不多。
  不過可惜的是,醃炸山藥和炸薯條截然不同。薯條的重頭戲是馬鈴薯的甘味與鹽巴,醃炸山藥的重頭戲是入味的醬汁。山藥浸泡在以醬油為基底的醬汁中,不但吸飽了醬汁的精華,下鍋炸得酥脆之後味道會更有層次,沒道理不好吃。
  「……咦?這個真的是山藥嗎?」
  「對啊,醃炸之後很好吃吧?」
  「……嗯。」
  屋魯格斯弟弟外表雖然是個小霸王,內在卻是在家教好的家庭中長大的小少爺,他的個性意外直率,所以他欣然同意了悠利。他為自己見識淺薄而堅稱蔬菜不可能是一道主餐的事情坦然道歉。悠利本意也不是要他道歉,所以他們繼續將一個個山藥下鍋炸。
  在這個過程中,飢餓兒童集團受到美味香氣吸引來到了廚房,並獲得了形狀不好看的醃炸山藥。但是他們卻覺得吃不夠而拍著桌子要求再來幾片,屋魯格斯便大喊「吵死了!這樣晚餐會沒東西吃!」,以大道理堵住他們的嘴。
  ……但是他們還是一副嘴饞的樣子,於是悠利給了他們他之前用變硬的吐司做的點心(吐司細條下鍋炸後裹上砂糖)讓他們安靜。老媽子今天也很寵飢餓兒童集團。
  
  到了晚餐時間,悠利看到大家一如往常邊吃邊說好吃的模樣,自己也笑咪咪的。男生面前放了一大堆醃炸的山藥,不過女生面前的盤子不太一樣。喜愛油炸食品的蕾萊加入男生之中吃醃炸山藥,但是不愛炸物的女生與傑克吃的是悠利用同樣的山藥做的醃煎山藥。
  醃煎山藥只要用相同醬汁把山藥醃到入味,瀝乾醬汁後再下鍋煎,過程相當簡單。山藥沒有裹太白粉,所以不會吸油;加上不是用炸的而是用煎的,有比較不容易飽脹的優點。而且醃煎版與醃炸版相同,味道都比較濃郁一些,因此一樣很下飯。
  「悠利,你是為了我們特地做煎山藥的嗎?」
  「咦?不是啊,如果都吃炸的,我也很容易脹啊。」
  「是喔。」
  悠利聽到蒂法娜的問題後詫異地回答。雖然他也喜歡醃炸版,但是全都吃油炸的實在很脹。悠利理所當然地回答後,喝了他的洋蔥菇菇湯。悠利呆呆地想著「今天的蔬菜和菇類也都很好吃」,他今天也正常運轉中。
  當初大家站在堆積如山的山藥面前都在煩惱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有悠利毫不在意。山藥有很多用途。儘管如此,大家還是以為山藥只能做配菜,因此悠利今天就試做了一堆醃炸山藥;還有一個原因是他很久沒吃,突然很想吃。他大概都是用這種方式決定菜色,除了食材和食慾之外別無他想。
  「混蛋馬可!你從剛剛就一直在吃山藥啊啊啊啊!」
  「就是啊,馬可!你也要吃飯和其他配菜啦!」
  「……拒絕。」
  「「拒你個頭啦啊啊啊啊啊!」」
  馬可鎮守在醃炸山藥盤前,一口接一口吃個不停。雖然他並沒有什麼吃貨屬性,但是只要看到自己愛的餐點,他就會變成這副德性。屋魯格斯和克雷修想把他拉開,但是他淡定地拒絕之後繼續開吃。馬可明明很嬌小,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種時候卻力大無窮,真是個謎,大概是所謂的狗急會跳牆吧。
  悠利出餐的方式通常是一開始先提供一人份的餐點,每個人都會有主食、配菜與湯,他又考量到有些人會吃不夠,所以每道配菜都會用大盤子裝滿滿一盤供大家自取,湯品也讓大家自由盛。
  現在鎮守在大盤子前的馬可也是在吃自由夾取的醃炸山藥,他已經吃了悠利一開始提供的「必須吃完的一人份餐」,所以應該是想再吃到滿意為止。自由夾取的份沒有什麼限制,悠利也不會多加干涉,畢竟他根本無從想像飢餓兒童集團的胃袋到底有多深。
  儘管如此,悠利看到這個景象還是相當納悶,他不懂馬可為什麼會執意要吃醃炸山藥,他完全無法參透到底是什麼東西正中了馬可的好球帶。
  「悠利小弟,你醃山藥的醬汁中有加高湯嗎?」
  「……加是加了,但是只有少許喔。」
  「高湯可能就是主因吧……」
  「咦……我用的量沒有多到可以讓人吃得出來啊,馬可也太誇張了……」
  傑克以學者的方式分析現況後,悠利的雙眼變成兩個黑點,接著詫異地咕噥。他確實在醃炸的醬汁裡加了高湯,他只是想帶出鮮味才加了一點點,醃炸肉或魚的話自然就會有魚或肉的鮮味,但是他覺得山藥的鮮味不夠,才會以高湯來補足。他不認為自己的判斷有誤,而且大家也都說好吃,所以沒有什麼問題。
  只是他實在不想相信馬可是吃出了微乎其微的高湯味,才啟動了飢餓兒童集團的超級模式。應該說他真想問問馬可為什麼吃得出來。
  「馬可的味覺好像愈來愈敏銳了呢。」
  「芙拉舞,馬可應該已經不在那個次元了……」
  「我吃得出薑味,但是吃不出高湯味啊……」
  「請放心,芙拉舞姊,妳就算問加了高湯的本人我有沒有高湯味,我的回答也是否定的。」
  芙拉舞將醃炸山藥送入口中時感慨萬千地低語,悠利則揮了揮手回答。高湯的量少到連做菜的悠利本人都吃不出來,馬可卻吃了出來,還幾乎是以霸占醃炸山藥的方式狂吃,也難怪大家都在想「他是不是獲得了什麼奇怪的技能?」。
  「反正真的很好吃嘛,當然會想吃啊。」
  「可是傑克啊,只吃醃炸山藥也不太好吧?」
  「就是啊,其他人都吃不到了,你看那張桌子已經殺氣騰騰了。」
  「不管是不是殺氣騰騰,反正飯廳也不至於會陷入大亂鬥啦……」
  聽到傑克少根筋的回答,芙拉舞和蒂法娜嘆了口氣撇開了視線。飯廳是大家齊聚一堂用餐的地方,理所當然不會發生亂鬥,應該說在引爆亂鬥的前夕保證會……
  「你們不知道怎麼乖乖吃飯嗎!我把你們全都攆出去!」
  大概就像這樣,監護人代表亞力會先吼他們。飢餓兒童集團聽到後倏地全身僵硬,但是馬可還是在大盤子前紋風不動;他還緊緊抱著自己的取菜碟,想要護住自己夾到的醃炸山藥,從各種意義來看,他真的都是不為所動。
  悠利繼續用餐,同時悠哉地想著「亞力哥真是辛苦」,與他坐在同桌的其他人也都有同樣的想法。亞力本來和布魯克一起在遠離騷動的地方喝酒享用美食,可是飢餓兒童集團實在鬧得太凶,逼得亞力不得不出面。老爸今天也很辛苦。
  而且在亞力懲戒並對飢餓兒童集團進行教育指導時沒有人會來幫忙。如果是威脅人身安全的情況,其他指導員也會出面幫忙,但是用餐時有人吵鬧這點事沒有人會插手。也可說是因為這種情況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飢餓兒童集團相當愛吃醃炸山藥,他們強烈要求「下次做肉的!」,於是悠利日後也做了醃炸肉。


  第一章 異世界的男大姊來襲!
  
  「這些花妳都要丟嗎?」
  某天午後,悠利詫異地問。克雷修和蕾萊在他眼前為地下城採集而來的植物分類,悠利戳了戳根部被整個切除的各色花朵。雖然花香撲鼻好聞,卻被隨便丟在地上。
  「啊,那些是不需要的部分,委託工作只需要根部而已。」
  「不過沒有花朵的話,我們分辨不出哪些是哪些,所以才會整株摘回來。」
  「……那這些都不用嗎?我可以拿去嗎?」
  「可以啊……但是你拿去做什麼?」
  「謝謝。」
  悠利喊著「嘿咻、嘿咻」集中所有花排整齊後,拿剪刀剪掉花莖,只留下花瓣,並把花瓣都丟進學生包中。悠利的學生包是高性能的魔法包,就算他隨便丟進去也能自動整理好,有相當方便的功能。雖然這個外掛實在開很大,但悠利卻只是覺得很方便而已,他還是一如往常。
  克雷修和蕾萊微笑著看著悠利,隨後又回歸自己的分類工作。他們丟棄花,悠利就撿起來收集,這樣的畫面太溫馨,讓路過的隊員都露出了笑容,但是他們自己完全都沒有察覺。
  
  後來過了十天左右。
  這一天,悠利把手上的小布袋依序遞給《深紅的山貓》的成員,大家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總之還是先收了下來。男生拿到的基本上都是簡潔沒有裝飾的布袋,女生拿到的則是有緞帶或刺繡裝飾的布袋。遞給女生的布袋應該才算是悠利發揮粉紅系男孩本領的成果。
  雅克打開布袋口瞄了一眼,輕輕地「咦」了一聲。這也難怪,因為布袋中還有一層布袋,只不過這一層與其說是布袋更像內裏,像是緊密縫起來的拼布塊,不知道裡面放的是什麼。
  「悠利,這是什麼?」
  「這是香囊,簡單來說就是香包喔。」
  香包,所有人都在思索這個詞。對於以寶物獵人為業的冒險者,及矢志成為寶物獵人的見習生來說,香包是相當陌生的物體。但香包正如它的名稱,從布袋散發出了輕輕柔柔的花香。
  接著蕾萊倒抽了口氣,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
  「悠利,這個是之前的花嗎?」
  「沒錯~蕾萊的嗅覺也很敏銳呢。」
  「那當然,畢竟我是貓獸人的後代,我的五感比普通人類更敏銳啊……是說為什麼會這麼好聞啊?我以為花早就已經枯萎了……」
  蕾萊的疑問非常合理,如果花是種在土裡或放進花瓶裡的話還好,這種塞進袋子裡的生花不可能永遠散發這麼新鮮的香氣。悠利微笑著公布答案。
  「袋子裡面放的是曬過太陽、經過乾燥所攪碎的花瓣,還放了沾了少許香水的布喔。」
  「喔……和枯萎的花不同嗎?」
  「不同喔,大概像是在枯萎前先榨乾水分的感覺吧?這樣一來花香就會留下來,而且我又放了能夠添加香氣的香水,這樣就能做成香包。」
  蕾萊開心地看著香包,女生大多都很樂意收到這個香包,但是男生都很疑惑該怎麼處理香包,還有人在手掌上拋接把玩。若不是對打扮有興趣的美男子,確實不會對香包感興趣。
  「悠利,我們收是收了,但是沒地方可用啊。」
  「嗯……你們可以放進包包,或者放在收衣服的抽屜?」
  「跟衣服放在一起不會染到這個味道嗎?」
  「香包的味道沒有那麼濃,所以效果應該比較像除臭劑吧?」
  「「廚抽幾?」」
  克雷修從雅克背後冒出來提出疑問後,悠利若無其事地回答,雅克和克雷修聽到他說的陌生單詞後就像兄弟一樣同時歪頭,呈現左右對稱的樣子。不管怎麼說,他們的本質其實很相近,所以在這種時候真的很有默契。
  此時,原本一如往常保持沉默的馬可卻像得到了什麼靈感,他拿著香包跑了出去。大家看到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都很震驚而追了上去,馬可把自己拿到的香包掛在基地的玄關。玄關放著大家的鞋子,雖然他們基本上都是穿著鞋在屋內晃來晃去,不過探險用鞋和平時穿的鞋還是有分,所以鞋櫃裡總是有滿滿的鞋。
  「馬可,怎麼了?」
  「鞋子,防臭。」
  「啊,鞋臭味很不好聞,所以可以掛在這裡的意思嗎?」
  「對。」
  看到馬可指著鞋櫃的悠利恍然大悟,傻呼呼地笑著。其他男生也恍然大悟地點頭,並把香包袋放在自己的鞋子旁邊。悠利笑著說了「用途好像不太一樣」,還是看著他們這樣放。
  既然如此,下次就認真來做可以當除臭劑用的香囊吧,悠利心想。如果要放在玄關、浴室、廁所這些地方,這次取得的花瓣數量太少了,而且這次他是覺得既然有花瓣,就送禮物給夥伴聊表謝意而已。
  ……多虧了美乃滋、大腸圈和髮夾,悠利在生產公會已經有一筆不小的存款。他為了做香囊出錢買了香水和布,雖然亞力因此唸他為什麼都不把錢花在自己身上,但是悠利毫不在意,因為他的日常生活沒有任何不便的地方。
  首先,他不是冒險者,只要買齊了生活必需品,他也不需要什麼其他物資。他不像其他人一樣需要武器或防具,也不需要去地下城探險的特殊道具。雖然他的錢無處可花,但他還是覺得要消費讓錢回歸市場,所以他才會上街買東西,結果就把錢拿來買香囊的材料了。
  「不過悠利的手真巧啊……」
  「是嗎?這個不會很難喔。」
  「少來,光是縫紉就已經夠難了。」
  「喔?」
  克雷修雖出言讚嘆,悠利卻還是傻愣愣的。縫香包對他來說並不是特別難的工作,但對不熟針線活的男生而言往往會覺得很困難,而且女生也一個個喃喃說「我做不出這種造型可愛有蕾絲或裝飾鈕釦的布袋」,粉紅系男孩至今依然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底有多異常。
  嗅覺敏銳的蕾萊把香包和衣服一起放,蒂法娜放在隨身攜帶的小東西收藏袋中,芙拉舞煩惱了一陣子之後,決定不要收在衣櫃,而是放在收納手帕這類東西的抽屜裡。她們都是冒險者,也沒有噴香水的習慣,不過她們並不排斥香氣,最後才決定這樣使用香包。
  「……你沒有打算賣香包嗎?」
  「什麼?」
  「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打算賣這個香包,就像賣大腸圈或髮夾一樣?」
  「沒有,我沒這個打算。」
  「那你別跟外人說喔……不然會很麻煩。」
  「好的,我知道了。」
  悠利聽了亞力的話乖乖地點頭。不只是亞力,全體隊員都豎起耳朵在聽悠利回答,但是他既不打算賺一筆,也不打算要做買賣。這個香囊只是他向隊員表達平日謝意的禮物,加上他覺得花被丟掉很可惜。
  悠利笑咪咪地在自己的掌心滾動香囊。他自用的香囊造型相當樸素,只在白布上以繡線縫了圖案而已。不過刺繡圖案是小花,而且稍微縫上緞帶就頗有設計感,小巧可愛而不高調,這就是悠利的香囊。
  悠利是粉紅系男孩,他最愛可愛漂亮的東西,但是他還是能客觀判斷自己適不適合配戴這些東西,他覺得如果用了不適合自己、過於可愛的東西可能會讓周遭的人覺得不舒服,因此他做給自己的香囊僅止於小巧可愛而已。
  「……真是的,你真的是不斷做出一些奇怪的東西。」
  亞力嘆了口氣嘀咕,悠利聽到了一時很詫異,接著他抬頭盯著亞力。個頭小的悠利與亞力的身高大概差了一個頭,但是他還是直盯著亞力的眼睛說:
  「會造成你們的困擾嗎?」
  亞力聽到他孩童般的聲音低頭看著他回答「不會」,接著又說「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悠利聽了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並說了「謝謝」,這句話無疑是他的真心話。
  他是來歷不明的異鄉人,雖然沒有惡意卻採取各種破天荒舉動的少年,在這個培育寶物獵人的戰隊《深紅的山貓》中實在像是個畫風不同、跑錯棚的非戰力少年。雖然他如此突兀,但正因為悠利是悠利,所以大家才會接納他。
  「總之如果你做了什麼要拿出去的話,要先說一聲。」
  「好的。」
  這樣的對話如今在《深紅的山貓》中也已經漸漸變得稀鬆平常了。
  
      ◇◇◇
  
  「唉呀,你就是悠利底迪吧?」
  這個人在攀談時,臉上的笑容真的相當友善、陽光,彷彿能照射進人心裂縫一般,非常迷人。今天實在是個很舒適的大晴天,悠利洗了基地中所有的床單要曬,因此他相當心滿意足,此時他看到這個陌生人,詫異地歪了歪頭。在悠利身旁幫忙曬床單的屋魯格斯低聲說了「哇勒」,但是悠利沒有聽見。
  這個人給悠利相當奇葩的印象,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端正的五官薄施了脂粉,咖啡色的長髮編成麻花辮垂放在肩膀,而且其中一撮挑染成銀色。這個人身軀纖細,穿的是俐落的褲裝,但是腰際又綁著斗篷一般的布,看起來有點像是裙子。這個人的頭一動,耳環就會發出噹噹的聲音。
  「您真漂亮。」
  「唉呀,謝謝你,你跟傳聞的一樣是個好孩子呢。從來沒有人第一次與見到奴家就這樣說的呢。」
  「但是您真的很漂亮,非常適合您。」
  「真是的,真是個好孩子。」
  這個人開心瞇著眼睛笑的模樣相當美麗,對方的確真的很美,化妝、配件與有點奇葩的服裝也確實都適合這個人。但是,可是……
  無論從聲音、長相還是體格來看,這個人都應該是男的。
  屋魯格斯將視線從這個人身上撇開,他不知道該怎麼與這個難以捉摸的美女相處。悠利也不曾認識這種類型的人,但他看起來也不像是壞人,雖然模樣有點奇葩,不過也非常適合他。
  「奴家還沒自我介紹呢,請叫奴家南妲潔啊。我是調香師,在街上開了一間香水店。」
  「……香水店…………啊,你該不會是《七色水滴》的店長?」
  「完全正確,謝謝你之前來購買奴家的力作。」
  介紹自己叫南妲潔的調香師面帶微笑,優雅地鞠躬,因此悠利也彎腰鞠躬。前幾天悠利就是去《七色水滴》買香水做香囊,他在街上打聽消息時,有人介紹他這家店,對方表示這家店雖然不便宜,不過他們賣的毫無疑問是一流的香水。悠利去買香水的時候店裡只有一位少女店員,沒想到店主兼調香師會是這樣奇葩的人物。
  他們兩人相談甚歡的時候突然插進了一道聲音。這道聲音有些不悅,聲音的主人是《深紅的山貓》隊長亞力。
  「你來幹什麼,楠達波爾頓?」
  「討厭,奴家是來打招呼的,亞力,請叫奴家南妲潔啊。」
  「你的名字是楠達波爾頓吧,瘋狂調香師。」
  「你依然是個無情的男人呢……還有啊,你什麼時候才肯換個髮型啦?真的是有夠暴殄天物耶。」
  本名楠達波爾頓的南妲潔噘著嘴不滿地低聲說。悠利聽了他們的對話相當困惑,而屋魯格斯早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應該是不想與這兩個人有什麼瓜葛吧;他從走廊的另一端還瞄到卡米爾與馬可的身影,但是在悠利與他們對到眼的瞬間,他們就揮揮手消失無蹤,想必也就是這麼一回事。
  光頭眼罩的亞力與綁麻花辮又化妝的男兒身楠達波爾頓,兩人面對面爭執的畫面實在相當令人震撼,但是在一旁觀戰的只有悠利。隨心所欲的粉紅系男孩不會計較這些小事,他開口問了自己疑惑的事:
  「亞力哥的頭是自己剃的嗎?」
  「就是啊,悠利底迪。這個男的有一頭非常少見又非常非常漂亮的草莓金髮,但是他卻剃成這樣……」
  「哪個莽夫會在意自己的髮色啊,再說我就最討厭那個名稱。」
  「草莓金髮很漂亮喔~亞力哥這麼帥氣,一定會很好看。」
  「喂,悠利。」
  「就是啊,不愧是悠利底迪,奴家相信你的眼光。」
  「楠達波爾頓,你在那邊嗨個什麼勁?」
  亞力看到他們氣味相投、其樂無窮的模樣覺得相當頭痛,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呻吟道。他們兩人絲毫沒有惡意,一個是服裝與化妝的完成度都很高的老練男大姊,一個是粗線條卻喜歡可愛漂亮小東西的名副其實粉紅系男孩,他們命中註定會相遇,而且從某個角度來說,他們也是命中註定會氣味相投,主要是因為他們的嗜好很接近。
  「……所以你來我們這裡做什麼?」
  「那當然是為了來見悠利底迪啊。有男生來買奴家的香水已經夠稀奇了,他不是還做了那麼厲害的香包嗎?奴家當然會想見他啊。」
  「等等,你怎麼會知道香包的事?」
  「蕾萊美眉告訴我的。」
  「……那個死丫頭。」
  亞力低吼說「不要洩漏多餘的消息給外人」,不過楠達波爾頓只是笑咪咪的。他這樣一笑,再加上他原本溫和的氣質,散發出一種相當神奇的氛圍,雖然悠利很清楚他是男兒身,他卻像女生般柔和,但又不會惹人反感,反而因為這種獨特的氛圍,讓人接受這就是他的個人特質。
  楠達波爾頓本來笑咪咪的,卻突然瞇起眼睛正經地看著悠利。悠利詫異地歪了歪頭,楠達波爾頓伸出了手,他的手就男生來說太纖細、就女生來說太強而有力,他以指尖撥開悠利前幾天自己隨便剪的瀏海。
  「你既然長得這麼可愛,為什麼不把自己打理得更漂亮一點呢?」
  「漂亮一點嗎?」
  「對啊,瀏海要長不短的很煩吧?」
  楠達波爾頓露出溫和的笑容問他,表示「如果你有什麼苦衷的話我也不會強迫你」,不知道悠利有沒有接收到他的善意,他詫異地盯著楠達波爾頓,接著泰然自若地回答:
  「反正又不會擋到眼睛,所以我並沒有特別在意。」
  啪的一聲,楠達波爾頓整個人僵住了,亞力在他背後忍俊不禁,掩著自己的嘴。悠利泰然自若說出的話與他平日的行為實在是有天壤之別,這個少年極其熱愛可愛漂亮的小東西,還非常喜歡掃除、洗衣服,只要閒下來就會妝點基地的各個角落,然而這樣的悠利卻說出這樣的話,實在令人意外。
  楠達波爾頓僵化了好一陣子,但是很快就振作了起來。他嘆了口氣,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疑惑地看著悠利。
  「原來如此,奴家明白了,所以你喜歡妝點周遭的東西,卻對自己的事滿不在乎吧?」
  「什麼?因為我也不像南妲潔姊一樣適合用這些可愛漂亮的東西。」
  「也對,雖然你很可愛,但是你依然是個普通的男生,不適合用你喜歡的可愛小東西……所以你才會想盡辦法妝點周遭的東西吧。」
  楠達波爾頓明白了很多事。他是個調香師,也喜歡打扮自己,還擅長把東西改良成適合自己的樣子。而且他認為能夠善加使用自己調製的香水,才算是獨當一面的調香師,這個概念與服飾職人是相通的。
  不過還有另外一種類型的人是像悠利一樣,他們對自己的事滿不在乎,只是想做東做西、妝點周遭,簡單來說,家具職人和小東西職人應該也有這樣的特質,他們竭盡全力精益求精,他們認為創作過程中有各種藝術性,但是他們不會想是不是自己要用或自己要配戴。對他們來說,重點是「誰」要配戴或「誰」要使用,與自己如何無關。
  「那麼你至少可以再把自己打理得清爽一些吧?奴家很介意啊。」
  「什麼?我的頭髮應該一點都不重要吧?」
  「對奴家來說很重要啊,奴家想把可愛的人打扮得很可愛……你會排斥嗎?」
  「不會,既然如此就麻煩你了。」
  彎腰鞠躬的悠利依然很落落大方的樣子,楠達波爾頓沉默了一下,接著偷瞄了一旁的亞力,而亞力逃也似地移開視線迴避楠達波爾頓的眼神,表示「不要問我」。亞力老早就知道悠利隨心所欲又天然呆而且還常常不在狀況內,現在再來問他,他也無話可說。
  而楠達波爾頓從亞力的反應也略知了一二,於是他直接把悠利帶到庭院裡。他從隨身的包包裡取出大塊的布,要悠利拿著舉在臉的前方。悠利乖乖接了下來,並且拿下眼鏡、乖乖閉上眼睛。楠達波爾頓看到悠利的模樣輕輕一笑,他從隨身包中取出剪刀與扁梳,熟練地為悠利修剪瀏海……他的隨身包尺寸和容量不成比例,顯然這也是個魔法包。
  楠達波爾頓動作相當俐落,轉眼間就把悠利的瀏海修好了。不過他只是把悠利隨便剪的瀏海修得更符合整體髮型,儘管乍看之下並沒有太大差異,眼尖的人還是會發現他眼鏡前的瀏海被修得很漂亮。
  「謝謝你。」
  悠利鞠躬道謝之後照著水桶中的水確認自己的瀏海。現在的瀏海已經和以前隨便剪的樣子不同,現在的瀏海很有型但又恰到好處,可見楠達波爾頓的剪功有多高超。悠利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剪得這麼好,他真心佩服楠達波爾頓的功力。
  「南妲潔姊,你真會剪頭髮。」
  「奴家很勤於修剪自己的瀏海,所以還算在行呢。」
  「呵呵呵」,美麗的男大姊春風滿面,「是喔」,悠哉的粉紅系男孩笑臉盈盈。亞力看到這兩個難搞的人在難搞的事情上相處得如此融洽,不禁獨自感到苦惱,卻沒有任何人能夠瞭解他有多勞心勞神。
  後來楠達波爾頓頻頻來訪基地找悠利,讓一部分的男生心力交瘁。
  
      ◇◇◇
  
  「真的很難讓人嘗試用香水啊……」
  悠利聽到楠達波爾頓語重心長地說完後,應了聲傻裡傻氣的「是喔」。而一旁的蕾萊和蒂法娜則是露出「真是無奈啊」的表情。今天楠達波爾頓來基地玩,並把悠利擄到庭園享用下午茶……悠利是在討論午餐菜單的途中被楠達波爾頓強行帶走,所以說「擄人」應該沒有錯。
  當時楠達波爾頓辯道:「你們怎麼可以一天到晚都要悠利底迪做飯啦!你們偶爾也該自己下廚,讓他輕鬆一下啊!」仔細一想,悠利來到基地之後一直都是由他負責做菜,雖然他本人樂在其中,所以大家也不以為意,但是他確實都沒得休息。
  ……亞力也曾經想讓悠利放假,但是悠利卻反問「……我是不是很礙事?」,像小動物一樣抬頭看著亞力泫然欲泣,結果亞力還是只能讓悠利繼續幫忙。從粉紅系男孩手中搶走他最愛的家務,大概會讓他痛苦到哭出來吧……就像是孩子手中的玩具被別人搶走而哀號一般。
  「香水本身就讓人卻步了,南妲潔姊的香水又很貴啊……」
  「蕾萊美眉,我們的香水可是一分錢一分貨,奴家都會嚴選材料,香氣也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
  「這我知道,但是新手還是會覺得貴到買不起啦~」
  「……可是我們還有賣一般店裡不會賣的那種小瓶裝香水啊。」
  楠達波爾頓的語氣有點像是在對苦笑的蕾萊鬧脾氣。
  其實他調製的香水是知名的上乘貨,而且以成本計算,他們的定價已經是很有良心了,香水的品質更是毋庸置疑;所以在王都特拉海倫有許多愛好者,還有些人會來訂製量身打造的自用香水。楠達波爾頓的技藝精湛至此,卻完全不會自視甚高,就這個層面來說,他實在是值得敬佩的職人。
  不過因為他散發著天下無敵的男大姊氣質,所以只有受得了的人才會靠近他。
  說到底,一般人並不會用香水;正確來說,一般人不知道怎麼用香水。稍微時髦的人雖然會使用,但是除此之外的人並不會用香水,應該是說不懂得怎麼使用;而且現在在場的冒險者都覺得香水的氣味很干擾,所以也不會噴香水。
  此時楠達波爾頓就會搬出他的老生常談:他調製的香水可以用來消除體味,還可以組合出特定魔物排斥的氣味。儘管他一再提倡香水的用途有多廣泛,大家還是因為便利性和價格而敬謝不敏。
  楠達波爾頓一如往常大吐苦水,蒂法娜好心安慰,蕾萊則是苦笑著喝茶。悠利看著三個女生,突然喃喃道:
  「不是可以做成香水瓶項鍊嗎?」
  「「「……什麼?」」」
  三人的雙眼都瞇成了黑點,悠利複述了一次「香水瓶項鍊」。
  香水瓶項鍊是用來玩賞香水氣味的飾品,項鍊條附在金屬容器上,容器中放入沾了香水的布。容器會密封起來,避免香布掉出來或者香水走味,容器上也開了孔洞讓氣味能夠散發出來。這種飾品的構造並不複雜,最近還有人會手工製作。
  悠利沒有用過,不過他記得家裡的女生都興高采烈地買來自行改造,並且試過各種香水來玩。悠利也喜歡香氛蠟燭之類的東西,喜歡在黑漆漆的房間內有一抹蠟燭光。扯遠了。
  「……悠利底迪,那是什麼樣的東西呢?」
  「香水瓶項鍊是一種金屬瓶的項鍊,把沾了香水的布放進瓶子裡,這樣一來幾滴香水的氣味也能維持一段時間。」
  「我們現在立刻就去職人工房!」
  「欸?」
  楠達波爾頓猛力抓住悠利的手,直接把他整個人拉了起來。楠達波爾頓的外貌就男生來說顯得格外姣好美麗,不過他是貨真價實的男兒身,所以他可以輕鬆扯動個頭小的瘦皮猴悠利……應該說,其實他過去也是個知名的冒險者,要他揹著悠利這種紙片人拔腿奔馳實在是易如反掌,不過他還不至於做出這麼誇張的舉動就是了。
  「南妲潔姊,冷靜點,冷靜點!」
  「南妲潔,悠利被你嚇到了,你要不要先說明清楚再出發呢?」
  楠達波爾頓聽到她們的聲音才恢復理智,他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道歉說「對不起」,並讓悠利坐了下來,此時他的表情已經是往常的他了。
  「悠利底迪,你用過那個香水瓶項鍊嗎?」
  「我沒有用過,但是我看過別人用。」
  「你知道構造嗎?」
  「構造並不會特別複雜,簡單來說,只要做出項鍊,這個項鍊可以放沾香水的布就夠了。」
  「原來如此。」
  楠達波爾頓溫和地微笑。蕾萊和蒂法娜心想「啊,悠利要被擄走了」,不過悠利渾然不覺。見習生組還為了悠利拚命努力做午餐,但是他們的努力可能不會得到回報了……今天負責煮菜的是卡米爾,不過四個見習生都想回報悠利平素的恩情而全力以赴,他們的努力很有可能就要付諸東流了,雖然全力以赴的他們很可憐……
  但是有人能夠阻止興致勃勃的楠達波爾頓嗎?答案是否定的。
  「那就要麻煩你再跟職人說明一次了。」
  「……什麼?」
  「好,我們走吧,悠利底迪!」
  「咦,請問,南妲潔姊……?」
  悠利還一頭霧水的時候,楠達波爾頓就已經把他拖出去了。悠利毫不抵抗還乖乖地跟著走,可見他真的很天然呆。蕾萊和蒂法娜揮揮手目送悠利離去,她們都很明白自己無法阻止躍躍欲試的楠達波爾頓。
  
  於是悠利就這樣被楠達波爾頓擄走了,他們要去找的是楠達波爾頓經常拜訪的飾品職人。楠達波爾頓身上配戴的東西很多都是訂製而來,他是個非常挑剔的男大姊,無法容忍自己身上出現不合他口味的飾品。
  「喔喔,也就是說要做一個可以附上項鍊的垂吊容器囉?」
  「就是這樣~」
  楠達波爾頓介紹了飾品職人布萊多給悠利認識,布萊多還很年輕,是個剛出道的職人。不過他本來就是擅長金屬加工的職人之子,從小就做了很多小東西。而且硬要說的話,他也很有藝術家個性,他除了會把量產產品賣給店家,還會承接一些要求繁瑣的訂製物品。他和楠達波爾頓都不輕易妥協,在這個堅持上他們有共同的理念。
  而且布萊多也對於楠達波爾頓是男大姊這件事不以為意……應該說,他只把楠達波爾頓當作一個委託他工作的夥伴,其餘的屬性他都一概置之不理,許多職人都是如此。
  「所以是筒狀嗎?」
  「不一定要筒狀,只要像這樣口開開……」
  「口開開?」
  「呃……」
  悠利想辦法以肢體語言表達自己印象中的香水瓶。簡單來說就像是放置小物的項鍊一樣,除了筒狀加蓋這種造型,如果心型容器能設計成蓋子上開的樣子也能放進香水布。做得出心型的話,造型就可以千變萬化了。
  布萊多躍躍欲試想開發新飾品,楠達波爾頓想到香水可能會有更廣泛的用途也喜上眉梢。他們做出試作品後,會把香水瓶項鍊放在楠達波爾頓的店裡賣,畢竟瓶中的香水才是主角,香水瓶項鍊不是一般的飾品,而是用來賞玩香水氣味的單品。
  總之悠利在大致上說明完畢後,他們就興高采烈地針對項鍊造型開始討論要用什麼材質、什麼造型比較便於使用等等,他們的討論相當熱烈,完全把悠利晾在一旁。
  被放生的悠利閒著也是閒著,他隨意動了起來,恣意地開始掃除。悠利姑且事先問過布萊多,而布萊多話只聽了一半,不過還是同意了悠利。因此悠利從隨身攜帶的學生包中拿出全套的掃除用具,開始打掃工房。他不管這是別人的工作場地,反正能夠掃地就是一大樂事,這就是粉紅系男孩的生存之道。
  就在熱烈討論的布萊多與楠達波爾頓想喘口氣的時候──
  「……是說,我的工房有這麼乾淨嗎?」
  「……悠利底迪,是你吧?奴家都叫你偶爾要休息了,你怎麼又在掃地了?」
  「咦?因為布萊多哥說我可以掃啊。」
  「你說了?」
  「沒有吧,我不記得了。」
  「你說了喔。」
  布萊多也不好對笑咪咪的悠利發牢騷,只好先道了謝。楠達波爾頓卻相當頭痛,他可能覺得從某個意義來看,悠利就是個工作狂,但是其實並非如此。悠利不是喜歡工作,他喜歡的是做家事。對他來說做家事等於玩遊戲,這是他的嗜好。
  後來他們喝著悠利泡的紅茶,繼續討論香水瓶項鍊的試作品。開口說話的主要都是楠達波爾頓和布萊多,悠利只會偶爾回答幾句……悠利雖然心想「為什麼他們會討論這麼熱烈」,但他沒有不識相到脫口而出。
  後來楠達波爾頓帶著完成的試作品來訪基地,有禮地送了悠利一組試作品。
  
      ◇◇◇
  
  「麻煩你了。」
  「好,歡迎。」
  瀟灑自若的男大姊楠達波爾頓對著彎腰鞠躬的悠利微笑。要是不叫他南妲潔,他就會發脾氣,因此知情的人都會照做;明知故犯、硬要繼續叫楠達波爾頓的只有亞力和布魯克。
  這裡是楠達波爾頓經營的香水店《七色水滴》後方合併設置的調香工房,店面的二樓是住家,楠達波爾頓就住在這裡。而店面中販賣的香水,或者特別訂製的香水都會在這個工房調配。能夠進出工房的人少之又少,悠利之所以能得到通融,是因為他今天基本上算是個見習生。
  今天他要接受楠達波爾頓的指導,試用他的調合技能。為什麼呢?因為亞力下了指示。悠利擁有兩個平時沒在使用的技能:鍛造與調合。亞力認為悠利至少要學會怎麼使用所有技能,因此選擇楠達波爾頓當他的特別講師。
  如果鍛造是生產物品類的基礎技能,調合就是混合液體或粉末的基礎技能。調合的衍生技能包括楠達波爾頓擅長的調香與他過去的吃飯工具調藥。講誇張一點,只要會用到液體或粉末類的材料,就會需要調合的技能。
  「那我們今天就來練習調合吧。」
  「好。」
  「悠利底迪以前調配過香水嗎?」
  「我沒有調配過香水,不過我有幫忙別人做精油、洗髮精、肥皂之類的東西。」
  「唉呀,你做過很多東西呢。」
  「因為我家人很喜歡。」
  他傻呼呼地笑,但是一般高中男生並不會手工製作這些東西,他媽媽和姊姊有一陣子很瘋迷無添加手工類物品,當時他們就一起做了。不過因為在現代日本可以取得材料和工具,所以才能自己看著網路輕鬆做出來。要悠利在異世界如法炮製,他也會覺得辦不到,最基本的是根本沒有材料。
  「不過今天要做的也不算是香水,你就當作是有香味的水吧。畢竟奴家也不打算讓素人直接調香。」
  「我知道了,我也只是被唸說要用一用自己的技能而已。」
  「亞力明明自己也有調合技能,卻偏偏要把這差事推到奴家身上,亞力真的是喔……」
  他低聲唸著「累死人了」,神情卻和緩了下來,他傻眼地說「真是拿他沒辦法」,但表情相當和善。悠利突然問了一個他以前就很好奇,卻不知不覺忘了問的問題:
  「南妲潔姊和亞力哥是在哪裡認識的啊?」
  「唉呀呀,你什麼都沒聽說嗎?」
  「沒有。」
  悠利誠實地點點頭,楠達波爾頓則是不敢置信,瞪大眼喊著「是喔是喔」,隨即又說「那個笨蛋什麼都沒說啊」。他嘴上講的雖然是壞話,但是神態、聲音等一切表現都相當柔和,甚至感覺有點親暱。
  他對著困惑的悠利苦笑,並把水壺和收納香水材料的香料小瓶排在桌上,邊排邊開心地說:
  「奴家啊,很久很久以前和亞力、布魯克一起當過冒險者喔。」
  「咦?南妲潔姊以前是冒險者嗎?」
  「是啊,當時的奴家是藥師。奴家取得材料後就會製造回復藥分給同伴或賣出去,布魯克是前衛,亞力是偵查喔。」
  「南妲潔姊原來這麼厲害喔。」
  「呵呵呵,奴家是個還可以的冒險者啦。」
  悠利對著笑呵呵的楠達波爾頓說「原來是這樣啊」,疑問得到解答後,悠利也笑咪咪的。之前亞力對楠達波爾頓的態度非常不客氣,而且他們感覺明明沒有什麼交集,卻又奇妙地有些來往,這些疑問都煙消雲散了。
  「所以南妲潔姊以前也是《深紅的山貓》的一員囉?」
  「唉呀,不是的,悠利底迪,奴家在組成隊伍的時候,亞力和布魯克都還沒進入《深紅的山貓》喔。」
  「咦?」
  「亞力變成獨眼龍後不是就離開前線了嗎?而奴家決定開一直想開的香水店,亞力則受到《深紅的山貓》前代隊長的邀請入隊,布魯克也跟著一起。」
  他微笑著說「所以奴家對於你們的戰隊來說只是個局外人」,感覺好像很樂在其中,聽他這樣說,立刻就可以發現到楠達波爾頓其實很樂於站在這種特殊的立場。悠利心想「光是這幾句話就問到了非常重要的事」,但是他又只是少根筋地覺得「難怪他們感情這麼好啊」……沒有東想西想很像悠利的作風,因為他不是那種會拿他人的過去大做文章的人。
  接著悠利開始重新動手,他聽從楠達波爾頓的指示確認香料小瓶的氣味,不知道香味是不是因為材料天然,所以才這麼溫和,聞起來很芬芳。他有時候會聞到一些特殊氣味而皺起眉頭,此時楠達波爾頓就會告訴他這一類是用來驅逐魔物的。魔物排斥的味道對人類來說並不會特別難聞,只是悠利覺得以前沒聞過這種味道。
  簡單來說,調配香水大概就是要混合各種香氣,並且在完成品要被毀掉的前一步停下來。悠利以前覺得調香其難無比,他的認知其實也沒錯,放眼王都,能夠調配驅逐魔物香水的也只有楠達波爾頓,而且他會根據自己冒險者的知識與經驗調配,貫徹職人之路的人根本學不來。
  回歸正題。
  
  「好了!」
  「……你真的在各方面都很出格呢。」
  「什麼?」
  悠利帶著「噹噹噹噹」的背景音遞出了小鉢,楠達波爾頓看到之後真心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調配香水只是把香料和進水中、調出不錯的氣味,過程相當單純,難就難在要如何搭配香料才能調配出自己想要的氣味。楠達波爾頓不讓悠利調配真正的香水,只把難度調降成調配有味道的水,也是因為他認為這樣做需要的材料比較少。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悠利三兩下就及格了。一定都是調合技能50級的錯,悠利在各方面都是這副德性,所以他本人完全不覺有異。但是周遭的人卻會覺得「這是哪來的天才!?」,看他的外表那麼大而化之,內在又那麼粗線條,沒想到他的規格卻高到嚇人。
  ……無論怎麼想,結論都是他實在很浪費他的高規格。
  課程一眨眼就結束了,讓楠達波爾頓也很苦惱。苦惱是苦惱,不過既然都結束了,他也乾脆地決定到此為止,看來這個男大姊也很樂觀堅強。他看著悠利開心地混合水和香料玩,看到悠利粗糙的指頭相當介意。悠利負責烹飪、掃除和洗衣服,他的指頭勢必也會很粗糙。
  看他指尖粗糙到這個地步,證明悠利每天都很認真、興高采烈地努力做家務,楠達波爾頓小聲唸道「還是老樣子啊」之後,從備用藥箱中拿出一個有小蓋子的容器。這是楠達波爾頓做來自己用的護手霜,具有藥效。
  「悠利底迪,給你這個,要用喔。」
  「這是什麼?」
  「這是護手霜,你總是很認真在做要碰水的工作,指尖都乾巴巴的,要是不好好保養,手會痛的喔。」
  「哇,謝謝你,我去藥局找也只看到回復藥和跌打傷藥,沒有這種護手霜……」
  「是啊,護手霜很少放在店裡賣。」
  護手霜根本沒有賺頭,楠達波爾頓直截了當地說。悠利歪了歪頭,楠達波爾頓開始說明原委。這類軟膏衍生出的藥品,每一家都是經過代代口述將做法傳給後代,所以其實就像是自家特製的藥品。悠利霎時之間想到的是「家傳秘方?」「奶奶的智慧蘆薈?」,這不是悠利的錯,它們確實很像。
  「……不過既然這個護手霜是南妲潔姊做的,功效應該不同凡響吧?」
  「這是當然的,奴家對於自己要用的東西是不會妥協的,奴家偶爾會分給客戶,也會得到好評喔。」
  「乾脆就拿來賣吧?」
  「悠利底迪,護手霜都是自家製造的,很少人會去買。」
  「不是直接賣,是賣有香味的。」
  「……嗄?」
  悠利順口說了出來,南妲潔卻一臉震驚,他的嗓音瞬間變得有點低,顯露出他生理男的特質;不過悠利沒有放在心上,也覺得不能放在心上。他覺得對不小心露出本質的楠達波爾頓直言「你變回男生了!」很失禮,因此他假裝沒有發現。悠利平常總是很不識相,但他還是會為別人著想。
  「悠利底迪,你剛剛說什麼?」
  「呃,我的意思是在做護手霜的時摻入香料,做出帶有淡淡香氣的東西,我覺得這樣應該也可以為南妲潔姊的店面做宣傳……」
  「討厭啦!為什麼你都能想出那麼厲害的點子!」
  「哇啦!?」
  

  
  楠達波爾頓突然緊緊抱住悠利。從楠達波爾頓的外表,看不出來他有結實的大胸肌;大胸肌抵住悠利,讓他發出了呆傻的驚呼聲。不過激動萬分的楠達波爾頓沒有聽到驚呼聲,他緊緊抱著悠利讚道「好厲害,好厲害」。雖然悠利並不是特別介意,不過他覺得已經快要無法喘氣了,於是輕輕踩了楠達波爾頓的腳希望他放手,楠達波爾頓好像也明白了悠利的意思而放開了他。
  「不好意思啊,奴家興奮過頭太用力了。」
  「不會,沒關係……所以……」
  「奴家當然會嘗試做做看香氛護手霜,這樣可能會有更多客戶喜歡我家香水的氣味呢。」
  「完成後請你告訴我,我要來買。」
  「唉呀,真是的,試作品和成品奴家當然都會送給悠利底迪啊。」
  楠達波爾頓微笑說「這是當然的啊」,而悠利臉上卻寫著「咦?」。話說回來,悠利也是以類似的方式得到香水瓶項鍊的,香氛護手霜大概也是這麼一回事吧。這個時候,謙虛的日本人應該要婉拒對方才對,不過悠利常常會從年長的人手中得到食物,所以他此時也坦然地道謝,畢竟他也真的很開心。
  後來,過去不曾存在的香氛護手霜吸引了一群忠實愛用者,成為女生的一種秘密奢侈品。
  
  
  
  閒聊一 鍛造、玻璃與飾品
  
  「大功告成!」
  悠利少根筋的聲音在《深紅的山貓》的基地迴響……不對,這裡是飾品職人布萊多的工房。
  前幾天悠利接受了楠達波爾頓調合技能的指導,而今天也一樣,這次悠利是來工房向布萊多請教鍛造技能的。悠利擁有的鍛造技能在處理貴重金屬與礦石時表現特別優異,這是悠利的主角光環。鍛造是製造東西的基本技能,而且影響範圍相當廣泛,有些對悠利來說與「鍛造」相去甚遠的工程,也都涵蓋在「鍛造」的範疇之內;比如說木材、皮、骨頭等的加工都會被歸類在初學者必學的鍛造初階技能。
  講到鍛造,可能很多人會想到武器防具職人,不過從金屬加工這一點來看,飾品的製作也是大同小異。每個領域的加工過程都不盡相同,擁有鍛造技能的人亦有各自擅長的領域,專精某些領域的人也可能會得到更高階或分類更細緻的鍛造技能。而悠利也算是與布萊多有一面之緣,所以就被丟進了布萊多的工房。
  把悠利丟進來的人就是亞力。亞力深感悠利在太多事情上都漫不經心、不懂深思熟慮、沒有常識,所以決定讓他至少在每個技能上都能紮實地累積一些使用經驗。這次要用的是鍛造技能,所以老師是布萊多;如果要使用調合技能,就會被丟包給調香師兼藥師的楠達波爾頓。
  「喔,好了嗎?怎麼樣?」
  「大概是這樣。」
  布萊多雀躍地看著悠利,悠利把自己剛剛拚命做出來的小物體放在掌心上給布萊多看。他做的是一個飾品,在四方形金屬基座上,有一個同種金屬的底托,底托上放了玻璃製品,看起來既像是項鍊墜飾,也像是還沒有配上針的胸針,又像是沒有串上繩子的吊飾。
  布萊多給悠利的工具都像是現代日本的生活科技課上會用到的,讓他總覺得很眼熟,不同之處應該是這些工具都是以魔石當動力源的魔導具,有時候功能高得嚇人。總之悠利使用這些魔導具、並回收零碎的金屬和玻璃再利用,試做出了這個飾品。
  他並不是在做什麼商品,他只是隨便東敲西打把玩這些多餘的材料,希望能學會怎麼使用工具並活用技能……就像小孩拿家裡的碎布、碎材料東拼西湊、做東做西時感覺很開心的樣子。
  但是悠利的技能有50等,雖然他本人只是隨手做做而已,成品等級卻會大躍進,這已經是一個套路了。具體來說,飾品的金屬部分散發出耀眼的光澤,玻璃部分澄澈透明,一般來說初次使用這些工具的素人不可能做出這種等級的作品,技能等級的外掛真可怕。
  「……你在家鄉也做過什麼嗎?」
  「沒有,我是第一次做這種東西,不過我有時候會和家人一起做一些裝飾品。」
  布萊多前翻後看、用指尖輕輕敲擊檢查悠利的作品,並詫異地詢問。以專家的眼光來看,悠利的作品是上上之作,更何況他用的是本來是會被棄之不用的零碎材料,這個作品的水準已經足以證明「用剩的材料做到這個地步真的很不簡單」。
  順帶一提,悠利在老家和媽媽與姊姊一起做的是玻璃串珠和水晶膠,最近在百元商店就可以買齊這些材料,所以他們DIY屬於自己的吊飾、項鍊、耳環也玩得不亦樂乎……釘宮家的女生一旦迷上了什麼東西,就會理所當然地抓住悠利推薦他,是兩個與他嘻笑打鬧的女中豪傑,她們不會聽見「一般來說不會要兒子一起玩吧」這種正經的吐槽。
  「其實如果你已經能做到這個程度,我好像也沒什麼能教你的了。若是打鐵這種工程,武具職人比我更擅長。」
  「你太客氣了,我最喜歡布萊多哥做的飾品了。」
  悠利笑咪咪地說,讓布萊多害臊地搔了搔鼻頭。布萊多精湛的技藝無人不曉,畢竟他已經足以開自己的工房了;但是他同時也是年輕一輩的職人,他坦然地與行徑荒誕的破天荒男大姊攜手合作,讓頑固的老一輩職人難以苟同。即便撇開男大姊的問題,也有些人對於精心製作飾品的男生抱持負面觀感。
  在這種情況下,他很開心能聽到悠利發自肺腑的讚賞。比起自己被稱讚,自己的作品被稱讚更讓他喜悅,可見布萊多是個貨真價實的職人。就算他有喜歡的女生也一樣,女生說喜歡他的作品,會比說喜歡他更讓他心花怒放,絕對不會有錯。
  「這個我再拿去稍微加工一下喔。」
  「嗯,你隨意吧,反正你用工具時都很小心。那邊的材料你都可以隨便用。」
  「謝謝你。」
  悠利小心翼翼拿著自己的飾品回到工作台,布萊多看著悠利嬌小的背影離去後也開始工作。他現在心情很好,用起工具來舉手投足充滿喜悅。雖然布萊多秉持著「認真做的作品才有價值」的理念,但是他也認為「做自己喜歡的事並樂在其中又有何妨」,而現在就是樂在其中的時間。
  因為悠利稱讚了他。
  
  悠利絲毫沒發現自己讓布萊多燃起了鬥志,他靜靜地動手加工。他現在要把其他零件黏在金屬基座上,並且打一個洞穿繩子。這個飾品的大小相當於項鍊的墜飾,所以穿上鍊子就是項鍊,穿上短繩就是吊飾。而悠利想做的是吊飾。
  他一開始想做的是鑰匙圈,可是鍊子和扣環的結構很複雜,既然難度這麼高,他索性改做吊飾,只要穿上繩子就好輕鬆多了。他會想要繼續加工,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的飾品做得還算不錯,想拿來掛在學生包上面。這裡是異世界,就算悠利在包包上掛可愛的飾品,應該也不會有人過問。
  至少如果是在現代日本的高中,只要用了可愛的鑰匙圈,不分男女都會被嘲笑,甚至跳過霸凌階段,直接當你是隱形人。相較之下,這個世界的人對於他人的裝扮就寬容多了,可能應該說是比較無感。不同職業的人會有不同裝扮,就算男生穿得很花俏也不會被指指點點,男性的吟遊詩人和舞者實際上也都很會打扮。
  因此悠利覺得在這個世界應該可以隨心所欲地賞玩、配戴可愛漂亮的小東西,盡情沉浸在幸福之中……讓悠利產生這種想法的罪魁禍首,就是天下無敵的男大姊調香師楠達波爾頓,但是沒有人告訴悠利這位仁兄各方各面都很出格……他們都認為「就算不講明,他也會知道這個人有多出格」,但是他可是悠利,至少該有一個人修正一下他的觀念才對,不過事到如今說這些也為時已晚了。
  「這邊拉長,這邊黏起來~」
  拿著魔導具的悠利相當開心,基本上他很喜歡做東做西,無論是烹飪、縫紉或手工藝,他覺得能親手做出什麼東西都是一大樂事。雖然他是受家人影響,培養出多得令人意外的嗜好,但是每種東西他都能做得有模有樣;由此可見悠利的能力值其實非常高,只是他本人毫無自覺而已。
  無論是玻璃串珠或水晶膠,雖然興高采烈先開始做的是媽媽和姊姊,但是悠利最後都能做得比她們更精巧。她們都有自己偏好的設計,悠利也很喜歡依據她們的要求製作。縫紉也不例外,他喜歡自己畫設計圖自己刺繡,不過他也喜歡應親戚小孩的要求刺一些他們喜歡的角色。
  悠利的本性就是很能樂人之樂。把玩自己喜歡的東西當然也有其樂趣,不過做出了自己喜歡的東西之餘,若其他人也喜歡這個東西,會讓他發自內心感到喜悅……這可能就是一種尋求認同的渴望。對於個人特質時常被否定的悠利來說,願意接納他的每個人都很溫柔,也都很重要。
  「大概像這樣吧?」
  悠利把吊飾孔接到金屬基座上,並拿出了學生包中的繩子,這條繩子是以前買來做香囊剩下的材料。魔法學生包中滿滿都是他買來的材料,魔法包具備時間停止與排序功能,不管放進多少東西進去都不是問題,而且有無限大的容量,真是個夢幻的包包。
  飾品穿上繩子後就成了真正的吊飾了,悠利興高采烈地掛在自己的學生包上。金屬與玻璃反射了窗戶射進來的光線而熠熠生輝,相當美麗,而且悠利做得比較樸素,所以身為少年的悠利掛著也並不突兀。
  隨後──
  「悠利,那個好漂亮。」
  「……咦?」
  一個少女突然無緣無故貼在悠利背後,悠利聽到她的聲音被嚇得全身僵硬。
  悠利歪了歪頭,緊緊從後方抱住悠利的美少女海耳米娜笑咪咪地看著他的吊飾。她的笑容相當可愛,她背上長了一對翅膀,任誰都看得出來她現在很亢奮。少女海耳米娜是《深紅的山貓》的訓練生,屬於羽翼人。羽翼人這個種族的人背上會長出翅膀,而且可以自由收放,但是海耳米娜還年輕,她一激動就會不小心變出翅膀來。
  ……背後的布萊多抱怨說「不要擅闖我的工房」,但是不管對大搖大擺從天窗飛進來的羽翼人說什麼都無濟於事。
  「……這個嗎?」
  「對,那是什麼?」
  「這是我做的吊飾,像這樣用繩子掛在包包上面的一種……飾品?」
  「好漂亮喔。」
  聽過悠利的說明後,海耳米娜重複了同一句話。一個再三重複「好漂亮」、面帶迷人幸福微笑的美少女,加上她背上還有一對純白的翅膀,光從外表來看,她毫無疑問就是少女漫畫中會出現的天使。
  不過悠利已經聽出海耳米娜想說什麼了。他在這些地方特別敏感,應該是因為他是在充滿女生的環境下長大的,應該是。
  「……妳要做嗎?」
  海耳米娜聽到悠利的話立刻變得容光煥發、眉開眼笑。美少女「嗯」一聲點頭,悠利回說「我知道了」之後,要黏在背上的她先離開……如果有個美少女從背後抱住自己,普通的少年應該都會產生某種情感,但是悠利並沒有,他現在也只覺得是個感情好的朋友在鬧著玩而已。粉紅系男孩真可怕。
  「那我先來做金屬的基座,海耳米娜就去找玻璃碎片吧。」
  「找?」
  「我是用那邊剩下的材料,妳就選個自己喜歡的顏色吧?」
  「我知道了!謝謝悠利!」
  悠利看到海耳米娜喜不自勝去選玻璃的模樣不禁苦笑,他傻裡傻氣地喊「小心別受傷」,海耳米娜精神飽滿地回說「放心啦!」……工房主人布萊多碎唸「要進來好歹要走前門吧」,不過海耳米娜一想到可以得到新飾品就欣喜若狂,她完全把布萊多的話當耳邊風。
  題外話,後來隊上的女生都生氣地說「只有海耳米娜有,不公平」,因此悠利後來幾天都在布萊多的工房努力做飾品。


  第二章 開始經營甜點自助吧?
  
  「不要啊啊啊!我也要住在這裡啦啊啊!」
  「你說什麼蠢話,快給我準備出發!」
  青年放聲大喊,他身旁的女生用力打了他的頭,不,應該說是「痛毆」。雖然她毫不留情地痛毆,青年依然持續大喊。他似乎完全不覺得痛,反倒是毆打他的女生痛得護著自己的手。
  這也難怪。
  用女生纖細的手毆打這個青年本來就會出事。他是狼獸人,獸人族的肉體都會比人類更強壯,狼、獅子、老虎等肉食性動物的肌肉又特別發達,若不是什麼致命的部位,他們通常不太會覺得痛。
  等級高、專門強化防禦力的獸人甚至能以肉身反彈弓箭,正確來說應該是用肌肉接住或者反彈,聽說獸人這項能力的人幾乎都會反問「咦?你開玩笑的吧?」,只可惜這是真的。
  痛毆了狼獸人之後,難免會是女生的拳頭比較痛,而且她是以身形矮小聞名的半身人族,半身人的手很巧、身手很俐落,他們在成人之後身高還是只和人類小孩差不多。她身為個頭嬌小的種族,肉體也不是特別強壯,在毆打狼獸人之後理所當然是她會損血……即便如此她還是大打出手並加以吐槽,她個性就是如此,無可奈何。
  「……真是抱歉,愛爾雪朵。」
  「沒差咧,亞力隊長,我們好久沒來了,這次本來也只是來報告一下我們都過得很好而已……」
  愛爾雪朵撫摸自己發疼的拳頭看向遠方低聲說。蒂法娜為她檢查手是否有受傷,並且拿溼手帕給她敷著,希望多少能減輕她的疼痛。半身人愛爾雪朵的手很嬌小,她的手紅腫的樣子真的是看了也痛。
  「……不好意思,我準備了便當……」
  此時悠利靜悄悄地探出頭來,不斷嘶吼的青年停下了動作,他看著悠利手上的竹籃。獸人的五感比人類更敏銳,而且他是狼獸人,狼是犬科,犬科動物的鼻子又特別靈,因此他才停下了動作。
  「便當!?悠利,裡面是肉嗎!?」
  「啊,對,我放了昨天巴魯羅伊哥說好吃的照燒肉喔,還有三明治,點心是餅乾和……」
  「肉!肉!」
  「喂!吵死了,你這個蠢狼!」
  愛爾雪朵對著容光煥發大喊的狼獸人巴魯羅伊吐槽,不過這次她不再想不開用徒手打人,她當下立刻從繫在腰間的魔法腰包中拿出愛用的槌子痛毆巴魯羅伊。槌子配合半身人的身高設計得比較小把,不過槌子表面上了金屬塗層,所以打下去的聲音意外清脆。
  不過……
  「愛爾,好痛。」
  「吵死了!都怪你一直耍白痴,害我都要忙著吐槽你!」
  「可是悠利做了昨晚的肉給我們耶!肉!肉!」
  「閉嘴,頭腦簡單的笨狼!」
  愛爾雪朵又搥了一下,巴魯羅伊的頭部吃下攻擊後,他只是厭煩地低聲喊著「好痛」,應該完全沒有受到傷害。悠利看得嘆為觀止,不過其他隊員都視若無睹,彷彿已經司空見慣了……只是見習生都還是看得目瞪口呆,面不改色的都是有一定年齡的隊員與指導員。
  
  這對吵吵鬧鬧的拍檔是巴魯羅伊和愛爾雪朵,他們幾年前隸屬於《深紅的山貓》。巴魯羅伊是格鬥家,愛爾雪朵是道具士,他們一起在戰隊修行,也很順利地與隊伍的夥伴提升了公會排名。他們久違來到了王都特拉海倫,所以就回到過去修行過的戰隊問候師父們。
  於是他們在基地住了一晚。問題就出在這裡,也就是巴魯羅伊一開始大喊的情況。
  簡單來說,蠢狼被悠利俘虜了。
  既然他們要住一晚,晚餐當然就會在基地吃,就算多了一兩個人,悠利與見習生這些負責煮菜的人也不會有什麼困擾,他們已經很習慣人數的增減了。如果是不速之客,確實會讓他們手忙腳亂,不過只要事先通知,他們就能做出人數份的料理。於是悠利端出了並不特別豪奢、《深紅的山貓》中『平常的一餐』給他們,狼獸人就瞬間淪陷了。
  愛爾雪朵吃到美食當然也很開心,他們在戰隊的時候不曾吃過這種料理,而且也根本沒有專門負責煮菜的人,所以她悠哉地笑著說「現在的隊員真是好命啊」。她已經是大人了,所以吃到美食後她只是覺得很開心而已。
  不過巴魯羅伊不同,他是全身上下都有缺陷的蠢狼。希望各位不要誤會了,狼獸人基本上都是很深謀遠慮的,他們都具備率領群眾的領導人資質,頭腦發達,肌肉也發達……巴魯羅伊是狼獸人中偶爾會出現的類型,頭腦都是肌肉,充滿各種缺陷與缺憾。
  因此巴魯羅伊的同伴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丟進了《深紅的山貓》,他們認為要是不強迫他練就一些基本功,他應該會自己去挑戰地下城的強敵,三天後一命嗚呼。他們沒有錯,他們的判斷是正確的,也因此巴魯羅伊練就了基本功後離開戰隊,現在是個獨當一面的冒險者了。
  「我真是萬萬沒想到……我早知道這個蠢蛋就是蠢蛋……但是沒想到他那麼容易就被俘虜了……!」
  「不是愛爾雪朵的錯喔,是巴魯羅伊依然那麼蠢而已。」
  「……蒂法娜,妳還是一樣很溫和,但是生起氣來很嚇人呀……?」
  「這是我的本性。」
  「是嗎?」
  愛爾雪朵和蒂法娜之所以會互相直呼名諱,其中一個原因是年齡相近。再加上愛爾雪朵在戰隊的時候蒂法娜正在接受隊員晉升指導員的訓練,還沒成為指導員,因此她們之間自然會萌生一種夥伴意識。
  「不過我也不是不懂巴魯羅伊哥的心情啦。」
  「克雷,連你也這樣說……」
  「不是啊,妳想想看嘛,愛爾雪朵姊。巴魯羅伊哥只是吃了一點喔,但是我們天天都在吃悠利的料理啊,每天耶!」
  「……喔、喔。」
  平常嘻皮笑臉、浮浮躁躁的克雷修一本正經地說,愛爾雪朵也靜靜地聽他說下去。蒂法娜可能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所以她悄悄撇開了視線,亞力也撇開了視線。就某層意義上而言,這對身為指導員的他們來說其實無關緊要,反正無關緊要,所以他們也假裝沒聽到。
  「離開這裡之後我們就再也吃不到了喔,不對,回來的時候也許可以吃到,可是我就再也不可能天天都吃到美食了啊!?」
  「不不不不,冷靜點,克雷,你的目標應該是當寶物獵人唄?你會出遠門唄!?」
  「悠利會做可以久放的便當給我們啊!」
  「連你也被俘虜了嗎!」
  愛爾雪朵啪地一掌拍打他的頭,她沒用武器已經很溫柔了。用武器攻擊身為人類的克雷修,他應該會身負重傷。雖然只要有回復藥傷口就會痊癒,但是只有擁有調合技能的人會調配回復藥,藥師又特別擅長,但是回復藥要價可不菲。
  「不是只有這樣啊,愛爾雪朵姊!悠利也超級會縫紉、掃除、洗衣服的!」
  「嗄?」
  「他在我們外出時會替我們曬被子,衣物脫線會幫我們縫……!我們沒空的時候還會幫我們打掃!」
  「他根本是你們的老媽子唄!」
  「「請當我們的媽媽!!」」
  「你們唱什麼雙簧呀,蠢貨!」
  愛爾雪朵啪啪兩聲往克雷修和蕾萊的頭上敲下去,她的個頭比他們矮小,所以要跳起來才打得到。半身人雖然個頭嬌小,但也因此身輕如燕,只要跳起來就能彌補身高的差距。不過就算退一萬步來說,半身人的體能也不是用來吐槽的。
  愛爾雪朵相當頭痛,但是平常第一個吐槽的亞力卻不吭一聲,她悄悄瞄亞力,亞力卻揮了揮手,像是在表示「沒用的」。
  而被稱為老媽子或媽媽的悠利……
  「我是男的,所以應該沒辦法當媽媽吧。」
  他說的話跌破所有人的眼鏡。他做的事實際上就是媽媽會做的事,但他本人卻渾然不覺,他只是在做自己喜歡的家事,他不在乎這些事對大家來說是不是媽媽做的事,這就只是他的嗜好。
  「悠利,我們不是在說這個。」
  「是嗎?啊,愛爾雪朵姊,這是剩下的便當。你們隊伍總共是五個人沒錯吧?」
  「對,是五個人…………你做了所有人的份嗎?」
  「對。」
  愛爾雪朵從笑咪咪的悠利手上接過便當竹籃時困惑地反問,悠利的回答當然也是相當簡潔有力。她小心翼翼地把便當收進魔法腰包中,輕輕嘆了口氣。
  「就是因為你老是幫這麼多忙,他們才會變成這個德性的唄?」
  「咦?可是我只是在做我喜歡的事啊。」
  「……算了,你說好那就好……」
  她嘆了口氣回過頭來,看到嚷嚷著要住下來的巴魯羅伊,以及吐槽他快點滾的亞力。亞力已經代替愛爾雪朵在吐槽了。
  「我也要把據點設在這裡!」
  「我們可沒闊綽到可以收容已經出師的傢伙!滾!」
  「通融一下啦,爸爸!」
  「誰是你爸啊,混帳────!」
  巴魯羅伊用力踩下單身亞力的大地雷,惹得亞力揮拳,而巴魯羅伊本來應該可以接下亞力的攻擊,但不知道為什麼亞力這拳卻成了必殺的一擊,把巴魯羅伊揍飛出去。除了悠利和見習生組之外,沒有人覺得驚訝,因為這也是司空見慣的事。
  若是要說明原委的話,就是亞力發動了【魔眼】鑑定出巴魯羅伊的致命弱點,並且使出渾身解數重擊他的弱點。不管巴魯羅伊有多強壯,他還是會有弱點,透過【魔眼】就能輕鬆找出他的弱點。不管怎麼說,鑑定系技能都是很大的外掛。
  結果在隊伍成員來接人之前,巴魯羅伊一直都在死纏爛打、耍任性。看他這樣,只能為蠢狼的同伴默哀了。
  
      ◇◇◇
  
  「怎麼樣,悠利?好吃吧?」
  一個面貌姣好的少女面帶微笑問,她的笑容看起來真的非常開心。這個外貌給人纖細柔和印象的少女名為海耳米娜,她把接近白色的金髮綁了左右兩條辮子,看起來更加稚嫩。
  「嗯,很好吃,可是明明這麼好吃,為什麼客人只有我們而已?」
  「……問題就出在這裡。」
  海耳米娜嘆了口氣,可能是因為她情緒上來了,所以她背上也浮現出了純白的翅膀。海耳米娜是名為「羽翼人」的有翼人,體能與人類大同小異,不過他們背上有一雙翅膀,所以他們可以翱翔在天際,而且翅膀是能任意收放的。平常翅膀會礙手礙腳,他們都會收起來,如今海耳米娜會展現翅膀是因為她還年輕,無法完美控制自己的情緒。
  悠利和海耳米娜現在身在一間相當有名的食堂,從大商人到貴族都會來訪這裡,不但好評如潮,而且價格也還算公道,是間規模很大的食堂。他們在午餐時間過後的下午茶時段放鬆心情,同時品嚐精心泡出的紅茶與味道不俗的蛋糕。
  「對不起,海耳米娜,妳是不是等很久了?」
  「不會,沒關係,露西雅。」
  「是嗎?你好,你就是悠利弟弟吧?蛋糕的味道怎麼樣?」
  「非常好吃,蛋糕和紅茶也相得益彰。」
  「謝謝,真高興能聽到你這樣說。」
  名為露西雅的女生說完後微微一笑。她穿著白色圍裙,外表看起來是個廚師,年紀約二十歲上下,美麗的金髮綁成一束垂在腦後,應該是因為怕下廚時被頭髮干擾。
  「請問,這裡的東西明明那麼好吃又那麼便宜,客人為什麼會這麼少?」
  悠利只要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會發問,他只是內心有這個疑問而已,絲毫沒有其他意圖。
  悠利嚐過的蛋糕真的很美味,他不知道食材費或人事費的情況是如何,但是蛋糕與這家店的其他料理相比算是相當便宜,他當然會想問「為什麼」。
  「因為我不是廚師。」
  「……什麼?」
  「我的職業不是廚師,所以東西便宜,也不得人信賴,客人就少了。」
  「…………呃,只有廚師才能夠下廚、賣吃的,有這樣的規定嗎?」
  悠利不明白露西雅的意思,所以問了隔壁的海耳米娜,面容姣好的羽翼人少女鼓著腮幫子,一臉不滿。悠利歪了歪頭,露西雅也只能苦笑。此時海耳米娜氣噗噗地開口說:
  「才、不、是、呢……職業和賣餐點本來就沒有關係啊,只是因為這家店一直都是廚師一族代代相傳,在王都也是屈指可數的老字號《食之樂園》。」
  「……所以?」
  「所以啊,這家店的招牌就是『餐點是廚藝高超的廚師烹調出來的』,確實很美味沒錯……不過露西雅的職業不是廚師,所以要在這家店賣吃的很困難。」
  「……但是我們剛剛不是吃了蛋糕套餐?」
  「介於午、晚餐之間的時段比較乏人問津,本來是會關店休息的,所以只有這個時段才能讓給露西雅賣蛋糕……不過還是要用很便宜的價格販售。」
  海耳米娜還是氣噗噗的。能花小錢吃到美食當然是求之不得,這是她身為一個消費者的真心話。但是海耳米娜知道露西雅的蛋糕和她做的各種點心值得以更高的價格賣出,值得更多人享用,而不該像現在這樣如同被踢皮球般用破盤價賣出。
  瘋迷甜食的海耳米娜偶然找到這間蛋糕很美味的店後,她也推銷給自己的親朋好友,希望能讓更多人知道,卻沒有什麼效果,因為露西雅不是廚師。在《食之樂園》,不是廚師就等於是魯蛇,她的蛋糕就是魯蛇做的蛋糕。露西雅並沒有抨擊那些從沒吃過卻大放厥詞的人,就代表她已經算是很冷靜了……應該吧。
  「呃,露西雅姊明明能做出這麼好吃的蛋糕,卻不是廚師嗎?」
  「對,我沒有烹飪的技能。」
  「沒有技能卻能做出這麼美味的蛋糕嗎?」
  「……我的技能是烘焙,是製作甜點的技能。」
  露西雅溫和的微笑中帶有一些惆悵,但是悠利完全不解其意,他只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露西雅沒有烹飪技能,所以她的職業不是廚師,而她擁有的技能是烘焙,這是製作甜點的技能。
  所以悠利覺得她應該是……
  「露西雅姊是甜點師呢。」
  悠利的笑容一如往常沒有任何野心,口氣也很平常。其實這件事對悠利來說根本是天經地義,拿錢做菜的是廚師,做甜點的就是甜點師,更何況她還有「烘焙」這種根本是甜點專家才會擁有的技能。
  但是露西雅聽了他的話之後瞪大眼睛,海耳米娜則是狐疑地看著悠利,她們都沒有聽過這種職業。
  「……天店師是什麼呢?」
  「咦?這裡不會這樣說嗎?在我的家鄉會稱呼甜點專家為甜點師喔。」
  其實這個詞是從法國傳進日本的,但是這種細節就不要計較了,日本的日常生活中已經很習慣使用這些外來語了。對於熱愛甜點的人來說,甜點師無疑就是製作甜點的專家,在餐廳等店家裡做菜的如果是廚師,做點心或甜點的就是甜點師,至少悠利是這樣認為的。
  「悠利,也就是說擁有烘焙技能的露西雅是甜點師嗎?」
  「……我是這樣想的,不是嗎?」
  「我沒聽過這種職業……你鑑定一下露西雅的姓名和職業。」
  「咦……但是亞力哥吩咐我不能鑑定其他人。」
  「對方同意就可以吧,對吧,露西雅?」
  「……是啊,可以請你鑑定嗎?」
  「……啊,好。」
  鑑定他人是很失禮的行為,所以亞力總是千叮嚀萬囑咐「沒有他的許可,絕對不能任意鑑定」。就算亞力沒有囑咐,悠利前幾天搞出從屬裝備這一樁就已經被亞力臭罵一頓了。他很不想激怒亞力,爸爸是很凶的。
  但是就像海耳米娜所說的,只要雙方同意可能就不會被罵了。最重要的是露西雅凝視著悠利的眼神相當認真,她都這樣真心誠意地拜託了,他也是個難以說「不」的日本人。
  (總之我就先鑑定她們指定的欄位吧……)
  拜師擁有【魔眼】的亞力之後,悠利也學到了一些技巧,也就是鑑定的時候只篩選出自己需要的訊息。一般來說,鑑定者可以看到鑑定後的所有訊息,不過擁有【神之瞳】的悠利在鑑定之後,反而會因為看到太多而覺得痛苦,要處理海量的訊息是很麻煩的。
  而擁有【魔眼】技能的亞力也相同,擁有高階鑑定技能的人都會面臨相同的窘境,因此熟練技能的人可以調整自己要看的訊息量。他們不想看到不必要的訊息,徒增自己的疲倦。
  因此悠利在特訓後,應該說是在亞力告訴悠利訣竅後,他也能篩選訊息了。現在他只需要鑑定露西雅的姓名和職業,他集中精神讓自己不要接觸到其他的個人資訊,並凝視著露西雅。
  
  
  
  
  他很留意不去看其他訊息,所以只顯示出了這兩個欄位,但是悠利看了之後很納悶,一是因為他以為甜點師不是異世界的職業,二是因為露西雅他們明明不知道甜點師這種職業,在職業欄上卻寫得清清楚楚。這讓他一頭霧水。
  「……呃,露西雅姊,妳的職業是甜點師啊。」
  「咦?」
  「……悠利,你是說真的嗎?」
  「啊,嗯,真的,露西雅姊的職業就是甜點師喔。」
  「露西雅!妳明天就去教會給他們看!」
  「咦、咦咦……!」
  海耳米娜與露西雅的反應非常激烈,不同於傻頭傻腦的悠利。不過這也難怪,因為大家都認為露西雅沒有職業,而她竟然有餐飲類的職業;這也就代表她做的點心有可能會被公認為是『相關職業者做出來的東西』。
  為什麼會講到教會呢?因為教會有鑑定水晶可以用,用鑑定水晶可以看到個人資料。讓鑑定士鑑定只能聽到口頭的結果,鑑定水晶則會當場顯示出個人資料。如果是冒險者,公會卡上就會寫上職業;但若不是冒險者,而是一般人的話,想確認自己的個人資料就必須去教會付費使用鑑定水晶。一次費用是十戈爾朵,相當平價。
  「謝謝你,悠利,多虧有你!」
  「咦?呃,我其實搞不太懂這是什麼情況,不客氣?」
  「真是的!你都不懂!也就是說我們發現露西雅有一個餐飲類的職業啊!」
  「……嗯。」
  「意、思、就、是!露西雅的點心有可能得到更公允的評價!」
  「這樣真是不錯!」
  「……你的反射弧太長了吧……」
  海耳米娜按住自己的太陽穴低聲說,不過她知道對方是悠利,所以在所難免,而且她也知道悠利完全沒有惡意或其他意思。
  總而言之,他們經由悠利的鑑定知道甜點師這種職業的存在,也因此露西雅現在有一個職業了,海耳米娜覺得這根本是一種奇蹟。她會讓悠利見露西雅,只是想推銷美味的點心而已,萬萬沒想到會變成這樣的結果。
  「悠利,謝謝。」
  「……嗯,啊,露西雅姊,我可以再來一杯嗎?」
  「好,當然歡迎!」
  「……悠利,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悠利笑咪咪地加點之後,海耳米娜不滿地捏扯他的臉頰。雖然她不是很大力,但是悠利看到她擺明就在生氣的樣子依然一頭霧水,他困惑地皺起眉頭抗議「好通啊」。
  後來甜點師被認可為餐飲類的重要職業,露西雅的點心成為了下午茶時段的招牌。
  
      ◇◇◇
  
  「喔,這真是奢侈的煩惱呢。」
  「嗯,確實是這樣……」
  露西雅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她來到《深紅的山貓》的基地說有事想商量時,就連悠利也大吃了一驚。他本來以為會來找他的人只有哈洛斯和楠達波爾頓,沒想到這次是露西雅登場,海耳米娜還一直吵著問「伴手禮呢!?」。
  能幹又成熟的露西雅今天也帶了磅蛋糕來,不愧是露西雅。
  「沒想到人氣爆棚也是個煩惱啊……」
  「就是啊……」
  悠利和露西雅同時看向遠方。
  露西雅前幾天聽悠利說「既然有烘焙的技能,應該就是甜點師吧」,後來她也獲得了「甜點師」的職業,這件事的影響非常深遠。
  露西雅老家在經營《食之樂園》這個老傳統的大食堂,這間食堂一直都是以「名門望族」聞名,主打的路線也是「擁有廚師職業的人烹調出美味料理」;露西雅生在這個家族中,卻沒有烹飪的技能。
  不過希望各位不要誤會,露西雅和家人的關係很好;應該說露西雅得到了烘焙這種能夠別開生面的技能,而且她製作點心的手藝連家人都讚不絕口,再說這些點心相當美味,就算當作全套套餐中的餐後甜點賣也不會有人反彈。但是露西雅沒有職業,沒有職業的人所做的點心無法以高價賣出,這是受到長年傳統束縛的《食之樂園》所產生的煩惱。
  既然如此,他們也覺得露西雅乾脆離開家,去別家店做點心好了。但是《食之樂園》的名聲響亮,大家也都知道他們有一個么女叫露西雅,要是她離開家,不知道那些愛嚼舌根的人會講得多難聽;結果她就只能偷偷在午餐和晚餐之間的下午茶時段賣蛋糕套餐。
  她的父母和哥哥們都很不甘心,明明自己的寶貝女兒、可愛妹妹能做出這麼高級的點心,他們卻無法給她應有的對待,也無法大張旗鼓宣傳。他們知道露西雅得到了甜點師這個職業,也知道甜點師已經被證實就是餐飲類的職業後,覺得露西雅長年的委屈總算得到平反,於是立刻把她的點心當作餐後甜點來賣。
  結果她的點心被譽為其他店裡無法嚐到的極品而聲名大噪,客人紛紛說希望吃到更多。
  露西雅豁出去了,真的是豁出去了,她的家人也豁出去了,於是除了下午茶之外,午晚餐時間的甜點也都讓露西雅負責,她的點心就變得更廣為人知了。
  在爆紅的時候,她陸陸續續聽到一些建議,讓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很想達成客人的心願,卻心有餘而力不足,也因此她才會傷透腦筋。
  ──我還想再多吃一些這麼棒的甜點,但是我吃不完啊。
  ──我真的很想吃到每一種甜點,但是我的錢包和肚子都吃不消啊……
  他們講的不是減肥之類的問題,而是荷包和食量的極限。各位想想看,有人能夠一口氣吃好幾塊下午茶時段提供的盤裝蛋糕嗎?不管再怎麼硬塞,一般女生最多就只能吃兩、三塊,而且這已經算是很極限的情況了。
  更何況客人可以單點點心的時間只限於下午茶時段,午晚餐時間的點心會和其他料理全套一起賣,要不然就會本末倒置,使原本的餐點滯銷了。《食之樂園》終歸還是食堂,是讓客人吃正餐的地方。
  「客人想吃我的點心讓我很開心,我是真的很開心喔。」
  「是,我知道,看到客人吃得津津有味真的會很開心呢。」
  「對啊,可是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露西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已經以她的方式竭盡全力適應突如其來的環境變化了。在得到甜點師這個職業之前,世人都認為她無法站出檯面,除了有一部分如海耳米娜的老顧客非常喜愛她的點心,幾乎所有人都當她是『魯蛇』……其實她不是『魯蛇』而是『專業領域的天才』。
  她很希望能滿足客人的需求,但是她只會做點心,不知道要如何達成客人的心願。她煩惱煩惱著,最後來找讓自己拿到職業甜點師入場券的悠利身邊。
  她並不是希望悠利替她思考解決對策,她只是希望悠利能聽聽她吐苦水,順便來喘口氣。雖然他們只講過幾次話,但是露西雅被悠利溫和無害的氣質療癒了;結果不出她所料,悠利認真、仔細、靜靜地聽她訴苦,光是這樣就讓她緊繃的心輕鬆了許多。
  此時,悠利突然搥了搥掌心,像是想到什麼妙計一樣。
  霎時間,看著他們兩人的《深紅的山貓》隊員,都以難以言喻的表情看向悠利,像是在戒備什麼一樣。大家從過往的經驗都知道雖然悠利本人往往沒有惡意,但是他一說出某些話,就會讓事情的發展變得更莫名其妙,或者使事情一發不可收拾,這已經像是隊員之間的默契了……為什麼呢?
  「露西雅姊,妳要不要做甜點自助吧?」
  「……甜點、知主八?」
  「對,啊,所謂的自助吧是我家鄉的一種用餐方式,用餐有時間限制,只要付出規定的價錢,就可以在時間內吃到飽。」
  「有這種用餐方式喔?」
  「對,各式各樣的餐廳都會採用這個用餐方式喔,甜點店當然也有。」
  露西雅不懂「自助吧」這個未知的用餐方式,悠利繼續笑咪咪地對她說明。
  決定用餐時間,決定金額,排出甜點讓客人自由夾取,客人在時間內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只要多付錢,水以外的飲料也可以喝到飽,而且只有甜點很容易吃膩,所以可以提供一些輕食。
  這些地方悠利參考了記憶中的甜點自助吧,成本或收益還要請露西雅之後自行斟酌,悠利的提議是針對「希望能多吃露西雅的甜點」的客人以及「希望能夠盡量滿足客人要求」的露西雅,至於要不要採用就讓露西雅他們決定。
  「可是悠利弟弟啊,這樣還是沒辦法吃到很多甜點吧?」
  「妳可以縮小甜點的尺寸,把每種甜點都做成一口吃的大小。做起來可能很費工,不過這樣客人就能吃到很多種甜點了吧?」
  「……啊。」
  「而且你們基本上還是個一般的食堂,所以比如說你們可以每個月固定幾天的白天提供甜點自助之類的?這個部分妳可能就需要跟你家人商量了。」
  悠利歪著頭問:「這樣不行嗎?」露西雅聽得目瞪口呆,她很震驚,她對於悠利的提議真的真的很震驚。
  露西雅過去在做點心的時候,一心只想著要做一塊配茶喝的蛋糕,在做餐後甜點時也不例外。但悠利卻說稍大於一口吃的大小,也就是說,只要做成一口吃大小,客人就能享用到各式各樣的蛋糕了。在這個沒有「小點心」概念的世界裡,悠利的提議點燃了露西雅的甜點師魂。
  「悠利弟弟,採用自助吧還有什麼其他應該注意的地方嗎?」
  「嗯?應該還要準備適合配點心喝的飲料吧?紅茶雖然好喝,不過如果有果汁之類的話,小孩應該也會很喜歡。」
  「說得也是,那應該要多長的時間比較適合?你只要說你家鄉的情況就好了。」
  「大部分的店應該是一個半小時,這樣客人就能細細品味蛋糕,最後再喝杯茶了。」
  悠利邊回想邊回答露西雅的問題。一小時太短,兩時間又感覺太長,有些自助吧的店家會很闊綽地推出平日限定的不限時吃到飽方案,但是在異世界初次採用自助吧的話,時間既不能長到讓人吃膩,也不能短到讓人吃不過癮,長短之間很難拿捏。
  「還有,你剛剛說了輕食吧?自助吧會提供什麼輕食?」
  「我去過的店裡是提供義大利麵、麵包和湯。一直吃甜食很容易撐,所以我也會吃吃義大利麵、喝喝湯,清一清口中的味道。」
  「謝謝,總之我先把這個點子告訴爸爸他們,我可以再來找你商量嗎?」
  「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我很樂意。」
  「謝謝。」
  

  
  露西雅滿臉洋溢著希望離去,和來拜訪的時候判若兩人。悠利笑咪咪地看著她的背影離去,他很確定如果這個世界出現了甜點自助吧,而且做這些甜點的又是甜點師露西雅,他一定能吃到非常非常美味的甜點。
  ……悠利決定如果他們真的開始經營甜點自助吧,他一定要去共襄盛舉,一旁聽到他們對話的女生+甜食派布魯克也有志一同。
  過了一陣子之後,甜點自助吧開賣而且大獲好評,甜點自助吧就成了《食之樂園》每月舉辦兩次的重點活動了。
  
      ◇◇◇
  
  「哈洛斯先生,我全都要!」
  看到亢奮大喊的悠利讓哈洛斯相當困惑,不對,其他的隊員也都很困惑,畢竟他們看到了平常的悠利不會表現出的熱情。
  悠利手上拿著一個小罈子,他看到罈中物後便非常興奮。帶罈子來的是哈洛斯,要悠利看罈中物的也是哈洛斯,但是沒想到傻頭傻腦、悠悠哉哉的悠利會激動到這個地步,讓他大吃一驚。
  哈洛斯帶來《深紅的山貓》基地的東西,對於悠利之外的所有人都算是未知的食材:『味噌』。
  哈洛斯是行腳商人,同時也是個不斷四處奔波,開發出各種新商品的男人,應該說挖掘出不為人知的商品推廣給更多人是他的嗜好。他喜歡讓更多人展露笑顏,對於暢銷商品也非常敏銳,但不可思議的是他並不汲汲於利益,真是個古怪的商人。
  離題了。
  哈洛斯帶來的是味噌,而且是紅味噌,不過這一帶幾乎沒有人知道味噌是什麼,居民也都不知道味噌的用途。哈洛斯是受到商人同伴的苦苦哀求,才收下了這個庫存的味噌。
  他會拿來給悠利看純粹是出於好奇心,他認為悠利是在完全陌生的土地上成長,也許他會知道這是什麼,而且如果真的無人知曉,他還可以請亞力鑑定……對哈洛斯來說,《深紅的山貓》最近已經漸漸變成商品鑑定所了。
  「呃,悠利小弟知道這是什麼嗎?」
  「知道,在我家鄉這是與醬油並駕齊驅的常用調味料,我在這裡完全沒看到,還以為這一帶沒有呢。」
  「這是調味料嗎?」
  「是啊。」
  話說到這裡悠利才知道他們其實一直牛頭不對馬嘴,原來哈洛斯不知道味噌是什麼。但是不知道味噌是什麼的不只是哈洛斯,《深紅的山貓》隊員都不知道……亞力也嫌麻煩沒有鑑定,所以味噌對他們來說仍然是個謎樣的物體。
  「呃……味噌和醬油一樣原料都是大豆,這種調味料主要是用來做一種叫作味噌湯的湯品,味噌也可以用來做其他料理,不過一般都是加進湯裡打底調味。」
  「……嗯,說實在的,我很難想像用這個東西調味會煮出什麼樣的湯呢。」
  「那我就先來做吧,可以借我使用味噌嗎?」
  「喔喔,沒問題,拜託你了。」
  「好!」
  悠利回以燦爛的笑容,並抱著味噌罈跑去了廚房。因為味噌似乎是食物,所以他們是在飯廳討論的,隊員目送著悠利的背影……他們第一次看到這麼雀躍的悠利。
  悠利看到味噌之所以會如此興奮,是因為他已經漸漸吃膩西式的湯品了。這裡有醬油、有米、有梅子乾,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一直沒找到味噌。如果有味噌湯、米飯、梅子乾再加上玉子燒或烤魚的話,就是如假包換的和食了,他很想念和食。
  長年在國外生活就會很想吃日本料理,悠利的心情也相去不遠。不過畢竟這裡有米也有醬油,所以他還沒有戒斷症狀。只是對於吃慣了味噌湯的悠利來說,哈洛斯帶來的味噌實在值得倒屣相迎。
  「要加什麼配料呢~」
  悠利是熱愛烹飪的粉紅系男孩,他喜孜孜地看著冰箱裡的食材。每個家庭的味噌湯配料都不盡相同,也會因為當天的食材和心情而異。不過因為哈洛斯還在等他,所以他決定用比較快熟的配料,他會這麼想,顯然他還有這點體貼。
  
  他先從冰箱拿出瓶子準備開始。這個瓶裡裝的是水和昆布,平常他會從頭煮昆布高湯,不過剛好前一天晚上他先浸泡了昆布,讓自己臨時急需時能夠使用,今天他就會用上。他把瓶中的昆布慢慢地倒進鍋子裡並開火。
  「我就加洋蔥、金針菇和裙帶菜好了~」
  他把洋蔥剝皮、去心、切得細一些,接著撈出昆布,把洋蔥丟進鍋裡,然後他把金針菇切成細絲狀。切細都是為了讓食材更快熟。接著他拿出了生的裙帶菜切成一口大小,切完之後就直接把金針菇、生裙帶菜加進鍋裡。
  悠利趁在煮湯的時間尋找可以代替味噌網杓的東西。味噌網杓是必需品,至少對悠利來說讓味噌溶化一定要用味噌網杓。有些人會直接用湯杓攪拌讓味噌溶化,但是釘宮家都會用味噌網杓,剩下顆粒較大的部分不會攪進味噌湯裡。
  因為他們家總覺得大顆粒的口感不好,並沒有特別的深意,再者,用味噌網杓味噌更容易溶化。
  他東摸西摸尋找器具,找到一個把手很小的濾杓,姑且可以用來當替代品。悠利心想「希望推廣味噌的時候,也能一併推廣味噌網杓」,他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看著鍋子,洋蔥、金針菇和裙帶菜在滾滾沸騰的鍋子中舞動著。
  悠利確認食材都已經熟了之後就關火。加味噌時要關火,而且加入味噌後加熱也絕對不能加到沸騰,這些都是悠利媽媽教他的煮味噌湯鐵則……也稱不上是鐵則,應該說就是心得的意思。
  他先挖了一匙味噌。雖然他知道哈洛斯帶來的味噌是紅味噌,但是不知道實際上的鹽分濃度,因此他會酌量一點一點加進去……不知不覺中,見習生四人組已經站在悠利背後,詫異地看著他──這其實還滿常發生的,這個部分請各位就不要多問了。
  「大概就是這樣吧……」
  他以目測的方式加完味噌後嚐了嚐味道。他無視興致盎然的四人組,試過味道後又加了少許味噌。悠利太久沒煮味噌,總覺得自己的味覺似乎有點失準,而且這裡的味噌和他家裡用的味道略有不同。
  無論如何,一鍋簡單的味噌湯已經大功告成。悠利心滿意足地笑了笑,把味噌湯盛到碗裡端了出來。他先端了三碗,讓自己、哈洛斯和亞力喝。
  「剩下的你們可以試試味道,不要吵架喔~」
  「「「「好!」」」」
  「不可以吵架喔。」
  「「「「好啦!」」」」
  四人組乖乖地回答了再三叮嚀的悠利。雖然是未知的食材,雖然是陌生顏色的湯,但是他們根本不在乎。味噌湯美味的香氣就是正義,這就是他們的答案,別小看萬年飢餓兒童集團。
  「哈洛斯先生久等了,這就是味噌湯,我用的配料是洋蔥、金針菇和裙帶菜,不過味噌湯的配料還有很多種,這只是其中一種。」
  「謝謝……我開動了。」
  「……我也有嗎?」
  「對……因為亞力哥應該不想淌入那邊的爭奪戰吧?」
  「………不想。」
  亞力輕聲說,因為戰隊隊員就在他背後搶奪味噌湯。亞力抱頭呻吟「那些傢伙真是的」,哈洛斯苦笑,悠利也笑得有點傷腦筋。這群隊員對美食完全沒有抵抗力,甚至差點要上演不仁不義的搶奪戰……不過悠利已經囑咐過不可以吵架了,所以沒有意外的話,他們應該會心平氣和地分食味噌湯。
  哈洛斯轉換心情,拿起容器輕輕放到嘴邊。他喝了一口味噌湯後就瞠目結舌,這是未知的味道,哈洛斯也沒吃過味噌,所以味噌湯的味道對他來說當然很陌生。
  不過……
  「……沒想到味道這麼溫和,雖然確實有個味道存在,餘韻卻很清爽。」
  「味噌本來就是大豆,而且味噌可以直接吃,還可以當炒菜的調味料,不過我最愛的還是味噌湯。」
  「……悠利。」
  「是,怎麼了,亞力哥。」
  亞力在哈洛斯身邊喝味噌湯,他看著碗中少了一半的湯並輕輕呼喚悠利。悠利直接回答之後,亞力表情略有不悅地看著悠利。光頭+眼罩男子露出這種表情其實很嚇人,但悠利已經習慣了,所以他完全不在意。
  接著亞力開口了:
  「我想吃飯。」
  悠利聽到亞力板著臉說出來的話不停眨眼睛,哈洛斯則是大吃一驚,又喝了一口味噌湯,並且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而且是非常用力地點頭。
  其實亞力本來就喜歡梅子乾,平常也會吃飯配梅子乾,也就是說他的味覺很接近日本人。既然如此,亞力喝了味噌湯後第一個會想到的肯定就是「我想吃飯」,悠利也很明白這種感覺。
  「就是啊,味噌湯通常是吃飯的時候會喝的。」
  「反過來說,味噌湯和麵包應該不搭吧?」
  「這個嘛……雖然我身邊也有人喝味噌湯會配麵包,不過算是少數呢。」
  味噌湯最配的果然是飯,應該啦。
  哈洛斯喝著湯點頭如搗蒜,他把味噌湯喝得一乾二淨後衝著悠利笑,他的笑容真的是爽朗到可以用萬里無雲來形容。
  「悠利小弟,我會定期進貨味噌,在賣的時候有些事可以麻煩你幫忙嗎?」
  「什麼?」
  「我想在店裡發放味噌湯,這樣就能讓客人知道如何使用味噌了。」
  「啊,是試吃推廣的行銷吧?」
  「對……所以你可以幫忙煮味噌湯嗎?」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很樂意!」
  悠利回答時眼睛閃閃發光……雖然哈洛斯只單純說要請悠利幫忙,不過悠利會興致勃勃是因為哈洛斯說會定期進貨;也就是說只要去哈洛斯的店裡,就能買到味噌,這對悠利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事。
  而且如果味噌暢銷的話,也許就可以請人製作味噌網杓。悠利心想「關於這些事,之後就找哈洛斯商量吧」。這種味噌殘留的顆粒其實滿多的,雖然味噌顆粒別有一番風味,不過悠利還是想要用味噌網杓。
  後來味噌湯的試吃推廣活動也是人聲鼎沸,新的調味料──味噌,就在王都特拉海倫正式亮相了。
  
      ◇◇◇
  
  咕嚕嚕嚕。
  聽到突如其來的咕嚕聲,大家都停下手邊的工作。而且咕嚕聲不只一個人發出,感覺就像是在合唱一樣。悠利回過頭一看,發現這群肚子咕嚕咕嚕叫的人都心虛地看向遠方。
  「……咦?你們午餐吃了那麼多,現在就餓了嗎?」
  悠利歪著頭問他們,他們撇開了視線一陣子,但是很快就死了心點頭承認。肚子咕嚕咕嚕叫的是屋魯格斯、卡米爾、雅克再加上一個克雷修。馬可和悠利一起看到飢餓兒童集團這種反應後,看向彼此聳聳肩。馬可的消耗率表現良好,不容易肚子餓……不過他的原則是「能吃就要吃」,所以若現在端出食物來,他肯定會和飢餓兒童集團一起開吃。
  其實他們會肚子餓有一半要歸咎於悠利。
  今天風和日麗,悠利認為這是洗曬衣物的黃道吉日,因此卯足了全力,他不只洗了該洗的衣物,還想把全基地的床鋪拿出去曬,所以他動員了所有見習生大洗特洗了一番。克雷修剛好今天沒有當班,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悠利就這樣度過了相當愉快的半天。
  既然曬了床舖,當然就要一併清理平常鋪著床鋪的地方,於是他們上午就分成清洗組和晾曬組,午餐過後所有人一起打掃撤走了床鋪的房間。在掃除時用到了平常不會用到的肌肉,難免會讓這群少年疲憊,他們才會在活動筋骨後覺得飢腸轆轆。
  「真是敗給你們了……今天本來就沒有打算要喝下午茶,所以沒有點心吃喔。總之我去廚房做點什麼來,我需要一個人幫忙。」
  「那我來,我今天負責煮菜。」
  「嗯,那我和卡米爾去準備吃的,你們就趁現在去收曬好的床舖吧。」
  「「「「好!!」」」」
  他們的應答聲直爽率性且中氣十足,簡直是楷模等級,應答完之後,克雷修帶頭與其他少年一起跑步離開。悠利目送他們離去後看了看身旁的卡米爾,兩人一起走到廚房。卡米爾的腳步彷彿很輕快,他本人似乎很興高采烈,但是悠利渾然不覺。
  悠利已經擄獲了所有見習生的胃,應該說《深紅的山貓》所有隊員的胃幾乎都被他擄獲了。卡米爾喜愛悠利的美味料理,已經到了對悠利唯命是從的程度,不過他能夠表現得面不改色,所以旁人會覺得他難以捉摸;此外,他只要發現看起來美味的食材,就會買下來胡攪蠻求悠利做菜,所以他其實既精明又難纏。
  因此卡米爾非常期待悠利接下來要做的東西。
  「要是花太多時間做,大家應該會很不耐煩,我們就來做馬鈴薯的法式薄餅好了。」
  「法是薄兵?」
  「法式薄餅本來是用叫蕎麥粉的粉做出來的,不過它本來就是指圓而薄的東西,所以用其他食材做出來也可以叫『什麼什麼法式薄餅』。」
  悠利從冰箱中取出大量的馬鈴薯,同時笑咪咪地說明。
  沒錯,法式薄餅本來是用蕎麥粉做的,也有人說這就是可麗餅的原型。不過可麗餅是一種點心,法式薄餅卻會放上肉類、魚類、蔬菜、蛋,算是一道配菜;而且後來除了蕎麥粉,還衍生出各種食材做成的薄餅。
  悠利做的馬鈴薯法式薄餅會把馬鈴薯切成細絲狀。馬鈴薯一般來說可以搗成泥或者切成細絲,不過悠利在自家中做的時候,他都是用削片器把馬鈴薯刨成細絲狀,這就是家常菜,難以強求……用馬鈴薯泥做的薄餅也很好吃,只是馬鈴薯泥會大量出水,要是煎得不好,可能會無法翻面。
  「總之我來削皮,卡米爾用削片器削成細絲吧。」
  「好。」
  悠利以卡米爾的兩倍速一圈一圈削皮,一旁的卡米爾翻東翻西拿出了削片器。這個削片器與盛裝容器是一組的,它的模樣與悠利記憶中的廚具如出一轍。
  ……這還用說?這個削片器是悠利經哈洛斯協商,最後請廚具職人做出來的試做品。
  這裡有類似刨絲器的器具卻沒有削片器,現在他手邊的是削絲型與削薄片型,只要調整刀片寬度,就能做出各種類型的削片器。哈洛斯驚呼這是家庭大革命,悠利卻只是想要便於自己使用的工具而已,所以雖然哈洛斯一直在說靈感費什麼的,悠利依然置身事外。悠利的存款本來就因為美乃滋食譜和大腸圈專利(零成本)而無限成長了,他才不想插手什麼麻煩的利權問題。
  而類似刨絲器的器具又是用在什麼地方呢?就是刨起司,悠利也想請職人做適合刨蘿蔔和山藥的刨絲器,蘿蔔泥和山藥泥都是他的最愛,所以他很需要這些器具。
  ……悠利基本上會希望所有人都吃到美食,不過他也會做些自己想吃的東西。他看到食材覺得想吃什麼料理就會動手做,做出來之後大家也剛好都喜歡、都說好吃,真的是難能可貴。
  「悠利,這些可以放進備料盆嗎?」
  「嗯,全都放進去吧。」
  「好。」
  削完一顆顆馬鈴薯的悠利讓卡米爾削馬鈴薯絲,並拿出了平底鍋。悠利在熱好的平底鍋中加了油,接著抓了一把馬鈴薯絲丟進鍋裡。他用指尖把馬鈴薯撥開攤平,且注意不要碰到鍋子,接著就暫時先等馬鈴薯煎熟。
  趁這個時間,悠利拿出了胡椒和起司。起司不是塊狀的,而是悠利事先就薄切備用的起司片。他們早上比較忙亂的時候,一片片薄切也是多一個麻煩,能事先準備的就先準備,絕對是有利無弊。
  悠利看到馬鈴薯邊緣泛白,知道馬鈴薯已經熟了之後,他拿鍋鏟把薄餅翻面。馬鈴薯的澱粉會連接在一起,不需要額外再加什麼粉讓馬鈴薯黏在一起,相當方便。悠利在翻面後隨即俐落地撒上胡椒,並在馬鈴薯上鋪了滿滿一層的起司薄片,再來只要等起司融得差不多、馬鈴薯也都熟了之後就大功告成。
  悠利先煎的這片是要拿來試吃的。他把煎好的薄餅夾進自己的碟子,和卡米爾各分一半……負責做菜的好處之一就是試吃,負責這個工作的人可以捷足先登,先其他人一步品嚐美食,實在是個很棒的工作。
  「剛煎好的起司要融不融的,果然很好吃呢。」
  「……」
  「卡米爾?」
  悠利叉了一塊薄餅細細咀嚼,一邊玩牽絲的起司,一邊享用有嚼勁的馬鈴薯。悠利看卡米爾沒有回應、不發一語,感到很困惑;於是叫了卡米爾的名字並往旁邊一看,發現他在默默吃著馬鈴薯法式薄餅。他應該是在細細品嚐薄餅的滋味,看他極其專注的樣子,悠利都不敢再叫他了。
  悠利覺得卡米爾大概是吃得很滿意,所以他盡速吃完了自己的份,接著全神貫注把剩下的食材煎好。如果有鐵板,就能一次煎很多薄餅,但是要準備鐵板很麻煩,因此悠利在爐子上擺了兩個平底鍋,一鍋放三個手掌大的薄餅,每輪就會煎六片。煎薄餅沒有什麼複雜的工程,所以他才決定土法煉鋼。
  ……薄餅只有手掌大,悠利不用想也知道他們每個人都會吃好幾片。
  他們收拾完床舖後湧入飯廳。悠利不荒不忙地把煎好的薄餅盛進盤子裡,遞給每一個人。悠利削完皮的馬鈴薯還沒處理完,於是卡米爾專心致志地繼續刨……不管他刨得再多,馬鈴薯絲還是會急速消失,真是太可怕了。
  馬鈴薯在空氣中容易氧化變色,外相看起來會比較差,不過只要下鍋煎就不是問題了。因此悠利和卡米爾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兩人不斷削馬鈴薯、不斷煎薄餅。煎到一半的時候,起司薄片也消耗殆盡了,所以悠利又抽空去切起司。
  「悠利,我還要!」
  「我也是!」
  「我也是!」
  「好好好,我現在就煎,你們照順序來。還有,不可以吃到連晚餐都吃不下喔~」
  「「「好!」」」
  大家真的都很喜歡起司馬鈴薯法式薄餅,讓薄餅消耗的速度飛快。對味道相當挑剔的馬可甚至提出老饕般的要求,希望胡椒少加一點,還聲明「胡椒味道太重會蓋過起司」。這類的要求屬於個人偏好,悠利也二話不說照他說的做。
  忙著刨馬鈴薯的卡米爾怕自己吃不到薄餅,大喊著「誰來跟我交換啦!是說不要把我的份也吃了!」,但是不用想也知道飢餓兒童集團都不予理會。不過悠利也料想到會有這種情況,所以預留了些食材沒有全數煎完。只是薄餅消耗量實在太大,卡米爾看了難免會不安。
  他們吃到一半,亞力和傑克也來到飯廳說肚子有點餓,因此他們也吃了馬鈴薯法式薄餅。亞力偏好胡椒增量,傑克偏好不加胡椒、起司少量。傑克的口味很清淡,他頗愛馬鈴薯煎過後的甜味,以及起司淡淡的鹽味。
  其實馬鈴薯法式薄餅還有很多種,比如說拌培根薄片來煎,或者像這次在鋪上一層起司後擠美乃滋吃,但是這些事要是說出來想必會引起騷動,所以悠利還是保持沉默。他的判斷非常明智。
  後來馬鈴薯法式薄餅這種東西被傳了出去,許多人千拜託萬拜託悠利傳授食譜,悠利也傻傻地全盤托出,讓哈洛斯頭痛地想為什麼悠利不去申請食譜專利,但是對這件事認真就輸了。
  
  
  
  閒聊二 午睡的吊床
  
  「…………所以呢?」
  亞力在頭上被打出腫包的少年們面前雙手扠腰、雙腳大開,他們的腫包是亞力打出來的。有一排人乖乖跪坐在亞力面前,除了見習生四人組之外,還有悠利和克雷修,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連傑克也在跪坐之列。另外,蕾萊本來覺得事不關己想溜之大吉,結果她被亞力揪住了後領,躺倒在他腳邊……基本上如果是與悠利有關的亂子,固定都會有見習生+克雷修與蕾萊,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傑克也在場。
  總之沒有任何人膽敢違逆發飆的亞力,他無聲等待他們說明原委,但沒人要回答。正確來說,應該是他們在猶豫到底該由誰來解釋。一般來說,這種時候是由年長者代表回答,然而傑克根本派不上用場,第二年長的蕾萊又倒在亞力腳邊,無法回答,這下就該由克雷修說了吧。
  他們沒有交談就得出了這個結論。克雷修跪坐著抬頭看怒火中燒的亞力並開口說……不過他總覺得說明緣由之後,亞力應該又會大發雷霆。
  「悠利教我們在庭院裡做了叫作吊床的寢具,結果大家就在吵著誰要先用。」
  他盡可能簡明扼要地說明,大家也覺得他統整得算是很好了,這可是讓亞力暴怒到出手打出腫包的大騷動,克雷修已經統整地相當完整了;但是會這樣想的只有被罵的他們,怒氣沖沖的亞力聽了說明,反而更不高興了。
  「你們到底是怎麼搞才會搞成這樣?還有悠利!你又做了什麼『好事』!」
  「對不起。」
  「那個『掉傳』到底是什麼?」
  「就是吊在那兩棵樹之間的寢具。」
  亞力一吼悠利,他就老實地道了歉,悠利會承認自己的錯誤並且立刻道歉,這是他的優點。悠利說的地方有張吊床在風中搖曳,吊床用的那片布大約可以躺一個人,布條兩端綁了幾條繩子,繩子集結成一束纏繞在樹幹上。
  悠利會製作吊床,是因為基地裡閒置的掉落道具。
  《深紅的山貓》的隊員每天都會去闖各地的地下城、打倒草原上的魔物,從事各種冒險者的活動。他們當然也會接受公會的委託,有些得到手但暫時用不到的掉落道具,他們會將之收進倉庫裡;當有人因某些委託需要這些道具時,便可以自由取用。
  基本上自己用的東西都應該要自己取得,不過如果是緊急的委託,他們都可以從倉庫拿取,所以倉庫中也有一些無人使用的閒置繩子。
  這些繩子是用「絲綢狼蛛」這種魔物的吐絲製作的。絲綢狼蛛並不是特別強的魔物,但牠吐的絲名副其實是絲綢般高級的絲線;重點就是這個絲線,絲線的外觀和觸感都與絲綢如出一轍,韌性卻驚為天人。光是細細一條絹絲就能夠支撐一個孩童的重量。
  用絲綢狼蛛強韌無比的絲線做出的繩子被閒置在倉庫裡。某一段期間,隊員大量捕獲了絲綢狼蛛,當時留下了這些絲線,而且大家為了學習製作繩子的方法,所以就一起動手做,然而做出來的繩子卻無處可用。
  ……悠利看到了強韌的繩子,也看到恰好在場的強韌的布,但是如果他沒有說「這個可以做吊床耶」,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
  隊員都不知道吊床是什麼,所以他們當然先問了悠利,悠利也如實回答。今天涼風徐徐,讓人感覺春光明媚,也是適合午睡的大好日子,因此大家聽得很入迷,也沒道理不入迷。
  悠利在布條兩端縫上金屬環,讓繩子可以穿過去,同一時間其他人則是將繩子切成等長……一般來說悠利的工作會更花時間,不過多虧他有50等的縫紉技能,所以他縫的速度飛快,最後雙方幾乎同時完成。
  見習生們興高采烈地把吊床兩端的繩子綁到庭院的樹上,大家一起把吊床調整到適合上下床的高度後,就從體重最輕的嬌小馬可率先挑戰,馬可躺過確認吊床已經固定好不會脫落後,他們就輪流試躺。
  躺在吊床上有種說不出的舒適感,隨風搖曳之中,睡意彷彿也一起襲來,結果在大家躺過一輪後就引發騷動了。克雷修和蕾萊發現悠利與見習生在玩,所以也一起加入,他們都很中意這個吊床,幾個人開始上演吊床爭奪戰。
  如果只有這樣也就罷了,殊不知傑克還莫名其妙跟著亂入。傑克平常是隻書蟲,幾乎足不出房,大家看到他出現都目瞪口呆。傑克在這個時候專注地觀察吊床,確認了材質與躺起來的感覺之後……就開始在上面振筆疾書吊床的相關資訊。
  大家發現傑克打開了某個開關,慌慌張張地想把他拉下吊床。傑克一旦開始寫東西,通常怎麼叫都叫不動,要是讓他一直霸占吊床,他們就不能躺吊床了。
  結果他們開始大吵大鬧,正好路過的亞力見狀,給他們每人一個腫包,這就是事情經過。
  「……也就是說罪魁禍首是你啊,傑克?」
  「……」
  「你有在聽嗎!放下筆!」
  「……」
  「我叫你聽話,傑克。」
  「……!?好痛,好痛啊,亞力!等等,我的頭、頭要裂了……!」
  

  
  傑克太過專注,完全沒聽進亞力說的話,於是亞力一手抓住他的頭,還發出了吱吱吱的聲音,但是完全沒有人要替他說話。不管怎麼說錯都在傑克,亞力都大發雷霆了,他還興致盎然地振筆疾書,根本就是欠罵。應該說,大家覺得「這個人依然是個廢到掉渣的大人」……不過大家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傑克廢渣的地方。
  「要不是你打擾他們,他們也還算挺安分的啊。」
  「可是,亞力,這個吊床很厲害耶!」
  「我不是在說這個!你幹麼去打擾這群小鬼啊,你是大人了吧混蛋!」
  「我沒有打擾他們啊。」
  「「「「「你有!!」」」」」
  被訓話的傑克本來想大力推薦吊床的厲害之處,卻換來亞力更憤怒的斥責;但是他歪了歪頭,完全不明白被斥責的原因。於是所有跪坐的隊員,以及從亞力手中解放加入跪坐行列的蕾萊一同對傑克怒吼,義憤填膺,異口同聲。雖然傑克可能沒有惡意,可是吊床被霸佔的他們覺得根本是被擺了一道,而且這場騷動還惹得亞力勃然大怒,說來說去都還是傑克的錯。
  「……總之這個蠢蛋我帶走了,你們可不要吵架了。」
  「「「「「「是!」」」」」」
  「還有,悠利待會過來簡單說明吊床是什麼玩意兒。」
  「……什麼?」
  「……傑克會這樣一直寫,應該是打算要提交到什麼地方去,你要負責到底。」
  「……好喔?」
  悠利姑且先乖乖地允諾了,但是他完全不曉得這是什麼意思。悠利看著傑克因為吊床非常興奮,寫了很多東西──這個部分他聽得懂;而傑克的職業是學者,他寫的東西可能是要提交到什麼地方──這個部分他也聽得懂;但是悠利完全不明白這件事為什麼和自己有關係,為什麼自己必須負責到底。
  其實亞力只是希望悠利確認傑克寫的吊床做法與基本用途。傑克是傑出的學者,但他擁有熱忱一旦突破臨界點就會開始暴走的個性;亞力覺得必須讓悠利確認傑克暴走後寫出的內容,與悠利本來知道的吊床有沒有落差……他會這麼打算,主要是不希望讓奇怪的文章流傳於世。
  「那你們就輪流用吧。」
  亞力和傑克離開後,悠利轉換心情對大家說。大家都歡天喜地聚到吊床旁邊,每個人輪流享受幾分鐘的悠閒時光。其實他們也不是想要睡午覺,只是涼風徐徐,搖搖晃晃躺在吊床上實在是無比舒適……他們變成了在遊樂園聚集到新遊樂設施的小孩。
  大家圍繞在吊床旁的時候,悠利默默地繼續把金屬環縫到布條兩端。縫到一半,眼尖的雅克也跑來,幫忙把繩子切成等長。既然布條還有剩,悠利打算再做一張吊床,畢竟輪流躺會等很久,多做一個應該會更便利。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個基地裡不需要吊床這種東西,但是吊床依然是讓他們在風和日麗的午後庭院中睡午覺的夢幻道具。下雨天雖然不能用,但是像今天這種好天氣,就算吊床引發了搶奪戰也不足為奇。
  悠利順利完成的第二個吊床也掛在庭院裡,大家都輪流跑來躺,在晚餐時間前享受了一段悠閒時光;外出歸來的隊員也一同加入,吊床附近相當熱鬧。
  後來有達官顯要聽說了傑克提出的報告書+悠利說明的製作方法,結果吊床就成為量產的旅行寢具商品了,不過傑克和悠利可能本來就對商品化毫無興趣,所以完全沒有涉入這些事。


  第三章 未成年不能喝酒
  
  某一天的清晨,悠利站在飯鍋前待命。
  他已經拿好了一個比較深的飯碗與一支飯匙,準備非常周全。他絕對會搶在飯鍋傳出一丁點「飯煮好了喔!」的訊息時,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開飯鍋、攪拌米飯、把飯盛進碗裡。
  此外,廚房調理台上還放了一碗打散的蛋,蛋黃和蛋白沒有完全打勻,留有不多不少的蛋白,而且已經拌好了醬油。悠利的準備實在太周全了。
  剛出爐的白飯與醬油蛋液,而且這顆蛋才送到沒多久,是顆剛剛生出來的蛋,超級新鮮。這兩樣東西加在一起會變成什麼呢?沒錯,就是能夠簡單嚐到兩者好滋味的料理:生蛋蓋飯。
  悠利突然非常想吃生蛋蓋飯,所以他一大早偷偷地準備了自己的份。
  《深紅的山貓》的早餐原則上都是吃麵包,悠利並不討厭麵包,也不是說早餐非吃和食不可。但是他收到的是新鮮的雞蛋,而且他知道這是一生出來就送來的雞蛋,此時他實在無法抵擋生蛋蓋飯的誘惑,畢竟他骨子裡還是個日本人。
  不過悠利明白隊員今天要辛苦工作一整天,生蛋蓋飯不適合當作他們的早餐,所以他只備了自己的份,其他隊員吃的麵包他已經另外準備好了。
  可能有人會說「既然如此也不急於現在吃吧」。不過悠利就是想在早上吃生蛋蓋飯,他心中有根深蒂固的觀念──生蛋蓋飯就是要早餐吃。為此他比平常更早起,用飯鍋煮了少量的飯……希望各位不要問「你有需要做到這個地步嗎」,人類可以為了想吃的東西而努力……至少日本人應該是啦。
  就在這個時候,飯鍋發出了「飯煮好了!快攪我!快攪我!」的訊息,悠利立刻打開鍋蓋攪拌並直接把飯盛進碗裡。今天吃的是生蛋蓋飯,所以不需要盛太多飯,但又不能盛太少,要拿捏好蛋液與米飯的量。
  接著他把醬油蛋液畫圈淋在飯上,滑嫩嫩的蛋液就這樣蓋在白飯上。飯是剛煮好的,所以某部分的蛋液遇熱凝固,這種半生不熟的地方感覺也很美味。淋完蛋液後,悠利凝視著碗──剛出爐的米飯蒸氣騰騰,醬油蛋液滲透一顆顆飯粒,而且蛋還是剛生出來的,要是這樣還不好吃,肯定是騙人的。
  「我開動了。」
  他雙手合十,比平常更煞有其事地低聲說完後輕輕拿起碗和筷子,無論如何先吃一口再說。他挖了一口沾了滑嫩雞蛋的米飯送進口中。剛起鍋熱騰騰的飯、濃郁的雞蛋與醬油的鮮味融合,滿嘴盡是好滋味。在悠利把飯送進口中的霎那,他的表情就融化了,很久沒吃到這種平民小吃了,實在是很美味。
  生蛋蓋飯做法簡單,卻會因食材的味道而有優劣之分。這顆蛋真的很好吃,養雞人家可能真的是悉心照料母雞,讓雞蛋本身的味道濃郁且有層次。他在把蛋打散時也覺得蛋黃非常有彈性。一顆濃縮了美味精華的蛋,再配上剛煮好的白飯,肯定很好吃。
  「嗯,好好吃。」
  悠利獨自沉浸在幸福之中。負責做菜的人本來就會在大家來飯廳之前先吃早餐,因為隊員進飯廳後他們就會開始忙碌。因此悠利這樣獨享早餐,其實也不是什麼壞事……只是……
  「……悠利,你在做什麼?」
  只是他把今天另一個負責做菜的屋魯格斯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悠利口中塞滿了生蛋蓋飯,他只能歪著頭轉過身來。出現在他眼前的果然就是屋魯格斯,屋魯格斯看到比預定時間更早到的悠利皺起眉頭,同時也看向他小心翼翼捧著的碗。
  悠利注意到屋魯格斯的視線後更加小心翼翼地護住自己的碗,他口中還有飯,所以他默不吭聲,但是從他的行為和表情可以很明顯看出他在表達「這是我的,我不會給你!」。悠利很少採取這種行動,讓屋魯格斯看了不斷眨眼。
  「我是沒打算要跟你搶啦,你在吃什麼?」
  「森蛋蓋換。」
  「……你吃完再說就好。」
  悠利對傻眼的屋魯格斯點點頭後,先咀嚼自己口中的飯。他品嚐、細細品嚐後仔細咀嚼才吞嚥,不然實在太浪費了,因為他自認生蛋蓋飯就是要用來品嚐雞蛋與米飯的好滋味。
  悠利把口中的飯先咀嚼完畢後,他將碗放在調理台上,重新看向屋魯格斯……說實話他還想慢慢品味熱呼呼的生蛋蓋飯,但是再吃下去想必會激怒屋魯格斯。
  「我吃的是生蛋蓋飯喔,這個料理就是把打散的蛋淋到白飯上一起吃。」
  「……嗄?那也是料理嗎?」
  「是料理啊。」
  屋魯格斯聽了生蛋蓋飯的做法,覺得簡單到不像是一道料理,所以反射性提出他的疑問。但是悠利卻板起臉來斬釘截鐵地回答,他對於生蛋蓋飯是料理這件事深信不疑。正因為做法簡單,他深信這是道不以廚藝而是以食材味道定生死的料理。
  ……悠利許久沒吃到生蛋蓋飯,而且還是剛煮好的飯與剛生出來的蛋,所以悠利的情緒反應有點怪。咦?平常也很怪?……你在說什麼?
  「好吃嗎?」
  「雞蛋很好吃,所以會很好吃喔。」
  「……」
  「飯鍋裡還有些飯,如果你想吃的話要不要就把這個當早餐?」
  「好。」
  哪怕是未知的料理,哪怕做法簡單到不像是料理,有人在自己面前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也會想吃。這是人之常情,所以屋魯格斯的決定下得飛快……屋魯格斯其實是個小少爺,他在小康家庭中長大,所以他根本沒吃過這種感覺很偷懶的平民料理。
  屋魯格斯正打算要盛飯時,悠利抓住他的手制止了他,悠利認為盛飯之前要先準備好雞蛋。每個人可能都有自己做生蛋蓋飯的堅持,悠利的做法是事先把蛋打散加入醬油,不過有的人會把蛋淋在飯上後再加醬油。
  悠利這個做法是想讓醬油的味道與雞蛋均勻混合,也可以避免醬油直接沾到米飯,他覺得「只沾到醬油的米飯太鹹了,我不想吃」、「我想吃的並不是這個」。
  「你要先打一顆蛋、打散、加入醬油調味再盛飯。」
  「好、好喔。」
  「飯也不能盛太多,最後淋上蛋液就完成了。」
  「……我知道了。」
  悠利莫名認真地說明,讓屋魯格斯也認真地應答。悠利看到屋魯格斯備好蛋液後就回去繼續吃他的生蛋蓋飯了。飯還熱呼呼的,所以真的很好吃,好吃得不得了;若要說還有什麼願望的話,就是他想要加些柴魚片,可恨的是王都沒有賣。悠利心想也許海港城市會賣,下次要問問哈洛斯先生。
  要是能買到柴魚片,以後就可以拿來為各種料理添加畫龍點睛的一味,比如說燙拌葉菜類的小菜只要加上柴魚片感覺就會很好吃。而且柴魚片原本就是魚類,所以營養相當豐富。要是能找到適合煮高湯的柴魚片,就可以煮出美味清爽的柴魚高湯……悠利的夢想無限擴張。
  在悠利神遊物外時,屋魯格斯在他一旁挑戰未知的味道──生蛋蓋飯。他知道加太多醬油會過鹹,所以只加了適量,悠利剛剛提醒過飯量,他飯也少盛了一些……身為萬年飢餓兒童集團成員的他雖然很想多盛一些飯,但是悠利一本正經地說「這樣不好吃喔」,他也不得不從。大不了就再吃一碗……不過剩下的飯也不多了。
  屋魯格斯不太會用筷子,因此他用湯匙挖了一口生蛋蓋飯……筷子和刀叉湯匙組在這個世界都很普遍,不過每個階級的人慣用的餐具不盡相同。小康階層主要都是用刀叉湯匙組,其他階層的人常用筷子和湯匙,王宮貴族或達官顯要則是兩者都擅長。
  因此不擅長用筷子的屋魯格斯就用湯匙來吃。這次吃的是未知的食物,所以他只先挖了一點而已,但是放入口中後米飯香、雞蛋香和醬油香瞬間擴散,他細細品嚐後震驚地低聲說:
  「……好吃。」
  這句話就是真理。生蛋蓋飯既不費工也不費時,不過是把蛋液淋在飯上而已,屋魯格斯不懂為什麼可以這麼好吃,但是他甚至覺得這個味道很危險。他的湯匙停不下來,一口接著又一口吃,這個味道莫名讓他上癮。
  屋魯格斯喀喀喀扒著飯,這時悠利早已享用完生蛋蓋飯,現在在他身旁喝熱茶,今天的茶是焙茶。煎茶不好泡,而且大家都嫌棄煎茶苦,所以他才會泡焙茶。儘管悠利告訴大家焙茶和煎茶本來是同種茶葉,但是八成的人還是不願意相信,讓他很不解。
  「……悠利。」
  「禁止加飯。」
  「為什麼!?」
  屋魯格斯本來想要再吃一碗,悠利卻笑咪咪地制止他,讓他下意識發出慘叫聲;不過他想到現在是一大早,立刻就閉上了嘴巴。
  悠利爽快地對屋魯格斯說:
  「因為加飯就代表你要再吃一顆蛋吧?一早就吃兩顆蛋的話,你今天就不能再吃蛋了。」
  「嗄?」
  「蛋的營養價值很高,但是吃太多我覺得不好啊~雖然每個人體質都不同也會有差啦。還有,我午餐、晚餐都想用蛋,而且做點心的時候我本來就會用,所以到此為止。」
  「太蠻橫了!」
  「才不是,我是為你的健康著想啊。」
  屋魯格斯低聲罵了一句「可惡」,卻無法忤逆悠利。他知道一旦忤逆悠利,以後的飲食生活就會苦不堪言。儘管如此,他還是覺得生蛋蓋飯太好吃了,於是依依不捨地看著飯鍋……看來簡單的平民餐,很合小少爺的胃口。
  後來,時不時就會有人目擊到其他見習生和悠利在早餐時一起吃生蛋蓋飯。
  
      ◇◇◇
  
  「你在做什麼?」
  「「「「……!?」」」」
  一聽到悠利的聲音,剛好也在場的隊員全都全身僵硬,因為悠利的語氣莫名冰冷,不像平常一樣傻裡傻氣的。大家都沒看過這個少年發脾氣,聽到這道充滿怒氣的聲音,令他們吃驚地回過頭。
  果不其然,他們看到悠利蹙著眉頭,看起來心情其差無比,不知道是不是對什麼有所不滿。但是悠利注意到大家回頭時,又衝著他們露出平常笑咪咪的表情……真是莫名可怕。
  「我問你,你、們、在、做、什、麼?」
  果然非常可怕。
  應該說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悠利氣成這樣,所以他們的表情都很僵硬,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完全不知道悠利在氣什麼。原因不明的怒氣是最可怕的,因為沒有人知道是誰踩到了他的地雷。
  「……沒什麼,就是開喝酒趴啊。」
  巴魯羅伊姑且答了悠利的話。蠢狼的神經很大條,前幾天他離開前才引發了大騷動,這次他又帶了各種伴手禮回來享用悠利的美食了。負責監視他的愛爾雪朵當然也與他同行,不過她現在在與女生一起泡澡,巴魯羅伊就處於「無政府狀態」。
  就是因為巴魯羅伊在無政府狀態時會捅出簍子,所以他才會是匹蠢狼……這裡為了狼獸人的名譽要聲明一下,狼原本就合群、深思熟慮而且聰明體貼,狼獸人也具有這樣的特質;但是偶爾還是會出現一些令人搖頭的頭腦簡單狼獸人,巴魯羅伊就屬於這一種。
  「巴魯羅伊哥。」
  「嗯?怎麼了,悠利?你好恐怖。」
  「……巴魯羅伊哥,跪好。」
  「嗄?」
  「跪好!」
  「是!」
  悠利的聲音有種在對寵物喊「回狗窩!」的氣勢,讓巴魯羅伊莫名覺得難以反抗,於是他聽從悠利的指示跪坐好。他手上握著大酒瓶,還有一些酒瓶在他們的周圍散落一地。
  ……只有酒瓶也就算了,滿臉通紅的雅克和卡米爾也躺在一地的酒瓶之中,雖然馬可面不改色,但是他應該也不太舒服。屋魯格斯雙手合十做出道歉的動作看著悠利,所以他應該沒事……克雷修和蕾萊也不斷低頭道歉,他們大概已經從中介入巴魯羅伊和見習生了,卻依然無法制止巴魯羅伊吧。
  「巴魯羅伊哥,我在這種狀態下這麼問,你可能會覺得我沒長眼睛,但是你是不是讓雅克他們喝酒了?」
  「對啊,因為我得到了上等的酒呢,認識美酒是成為大人的第一步吧?」
  「但是他們未成年吧?」
  「嗯?確實是啊,但是只喝一點沒有……」
  「未成年禁止飲酒吧?」
  「……啊,嗯,對啊。」
  雖然悠利面帶微笑,但是他的氣場令人不寒而慄,他睥睨跪坐的巴魯羅伊,皮笑肉不笑,與平時的他判若兩人。而且就連悠利沒在罵的克雷修、蕾萊和屋魯格斯都自動自發跪坐下來,雙手貼在地上低著頭,像是在懇求大怒神大發慈悲。
  「為什麼要讓未成年喝酒,還喝到醉倒一地!有常識的大人不該做這種事吧!」
  粉紅系男孩猛瞪大眼睛怒吼,大家都是初次見到悠利這樣大發雷霆,跪坐三人組把頭壓得更低道歉,低到快要埋進地板下。其實他們並沒有鑄下什麼大錯,錯的是擅自在見習生杯中倒酒讓他們喝下肚的巴魯羅伊……見習生喝的時候不知道這就是酒,天可憐見啊。
  尤其是雅克,他剛泡完澡出來以為杯子裡的是水,就咕嚕一聲灌下了清酒,結果醉得不省人事。他應該是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一直在碎唸一些沒有意義的話。一旁的卡米爾也以為杯子裡的是果汁,一口口喝下了果汁酒,結果喝醉之後就睡著了。馬可戒心比較強,他本來不打算喝,但是巴魯羅伊不管三七二十一灌他酒,讓他承受頭痛想吐之苦。
  ……屋魯格斯之所以能全身而退,是因為他正面嗆蠢狼「誰要喝啊!」,把杯子推了回去。狼獸人巴魯羅伊若是使出真本事,屋魯格斯也只能舉手投降,不過屋魯格斯有豪腕的技能,他的體格和腕力都沒話說,推回杯子後成功逃離現場。
  眼看見習生已經死的死,傷的傷,此時接收到屋魯格斯求救的克雷修與蕾萊,一起加入巴魯羅伊的酒趴。克雷修與蕾萊都已經成年,蕾萊的酒量也很好,所以才勉強能夠撐到現在……不過她也打定主意等愛爾雪朵泡完澡回來,要請她帶走巴魯羅伊。
  然而在愛爾雪朵出來之前,悠利先出現了,而且他啟動了大怒神模式大發雷霆。
  沒有人敢在悠利盛怒之下忤逆他,他接著開始對巴魯羅伊訓話。巴魯羅伊頭上的獸耳和他的尾巴都往下垂,顯示出他還知道自己正在被罵,而且多少有在反省。他頭腦簡單,不懂得察言觀色,不過危機時刻他還是能夠察覺得出來。
  「你知道為什麼未成年禁止飲酒嗎?」
  「……因為大人想獨占美酒?」
  「這是哪門子的理由!禁止未成年飲酒是因為未成年的身體發育還不完全,攝取酒精對他們有害!小孩喝酒會傷身!」
  「咦!?是這樣嗎!?」
  「應該說為什麼你會不知道這麼普通的事啊,巴魯羅伊哥!」
  

  
  悠利對著發自內心驚呼的巴魯羅伊怒吼,但是悠利看到下跪三人組悄悄抬起頭瞅著自己,於是他轉念一想「也許酒精對未成年身體有害的概念,在這個世界並不普遍」。他當然也知道異世界在各方面都不同於現代日本,不過他還是覺得既然異世界禁止小孩喝酒,應該也是因為發育不完全的小孩不宜攝取酒精。
  蕾萊開口詢問「真的嗎?」。她很愛喝酒,從小就會死纏著爸爸想貪一口來喝,但她真正開始喝酒當然還是在成年以後,然而也因為如此,她很擔心現在醉倒在地的後輩。
  「……至少我學到的是這樣,酒固然好喝沒錯,但是酒精對於發育不完全的小孩有害,所以在成年之前不能喝。」
  「「「巴魯羅伊哥,快反省!」」」
  「你們為什麼也要罵我!?」
  「「「不要頂嘴!」」」
  三人組聽完悠利的說明後立刻斥責巴魯羅伊,巴魯羅伊立刻回嘴,可是沒有人要聽他的話。誰會聽這種廢柴大人的話呢?說實在的,基地中最廢柴的大人確實是傑克,但是傑克屬於進入一人世界足不出戶型的大人,所以不會直接對後輩造成什麼困擾……他只是偶爾會因為睡眠不足之類的原因倒地不起,需要別人善後而已。
  就在他們爭執不下時,也不知道是來得巧還是來得不巧,愛爾雪朵正好泡完澡回來了。
  「……你們這是在吵什麼呀?」
  「愛爾雪朵姊,來得正好!」
  「愛爾雪朵姊,都是巴魯羅伊啦!」
  「悠利氣炸了!」
  「悠利!?喂,巴魯羅伊,你又幹了什麼好事!」
  克雷修與蕾萊大喊求救,屋魯格斯陳述了事實,霎時間愛爾雪朵大驚失色。她剛剛泡完澡,本來還詫異中帶慵懶地看著現場的人,但是現在她周身立刻湧現一股殺氣,像是切換到戰鬥模式一般。她從隨身魔法腰包中拿出武器,揮動她愛用的槌子(而且有金屬塗層)一如往常痛毆了巴魯羅伊……不過這種程度根本不會造成蠢狼多少傷害。
  「很痛耶,愛爾。」
  「吵死了!你幹麼惹那孩子生氣呀!我才稍微沒看著你,你就給我……!」
  「我說很痛耶。」
  「吵死了!」
  愛爾雪朵握著槌子渾身打顫,她與閨蜜在浴室放鬆喘口氣之後,竟然要面對這個殘局,也不能怪她會一邊大叫「還我安寧呀呀呀呀」一邊揮動槌子。應該說,她從訓練生時代開始就知道巴魯羅伊的各種毛病,現在卻還是與他組隊、處處照料,可見她真的很善良。她實在太會照顧人了。還有,她真的天生很會吐槽。
  不斷揮舞槌子痛毆夥伴的半身人與被痛毆後一直抱怨很痛卻毫髮無傷的狼獸人──這齣戲碼在某段時期時常於基地上演;看到這個許久不見的光景,讓大家都覺得大快人心。主要還是因為蠢狼皮太癢了。
  「巴魯羅伊哥,你完全不知悔改吧?」
  「「「……悠利?」」」
  悠利看著愛爾雪朵和巴魯羅伊打打罵罵的樣子,壓低嗓音問道。他以陰沉的笑臉看著巴魯羅伊,依然處於大怒神模式。愛爾雪朵看到再次回歸跪坐姿勢的三人組,一方面覺得很詫異,另一方面也誠心對判若兩人的悠利道歉。
  「悠利,真的很抱歉,我沒能管好這個蠢蛋,是我的錯。」
  「不是的,愛爾雪朵姊,錯的是巴魯羅伊哥,所以妳不需要道歉。」
  「悠利……你真是個好孩子呀……」
  悠利笑咪咪地說。愛爾雪朵看到悠利霎那間露出平常傻裡傻氣的笑容,輕輕地拭去自己的淚水……倒也不是說她真的淚灑現場,她只是泫然欲泣,可見這個秀智商下限的夥伴平時讓她吃了很多苦。
  巴魯羅伊聽到他們的對話後頭上冒出了問號,蠢狼還是沒搞清楚狀況,他覺得自己有錯卻沒在反省,因為他是蠢蛋。
  於是悠利對巴魯羅伊宣示在他的權限內他能夠行使的最大級懲罰。
  「巴魯羅伊哥明天早餐只有麵包、水煮蛋和牛奶。」
  巴魯羅伊發出了無聲的哀號。對於被悠利美食擄獲的巴魯羅伊來說,這個懲罰相當於死亡宣告……不過悠利沒有宣示不准巴魯羅伊吃早餐,這點還是很像他的作風,畢竟悠利沒有狠心到能對要外出工作的人說不准吃早餐,雖然他現在真的火冒三丈。
  「而且你的水煮蛋是全熟的,是最普通的那種,我不會做任何處理。」
  「悠利!?」
  「我不管了,我現在很生氣,而且巴魯羅伊哥根本沒在反省,你需要懲罰。」
  「為什麼!?」
  「為你個頭啦─────!我不在的時候你到底對這些孩子幹了什麼呀呀呀呀呀!」
  巴魯羅伊反問了悠利之後,愛爾雪朵的槌子就猛地朝巴魯羅伊的後腦勺轟過去。她聽了跪坐三人組說明巴魯羅伊捅出的簍子後暴跳如雷,對於放任這個蠢蛋的自己更是感到羞愧不已,於是老戲碼再次重演。悠利笑咪咪地看著他們,並再次散發出可怕的氣場宣布:
  「我不接受任何關於巴魯羅伊哥早餐的變更訴求。要是你擅自吃了別人的早餐,我以後就再也不會做任何東西給你吃,你記清楚了喔。」
  「悠利!?」
  「我差不多該睡了,晚安……克雷、蕾萊、屋魯格斯,幫我把雅克他們抬回房間裡吧。」
  「「「好!」」」
  關閉爆氣模式的悠利喊了下跪三人組後,他們立刻生龍活虎跳了起來,一人扛起一個醉倒的見習生……克雷修之所以會負責抬最輕的馬可與他們的腕力有關,各位就不要追究了。身上流著貓獸人血液的蕾萊腕力很大,屋魯格斯也有豪腕技能,三人之中屬克雷修最孱弱。
  經過這番折騰,從這一天起未成年飲酒就成了《深紅的山貓》中最重大的禁忌。
  
      ◇◇◇
  
  「這是怎樣啦!是故意要跟我作對嗎!?」
  海耳米娜怒沖沖看著廚房調理台上的青椒山。這些青椒是蕾萊和克雷修去幫助受到魔物攻擊的農家後得到的回禮,悠利看到了欣喜若狂,因為是免錢的蔬菜。
  但是海耳米娜卻看得怒火中燒,原因很簡單,因為她非常討厭青椒。從外表來看,她只有十歲出頭,羽翼人這個種族很長壽,海耳米娜的年紀換算成人類確實是十多歲,不過實際上她已經活了幾十年了。儘管如此,她還是不喜歡青椒這種蔬菜,不喜歡到要大喊「討厭」,應該說是恨得牙癢癢的。
  「我沒有要跟妳作對啊。既然有人給了,我就想說晚餐可以用。」
  「這就是在跟我作對啊!」
  「海耳米娜不喜歡青椒喔?」
  「討厭!超討厭!……我也努力過,希望自己能吃下青椒啊。」
  海耳米娜大聲嚷嚷後還是有點不好意思,所以她聲音轉低,像是在為自己開脫一樣。而悠利只是傻呼呼地笑說「是喔」……她原以為悠利會勃然大怒或訓斥她,看到悠利的反應之後,她愣愣地看著他。
  「……你不生氣嗎?」
  「咦?為什麼?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挑食啊。」
  「可是悠利不是一直都說不要剩菜嗎?」
  「剩菜很沒有禮貌啊,可是就算勉強吞下一堆討厭的東西也不好吧。我覺得要是認為不好吃,食物就失去營養價值了,而且我也有討厭的食物,應該說是不敢吃啦。」
  「「「「「有嗎!?」」」」」
  「……為什麼你們那麼震驚?」
  不只是海耳米娜,就連幫忙準備晚餐的雅克、拿青椒回來的蕾萊和克雷修、覺得有趣而來湊熱鬧的卡米爾也一同驚呼。他們一直以為悠利完全不挑食、什麼都能吃……說實在的,做菜的是悠利,他只是沒做一些自己不敢吃的東西而已,但是他們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我還是會有討厭的東西啊~我不敢吃辣、不敢吃苦的,加了酒的料理也不太敢吃啊。」
  「……可是你說的都不是特定的食材吧?」
  「也是啦,不過我不會勉強妳吃妳討厭的東西啊……只是說這些青椒也許妳會敢吃喔,晚餐時間妳要不要來挑戰看看?」
  「……欸,這可是青椒耶,不可能!」
  海耳米娜斬釘截鐵地說,她就是這麼討厭青椒,她就是不敢吃。她並不是討厭綠色蔬菜,也不是害怕苦味,但是唯獨青椒,她就是沒來由地吃不下去。大家也都說甜椒是青椒的親戚,推薦她說甜椒很好吃,但是她還是只吃到類似青椒的味道,完全吃不出哪裡好吃。
  悠利對著海耳米娜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接著他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就回去準備晚餐了。海耳米娜緊盯著悠利,她想知道悠利會怎麼調理她最討厭的青椒。
  「……妳要在這看嗎?」
  「我要在這看。」
  「為什麼?」
  「因為我很好奇悠利會怎麼把青椒調理成我能吃的東西啊。」
  「哈哈哈,原來如此,那妳看著吧。」
  悠利笑哈哈地說完之後再次回去做菜。
  首先要把青椒水洗乾淨,大顆的青椒呈現漂亮的綠色,顏色相當鮮艷。對於討厭青椒的海耳米娜來說,青椒散發出的應該是邪惡的綠色光輝,但是不討厭青椒的人都會覺得這些青椒不但新鮮而且種得很好,是相當美味的蔬菜。
  悠利縱向對切青椒後除去種子和芯,並小心不要讓頂端脫落。頂端雖然要留下,但是頂端的傘狀蒂頭實在太硬了沒辦法吃,他雙指夾住蒂頭施力旋轉拔除。悠利以這種單純的方式把滿坑滿谷的青椒一一解體,雅克則是在他身旁做他交代的事。
  雅克要用菜刀不斷砍啊砍啊,把拜森與歐克肉剁成絞肉。雅克剁到一半時面露疲態,旁邊閒得發慌的蕾萊和克雷修就提議輪流來剁肉。於是他們興高采烈地讓菜刀在砧板上亂舞……訓練生基本上不需要負責做菜,不過他們並不是不會。更重要的是,剁肉、做絞肉的過程相當抒壓,大家也都很樂意幫忙,不知道為什麼。
  「雅克,絞肉做好了嗎……?……為什麼克雷這麼興致勃勃地在揮舞菜刀?」
  「啊,抱歉,悠利,做絞肉好開心喔。」
  「是沒關係啦,你們願意幫忙我很開心……你把洋蔥加進絞肉裡攪拌一下,然後蛋和麵包粉也要加。」
  「這個我來做,畢竟負責做菜的是我。」
  克雷修把砧板上的絞肉倒進備料盆,雅克接了盆子走到悠利身旁,把悠利切得很漂亮的洋蔥丁倒進絞肉盆中,接著悠利又倒入麵粉與雞蛋,最後撒了一些胡椒鹽。
  雅克的手已經先洗乾淨了,他雙手把肉餡揉捏均勻。旁人看到雅克認真將肉餡混均的模樣都覺得很可愛,雖然這樣說對雅克有點過意不去,不過雀斑少年拚命攪拌肉餡的模樣看起來實在莫名地孩子氣。
  悠利把肉餡交給雅克處理後重新回來處理對半切的大量青椒片,他俐落地取出濾茶網。這個世界有煎茶,所以當然也有濾茶網……但是為什麼沒有味噌網杓呢?這對悠利來說是個謎,不過味噌在王都特拉海倫本來就不普遍,所以他也無可奈何。
  總之悠利一手拿濾茶網,另一手拿好了用來撈麵粉的湯匙。調理台上的托盤中擠滿了青椒片,每一片都是切面朝上放,接著悠利用濾茶網把麵粉篩到青椒上。
  陣陣撒落的麵粉蓋住青椒的綠色,等所有青椒都撒上薄薄一層麵粉後,悠利滿意地輕輕點頭。這個時候肉餡也已經拌勻了,所以雅克拿著備料盆走了過來。
  「雅克,那我們要把肉餡鑲進青椒裡喔。」
  「好。」
  「像這樣用湯匙挖,緊緊地把肉塞進去,但是不要滿出來……」
  他們把滿滿的肉餡緊緊塞進青椒裡,海耳米娜看到這一連串調理過程,依然相當狐疑。悠利也沒注意到她的反應,和雅克不斷把肉餡都鑲進青椒裡。
  鑲到一個段落之後,悠利在平底鍋中倒了一層油,把鑲肉的青椒放進鍋裡。他把鑲肉的那一面朝下放,鍋中傳出滋滋的煎肉聲,散發出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悠利不管背後隊員全身散發出「開飯!開飯!」的訊息,繼續煎自己的。
  悠利把上色的青椒鑲肉翻面,接著拿出酒。日本人下廚時主要使用的酒類是清酒,所以他拿出的也是清酒。這是他從酒櫃挖出來的,搞不好其實是很高級的酒,不過悠利無所謂,畢竟他未成年,不能喝酒。
  他把少許的酒倒進平底鍋後蓋上鍋蓋以小火燜燒,酒香與肉香合而為一,讓飢餓兒童集團飢腸轆轆,但是悠利也假裝沒聽到他們的肚子叫。
  在燜燒的期間,悠利看向一旁擺在爐子上的鍋子,一鍋熬煮好的美味高湯在沸騰舞動,他試了高湯的味道後加入酒、鹽巴和醬油調味,調成比較鹹的味道後,接著拿出了太白粉芡汁。他一邊攪拌沸騰的高湯一邊加入芡汁,轉眼間就做好一鍋濃稠的醬汁了。
  悠利先關起兩鍋的火,把燜燒完成的青椒鑲肉盛裝進稍微深一點的盤子裡,接著切成兩半,並淋上剛煮好的醬汁,如此一來,香醬青椒鑲肉就大功告成了。
  「……嗯,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悠利把其中一半的青椒鑲肉沾了醬汁放入口中細細咀嚼,並且徹底無視一旁如在追捕獵物般虎視眈眈的隊員。要是讓這些隊員全部都試過味道,晚餐的量就不夠了。
  他把剩下的一半青椒再對半切,把四分之一的青椒放進小碟子裡。這一碟是要送給今天負責做菜的雅克,負責做菜的人其中一個任務就是試味道,雅克死命把青椒塞進口中品嚐,以免青椒被搶走。
  接著,另一個小碟子……
  「海耳米娜,妳要不要吃一口?」
  「……可是這是青椒吧?」
  「嗯,真的不行妳就留下來沒關係,這是用來試味道的。」
  悠利笑咪咪地遞出了香醬青椒鑲肉,肉餡煎過之後變成漂亮的顏色並散發出肉的香氣,讓鼻腔騷動的淡淡高湯香和風醬汁也再再催促海耳米娜「吃吧,吃吧」……而她最討厭的青椒經過燜燒後已經嚴重縮水,隱藏在肉下方幾乎看不見了。
  海耳米娜戒慎恐懼地把四分之一的青椒鑲肉再切了一半送進口中,濃稠的和風醬真的很好吃,洋蔥末絞肉的味道也是一絕,肉味明明很紮實,淋上醬汁後吃起來又莫名清爽,可是又有種使味蕾淪陷的滋味,讓人想快點配主食吃。
  至於她最討厭、最討厭的青椒……
  「……好吃。」
  海耳米娜喃喃道。正確來說不是青椒好吃,而是鮮美的肉味與和風醬更搶味,讓她吃不出平常避之唯恐不及的苦味。咬起來確實是有青椒的口感,但是沒有青椒味。肉味與和風醬滿溢她口中,青椒彷彿已經可有可無了。
  海耳米娜嚥下了口中的青椒鑲肉後,也露出了要挑戰什麼般的表情吃了剩下的一半,吃了之後她果然還是喃喃道「好吃」。
  「做成青椒鑲肉的話,妳有辦法吃青椒嗎?」
  「……嗯,青椒變得很軟,所以青椒和肉都在口中,一下就咬完了。平常在我咀嚼青椒時,口中就會充滿那個味道,讓我更討厭青椒的啊。」
  「嗯,就是啊,人都會對討厭的味道特別敏感呢。」
  海耳米娜再次對著笑咪咪的悠利喃喃說「好吃」,悠利笑說「太好了」,讓海耳米娜不甘心地噘起了嘴。悠利總是很體貼,雖然她偏食,可是他不但不生氣,還多費工夫讓她敢吃下去,實在太體貼了。海耳米娜低聲說「真狡猾」,這句話應該是下意識脫口而出的。
  「妳說了什麼嗎?」
  「我什麼都沒說喔,總之這個我可以吃,晚餐的份就拜託了。」
  「交給我吧。」
  看到悠利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容,她也跟著笑了……飢餓兒童集團在他們背後嚷嚷著「只有海耳米娜吃不公平」、「我也要試吃」,不過悠利和海耳米娜都充耳不聞。只有雅克一直被飢餓兒童集團纏著叫他給他們試吃,雅克好可憐。
  題外話,青椒鑲肉也獲得其他隊員的好評,晚餐時間又引起了一波爭奪戰,不過這是很常見的事了。
  
      ◇◇◇
  
  這一天,《深紅的山貓》基地裡只有三個人在。
  固定留守基地的基本上只有一名指導員,其他人數都會有變動,不過最近由於悠利負責家務,所以他幾乎也都留守基地。他偶爾才會出外去常去的店裡買東西,基本上還是會留在基地裡。今天在基地的就是悠利和負責做菜的卡米爾,以及指導員蒂法娜三人。
  因此悠利決定午餐要稍微做點新挑戰。他會在人少時試做各式各樣他想吃的料理,人多的時候如果挑戰失敗,要承擔的風險太高,所以他不會做這種事。除此之外,也是因為今天的成員是食量小的女生蒂法娜,以及食量不特別大的少年卡米爾,他想做比較簡單的午餐。
  「好想吃拉麵,但是這裡沒有呢……」
  悠利一圈一圈地攪拌雞骨高湯和昆布高湯喃喃道。他喃喃自語的語氣中充滿寂寥、惆悵與鄉愁……嗯,不過他想起回不去的家鄉是因為想吃拉麵,該說這很像悠利的風格,還是說太誇張了呢?一般人都是因為其他理由而想家,可是對他說這種話也沒用。
  「拉勉是什麼?」
  「拉麵是我家鄉的一種麵料理,把麵加進湯裡一起吃。」
  「……嗄?麵和湯一起吃?為什麼啊?麵不是乾吃的嗎?」
  「嗯,義大利麵基本上是這樣沒錯啦。」
  悠利三言兩語打發掉卡米爾的疑問。這世界的麵類就只有義大利麵,所以卡米爾的想法早在他的預料之中。然而對日本人來說,光是國產類的麵就有烏龍麵、蕎麥麵、麵線這三種固定吃法,除此之外還可以加上拉麵、冬粉與河粉。義大利麵中其實也有「義大利湯麵」這個種類,乾吃的麵可能只有炒麵之類的。
  因此悠利想吃拉麵,真的很想吃。他也很想吃烏龍麵和蕎麥麵,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想吃的卻是拉麵……可能是因為日本的環境大街小巷至少都會有拉麵店……嗯,除了某個當地麵店都專賣烏龍麵的※烏龍麵國度以外啦,那是特例,請各位忘了吧。(譯註:指的是日本香川縣。)
  話題回到拉麵上。
  雖然悠利很想吃拉麵,但是這裡根本沒有拉麵麵條。王都特拉海倫普遍能吃到的只有義大利麵。這裡有麵粉,所以費點工夫也許還做得出烏龍麵,而蕎麥麵要是沒有蕎麥粉就做不出來,難度非常高。而悠利也不知道拉麵麵條的做法,所以無計可施,但是他已經萌生「想吃拉麵」的念頭了。
  因此悠利想要來做「類拉麵」,應該說,他很懷念拉麵,所以想把義大利湯麵做得像是拉麵。希望各位不要說他努力的目標有問題,日本人為了想吃的東西可以卯足全力……就連過去人稱「不是人吃的東西」的鮪魚,至今已經變成大家都喜愛的魚類了。
  「配料就用洋蔥和菇類好了~這裡應該不會有叉燒吧。」
  他俐落地剝好洋蔥皮,熟稔地切洋蔥,切得不粗不細,寬度恰到好處。接著他把洋蔥絲放進沒有調味、只用雞骨和昆布熬出的湯頭中,在熬煮洋蔥的同時又切了菇類加入鍋中。
  調味就用胡椒鹽和醬油……此時悠利拿出了最終武器,也就是能讓湯頭瞬間產生中華風的厲害道具:麻油。
  他以畫圈的方式倒進湯裡,並試了湯頭的味道。一鍋有中華風味的湯頭算是大功告成了。他滿心雀躍、興高采烈地把義大利麵放進鍋中……希望各位不要說「你怎麼直接用湯煮啊」或「你偷懶喔」,他也是考量到用湯煮麵的話麵條會更入味,而不是嫌麻煩;再說他家裡本來就是這樣煮的,悠利學到的也是這樣,僅此而已。
  「……悠利,為什麼你要加麻油啊?」
  「咦?這樣會更香更美味啊,不加嗎?」
  「嗯……可以加進湯裡的應該是橄欖油吧?」
  「橄欖油也很美味呢~」
  「……啊,嗯。」
  卡米爾覺得好像牛頭不對馬嘴,最後就不追問了。與悠利說話的時候,對話內容常常會偏離到四面八方去,所以認真就輸了。
  悠利腦中閃過「也許這一帶的人不太會做中華風料理」的念頭,不過很快就拋諸腦後了,這件事與現在的他毫無關係。悠利只關心經過麻油提味的湯頭能不能變成「類拉麵」而已,這是最重要的事。
  義大利麵和配料都煮熟後,悠利把湯麵盛到稍微深的盤子中分成三等份,因為從過去的經驗推斷,今天的隊員不會要求要加麵……如果屋魯格斯和馬可這些年長見習生也在,他們極有可能會連聲要求加麵。先不說體型壯碩的屋魯格斯,見習生中最嬌小的馬可竟然有黑洞一般的胃,這件事也直接名列在《深紅的山貓》的七大不可思議。
  
  「今天的午餐是中華風義大利湯麵~」
  「中華風是什麼?」
  「一種料理的種類?」
  「喔?」
  悠利心想在異世界講出「中國」大概也沒人聽得懂,所以就隨口敷衍了過去。正確來說,悠利並不想仔細說明,他只想盡早嚐到「類拉麵」的義大利湯麵。他只是因為想吃拉麵就做出了這種料理,欲吃當然從速。
  「唉呀,今天的料理比較特別呢。」
  「這個叫作義大利湯麵喔,蒂法娜姊。」
  「湯裡面放麵嗎?好神奇的料理喔。」
  蒂法娜露出溫和的笑容,她並沒有排斥這個陌生的義大利湯麵。可能是因為淡淡的麻油竄進了鼻腔中,刺激了她的食慾,而且最重要的是悠利做的料理總是很美味,所以她抱有完全的信任。
  悠利做的料理全都是家常菜,不需要艱難的調理過程、複雜的技巧或精挑細選的食材。只要有心,一般的家庭主婦也都能輕鬆做出這些料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悠利做的就是很好吃。而且這裡是聚集了寶物獵人的戰隊,沒有什麼人的廚藝特別精湛,可能也因此讓悠利顯得出類拔萃。
  「那麼我開動了。」
  「「我開動了。」」
  蒂法娜雙手合十說完之後,悠利和卡米爾也如法炮製。悠利立刻用筷子夾起麵窣窣窣地吃了起來,用這種吃法吃義大利湯麵可能很沒有禮貌,但是悠利心中是把湯麵當拉麵吃,所以他就是想這樣吃。麵條帶著麻油香四溢的湯頭,這道料理其實也很好吃……雖然很難說這種料理是拉麵……
  不過味道其實不會不合。
  近來很流行和風義大利麵,所以悠利也知道義大利麵與醬油很契合。而且菇類和洋蔥又讓湯頭增添一股風味,實在很好吃。雖然只是個完成度馬馬虎虎的類拉麵,不過或多或少滿足了他想吃拉麵的欲望。悠利下定決心,要是哪天能得到拉麵麵條,他就要做正式的拉麵。
  ……怪就怪在此時的他不知道為什麼不會想要回家,但他就是已經想到這麼遠了,他在這裡實在過得太自在。
  儘管悠利吃得輕輕鬆鬆,但是蒂法娜與卡米爾正好相反,他們正在與義大利湯麵奮戰中。
  他們本來就對湯麵很陌生,而且日本人常常會有錯誤的認知,不知道吸麵其實是很難的。日本人從小就常常在吃烏龍麵、蕎麥麵和拉麵,所以他們無法理解吸麵的難處,但是要外國人吸麵需要費好大一番工夫,就連日本人也有些人不會吸麵。
  因此悠利在窣窣窣正常吃義大利麵時,一旁的卡米爾總之先撈出了麵條,想辦法把麵條送進口中。蒂法娜用湯匙和叉子,巧手將麵條捲成一綑來吃……結果他們吃的時候依然是湯麵分離。悠利雖然困惑卻沒有特別放在心上,他繼續吃他的,因為他真的很想吃。
  也難怪蒂法娜和卡米爾會停下來注意默默吃麵的悠利。悠利用筷子夾起麵後就窣窣地吸進口中,日本人看來可能覺得稀鬆平常,但是對異世界的人來說實在很古怪,他們的眼睛瞇成一個點看著悠利。
  悠利最後還是注意到他們的視線,他歪著頭看他們。
  「怎麼了嗎?」
  「悠利,這個料理是要這樣吃的嗎?」
  「什麼?不是啊,沒有規定說一定要這樣吃喔,我只是覺得這樣吃比較輕鬆而已。」
  他覺得麵和湯一起吸來吃好像比較香,但是他也知道這應該不是正確的吃法,因為這不是拉麵,而是類拉麵的義大利湯麵。只是對於想吃拉麵的悠利來說,他除此之外別無吃法。
  蒂法娜和卡米爾聽到悠利說可以用別種吃法,他們也就安心地繼續吃了,好吃是好吃,但是很難入口。卡米爾也用筷子夾麵模仿悠利,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沒辦法像悠利一樣順利吸起麵條。於是他試了一半就放棄了,改成夾起麵之後再送進口中。
  蒂法娜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挑戰,她總覺得自己應該辦不到。但是他們兩人都感覺悠利的吃法更美味,他們心想,反正悠利想必還會做這種料理,屆時再慢慢練習吧。
  後來又發生了令人會心一笑的事件,就是一部分的隊員聽說午餐是新料理,又吵吵鬧鬧在說「不公平、不公平」了。
  
  
  
  閒聊三 會走路的測謊器
  
  《深紅的山貓》的隊員心中藏著一個疑問。
  ──不可以說謊喔。
  ──說謊不好喔。
  這些話是悠利在經過他們時,以平常那種笑咪咪的表情說的。悠利的語氣沒有斥責,只是想表達「這樣不好喔」的意思而已,但仔細一想其實挺可怕的。
  因為悠利說出這些話時,他們正好都撒了小謊。
  這裡為了顧及他們的名聲要先聲明,他們說的並不是什麼惡意的謊言,只是為了炒熱氣氛而誇大其詞,或者是想取笑對方而故意扯謊;其實他們的小謊都很天真可愛,只是讓人際關係更圓滑的溝通手段而已。然而這兩件事是兩碼子事,他們當時確實都說了謊。而且說謊的時候要是悠利經過,悠利十之八九會笑著說「不能說謊喔」……彷彿能徹底看穿他們一樣。
  ……冷靜一想,隊員都覺得不寒而慄。隊員察覺這件事後在客廳吵吵鬧鬧地討論,但是有三個人泰然自若。
  一個是亞力,他是《深紅的山貓》的隊長兼悠利的監護人,也是能力高超的真贗士,更是悠利的鑑定類能力指導員。對他來說,看穿謊言不過就是這麼一回事。
  還有一人是布魯克。他與悠利多有來往,他知道悠利的能力遠遠超過一般的鑑定士。他並沒有聽亞力詳細說什麼,不過經過前幾天從屬裝備的事件,他已經親身體會到悠利有多出格。
  最後一人是傑克。他的職業是學者,就知識量而言他可是全隊第一,而且他擁有的知識相當廣泛,他感興趣的知識他都會全盤接收。雖然傑克常被說大腦構造不同於常人、各方面都少很多根筋,但是也因此他還算能正確理解悠利的能力。
  而且他們都知道鑑定類能力可以明辨真偽。
  低等級的鑑定技能無法百發百中,頂多只能感覺事有蹊蹺而已。但是反過來說,高等級的鑑定技能甚至可以讓人識破謊言。而且擁有【魔眼】這個鑑定高階技能的亞力要識破他人的謊言根本是易如反掌,只是沒有什麼人知道而已。如果有人問他,他也會從實招來……但是既然沒人問,他也沒說。
  「悠利該不會能識破謊言吧……?」
  「克雷,你去問悠利本人啦。」
  「為什麼是我啦!?」
  「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就算是,也不要讓我問這種問題啦!」
  克雷修和蕾萊互踢皮球,而且所有見習生都站在蕾萊這一邊,全場一致同意只要克雷修去問就好了。他們只是想把燙手山芋塞到他人手上,而且他們怕實際問了以後,若自己的猜測正確,會感到青天霹靂。
  亞力、布魯克和傑克興致盎然地看著吵吵鬧鬧的隊員,完全在等著要看好戲……他們沒有說出「悠利能識破謊言」這件事,就代表他們完全是看戲的心態。
  「你們在吵什麼?」
  「「「「「「悠利!?」」」」」」
  「……咦?為什麼你們那麼驚訝?」
  悠利拿著一大盤堆成小山的餅乾現身,像是在說「來,這是點心」,但是看到其他人的反應,他詫異地歪了歪頭,疑惑自己明明沒有做什麼,為什麼大家會那麼震驚?其實悠利只是很正常地走進客廳,錯的是討論熱烈到沒能察覺悠利出現的隊員。
  悠利一邊思考該問誰,眼睛看向欣喜若狂地靠近他的布魯克。悠利一把餅乾盤放到桌上,布魯克立刻就拿了一塊來吃。外型是騎士、氣質是武士的他看起來冷酷又美形,但他骨子裡是數一數二的甜食派,也是被悠利點心俘虜的頭號粉絲。要細數粉絲排名太麻煩了,這裡就先忍痛割愛。
  「布魯克哥,他們在吵什麼?」
  「嗯?」布魯克抬頭直盯著上方,聽到悠利的問題後,他拿著餅乾歪著頭。布魯克沉思了一陣子,一口吃掉手上的餅乾,並摸摸悠利的頭面帶笑容地說:
  「他們好像有事想問你喔。」
  「「「「「布魯克哥────!?」」」」」
  三兩下就被出賣的隊員發出了慘叫,他們本來在吃美味的餅乾,感覺還和樂融融的,現在什麼都毀了。應該說,他們本來鬥志高昂打算開啟餅乾爭奪戰,但是一瞬間就失去戰意了。布魯克嘴角上揚邪惡地笑著,他擺明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捉弄這群後輩。真是狠心的大人。
  「你們想問什麼?」
  「「「「「「……」」」」」」
  「怎麼了?」
  面對悠利天真無邪的問題,沒有人能答上話,但是隊員看到悠利詫異地歪頭看著他們,都莫名產生了罪惡感。雖然他們沒有做什麼壞事,但是悠利詫異地再三問「怎麼了?」,反而讓他們很愧疚……悠利的小動物氣質真的很可怕。
  其實悠利本來就有一張娃娃臉,他明明是十七歲的高中男生,在日本也會被誤認為國中生。而且硬要說的話,這個異世界的人長相都比較西洋風,來到國外的日本人看起來恰好也會比較幼齒。基地的隊員都知道悠利十七歲,但是從外表來看,他們只覺得悠利和雅克差不多都是十三歲。也因此他們都覺得自己好像在欺負悠利……其實悠利並沒有什麼特殊意圖,只是單純感到詫異而已。
  「呃……問你喔,悠利。」
  「嗯,怎麼了,克雷?」
  下定決心開口的是被周圍的人戳背、踩腳、拉衣服的克雷修,真可憐。他心中想著「為什麼是我」,卻還是甘願衝鋒陷陣。無論怎麼說,他真是個好男人。還有,他會身先士卒有很大的可能是因為,他無法耐住對悠利產生的奇妙罪惡感。畢竟他自詡是悠利的好朋友,比其他人更寵悠利好幾倍。
  「你該不會、能知道、誰在說謊、之類的吧?」
  由於現場所有人都保持沉默,所以克雷修的疑問在客廳顯得特別大聲,一個不小心可能還會產生回音,讓克雷修自己也嚇了一跳。在全體隊員注目的情況下,悠利眨眨眼睛回答:
  「嗯,我知道啊。」他答得非常乾脆。
  悠利感覺周圍的人都石化了,還聽到了啪的一聲,但他還是傻呼呼地笑著覺得「那又怎麼樣呢」。一般來說,識破謊言是萬萬不可能出現的能力,不過悠利已經坦然接受「做得到的就是做得到」、「做不到的就是做不到」,而且他也覺得技能就是這種東西。不愧是熟稔次文化的高中男生,適應力真不是蓋的。
  「恭喜你問到答案了,克雷。」
  「……!布魯克哥,你早就知道了吧!?」
  「嗯,我知道啊。順帶一提,亞力和傑克也知道……是說,在知道沒人能騙過亞力的時候,你們就該聯想到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家吵著說「說得也是!」。率領《深紅的山貓》的隊長是能力高超的真贗士,他擁有鑑定類技能,而且總是能精準識破他人的謊言並加以訓話,是個可怕的監護人。他們並沒有忘記這件事,在他們的認知中亞力就是這樣的人。他們只是沒有聯想到悠利身上而已。
  悠利表面上是個鑑定師。雖然他各方面都還不成熟,但是亞力已經掛保證他有這樣的資質了……其實【神之瞳】是個強到沒朋友的外掛,只要稍微教他怎麼運用,他三兩下就能超越亞力。不過除了亞力之外沒有人知道,亞力也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不能再讓更多人受害了。
  「……為什麼你們要這麼大驚小怪?」
  「他們都不知道你能識破謊言。」
  「可是鑑定技能不就是這種能力嗎?」
  「因為沒什麼人知道。」
  「原來是這樣啊。」
  悠利和布魯克無視大驚小怪的隊員,態度很悠哉。布魯克在說話的同時,也迅速地吃了幾塊餅乾。其他人都在抱頭呻吟或慘叫,讓餅乾爭奪戰變得輕鬆多了……另外兩個人不知道是不是有志一同,亞力平常總是嫌麻煩不會加入點心爭奪戰,傑克平常怕受傷而只是觀戰,但就連他們都伸手去拿盤子裡的餅乾。
  在知道會鑑定的人能識破謊言後,隊員都惶恐地看著亞力和悠利。不能對他們說謊,就代表不能對他們有所隱瞞了,他們當然不是想要隱瞞什麼,只是完全不能撒謊也有點麻煩……主要是因為驚喜活動會徹底失敗。
  「沒有實際害處的謊話,我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我只會知道你們在說謊,你們還是可以隱瞞事情啊。」
  亞力嫌煩地低聲說,悠利歪著頭說。大家看著悠利,想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是說明的不是悠利,而是亞力……因為亞力認為由悠利來解釋,只會愈變愈複雜,所以由他代為說明。
  「我們只知道你們說的『不是實話』,但是不知道『實話』是什麼。只要不是非黑即白的內容,你們就隱瞞得了……只是我們會發現你們有心在隱瞞啦。」
  「也就是要藏得有技巧吧?這是不錯的訓練啊。」
  「布魯克哥說什麼風涼話!」
  「因為我已經習慣了啦。」
  「好狠!」
  亞力說明完後,布魯克接著補充,聽得蕾萊大聲回嗆,但是布魯克一句話就打發掉了。看到布魯克完全事不關己的態度,克雷修像是在表示「大人太狠了」地大喊,而且見習生也都同意克雷修。兩個大人置身事外地看著後輩。
  而悠利盡全力識破謊言的場合,就是在抓偷吃犯的時候,這就不用再說了。


  第四章 鍊金釜的用法
  
  「這就是鍊金釜嗎?」
  「對。」
  悠利眼前有一個金屬製的鍋子,大概是悠利一人勉強可以抱起來的大小。它基本上沒有任何裝飾,設計相當樸素。這是根據亞力的偏好設計出來的。這個物體名為鍊金釜,毫無疑問就是一種魔法道具。
  只要放入材料,鍊金釜就能鍊成各式各樣的東西,但並不是人人都能使用。啟動這個道具需要鍊金的技能,如果想要用得得心應手,就必須具備鍊金術師、鍊金鍛造士、真贗士、求道者等特殊職業。
  ……亞力擁有鍊金技能,所以能用得得心應手;而悠利也有相同的技能,他也可以使用鍊金釜。他的職業不但非常適合,而且可能是因為前幾天他嘗試使用了鍛造、調合的技能,因此有幸獲得了鍊金的技能。
  不過亞力本來就是預見了這個情況,才會把悠利送到楠達波爾頓的店和布萊多的工房裡。
  「總之我先用,你就看著。」
  「好。」
  悠利舉起一隻手做出敬禮動作,亞力則用力摸了摸他的頭,要他乖乖看好。亞力拿了一旁桌上的材料,把裝了水的杯子、幾種像是藥草的葉片,及果實和花一口氣全都放進了鍊金釜。
  他放得很隨便,真的是一次全部丟進鍊金釜而已,隨便到連悠利都驚訝得想「咦?這麼隨便就好嗎?」。亞力既不是只放進需要的成分,也沒有照順序放,沒有任何考量,只是把材料丟了進去而已。
  「放入材料後只要蓋上蓋子按下按鈕就好。」
  「……就只有這樣嗎?」
  「只有這樣。」
  「……但是沒有鍊金的技能就不能用嗎?」
  「是啊。」
  悠利心想「這是什麼玩意兒啊」。但是他只是在心中想想,沒有說出口。雖然他沒說出口,卻完全寫在臉上,亞力一眼就看穿了。
  亞力按下中央的按鈕後,鍊金釜發出了很小的聲音,彷彿是輕輕的喀噠喀噠聲;但因為看不到內部,所以也不知道鍋中發生了什麼事。悠利心想著「誰來用透明的材料做鍊金釜啊,這樣就能看到裡面了啊」,把鍊金釜當成可以看到內部的洗衣機……希望各位不要吐槽說「誰要做那種東西啊」,吐槽對天然呆是沒有用的。
  「鍊成不同東西需要的時間不同,不過回復藥這種東西立刻就能完成了。」
  「立刻嗎?」
  「對,立刻,你看,按鈕旁邊的燈在閃吧?」
  「對啊。」
  「燈不閃之後就完成了。」
  
  在他們交談的時候,喀噠喀噠聲停止了,閃爍的紅燈也突然熄滅,啪叩一聲,鍊金釜的蓋子稍微掀了起來,感覺就像是沸騰的熱水瓶蓋子會稍微浮起來一樣。他們當然是蓋好蓋子之後才啟動鍊金釜的,鍊成結束時蓋子會浮起來,表示已經完成了。
  悠利心想「既然如此設計個鍊成完的通知音效不是很好嗎?」,但是總之他還是保持沉默。他本來就不知道魔法道具是怎麼做的,也不知道魔法道具的結構。不過他知道不能想到什麼說什麼……雖然他平常不時會口無遮攔,不過這也是他的可愛之處。
  亞力打開鍊金釜的蓋子,伸手進去取出完成品。
  完成品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是一個瓶裝的液體。
  「……亞力哥。」
  「怎樣?」
  「為什麼是瓶裝的啊?你沒有放瓶子的材料吧?」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嗎!?」
  「跟魔法道具沒辦法講道理,鍊金釜就是這樣的物體,放棄吧。」
  「……是喔。」
  悠利聽亞力說他會放進回復藥的材料鍊成回復藥,所以在亞力啟動鍊金釜前。他都沒有介意什麼,沒想到完成品會是瓶裝的,讓他眼睛瞇成兩個點。他設想的情況是類似魔女的大釜,鍊金釜中應該會滿滿都是鍊成的回復藥……
  其實鍊金釜是相當超乎常理的魔法道具,不過根本沒有不超乎常理的魔法道具,這就是不適用物理法則的神奇道具。像悠利的學生包也變身成為天下無敵的魔法包了,一些小東西則具有無限量的詭異功能。
  這樣一想,把材料放進鍊金釜後,變出瓶裝的回復藥,這件事也會被認為是「不無可能」吧……不對,因為沒有人能解釋原因,所以大家才會漸漸習以為常。世界上還有一些學者鍥而不捨地進行研究分析,不過傑克對於這些事情沒有興趣。
  「還有就是,我猜啦……」
  「什麼?」
  「完成品應該會受到啟動者的想像影響吧。」
  「想像嗎?」
  「對,比如說瓶裝物也有各式各樣的形狀,其他鍊金釜也都是這種感覺。唯一共通的地方就只有配方吧……話雖如此,配方也不只一種,很難一概而論就是了……」
  悠利聽完亞力的說明,反覆來回看著回復藥成品與鍊金釜,他真的愈聽愈覺得這個魔法道具很古怪。
  但是夢想無限大。亞力一邊對神情雀躍的悠利苦笑,一邊告訴悠利回復藥的材料是哪些。他們說好在亞力示範之後,也要讓悠利效法,而悠利露出如幼兒得到新玩具般欣喜若狂的表情,將材料放入鍊金釜。他一一確認材料、輕輕放入,因為他很樂在其中。
  他按下按鈕後,看著鍊金釜啟動……不知道為什麼只花了亞力啟動後的一半時間,鍊金釜就停止了。蓋子啪叩一聲浮了起來,但是他們都陷入了沉默,無言以對。為什麼放進的是相同的材料,鍊成時間卻只需要一半?
  「……亞力哥,應該不會是……壞掉了吧?」
  「不會吧……我忘記說了,鍊金釜所需的鍊成時間,會隨著性能和使用者的技術改變。」
  「……咦?」
  「考量到你的技能,你花的時間確實會比我少呢……」
  悠利看到亞力望向遠方的樣子乾笑了幾聲。其實不需要多廢話,這種情況下,比起【神之瞳】這個技能,求道者這個職業發揮的功效恐怕更大。悠利可能已經被判定為在鍊金術師之上,而且就技能等級來說,求道者悠利也遠遠高於真贗士亞力。
  總之悠利重新振作打開蓋子看鍊金釜內部,把裡面的瓶裝回復藥取了出來。瓶中的液體看起來和亞力鍊成的相差不遠,而瓶身可能是悠利想像的結晶,不像是亞力的玻璃罐加蓋,而是像果醬罐一樣。想像力真可怕。
  「……總之是完成了。」
  「完成了呢。」
  「反正至少先鑑定功能如何吧……」
  「這是回復藥吧?」
  「這是保險起見。」
  亞力說了「誰知道你用了技能後會發生什麼事」,悠利不滿表示「太過分了」,但是完全沒有說服力,只換來亞力「你應該要對自己出的亂子更有自覺」的扶額反應。老爸真是難當。
  接著他們一起鑑定悠利鍊成的回復藥,結果……
  
  ──回復藥(最高等)
    以最常見的材料製成的最高等回復藥。
    材料雖然是普通回復藥的材料,但是功能大幅提升,反映出製作者的技術。
    具體來說,功能是稍微高於標準品質的中級回復藥。
  
  「你、看、看、你啊啊啊!?」
  「我什麼都沒做啊!?這次我什麼都沒做啊,亞力哥!?」
  在亞力用拳頭用力壓住悠利的頭頂時,他死命地辯駁。他沒有錯,他這次沒有想要開什麼外掛,他只是很正常地啟動了鍊金釜。他只是放進材料後按下按鈕,並沒有進行什麼其他特殊的操作,這完全是不可抗力。
  能夠使用鍊金釜確實讓悠利很興奮,這個世界雖然沒有魔法,但是鍊金釜的魔法感卻滿足了悠利這方面的幻想。除了「魔法道具」這個名稱,放進材料就能鍊成成品,以及完成的時候會好好裝在容器中都很有魔法感。而且他又聽說成品會與想像有關,當然會興奮難耐。
  但是也就僅此而已,他沒有多做什麼,宣稱自己無罪的悠利這次真的無罪,亞力其實也明白;雖然明白,卻還是覺得「為什麼你每次都幹出這些好事」,他還是產生了老爸特有的煩惱……監護人真難當啊。
  「……嗯,反正也不是說材料和成品天差地別嘛,還算是可以容許的範圍吧……」
  「亞力哥?」
  「就是啊,你沒有誇張到以回復藥的材料鍊成高級回復藥就該偷笑了,只是品質提升了而已,還算是可以容許的範圍吧。」
  「……呃,你是不是死命想說服自己?」
  「你閉嘴。」
  「……是。」
  老爸拚命想說服自己,還聽到他喃喃說「果然不能放任這傢伙」,但是悠利本來就完全沒有離開《深紅的山貓》基地的念頭。當初感覺亞力只是要讓他待到他學會一般知識而已,但現在這裡對他來說已經是第二個家,他不懂怎麼會有「離開這裡」的選項。
  而且要是悠利說要離開,隊員肯定會死命阻止他,尤其是那些胃袋被擄獲的隊員。既然悠利沒有離開的打算,亞力也覺得放任悠利不管會發生各種可怕的事,所以得管好他,那麼悠利的歸屬當然就是《深紅的山貓》了。
  這天以後,常有人目擊悠利使用鍊金釜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他偶爾也會做出一些「好事」來,不過這也是他的可愛之處了。
  
      ◇◇◇
  
  「亞力哥,今天也可以跟你借鍊金釜嗎?」
  「喔,我不用,隨便你。」
  「謝謝,那我拿去用了。」
  「……你拿得動嗎?」
  「拿得動啊~」
  悠利對一臉質疑的亞力笑了一笑,兩手抱住鍊金釜。鍊金釜說小也不小,要是不用兩手抱住抵在胸前,是無法搬動的。鍊金釜並沒有特別重,但體積很大,再加上可能是因為悠利本身比較嬌小,看他拿著感覺就相當危險。不過當事人都說拿得動了,亞力也覺得不要多管閒事,目送悠利嬌小的背影離去。
  然而隊員在走廊上看到悠利抱著鍊金釜小碎步前進,走路比平常更緩慢的樣子,都無法袖手旁觀。悠利笑著對想幫忙的女生說「我也是男的啊,沒問題的」。女生都明白自己絕對比悠利更有腕力,但是她們也無法強迫他。悠利也因為見習生馬可、卡米爾、雅克三人的體型和自己相差不遠而回絕了他們。
  事已至此,見習生三人組採取的手段,就是把在玄關認真掃除的屋魯格斯帶來。屋魯格斯還沒進入狀況就被抓來,但他看到悠利踉踉蹌蹌地搬運鍊金釜時,不由分說地將之搶了過來。
  「等等,屋魯格斯,你做什麼?這是我跟亞力借的耶。」
  「我不是要跟你搶啦,你要搬去哪裡?」
  「咦?」
  「你看起來很危險啦。要搬去哪?」
  「飯廳。」
  「好。」
  擁有豪腕技能的屋魯格斯,單手抓起悠利雙手抱住的鍊金釜扛在肩上,但看他的樣子,他似乎也不覺得鍊金釜特別重,應該是因為技能效果和他平日勤於鍛鍊的結果吧……正如各位所想像的,悠利只有在進行主夫業,幾乎完全沒在做體能訓練。
  於是扛著鍊金釜的屋魯格斯、跟在一旁的悠利,還有興致盎然想知道悠利要做什麼的見習生三人組,一起來到了飯廳。聽從悠利指示搬運鍊金釜的屋魯格斯,輕而易舉就把鍊金釜放到餐桌上;悠利看到鍊金釜就位後,跑到冰箱前。
  站在冰箱前的悠利,把他想要的食材放進了大備料盆後,又回到大家身邊。大家看到悠利笑咪咪拿來的食材都很疑惑。
  備料盆中有雞蛋、小黃瓜、洋蔥、各種香料、油、醋、胡椒鹽和砂糖,此時只有屋魯格斯開口問了「你想做什麼」。一來是因為年齡相近,他對悠利比較無所顧忌,再來就是當事人雖然否認,但是他生性有點愛吐槽,常常有人會聽到他對馬可的言行舉止吐槽。
  「我只是想測試一下。」
  「測試?」
  「我想試試看鍊金釜能鍊成什麼東西。」
  悠利笑咪咪地說,大家卻一臉狐疑,心中萌生「你又想捅什麼簍子了嗎」的念頭,不過在場除了悠利,沒有人能理解鍊金釜的結構,畢竟他們沒有人有鍊金技能。
  悠利不顧有些不安的隊員,打開鍊金釜的蓋子放進食材。他輕輕放入蛋避免蛋破,並用小黃瓜和還帶著皮的洋蔥固定讓蛋不要滾動。接著他在上面依序撒上香料、油、醋、胡椒鹽和砂糖……已經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了,太謎了。
  「開關ON!」
  「「「「……」」」」
  只有悠利感覺很樂在其中。他興高采烈地按下啟動按鈕,鍊金釜發出喀噠喀噠小聲的啟動聲。見習生們戰戰兢兢盯著啟動的紅光。悠利平常本來就很不按牌理出牌,他們也知道悠利擁有不同於自己的鑑定技能,更知道他還有鍊金技能。知道是知道,但他們總覺得悠利努力的方向和他們所知的鍊金術師不太一樣。
  ……他們的直覺應該沒有錯。
  
  大家注目的鍊金釜終於停止轉動,蓋子啪叩一聲浮了起來。悠利神采奕奕,好奇戰勝恐懼的見習生則是看著悠利……如果現在選擇不看逃離現場,好像又會覺得錯過可惜。
  「哇,完成了。」
  「「「那是什麼!?」」」
  他們看到悠利從鍊金釜中拿出的物體後情不自禁大喊。就連平常鮮少開口的馬可都發出震驚之聲。悠利詫異地低頭看著手上的物體,也就是裝在塑膠軟瓶中的白色物體回答。這個名稱他非常熟悉。
  「咦?這是什麼嗎?這是塔塔醬。」
  「不對吧!你用鍊金釜做什麼東西啊!?」
  「是說為什麼你能鍊成那種容器!?」
  「悠利,剛剛的材料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東西!?」
  「……該不會是美乃滋?」
  「「「嗄!?」」」
  

  
  最後喃喃出聲的是馬可,其他見習生發出驚呼聲低頭看馬可,他盯著悠利手上的塔塔醬再次喃喃道「美乃滋」。這樣說來容器本身的材質和形狀確實很陌生,內容物的顏色與他們最愛的美乃滋非常相似,不過悠利說的是「塔塔醬」。悠利看到他們有聽沒有懂的眼神歪了歪頭,接著傻笑回答:
  「塔塔醬是美乃滋加上醃小黃瓜、洋蔥和香料做出的調味醬喔。」
  「這是美乃滋嗎!?」
  「馬可,你太誇張了!」
  「最近馬可對於食物是不是太敏銳了!?」
  「……我要成為料理王。」
  「「「真的假的!?」」」
  「假的。」
  「「「很難笑耶!」」」
  對高湯與鮮味等有所開竅的馬可說出這種話實在很有說服力,而且他平常根本不開玩笑,所以大家差點被騙到。不過他隨即擺出平常嚴肅的表情否認,於是屋魯格斯狠狠敲了馬可的頭,卡米爾不斷拍打馬可的背,雅克拉扯馬可的臉頰表示抗議,馬可則是乖乖地放任他們攻擊,見習生的感情真的真好。
  悠利看著見習生,手再次伸進鍊金釜,接著他拿出了和剛才一樣大小的兩瓶塔塔醬。見習生沒能吐槽說「搞什麼啦」,因為他們沒在看悠利……而且塔塔醬還不只這些。
  最後悠利在餐桌上總共放了五瓶塔塔醬,不但放在桌上,悠利還在愛用的記事本上記錄要用多少材料可以鍊成五瓶塔塔醬。這個筆記就某種意義來說也就是配方,使用鍊金釜的人都需要從錯誤中記取經驗……只不過一般來說他們鍊成的是回復藥或稀有金屬。
  「今天我們就吃炸魚配塔塔醬吧。」
  「「「好!」」」
  見習生坦率地答覆。
  兩成是因為他們覺得一一對悠利所作所為吐槽根本無濟於事,八成是因為他們很好奇美乃滋類的調味醬配炸魚吃會是什麼味道,結果滿腦子都被美食占據了……見習生的胃袋已經完全被悠利擄獲了,而且訓練生、指導員、偶爾回來的畢業生等無一不成為悠利美食的俘虜,真是世界末日。
  
  不過其實故事到這裡還沒有結束。
  不知道亞力是很好奇悠利想用鍊金釜做什麼,還是單純口渴來拿水喝,總之他也來到了飯廳。此時見習生四人組正在津津有味地試吃小黃瓜、紅蘿蔔的蔬菜棒,搭配裝在謎之容器裡的謎之調味醬塔塔醬。塔塔醬與普通的美乃滋不同,別具一種更高雅的滋味,這就是塔塔醬。
  亞力並不在意他們在吃什麼,反正一定是悠利給飢餓兒童集團吃的,但是他看到馬可拿紅蘿蔔沾塔塔醬時眼神就銳利了起來。那個容器很陌生,只要一擠,不知道怎麼做成的謎之材質容器就會擠出白色的東西。
  「悠利!你這次又幹了什麼好事!」
  亞力破口大罵,見習生大吃一驚之餘,還是各自保護好自己裝了塔塔醬的盤子。他們也順帶護好蔬菜棒,靜靜地撤退到不會受到亞力怒氣波及的地方。馬可趁亞力的注意力放在悠利身上時,悄悄把塔塔醬瓶放回餐桌上。他們一起逃到飯廳角落,一邊偷聽一邊享用蔬菜棒……他們打定了主意要對悠利見死不救。
  「咦?我只是做了塔塔醬啊……?」
  「……他他講是什麼東西?」
  「是美乃滋類的調味醬。」
  「你、竟、然用鍊金釜做那種東西!」
  「好痛、好痛!亞力哥,好痛!」
  「吵死了!就是要痛死你,大蠢蛋!」
  亞力單掌擒住悠利的頭,讓悠利死命大喊,其實亞力好歹也有手下留情了,畢竟如果全力對毫無經過戰鬥訓練的人使出這一招,對方絕對會身負重傷。但是他還是對於不用大腦、隨心所欲到失控的悠利怒不可遏。老爸真難當。
  亞力看出悠利用鍊金釜做的是塔塔醬是因為那個未知材料的容器。如果這個容器很常見,亞力應該不會發現……不過要是他問悠利,悠利一定也會乖乖回答說自己做的是塔塔醬,照樣會被罵。
  「所以你為什麼要做這個東西?」
  「因為手工塔塔醬很麻煩啊。」
  「所以呢?」
  「我覺得要做足全體隊員的份很辛苦,想說用鍊金釜做應該很方便。」
  「為什麼你的大腦總是用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啊啊啊啊?」
  「我說亞力哥,這樣真的很痛!」
  亞力再次單掌擒住悠利的頭,一邊使力,一邊對悠利碎唸罵「你這蠢蛋」,不管悠利怎麼甩或者抓住亞力的手,亞力都不為所動。雖然他一直嚷嚷著很痛,但是在監護人亞力的怒氣平息下來之前,悠利應該都不會得到解脫……而且悠利既然還有辦法開口抗議,就代表亞力已經手下留情了,不過嚷嚷痛的悠利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儘管如此,鍊金釜製的塔塔醬和炸魚實在是絕配,讓大家都吃得心滿意足。
  
      ◇◇◇
  
  這一天,悠利又做了一件「好事」。
  但是當事人一如往常絲毫沒有自覺自己做了什麼好事,完全沒有。他只是想追求更好的生活、追求更美味的料理,而一如往常做了這樣的好事。他沒有惡意,絲毫沒有……可能正因為他沒有絲毫惡意,反而更讓人怒火中燒。
  「……所以這是什麼?」
  「……是高湯粒……」
  「那是什麼?」
  「……壓碎乾貨之後做出來的,溶進水裡會變成高湯。」
  亞力的鍊金釜坐鎮在飯廳的餐桌上。悠利今天也向亞力借鍊金釜來用,他以興奮模式做了一個實驗,而且實驗成功了,不小心成功了。
  今天悠利做的東西正如前述,是高湯粒,起因是從海邊回來的哈洛斯送來了大量的乾貨,他只是想知道悠利會怎麼使用這些乾貨而已。他送來的是柴魚片、昆布、裙帶菜、小魚乾等等各式各樣的海產乾貨。
  看到這些乾貨的悠利靈光一閃──不小心就靈光一閃了,他心想把乾貨放進鍊金釜裡試著組合各種配方,也許能做出高湯粒。他放進乾貨和少量的鹽後按下按鈕,結果很不可思議,轉眼之間他就鍊成了一次用一包的單包裝高湯粒。
  悠利拿著高湯粒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中,哈洛斯也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就在兩人情緒正高漲時,亞力來了。
  悠利前幾天才因為塔塔醬惹禍上身,但是他完全沒有學乖,應該說他後來也以同樣的方式多次鍊成了塔塔醬。他也記得很清楚哈洛斯今天發現了塔塔醬後,面帶笑容說「我們一起去生產公會吧」。儘管如此,悠利還是鍊成了高湯粒,代表悠利只把鍊金釜當作簡易鍊成調味醬的魔法道具而已。
  只要把材料放進鍊金釜,就能無視物理法則鍊成各種東西,鍊金釜確實是個很厲害的道具。雖然成品會受到使用者技術、技能與想像的影響,不過基本上只要使用相同材料,就能鍊成相同的東西。無論品質如何,至少使用鍊金釜的生產工作有一定程度的穩定性,相當方便。
  ……各位不要吐槽「為什麼要用鍊金釜鍊成大量的調味醬呢」,因為他是悠利。
  「今天我記得哈洛斯帶了伴手禮來吧?」
  「是的,我用他給我的乾貨鍊成了高湯粒。」
  「所以我在問你,為什麼你老是要拿鍊金釜鍊成調味料啊!?」
  「好痛!好痛,亞力哥,投降,我投降!!」
  亞力再度用力一掌擒住他的頭,讓悠利用力地拍隔壁桌子求饒。但是光是這樣也無法讓亞力消氣,隔岸觀火的隊員都在想「悠利又做了什麼好事吧」,卻沒有人要伸出援手。
  ……哈洛斯拿起未知的高湯粒(單包裝的紙袋對他來說也是一大未知物)認真地打量,他的商人直覺又偵測到了什麼呢?
  「是說為什麼你要做這種東西?」
  「……因為乾貨煮的高湯很好喝,但是從頭煮又很花時間……」
  「嗄?」
  「而且乾貨直接拿來煮只會變成一鍋高湯,但是做成粉末狀後只要撒在料理上就會有高湯味,用來調味或烹飪都超級輕鬆的!」
  「……所以我就想問你為什麼會想到要用鍊金釜做這種東西啊……」
  聽完悠利的辯駁,亞力疲倦地嘆了口氣。鍊金釜是擁有鍊金技能的人才能使用的魔法道具。一般的魔法道具不會挑使用者,鍊金釜卻要鍊成者具備足以操作的技術,可見鍊金釜是相當高級的魔法道具,也因此使用鍊金釜鍊成東西已經算是一種特殊能力了。
  或者應該說,鍊金釜是相當高規格的道具,一般人會用來打鐵鍊成稀有金屬、準確調合出藥品類,或者放進材料鍊成其他的魔法道具,悠利卻想到要拿來鍊成調味料,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領域中用得得心應手,也難怪亞力會用力抓他的頭。「為什麼你會那麼沒有常識啊!」,這是監護人的怒吼。
  「為了節省時間?」
  悠利脫離了亞力的手掌後,詫異地歪著頭回答。他非常老實地回答,讓觀戰者都露出「哇~」的表情看向了遠方。亞力欲振乏力,他垂下頭,徹底領悟要讓悠利步上正軌已經是不可能的任務了……老爸,你領悟得太慢了,現在才發現嗎?
  哈洛斯看亞力已經欲振乏力,暫時不會再訓話了,便戳了戳悠利的肩膀。他手上還握著悠利鍊成的高湯粒(紙袋單包裝)。
  「哈洛斯先生?怎麼了嗎?」
  「悠利小弟,這個要不要拿來賣啊?」
  「……什麼?」
  悠利看著笑咪咪的哈洛斯歪著頭,頭上冒出了問號,他完全無法理解哈洛斯的意思。悠利鍊成高湯粒是為了讓自己做菜時更輕鬆,沒有其他目的,所以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麼哈洛斯會說要拿來賣。
  哈洛斯聽到悠利對高湯粒的說明後靈光一閃──磨碎的高湯粒只要溶於水中,就能煮出一鍋高湯;而且因為是顆粒,炒菜時使用起來也更簡單了。這個絕對會賣,不只家庭主婦會買帳,餐廳也會買帳!他行腳商人的直覺在吶喊。
  「……這個只是把乾貨磨碎而已喔,雖然還加了點鹽巴。」
  「我當然知道。」
  「用一般方式煮高湯也是一樣的味道喔。」
  「嗯,我當然知道,可是悠利小弟啊,你剛剛自己說了吧?」
  「……我?」
  「對,你說用這個可以節省做菜的時間。」
  哈洛斯和藹地對悠利笑,悠利雖然不知所以然,還是應了一聲。他依然完全無法瞭解哈洛斯的攻勢為何會如此猛烈。高湯粒確實可以節省做菜時間,悠利也是看準這一點才鍊成的,但是他依然沒有「會賣」或者「拿來賣」的念頭。
  不過同時他突然產生了一個疑問。
  「可是哈洛斯先生,這一帶的人本來就沒有煮高湯的習慣吧?」
  「是沒有,所以我也在想乾貨到底要怎麼賣。知名餐廳的廚師當然還是知道高湯是什麼,但是平民對於高湯文化依然很陌生……其實悠利小弟煮的味噌湯,就比單用味噌煮出來的味噌湯好喝呢。」
  「煮味噌湯一定要有高湯。」悠利嚴肅而斬釘截鐵地說。
  這一點悠利絕對不會讓步,這好像也是娶了外籍配偶的日本男生會遇到的一大障礙。煮味噌湯並不是只要加味噌就沒事了,高湯也要加。只用味噌會太鹹,高湯、味噌再加上配料的鮮味煮出來的才叫作味噌湯。
  「也就是說可以把這個東西推薦給不習慣煮高湯的人啊。」
  「推薦高湯粒嗎?」
  「對,有了高湯粒,在煮湯的時候只要像加鹽一樣加進去就好了吧?如果這麼簡單就能煮出不同滋味的話,一定能賣。」
  「……嗯,高湯粒在我家鄉確實也變成生活必需品了。」
  日本人本來就生長在充滿高湯與鮮味的環境中,高湯粒已經在生活中扎根了,所以悠利也覺得「如果大家都知道高湯粒的便利和美味,也許就會賣吧」,不過他也只是隨便想想而已。
  「……請問要拿去賣的高湯粒該不會是由我來做吧?」
  「……而且是用我的鍊金釜。」
  「……就是啊。」
  悠利一問哈洛斯,亞力隨即低聲地吐槽。悠利也料想到亞力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以眼神詢問哈洛斯「該怎麼辦」,不過哈洛斯也已經想好對策了,應該說他已經決定先讓悠利鍊成第一批需要的份量就好。
  「總之我希望悠利小弟先鍊成一批商品範本,以後我會委託其他鍊金術師做。」
  「堂堂的鍊金術師會接受這種委託嗎?」
  「亞力兄啊,只有你這種鍊金技術好的人才說得出這種話……到處都有年輕人還在修行中苦於沒工作啊。」
  訓練生聽到了哈洛斯心平氣和說出這句話後,似乎都深有同感地發出了囁嚅聲。他們都還算是新手,要不是能接的工作很少,就是接到的都是些酬勞低的工作,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還是累積資歷。
  鍊金術師的實力也是參差不齊,從能夠鍊成稀有道具的高手,到只會基礎鍊金的新手,什麼人都有。而高湯粒的食材單純,只要看過實物、嚐過味道就容易想像,鍊成難度低多了。
  「所以悠利小弟,明天我們一起去生產公會吧。」
  「……呃,是要去申請高湯粒配方的專利嗎?」
  「對,塔塔醬當然也要。我覺得塔塔醬也會賣。」
  「……亞力哥。」
  「去吧。」
  「……是。」
  悠利覺得權利關係牽涉各種麻煩的問題,而想放棄自身權利,卻被亞力否決了。亞力很清楚就算現在怨東怨西,哈洛斯還是會想方設法把悠利帶去公會。既然如此,不如一開始就束手就擒,直接乖乖地跟哈洛斯去生產公會。只要申請了配方專利,就算悠利未來不再插手販賣事務,哈洛斯應該也會妥善處理。
  也就是既然未來可能會有很多麻煩,不如現在直接去生產公會還比較一勞永逸,以後的生產工作想必也會由鍊金術師來負責。
  「那哈洛斯先生,麻煩你了。」
  「好,也麻煩你了。」
  徹底放棄掙扎的悠利彎腰鞠躬,哈洛斯笑咪咪地點頭,他與悠利正好完全相反。行腳商人哈洛斯發現了新商機而欣喜若狂,悠利在他眼中大概就是隻生金雞蛋的母雞,因為悠利每次總是隨心所欲傻呼呼地投下各種震撼彈。
  題外話,悠利後來又以相同的理由鍊成了雞骨、豬骨和牛骨的高湯粒,而吃下了亞力的拳頭。他也聽從哈洛斯的建議申請了配方專利,最後這些東西也都上市開賣了。
  
      ◇◇◇
  
  「哇,好厲害喔……」
  悠利情不自禁發出讚嘆,一個非常巨大的鍊金釜坐鎮在他面前,也難怪他會讚嘆。鍊金釜巨大到大概可以輕鬆容納悠利一人,無論是要放入材料或取出材料,都必須使用備好的梯子。
  而且讓悠利驚訝的不只是如此。有一個男人站在巨大的鍊金釜旁,他的個子雖小,但是體格壯碩,還留了一臉黑色落腮鬍,渾身毛髮多到讓悠利清楚知道他和自己不屬於同個種族,從他滿臉皺紋也可以看出他年紀不小了。
  「……矮人?」
  悠利脫口而出,但是身旁的亞力和眼前的男子聽了都相當納悶。悠利覺得眼前的男人怎麼看都像是矮人,但是矮人在這個世界有別的名稱。
  「悠利,這個老爹是山民,也是鍊金鍛造士,叫作古魯卡魯。」
  「你就是今天的客人啊?哼,竟然帶這種嫩咖來,你到底在想什麼啊,亞力底迪?」
  「別叫我底迪,老爹。」
  「呃,我叫悠利,請多多指教。」
  雖然他睥睨著悠利,投以凌厲的眼神,悠利還是先鞠躬行禮,面對這種情況依然不為所動。古魯卡魯看悠利感覺軟綿綿的,但在這個場合卻依然面不改色,讓他饒富興味瞇起了眼睛,他原本細長的眼睛又變得更細了。
  
  古魯卡魯屬於「山民」這個種族,他們這一族都住在山上,擅長採礦與礦產加工。他們體型小但是力量大,他們的肉體經過鍛造的洗禮,所以遠比普通的戰士更勇猛,不但男男女女都力大無窮,貴重金屬的加工技術更是舉世無雙。在鍛造這個領域中,山民這個種族的技術與半身人並駕齊驅。
  半身人擅長精緻的加工,以巧手和獨到的審美眼光完成作品;而山民擅長金屬加工,他們做出來的武器和防具無人能出其右。大致上來說,山民擅長無中生有,半身人擅長有中生巧,不過他們其實也都對於另一方擅長的領域很在行。
  古魯卡魯就是山民,他的職業是亞力介紹說的鍊金鍛造士。這個職業恰如其名,就是既擅長鍊金也擅長鍛造的人從事的職業,他們最大的特色就是能夠製作鍊金釜。
  這世界的第一個鍊金釜是從古代遺跡中挖掘出來的古文物,而且與悠利眼前的這種鍊金釜一樣巨大,當時的人挖出這個鍊金釜後潛心鑽研,手工製造出了相同結構的鍊金釜。現代人必須特別委託,使用只有鍊金鍛造士能啟動的巨大鍊金釜,才有辦法製造出鍊金釜,情況變得複雜許多。
  ……在手工製作的時代,科學家也都深感困惑,心想「……為什麼這樣做就做得出來」,即便是製作者也無法理解這個謎之物體的結構,這就是最強的魔法道具鍊金釜。
  「所以你是要給這個嫩咖鍊金釜嗎?」
  「……我是覺得與其讓他用我的鍊金釜胡搞瞎搞,還不如給他個自己專用的。」
  「你在說什麼?」
  「不要問我。」
  亞力的視線已經飄向了遠方,古魯卡魯聽不懂亞力在說什麼而皺起了眉頭,悠利則是畢恭畢敬、老老實實地一鞠躬致意。他記得自己被亞力罵過……記得是記得,但是他依然捅出許多類似的簍子,這倒也不是因為他有多駑鈍,而是因為在他心中鍊金釜=調味料製作機吧。人只要發現了方便的器具就會想要一直用,一定是。
  古魯卡魯從他們的反應也大概察覺到還是不要過問為妙,於是他把小金屬棒遞給了悠利。金屬棒頭連接著無數條線,看向線的另一端,會發現架上陳列的無數金屬塊和寶石與線相連。
  「……這是什麼?」
  「訂製的鍊金釜要先決定材料才能開始做。」
  「握著這個就能決定材料嗎?」
  「沒錯。」
  悠利也搞不清楚狀況,但是既然古魯卡魯這樣說,他也就握住了金屬棒。亞力也沒有多說什麼,所以這樣做應該是正確的。悠利握住金屬棒後,體溫傳導到金屬棒上,原本透明的線緩緩變色,接著那些色彩開始移動,一口氣延伸到線連接的另一頭。
  出現了一條紅、兩條橘後就不再有任何變化了。悠利漫不經心地看線連接到什麼東西上,亞力早已確認完畢並撇開視線,古魯卡魯看到之後非常詫異,他細長的眼睛瞪大到連眼珠都快掉出來了。
  「……亞力底迪。」
  「不要叫我底迪。」
  「你帶來的到底是何方神聖啊啊啊啊啊!」
  「他是我們隊裡負責做家事的啦!」
  「我聽你在扯啊啊啊啊!」
  山民古魯卡魯的嗓門很大,他天生就是大嗓門,在近處聽到他怒吼的悠利,感覺腦中嗡嗡作響,他當場蹲了下來,頭真的很痛。但是古魯卡魯對著亞力怒吼,毫不在乎悠利的反應。亞力也自暴自棄般地亂答一通,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他並沒有把正確的資訊完整傳達出來,難怪會挨古魯卡魯的罵。
  古魯卡魯之所以會怒吼,是因為適合悠利鍊金釜的材料實在太出格了。紅色代表最適合,橘色代表很適合,當事人的能力和適合度會產生不同顏色,而適合悠利的材料實在有夠誇張。
  「……哪個世界會迸出最適合緋緋色金的人啊!」
  「這裡就有一個。」
  「亞力底迪!」
  「不要吼我啦,老爹!我也沒想到他會搞出這一樁啊!」
  緋緋色金是一種傳說中的金屬,只能從某個地下城中挖掘,沒有其他獲得方法,是相當稀有的金屬。緋緋色金與魔石的適合度也很高,用緋緋色金做出的武器類魔法道具就會是最高品質的武器,也因此能夠善用緋緋色金鍊成的人幾乎是微乎其微。
  紅線連接到的是緋緋色金。不過不只是紅線結果讓古魯卡魯怒吼,兩條橘線的結果也有夠奇怪。
  奧利哈鋼是僅次於緋緋色金的知名稀少金屬,比起緋緋色金,奧利哈鋼更為耳熟能詳,大家也都知道這是最高品質的金屬。而且奧利哈鋼顯示出橘色結果不是因為「悠利的能力不足」,而是「奧利哈鋼無法完全發揮悠利的能力」,所以如果可以,最好全都要用緋緋色金。
  最後一條也是橘色。鍊金釜是以兩種金屬和一種寶石的比例製作的,所以最後一個是寶石。這個寶石也很誇張,鑽石是廣為人知的貴重寶石,雙色鑽石又是鑽石中極其稀少的一種。雙色鑽石指的是一顆鑽石有兩種顏色,相當稀奇。
  「……是說,你為什麼會把這種東西放在這裡啦?」
  「哼,我都得到了,當然該擺出來啊。」
  「……總之就用這些東西做吧。」
  「費用怎麼辦呢?這個嫩咖付得起嗎?」
  「……我先代墊。」
  「…………亞力底迪,你要幫他幫到這個地步嗎?」
  古魯卡魯詫異地問,亞力則是厭煩地低聲說出了他的真心話。
  「直接給他個好的鍊金釜,我的鍊金釜才不會被他玩壞。」
  「……亞力哥,我無意要破壞你的鍊金釜喔。」
  「吵死了,反正你以後也會想到就用吧!」
  「…………嘿嘿?」
  「嘿嘿個頭啦!」
  在被亞力破口大罵之後,悠利輕輕地歪了歪頭想打圓場,娃娃顏的他做了這個動作看起來又更孩子氣了。一般人可能會因此而於心不忍,但是反而讓亞力大發雷霆。亞力不但知道他的實際年齡,也知道悠利以前胡搞瞎搞出多少事,身為監護人的他盛怒難耐。
  古魯卡魯聽到了他們兩人的對話後,嘆著氣取出架上的緋緋色金,接著又取出奧利哈鋼與雙色鑽石。老爹心想「你到底從哪裡生出需要用這種材料的人才」而白了亞力一眼,但是亞力一定會覺得「不是我的錯!」吧,他本來就是因緣際會遇到悠利的。
  「……嫩咖。」
  「是。」
  「我會用這些材料製作你專用的鍊金釜。」
  「謝謝你。」
  「大概花個幾天才會做好。然後,我需要你的一滴血。」
  悠利看到古魯卡魯遞出的針當場愣住,於是亞力對悠利解釋:
  「訂製的鍊金釜會摻血進去,提升擁有者與鍊金釜的適合度。」
  「非訂製的鍊金釜就不用摻血嗎?」
  「對,那種都是現成的,不過也是用各種不同材料做出來的就是了。」
  「我先聲明,那種鍊金釜的適合度可比訂製的差多了。」
  古魯卡魯突然插話,他的意思其實就是「如果你想要用適合度高又好用的鍊金釜,就好好訂製一個」……新手鍊金術師通常都買不起訂製的,所以只會買便宜材料做出的現成品。
  亞力會把悠利帶來找訂製鍊金釜的職人古魯卡魯,就是考量到悠利的能力。正因為亞力對於悠利的技能和職業有相當正確的認知,才會認為現成品配不上悠利。
  不過他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古魯卡魯,所以面對老爹的追問他只能打打太極。
  「對了,嫩咖,你對造型有什麼要求嗎?」
  「造型?」
  「你會畫畫的話就畫吧,我會盡量做得像一點。」
  「呃,倒也不需要特別畫,我希望兩側有把手,這樣比較好搬。」
  「……亞力底迪,這個嫩咖要搬動鍊金釜?」
  「……確實會。」
  一般來說,鍊金釜都會放在鍊成東西的房間裡,沒有任何搬動的必要;但是悠利幾乎每次都會在亞力房間借,然後搬到飯廳用,想必他以後也不會在自己房間用,而是在飯廳或客廳鍊成吧。亞力想像了一下就輕聲嘆了口氣。
  「算了,那我就設計把手。」
  「謝謝你。」
  「可是這種嫩咖用這種材料啊……?」
  「「……」」
  古魯卡魯依然無法接受這個結果,亞力和悠利輕輕地撇開了視線,心想「你就不要再追究了」,再追究下去他們也無言以對,而且他們也決定以後都要走打太極的路線了。
  隔幾天鍊金釜完成了,悠利大喜過望,後來他也鍊成了各式各樣的東西,惹得亞力碎唸不停。
  
  
  
  閒聊四 技能並不是一切
  
  「鑑定士協會的工作感覺很有趣呢。」
  「那是因為你偶爾接才說得出這種話,日復一日做可是會膩的。」
  「亞力哥也在鑑定士協會工作過嗎?」
  「嗯,我受傷的時候臨時在這邊工作過。」
  「原來如此啊。」
  他們前腳剛踏出鑑定士協會,兩人悠悠哉哉地閒聊著。今天他們受到臨時的工作委託,要他們使用鑑定技能來幫忙。
  簡單來說,他們今天被拜託來篩選道具。攜帶進協會的物品中有各種偽裝效果、詛咒或陷阱,危險物品不勝枚舉,亞力帶悠利是希望能夠教他正確使用鑑定技能的方法。
  悠利的工作表現其實相當出色,亞力的經驗和高等級的技能在工作時大有作用,一旁的悠利也不遑多讓。【神之瞳】是開外掛的技能,在其他人死命確認有沒有偽裝或詛咒時,悠利只要看一眼就能洞悉一切,接著他只要附上使用注意說明就可以進行下一個步驟。
  這個工作應該很適合悠利。
  這種單調乏味沒有盡頭的工作,對某些人來說可能是一場苦難。實際上,工作到一半,就有好幾個不知是鑑定士協會工作人員,或是被抓來的鑑定士,都喃喃道「我想喘口氣……」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而悠利除了行政人員倒茶來閒聊的時間之外,都默不坑聲地工作。
  「這麼說來,我受到邀請了耶。」
  「嗯,我想也是,然後呢?」
  「我說我有基地的工作,就拒絕掉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
  亞力傻眼地笑了。
  鑑定士協會的人親自詢問悠利要不要來當職員,這種情況就跟受邀去當公務員差不多;不但有穩定的收入,而且協會基本上都是辦公室工作,工作環境很安全,完全不同於當冒險家的鑑定士。但是悠利還是乾脆地回絕了。
  悠利並不想要有什麼現金收入,他留在戰隊中就能確保基本的食衣住無虞,而且他還有生產公會的定期收入,如今他當然不會想要在任何地方工作……更何況接受這個工作就必須離開《深紅的山貓》基地,實在太痛苦了。
  這不是金錢問題,而是信任問題。說實在的,悠利現在最信任的是《深紅的山貓》的隊員,他不會想離開他們。在遠離家鄉的地方,在舉目無親的土地上,還有這麼一群重視自己的夥伴,悠利根本沒必要為了現金收入離開這些人。
  他也明白自己的職業和技能都是外掛,但是他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起,頂多就是在採買時有雙火眼金睛可以用。他並不想透過外掛縱橫天下,所以難免如此。
  亞力也知道悠利的個性如此,因此知道悠利回絕掉工作,他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就算把這件事告訴基地的隊員,他們應該也會有同樣的反應,畢竟他們都知道悠利隨心所欲、深愛和平與安穩、熱愛能夠傾全力做家務的環境。
  不過他們真的是悠利的「自己人」,才有辦法做出這樣的判斷。
  
  「那邊那位請留步。」
  「……什麼?」
  「嘖,麻煩的來了。」
  他們聽到了一個清亮的少女聲,語氣感覺很高壓,但是聲音很好聽。悠利詫異地回過頭,眼前少女的神情與她的嗓音相同,有種好勝要強的感覺。她身穿修女服,掛著一條金色十字架環飾的項鍊,項鍊發出哐啷一聲。
  「妳叫我嗎?」
  「沒錯,就是你,我有話要跟你說。」
  「有話要跟我說?」
  少女表情很堅決,但是悠利依然呆頭呆腦的。他這樣的反應只是他的正常模式,並沒有惡意,也不是不把少女的話當作一回事。他偷瞄了身邊的亞力,亞力摸著自己的下巴一副嫌煩的樣子。少女的出現可能出乎亞力預料之外,又或者說亞力早已預料到了,卻一直希望預想落空。
  淺金色雙馬尾的修女服少女要是靜靜微笑,一定可愛無比,但現在她的臉龐帶有一種剛愎自用的強勢神情,而且她尾端上吊的眉毛和意志堅定的眼神,像是要射穿悠利一般看著他,更讓人覺得她很強勢。
  「你為什麼不接受這個工作?」
  「……什麼?」
  「你有這麼卓越的技能,卻不願意善盡職責,實在太懶散了!」
  「……亞力哥,她到底想說什麼?」
  「不要問我。」
  聽到少女勃然大怒的質問,悠利困惑地詢問亞力,但亞力卻嫌麻煩,一句話帶過去。其實亞力也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麼。她說的「不接受工作」,恐怕是在指悠利回絕鑑定士協會的邀請吧。至於為什麼局外人會知情呢?這次工作的委託人本來就是教會,亞力推測她應該是這樣聽來的。
  他們就在「一頭霧水」和「有夠麻煩」的夾縫中陷入了沉默,少女又繼續說了下去:
  「擁有卓越技能的人,就應該從事與能力相符的工作。」
  「……也就是說,我們都應該要根據技能選擇工作嗎?」
  「這不是當然的嗎?既然被賦予了這樣的技能,人都該克盡與技能相襯的職責……」
  「我就不喜歡這樣啊。」
  「什麼!?」
  悠利傻呼呼地笑著打斷了少女的話。雖然他在笑,看著少女的眼神卻很堅定。亞力聽到悠利說的話瞪大了眼睛,隨即卻饒富興味地笑了。他沒有插嘴,就讓悠利自己說。
  少女無言以對,可能她沒想到悠利會回嘴。悠利接著心平氣和地說了下去,他的語氣和嗓音都一如往常,但是他話語中那種不容侵犯的堅強意志卻有點異於往常。他並沒有生氣,只是從他的聲音,可以聽出他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如果妳說的是正確的,代表人的價值都由技能決定。沒有卓越技能的人是魯蛇,沒有做與技能相應工作的人是懶鬼,評價一個人的標準全靠技能,而不是人格。」
  「我並沒有這樣說!我是說有技能的人,應該要正確使用他的技能。」
  「正不正確是誰決定的呢?妳嗎?教會嗎?我不覺得光憑技能決定自己的工作有哪裡好的,更不想要只因為有這樣的技能就被別人塞工作。」
  「你不願意為世人使用自己的能力嗎!?這就是偷懶!」
  「到底為什麼這樣就叫偷懶呢?」
  少女一直以嗆聲的態度大喊,悠利卻反其道而行,他以極其冷靜的態度回答……悠利雖然面帶笑容,卻以不帶感情的嗓音一句句應答,讓亞力不禁看向遠方。儘管悠利不像平常的悠利,但是亞力覺得這應該也是他的其中一面,畢竟一個平凡、幼齒、純潔的小孩子不會像悠利一樣堅強,無法一路走來都堅持採取世人認為很古怪的行徑。
  不對,他知道自己採取的行徑有多古怪,才會下定決心要堅持自己的道路。一般的小孩不可能會有這種決心。沒錯,悠利知道自己是怪咖,他還算是有常識的……還算是有啦。
  「我現在在《深紅的山貓》負責做菜,這個工作對其他人也沒有幫助嗎?沒有價值嗎?至少我周圍的人都說我做的菜好吃,我打掃之後他們也會很開心,洗衣服也是,我做這樣的工作對妳來說也是在偷懶嗎?」
  「我不是在說這個!我是說你明明擁有鑑定士罕有的能力,卻不願意為世人付出,這才是偷懶……!」
  「請妳不要擅自決定我的人生價值,又擅自認定我很偷懶,我不想做任何我不想做的工作。」
  悠利斬釘截鐵地說。少女不甘心地咬住下唇,像是想要反駁些什麼,但是她大概也發現不管說什麼都辯不倒眼前的少年。她一直相信自己是正確的,她覺得自己沒有錯,但是這些道理對悠利卻不管用,怎麼可能會管用呢?
  悠利知道只要換個角度,這個世界上可以有很多個真理,因此他不願意接受少女所謂的真理……他很惱怒,他確實擁有開外掛的技能,但這不是他想要而得到的。他覺得她的意思就是他除了技能之外一文不值,讓他非常不舒服。
  「我可能說得有些過火了,但這些都是我發自內心的想法……如果人的價值只能以技能而定,我會覺得我被否定了,這樣我很痛苦。」
  「……為什麼?」
  「我想妳有妳的信念,但拜託妳不要強迫我接受妳的信念。」
  悠利彎腰鞠躬之後轉過頭去,亞力平靜地問他「好了嗎」,悠利點點頭作為回應。亞力看到悠利已經恢復平常的樣子不禁苦笑,接著他低頭看少女開口說:
  「不好意思,小姑娘。這傢伙是我們的重要夥伴,我們不會把他交給其他人的。」
  「……真贗士亞力先生,您知道他的能力,卻還這麼說嗎?」
  「能力?啊,我當然知道,這傢伙做的飯很好吃,這傢伙掃過的房間都很乾淨,他洗的衣服沒有一點皺摺,他還會幫我們縫補衣物,他是我們的重要夥伴喔。」
  「……連您也這樣說……」
  「妳的頑石腦好好記著,我們都有自我意志,技能和職業不過是這傢伙的本質之一……如果你們以為這樣就能衡量一個人,然後把我們像棋子一樣安置到棋盤上的話,你們也想得太美了。」
  亞力嘴角微微上揚,壓低聲音對少女說。不知為何,他的聲音在這個吵雜的環境中,依然清晰得不可思議。亞力不再理會無言以對的少女,逕自邁出了步伐。悠利已經悠哉地走在回基地的路上了,他還是一樣我行我素。
  「亞力哥,回去之後我們來喝個茶吧,之前我做的點心差不多可以吃了。」
  「喔,真是太好了,我只要有紅茶喝就滿足了。」
  「不行啦,今天布魯克哥也在,要是沒有甜食,他會鬧脾氣的。」
  「啊……他確實會鬧脾氣。」
  他們一如往常地聊天,踏上歸途返回《深紅的山貓》的基地,一切都與平常相同,悠利的態度完全不像是才剛剛辯倒了一個少女的人。亞力大大的手掌摸了摸悠利的頭,他總覺得自己多少掌握到了這個少年的特質。
  悠利想要的與職業和技能無關,他想要的只是他自己真心喜歡的烹飪工作而已。
  



  第五章 好像不小心鬆懈了
  
  悠利在《深紅的山貓》基地的庭院中為竹籃中的草進行分類,竹籃總共有四個,他在每個竹籃前把草分成兩堆。見習生四人組在一旁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模樣。
  「那我要公布結果了喔~?」
  悠利傻裡傻氣地說完,其他人都點點頭,他們也都露出認真的表情。悠利緩緩開口,看著對彷彿有什麼包袱的他們鄭重宣布:
  「冠軍是馬可,其次是卡米爾,屋魯格斯和雅克同分吊車尾。」
  「……」
  「好耶!」
  「可惡啊啊啊啊!」
  「又輸啦啊啊啊!」
  馬可沉默地用力點頭,卡米爾鬥志高昂地握拳,屋魯格斯和雅克同時垂下了頭,敲打著地面感覺悔恨不已。這一幕實在很有趣。
  他們現在正在做一個訓練,要從隨機亂放的草堆中挑出藥草來。草堆中當然不會只有藥草,有的是雜草,有的是毒草,而這次訓練用的全都是藥草和毒草。
  他們做的是採集委託的訓練,因此草堆中塞滿了常見的藥草和毒草,沒有雜草。準備這些東西的是指導員傑克,但是他準備了東西之後就揮揮手把自己關進房間裡,真是讓人頭痛的老師。
  話說回來,他們的訓練本來並不是像這樣以類似遊戲的方式進行。
  傑克準備好大量的藥草和毒草當範本,然後丟下一人一本圖鑑就閃人了,傑克的意思就是要他們自己看自己背,簡直不是人,他完全沒打算進行指導。然而既然對方是傑克,他們也覺得無可奈何而放棄掙扎,只能繼續在庭院中與草堆和圖鑑大眼瞪小眼。
  不過這麼無聊的學習方式當然難以進行下去。雖然他們都明白這是重要的訓練,但是無聊就是無聊。傑克本來就是書蟲,他只要有實物與圖鑑就相當幸福了,可是要發育期的十歲少年達到這個境界實在太殘酷了。
  結果果不其然,他們大概過了半小時就已經厭煩了,雖然很厭煩,雖然嘴上還嘰哩咕嚕碎唸,他們依然努力以問答的方式背誦,但是真的很無聊。
  此時閒來無事的悠利經過他們身邊提議來玩這個遊戲,要他們至少先會分辨藥草和毒草,也就是說悠利希望他們至少學會大致判別出藥草與毒草,至於更細項的種類分辨就以後再說。
  但是為什麼悠利會在做類似裁判的工作呢?
  其實他只是開了無疑是鑑定系最強外掛的【神之瞳】在玩而已。判別個別種類需要花時間,可是他可以讓技能經常性發動,限定只判別是否有毒,這樣他就能知道「這個有毒,那個無毒」,簡單為草堆分類。而悠利也透過這個方式想練習平常不太會用到的【神之瞳】進行危機管理。
  【神之瞳】可以看穿謊言與陷阱,當然也可以看出是否有毒,而且如果只是想簡單判斷對方的健康狀態,他不需要經過詳細的鑑定,只要看著對方就能知道對方是否生病、是否受傷。講極端一點,要是在他眼中呈現紅色的話,就代表健康狀況大有問題。
  悠利完全不記得藥草或毒草的種類,也完全沒有打算背誦,他只是以有毒、無毒為判斷標準迅速地為草堆分類,並根據分類結果嚴格排定名次。
  「……我說啊,這可能是我的主觀意見和偏見,但是屋魯格斯是不是不太妙啊?」
  「你可以不要憂心忡忡地這樣說嗎!?」
  「因為屋魯格斯很快就要升格為訓練生了吧?採集委託是新人工作中基礎的基礎吧?」
  「你不必一本正經重申一次,我都知道啦!」
  「但是你卻跟經驗最少的雅克一樣……」
  「不要對我投以悲憫的眼光啦啊啊啊啊啊!」
  屋魯格斯對著憂心忡忡看著自己的悠利卯足全力大喊。他也明白悠利在說什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和經驗最少的雅克同分。其實他並沒有那麼笨,也認真學了很久,所以他對於基礎還是有一定的掌握。
  這裡必須為屋魯格斯說一下話,問題出在位居冠軍寶座的馬可實在太奇怪了。
  卡米爾、屋魯格斯和雅克的差距微乎其微,名次會變動的只有他們三人,但是不管比幾次馬可都是冠軍。理由只有一個,他完全不會把毒草挑出來。他的竹籃前只有一座草堆──就是藥草堆,而且準確率驚人。
  「我問你,馬可。」
  「……?」
  「如果你有什麼訣竅的話,就告訴大家吧。」
  「……訣竅?」
  「對。」
  屋魯格斯大聲嚷嚷,卡米爾嘲笑並捉弄屋魯格斯,雅克也被他們拖下水,這三個人吵吵鬧鬧的;相反地,馬可只是默默把用過的草全都放回竹籃,他聽到悠利的問題後歪了歪頭表達「怎麼了」,悠利則擔心地以「不行嗎」的眼神詢問馬可。
  馬可停下了動作沉思良久,接著低聲說道,而且說得跟真的一樣。
  「吃了毒草會死。」
  「「「「…………」」」」
  大家都覺得他說得沒錯,但是好像哪裡不太對。屋魯格斯反射性地回說「我們想聽的不是這個」,馬可卻還是歪了歪頭。對馬可來說,這就是事實。吃了毒草會死,所以要記清楚以免錯認。雖然是事實沒錯,但總覺得他「說得跟真的一樣」的「真實感」,好像與他們認知的世界不在同一個次元。
  此時他們突然想起來了,馬可其實並不是來自隨處可見的農民或商人之家。悠利最初也以為見習生都是農民或商人之子,但是馬可並不是。他住在別的鎮上,他是從貧民窟來的,也就是說,他的成長背景和價值觀等各方各面都與他們不同。
  「不認得毒草就會死。」
  「……嗯,是啊,誤食可就危險了。」
  「所以我不會搞錯。」
  「是喔…………屋魯格斯,怎麼辦,馬可的記法完全無法參考……」
  「不要跟我說……」
  他們本來是想向馬可看齊的,可是馬可的記法他們完全學不來,讓悠利大失所望,屋魯格斯也欲哭無淚。馬可在各種奇怪的地方都很出格,他還從背後對著垂下肩膀的悠利與屋魯格斯說「吃過就記得了」,不過這種方法他們也完全無法實行,於是他們決定充耳不聞到底。這種方法絕對不能嘗試,不用想也知道吃了就會倒地不起。那可是毒草,不小心吃一口也會出事,他們都不想以身試毒。
  倒是大家都覺得能在嚴苛環境中倖存下來的馬可有點可怕,雖然他們都矢志成為冒險者,但他們都不願想像馬可經歷過什麼誤食毒草險些喪命的悲劇,不願想像誤食如家常便飯的處境,也不願想像他身處在什麼「要是小小年紀不懂如何分辨毒草就會死」的環境中成長……畢竟馬可之外的隊員都是在普通環境中長大的,就算工作艱辛,但是至少有家人在身邊,有地方可以安眠,吃東西更不必提心吊膽以免丟掉小命。光是能過這種生活,就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好,我們轉換個心情,再比一次吧。」
  「……嗄?」
  「我覺得這種東西就是要多做幾次才記得起來喔。馬可是天大的例外,所以就不要管他了。」
  「……悠利。」
  「說實在的,馬可,你既然已經會分辨毒草了,接下來就來背藥草的種類比較好吧?」
  「……我不知道毒草的種類。」
  「那就來記毒草的種類之類的?」
  「……一個人。」
  悠利這樣提議是為馬可著想,他想說馬可已經能夠完美分辨毒草與藥草,也不需要一起玩分類遊戲了,不過大家聽到馬可的呢喃都定格了。他說完「一個人」後沒再多說,但是他那雙別具特色的紅眼睛卻直盯著悠利他們……他們總覺得那雙眼睛看起來像是被拋棄的小狗,從馬可平時的模樣,很難想像他會露出這種神情。
  「……呃,馬可也想跟大家一起?」
  「……對。」
  「是嗎?那你也一起吧?」
  馬可點點頭,結果屋魯格斯仰頭低吼,卡米爾看向遠方,雅克像是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不斷眨眼。只有悠利面不改色,他很平常地說「那就再比一次吧」,另外三個人卻一時還無法振作起來。
  畢竟馬可的戒心很強,這可能是他的成長背景使然。哪怕對象是指導員,有些地方他還是沒有完全敞開自己的心門。就連一起負責打雜的見習生夥伴,也有絕對無法跨越的高牆,認識馬可最久的屋魯格斯感覺特別強烈。
  照理說是這樣,但是那道高牆現在卻完完全全消失了。
  悠利不但在美食上俘虜了馬克,更馴服了他。卡米爾冷靜分析兩人的關係,他覺得悠利從來不會對誰有戒心,這種個性也許也影響到了馬可,可是卡米爾又覺得愈想愈麻煩而放棄。屋魯格斯以質疑的眼光看著馬可,雅克則是低聲對自己喊話說「集中精神練習」……他不喊話可能就練不下去了。
  「……悠利,你果然很厲害啊。」
  「咦?什麼?怎麼了,屋魯格斯?」
  「不,沒什麼……」
  有很多方式可以形容悠利這個人:擅長所有的家務、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很少生氣總是笑咪咪的、擁有高階的鑑定技能、持有物全是瘋狂的魔法道具等等。雖然形容的方式很多,屋魯格斯卻覺得好像都和這次的情況不同。
  「悠利啊,你搞不好可以成為魔物使吧?」
  「卡米爾怎麼突然講這個?」
  「沒有,我只是覺得猛獸在悠利面前也會變乖。」
  「但是動物並不會特別親近我啊。」
  卡米爾沒有再對詫異地歪著頭的悠利多說什麼。雖然沒有說,但是他心中在吶喊「不對,你一定可以成功馴服猛獸或魔物!」。悠利既然能馴服戒心比別人多一倍的馬可,只要稍微餵食魔物,一定也能飼養牠們。
  「遊戲開始!」
  悠利喊完後,他們拿著竹籃衝向草堆,接著絞盡腦汁回想並挑出藥草。這場比賽的勝負是在比竹籃中有沒有毒草,而不是藥草數量;這次不是加分制,而是採取誤選一株毒草就扣一分的扣分制。
  悠利悠哉地為他們加油,他們也在悠利面前一邊拌嘴,一邊開開心心地進行這個變成遊戲的練習。
  結果馬可自始至終都沒有讓出冠軍寶座,因此獲得多加一道配菜的光榮獎賞。
  
      ◇◇◇
  
  「我問你喔,克雷,那家店是什麼?」
  在採買完食材的回程路上,悠利詫異地詢問克雷修,一旁拿著食材(但其實食材全都放在魔法包裡,幾乎沒有什麼重量)的克雷修看向悠利手指的方向,歪了歪頭。他知道那家店是什麼,但是眼前的狀況確實值得他歪頭。
  「那是家診所…………但是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潮?」
  「是診所喔?但是感覺好熱鬧喔……」
  「就是啊。」
  悠利和克雷修面面相覷詫異地歪頭。對他們來說,診所應該是病人或傷患去的地方,氣氛溫暖是無妨,但不應該是像他們眼前這樣人聲鼎沸鬧哄哄的樣子。而且看起來也不像是因為有重大病患而鬧得沸沸揚揚,畢竟這波人潮幾乎全都是年輕男子。
  他們對這個景象產生了興趣,於是直接走向診所。愈是靠近愈是感覺這群人好像哪裡不對勁,因為他們各個看起來都精神飽滿,從頭到腳看起來都不像是會來診所報到的人。
  「……我以為診所是傷患和病人會來的地方,不是嗎?」
  「是啊,一般來說是這樣,但是這個人潮是怎麼回事……?」
  悠利詫異地歪著頭,一旁的克雷修左顧右盼、張大耳朵收集周圍的訊息。他畢竟也是偵查職,在《深紅的山貓》進行過很多相關的訓練,他有能力可以從吵嚷的四周聽取他所需要的訊息。
  在得出最後的結論後,克雷修疲憊地嘆了口氣,他們吵吵鬧鬧的根本原因實在無聊透頂,讓他忍不住想碎唸「搞什麼啊」。
  「克雷?」
  「我搞清楚理由了,這診所之前的醫生是一個老爺爺,但是老爺爺被調到其他地方,現在換了老爺爺的弟子接手。這個弟子是個大姊姊。」
  「大姊姊…………啊,年輕貌美又溫柔的嗎?」
  「沒錯。」
  悠利傻裡傻氣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結果克雷修也點頭。既然是這樣,眼前會出現這種盛況也非常非常合理,這些完全不像是傷患或病人的男子是為了來見年輕貌美的醫生,才形成了這波人潮,真是有夠麻煩。
  悠利環視熱鬧的診所時,突然發出了小聲的「啊」。克雷修聽到他的驚呼也看了過去,他們看到臉色有點差的少年與少女被夾在鬧哄哄的男子之間排隊,少年與少女的臉色很陰沉,與身體擺明就很健康的男子們完全不同。雖然不知道他們是生病還是受傷,但是一看就知道他們是本來就要到診所接受治療的人。
  然而鬧哄哄的人群卻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
  「克雷啊。」
  「嗯?」
  「如果我激怒了那群人,克雷會應付不來嗎?」
  「……嗯,那群人喔?」
  悠利神情自若地問了之後,克雷修以拳頭抵住下巴歪著頭,接著他瞇起眼睛凝視這群人。他的表情和在和悠利閒聊時相同,然而從他瞇起的雙眼可以看出,他身為一個偵查職,正在審慎思考、冷靜分析戰力差。
  「我跟蕾萊不同,我不擅長近身戰,我的小刀基本上也是用來解除陷阱,拿來當武器的話不是很有用。」
  「嗯。」
  「然後我用的武器基本上都是投擲藥品這類的,在街上或者容易把一般人拖下水的情況中會綁手綁腳的。」
  「嗯。」
  「……不過這裡離冒險者公會很近,要是鬧大了應該會有人跑去通知,如果只是要爭取這一段時間的話應該還行,畢竟有武裝的人很少。」
  「我知道了,謝謝。」
  克雷修一本正經地一一說明,悠利也很有禮貌地一一應聲,這一幕表面上看起來很溫馨可愛,但是他們的談話內容卻非同小可。克雷修最後微笑著說「沒問題」之後,悠利也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回答「謝謝」……兩人明明打算要引發什麼騷動,他們之間的對話卻非常和平。
  不知道悠利聽了克雷修的答案瞭解到了什麼,總之他走進人群,站在臉色很差的少年少女前,並對健康的男子說:
  「不好意思。」
  「嗯?怎樣?小鬼,你要照順序排隊啊。」
  「是,我知道順序很重要,但我還是有個請求。」
  「啥?」
  雖然悠利笑咪咪的,男子們卻都很詫異,克雷修站到悠利旁邊,他對背後的少年少女微微一笑,同時一邊窺伺對方會怎麼出招,不愧是有修行過的人。
  「你們本來就很健康,根本不需要來診所,能不能讓重傷重病的人先看醫生呢?」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
  這群人鴉雀無聲得可怕,悠利也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但是他不以為意,反倒是背後的少年少女僵住了。雖然有克雷修的安撫,他們還是很膽怯。在男子們的注視下,悠利笑咪咪地再次開口……不管怎麼說,他的神經真的很大條。
  「我的意思是,你們本來就完全沒病,或者只有自然能痊癒的小擦傷;要是你們都蜂擁到診所來,真正需要治療的人該怎麼辦呢?」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我們是真的有需要才會到診所的,大家都要排隊。」
  「可是你所說的需要只是和溫柔美貌的醫生聊天吧?」
  「「「「「……!」」」」」
  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卻只有悠利敢直接說出來。克雷修傻眼地笑道「你在這種地方莫名強硬呢」……沒錯,悠利基本上都很呆頭呆腦,總是笑著看淡一切,但是只要有人冒犯到他心中不能妥協的界線或信念,平常那個傻呼呼的悠利就會火力全開,令人難以置信。儘管如此,悠利平常並不太會變成這種狀態,因此克雷修也呢喃著說「好久沒看到了」。
  男子浪濤般洶湧的視線似乎開始帶有不滿的情緒,應該是悠利的阻撓讓他們怒火中燒了。克雷修若無其事地踏出一步想護住悠利,不過悠利抓住克雷修的手制止他,接著笑咪咪地再次開口:
  「如果你們不是這樣的話,那就根據我的判斷來分類好嗎?我會分成急需看診的人以及可以慢些看診的人。」
  「嗄?你怎麼有辦法……」
  「別看我這樣,我有鑑定技能。」
  「「「「「……!」」」」」
  悠利笑咪咪地投下了震撼彈,讓所有人啞口無言。男子一直把悠利當作小鬼頭看待,所以他們現在臉部都很僵硬。他們其實也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傷口很小,也知道自己不需要來診所看病,但是他們還是一心想見美貌的溫柔女醫生,才會浩浩蕩蕩形成這樣的隊伍。
  ……他們也知道眼前這個自稱有鑑定技能的少年可以一眼看穿他們。
  「……悠利啊。」
  「怎麼了,克雷?」
  「這個情況不管怎麼想都不需要我吧?」
  「才不會呢。」
  克雷修歪著頭想「是嗎」,並看著眼前僵硬的男子們。克雷修本來想說要是起了衝突,他可以成為悠利的後盾,結果完全沒有這個必要。此時克雷修突然想到其實悠利福星高照,他的運氣值非常高,憑藉他的運氣,所有事情大概都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今天運氣∞也有好好發揮作用。
  「下一位病患……這是怎麼了?」
  醫生詫異地從診所走出來,她確實是個會讓年輕男子趨之若騖的美女。外表看來二十歲左右,外型很符合兔獸人的模樣,耳朵還一震一震地動,鼻梁上的圓眼睛更是特別有魅力。美女醫生的白袍輕輕晃動,她看到僵硬的男子們與微笑的悠利相當納悶。
  「請問下一位病患是哪位?」
  「啊,急需看診的是這兩位,請您盡速幫他們看病。」
  「咦?可是順序……」
  「這邊的人都是輕傷,他們自願讓其他人優先看病,很善良吧。」
  「喔,真的嗎?謝謝你們。」
  她喜悅地微笑,男子們也羞赧地點點頭,一邊說「這是當然的」、「不必在意」,這些男子想在美女面前展現帥氣一面的心理發揮了絕佳效果。悠利笑咪咪地把少年和少女推往診所,並看向一旁的克雷修吐了吐舌頭。克雷修聳聳肩對悠利說了一句話:
  「悠利,你真可怕。」
  「是嗎?」
  「你都這樣說了,這群人不就只能一直優先讓重症者先看病了嗎?」
  「不過本來就該這樣啊,而且這樣他們在大姊姊心中的好感度也會上升吧?」
  「嗯,話是這樣說沒錯啦……」
  這些男子為了與美女單獨聊天,甘願在自己身上製造擦傷來診所排隊,讓克雷修有點──只有一點點同情他們。之所以只有一點點,是因為重傷、重病的人都被這些男子干擾而淹沒在人群中。診所本來就是為了病人與傷患存在的,任誰都會希望來談情說愛的人打道回府。
  在克雷修模模糊糊思考這些事的時候,悠利已經採取下一個行動了。
  「好,奶奶請往前面,不可以勉強自己喔。啊,那邊的大哥麻煩禮讓一下。啊,那邊的大姊不用客氣來前面吧。不行喔,一味隱忍對身體不好喔~」
  「……悠利,你怎麼自動自發排起隊伍了?」
  「啊,克雷,等一下喔,排完我們就回去。」
  「好啦好啦,我要幫什麼嗎?」
  「那你可以幫我告訴後面的人,現在在重排順序嗎?」
  「好。」
  克雷修揮揮手離去,悠利面帶微笑繼續整理隊伍。他雖然發動了【神之瞳】,但是他沒有詳加鑑定每個人的基本資料。就算不詳細鑑定,重傷、重病者也會呈現紅色。【神之瞳】一如往常是個方便的外掛。
  不知道是不是悠利重整隊伍發揮了功效,隔天之後沒事找事來診所排隊的人也驟減了。
  
      ◇◇◇
  
  這一天,《深紅的山貓》基地宛如受到敵人攻擊般一團混亂。
  每個人都在四處徘徊,不分指導員、訓練生和見習生,這樣的畫面實在是很不尋常。就連隊長亞力都難掩一時錯愕,還花了一番工夫思考該如何應變。隊員之中唯一一個冷靜採取對策的人是平常完全沒有貢獻、被視為廢柴大人楷模的傑克。
  「總之可以請誰先去診所叫醫生來嗎?」
  傑克以平常沉穩的語氣說,此時克雷修說了聲「我去」就邁步開跑。他前幾天才與剛來診所赴任的醫生打到照面,雖然他們並沒有互相自我介紹,但可以算是有一面之緣了。蕾萊也跟在克雷修身後跑了出去,因為她自認就算留在基地也幫不上任何忙。
  「那布魯克就把他搬回房間,還有亞力,你確認一下基本資料看他身體狀況如何。」
  「……好。」
  「……好。」
  「你們鬼門關都走過幾遭了,為什麼會像小孩一樣驚慌失措的啊……」
  傑克傻眼地低聲說,然而布魯克和亞力都無言以對。雅克支撐不住昏倒的悠利,與他一起倒在地上,布魯克抱起悠利走向悠利的房間,亞力也用力搔搔後腦勺跟了上去。傑克嘆口氣說「真是的」,並對還在四處徘徊的隊員說:
  「你們在這裡晃來晃去也不是辦法啊,他應該是過勞,不必過度操心。」
  「「「「「「可是!」」」」」」
  「是說我病倒時你們都漠不關心吧?為什麼現在卻那麼慌張?」
  「「「「「「因為你三天兩頭都在病倒啊。」」」」」」
  「……你們這樣差別待遇,我可也是會鬧脾氣的喔!」
  隊員眾口一聲回答傑克,讓他嘀咕了幾句。但是大家依然很驚慌失措,像是沒聽到他的建議一樣。
  他們會這麼手足無措原因無他,就是因為悠利突然病倒了。早餐時間的悠利還算正常,只是讓人覺得「他的動作好像比平常遲緩一點?」而已,但就在悠利正要與雅克到外面晾衣服時,他突然腳步不穩然後應聲倒地。一旁的雅克趕忙扶住他,但是雅克的身體也還不是很強壯,撐不起悠利,所以兩人都倒在地上。
  看到這一幕的隊員都陷入了恐慌,唯一保持冷靜的人只有傑克。他確認了悠利的情況,最後判斷悠利應該只是單純積勞成疾而已,不是什麼重大疾病或受傷,於是下指令分配工作。
  傑克很疑惑,這些人都是培育寶物獵人的戰隊《深紅的山貓》中的一員,他們到底為什麼會這麼慌張?雖然傑克很疑惑,可是他們也有他們的理由。矢志成為冒險者、以冒險者為業的人大多身體強壯,雖然會受傷,但是不會生病。至今為止在基地中會像病人一樣病倒的人,除了傑克之外,別無他人。
  而且傑克病倒都是因為通宵讀書睡眠不足,基本上是他自作自受,隊員甚至還會預測「他是不是差不多要病倒了」。他病倒已經成為一種現象了。這樣一想,看到原本一直都很正常的悠利突然像是斷線的人偶般昏倒過去,隊員難免會如此慌張。
  應該說他們的慌張可能還出於一種類似「媽媽昏倒了!?」的恐慌。
  悠利在基地總是笑咪咪的,他寄宿基地才兩個月,然而這段期間悠利對他們來說已經變得非常重要。大家會如此恐慌也是因為悠利是未經訓練的一般人,經過鍛鍊的話,就算有什麼問題應該也不會出事,但是悠利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反而讓他們更加擔心。
  「……總之雅克小弟就先去晾衣服,可是大家一起晾應該會更快好吧?而且還要準備午餐,現在悠利不在,大家分工合作完成吧。」
  「「「「「「好!」」」」」」
  大家聽到傑克的指示後點點頭解散。洗衣服雖然是見習生的工作,可是現在是非常時期,所以幾個訓練生都開口說願意幫忙。訓練生也一併加入見習生幫忙採買和準備午餐,大家都很團結一致,希望能盡快做完工作確認悠利的病情。
  「……大家都很愛他呢。」
  傑克看到大家匆匆忙忙開始動作的模樣,苦笑著低聲說。
  
  「我想他應該是鬆懈下來了。」
  這位經營診所的醫生露出淺淺的微笑說。她是名為妮娜的兔獸人,而且是白兔,所以頭髮也是白的;她雪白的頭髮鬆鬆地綁在腦後,小巧圓眼鏡掛在鼻梁上,是她的魅力所在。她眼鏡下的紅眼睛相當溫和,與她的白袍相輔相成,帶給他人難以言喻的安心感。
  「鬆懈?」
  亞力複述完後,妮娜沉著地笑著說「對」。悠利的表情依然很呆,他看著亞力和妮娜。悠利乖乖躺在床上,但是他似乎不明白狀況,所以表情一直呆呆的。
  「我聽說他借住在這裡兩個月左右,他應該是習慣這裡的生活而鬆懈了下來,結果積累下來的疲憊感就一口氣爆發了。」
  「……還有這種事喔?」
  「環境變化給人的影響很大喔,壓力會在不知不覺間累積的。」
  「「「「「……」」」」」
  大家聽到妮娜的話都陷入了沉默,他們心想「天然呆粗枝大葉的人也有壓力?」,也不怪他們這樣想。雖然不能怪他們,但是壓力就是會在人不注意到的地方累積起來。更何況悠利是在某一天突然被傳送到異鄉,沒壓力才奇怪,他只是一直都傻呼呼地生活,但是身體還是很緊繃。
  在他身體不再緊繃,而且真心融入這個地方融到都化開時,疲勞感一口氣襲來。妮娜沒有開藥,只說要多休息、好好吃飯之後就離去了。悠利目送純白的兔姊姊背影離去,他還是一臉呆樣悠哉地想著「白兔子的眼睛是紅的啊~」。
  既然醫生要他好好休息,他也乖乖地睡了。他不覺得累也不覺得睏,但身體確實已經發出這樣的警訊了。他沒有睡意,不過在被窩中閉上眼睛後,睡魔立刻就找上門來。過沒多久,關心病情的隊員就聽到悠利發出沉穩的鼻息聲,他們都放下心中的大石頭,悄悄離開他的房間。
  
  沉睡中的悠利聽到叩叩叩小聲的敲門聲後微微張開眼睛,他昏昏沉沉地應了聲,看到見習生四人組憂心忡忡地探頭進他的房間。
  「……你們怎麼了?」
  「嗯……悠利沒事吧?」
  「嗯,你們不用太擔心。」
  悠利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雅克也安心地吐了口氣。屋魯格斯從雅克背後推了一把要他快點進去,他踉踉蹌蹌地進了房間,其他見習生也緩緩跟了進來,悠利納悶地歪了歪頭。
  在悠利一頭霧水時,見習生手腳俐落地進行準備:個頭小的馬可捧著一個托盤,卡米爾把悠利平常不使用放在房間角落的床邊桌搬了過來。屋魯格斯扶著呆愣愣的悠利起身,雅克則把水壺的水倒進杯子裡。
  「……你們?」
  「這是悠利的午餐,大家做的。」
  「……這是?」
  「你以前做過的。」
  馬可輕聲回答,並打開了托盤上的小鍋蓋子讓悠利看。這是一鍋剛出爐的蛋花粥,雖然蛋花煮太久變得太熟,不過在鼻腔中騷動的香味,確實是高湯與醬油調味做出來的蛋花粥會散發的味道。悠利還在發愣時,卡米爾已經俐落地盛了一碗粥交給悠利,悠利也反射性地接了下來。
  「馬可說之前傑克病倒時,悠利做了這個。」
  「馬可煮高湯煮得超認真喔。」
  「雖然蛋花太熟了,不過還是可以吃啦。」
  「已經試過味道了。」
  「……謝謝。」
  悠利說謝謝時簡直就要哭出來了。他知道像這樣有人為自己做飯是件非常開心的事,而且他沒有特別教馬可怎麼做蛋花粥,馬可只是在一旁看他做而已。不過他們都知道這是病人餐,還為悠利做了蛋花粥。
  悠利用湯匙盛了一口蛋花粥吃,味道很溫和。不愧是深受高湯吸引的馬可,他煮出的高湯真是完美,讓悠利口中滿滿都是昆布溫潤的味道。蛋花粥的調味應該是用醬油和鹽巴,味道偏鹹,比較像是普通餐點會用的調味,而不是病人餐。儘管如此,他也不會覺得太鹹或很難吃,蛋花雖然煮得太熟,但蛋花也吸了高湯,味道相當濃郁,這樣吃起來一樣美味。
  「很好吃。」
  悠利面帶微笑,發自肺腑地說,見習生聽了都眉開眼笑。悠利喜歡他們獨力做出的料理,讓見習生們很開心。
  「快快吃、快快休息、快快復原吧。」
  屋魯格斯說話總是很粗魯,他明明是家教很好的小少爺,但是現在依然是平常的小霸王模式。
  「不必勉強全部吃完喔~」
  卡米爾咯咯開心地笑。他笑說「剩的我會吃」的模樣也和平時的他一樣,要是他不說話,看起來也會是個好人家的小少爺。可惜了。
  「……指導。」
  悠利聽到馬可的低語歪了歪頭。屋魯格斯翻譯說「他應該是要你再教他做菜」,悠利才笑著點頭……馬可很沉默寡言,因此認識他最久的屋魯格斯最適合幫他翻譯。
  「下次身體不舒服一定要說喔,悠利。」
  「……嗯,好,抱歉,雅克,我好像讓你們操心了。」
  悠利被輕拍了額頭後露出了苦笑。其實這次他完全不覺得自己累,所以很怕以後也會鬧出同樣的問題。儘管他心中有這樣的念頭,但他選擇保密,他知道要是說出這種話,一定會被大家臭罵一頓。
  幾天後悠利完全復活了,讓《深紅的山貓》的隊員像是舉辦祭典一樣,興奮到了最高點。
  

  
  
  
  閒聊五 中性女孩也迷人
  
  「……喔。」悠利以略帶脫線的嗓音吭聲回應,但這好像算不上是什麼回應。悠利眼前有一個少女,她留著名為「短鮑伯頭」的俐落髮型,眼神有些凌厲。站在少女和悠利中間,為他們兩人牽線的就是美貌的男大姊楠達波爾頓。如同以往,悠利今天也是被綁架到這裡來的。
  這裡是楠達波爾頓常光顧的飾品店,也會賣他朋友(或說擁有相同理念的人)同時也是飾品職人的布萊多創作的作品。而悠利突然被抓來這間店,見到在店中做銷售的店主女兒莉法。
  莉法的五官端正,偏深的咖啡色頭髮剪成了漂亮的短鮑伯頭,淺藍色的眼瞳也炯炯有神,是個不可多得的美女。她體態纖細高䠷,比悠利還高,在女生當中算是長得很高的,但是全身的比例又恰到好處,一襲落落大方的連身裙制服讓她看起來更是氣宇非凡。
  但是,這裡要再說一次,她給人的感覺是氣宇非凡。她是簡單俐落型的美女,講更直接一點的話,用「中性」來形容可能會比較貼切。她的風格介於少年和少女之間,如男孩般瀟灑帥氣,這種特質不管她如何掙扎都擺脫不了。
  這就是她的煩惱。
  「……其實我覺得莉法姊現在這樣就很迷人了啊……?」
  「……謝謝你的安慰,可是我是這家店老闆的女兒,我是銷售員啊。」
  「……什麼?」
  悠利反問鬱鬱寡歡的莉法,卻得不到明確的答案,於是他看向把自己帶來這裡的楠達波爾頓。懂得察言觀色的男大姊也相當為難,他皺著眉頭露出笑容,隨手拿起了店裡陳列的飾品。
  他拿的是可愛的粉紅石胸針,胸針底座的花朵中央鑲了一顆粉紅石。這個飾品的風格可以作為這家店的代表;這裡賣的飾品大多很甜美可愛,不是走漂亮的路線,而是偏向可愛風格。
  最頭痛的就是,這些飾品與莉法的風格不搭。
  「她是這家店的銷售員,卻不適合戴店裡的商品,讓她覺得自己不適合賣東西給客人。」
  「這就是莉法姊的煩惱嗎?」
  「是啊,悠利底迪你有沒有什麼建議?」
  楠達波爾頓大致說明完之後,喜孜孜地看著悠利微笑,像是已經料到悠利會說什麼一樣。悠利略過楠達波爾頓拿的甜美風飾品,伸手拿了其他架上的飾品。另一個架上的飾品很簡樸,幾乎沒有任何裝飾。悠利拿的是銀製的新月耳環,而且耳環小得不起眼。耳環發出小小的哐鈴一聲,悠利把耳環拿到莉法的耳朵旁比。這個樸素的飾品就很符合氣宇不凡的莉法,非常適合外表中性又想打扮的人。
  「這種的就很適合莉法姊啊。」
  「……悠利弟弟,那是男用飾品。」
  「嗯?可是應該也不是只限男性用吧?」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女生還是喜歡可愛的飾品吧?」
  莉法看著悠利給她的新月耳環靜靜低下頭。她的話語背後隱含著「自己不適合很有女人味的可愛飾品」這種自我貶低的意味,應該也不是隱含,而是表露無遺了。悠利不是很明白這種心情,他歪著頭說:
  「但是並不是所有女生都喜歡粉紅色、花朵和可愛的東西喔。」
  「……咦?」
  「確實很多人都會把女性聯想到可愛、粉紅色的飾品,可是應該不是只有這種風格。有些女性也會喜歡這種設計簡單大方不礙眼的飾品,喜歡可愛東西的,應該是少女比較多吧?」
  「……是這麼一回事嗎……?」
  「對啊,莉法姊也是女孩子,才會有這種想法,不過這並不代表年長些的女生都不喜歡這種比較簡樸的設計吧?」
  悠利腦中浮現出的很多女用商品都是粉紅色調和花瓣設計,悠利家裡的女性卻覺得「出社會的女生怎麼可能老是用一些粉紅色的錢包或包包?」,低調、不起眼、樸素的設計有時候更討女生歡心。
  女性會喜歡粉紅色、花瓣或可愛的東西當然沒錯,只是現在在講的是「覺得可愛」與「自己適不適合使用」之間的差異。先不說十幾歲的年輕少女,有一定年紀的熟女似乎不適合一直戴著粉紅色或哐啷哐啷晃的飾品。當然有些人適合,有些人卻未必適合。就這層意義來說,莉法所謂「男用飾品」的設計,也許會有一定數量的女生喜歡。
  「可、可是會買這些飾品的,都是男的喔……?」
  「這是因為店裡的陳設方式吧?不是因為這些飾品都和男用商品擺在一起的關係嗎?」
  「……啊。」
  正如悠利所說,他選的新月耳環與男用飾品放在同一個地方。這一區被皮帶飾品和袖釦等男用商品所包圍,女生也不會到這裡選飾品。而且就算她們走到這一區,如果商品擺明就是男用飾品,她們也選不下去。
  此時莉法的存在就有意義了。雖然可能需要先改變店內的擺設,不過如果銷售員莉法率先把這些飾品戴在身上,客人也會發現「這些飾品女生也可以戴」。莉法可以造成的視覺效果一定很大,如此一來她就能「配戴店裡的飾品進行宣傳」了。
  莉法戰戰兢兢戴上悠利遞給她的耳環。簡單的新月耳環在她耳垂散發美麗的光輝,她照了鏡子也覺得完全沒問題,反而還覺得好看到有點驚人。莉法與耳環合適到讓人以為這個是製作者為她量身打造的。
  「唉呀,莉法美眉,真的很好看喔。對吧,悠利底迪?」
  「對啊,像是為莉法姊量身訂做的。」
  「怎、怎麼會…………可是我現在戴的是店裡的商品吧……」
  莉法聽到兩人的稱讚羞澀地低下頭,但是她又立刻抬起頭看著鏡子,感慨良多地呢喃。她的呢喃中具體而微地表現出她過去到現在背負的一切。
  莉法是個認真的少女。她會幫忙一起分擔家中事業,當銷售員時總是會把商品的特色仔細介紹給客人。她還會去聽製作商品的職人說明,把作品背後的理念傳達給客人,真的是個認真的女孩。
  但也正因如此,她很討厭身為銷售員卻無法配戴自家飾品的自己。她的朋友在經營服飾店,店裡的銷售少女都能把自家商品穿在身上大為宣傳,每次看到銷售少女,她都覺得自己還不夠成熟,覺得自己根本還不能為自家的店付出,這種自責感也愈來愈重。
  「我覺得飾品沒有分男用或女用。」
  「悠利弟弟?」
  「我覺得重要的是適不適合。」
  「是嗎?」
  「是啊,這裡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是呢。」
  「啊……」
  悠利忍住苦笑說完,楠達波爾頓像是要搞笑一樣,一邊喜孜孜地舉起雙手翻動手掌,一邊笑了出來。這個美貌的男大姊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是生理男,體格、聲音、長相也都是男的,卻像女生一樣化妝、配戴飾品,在雌雄莫辨的道路上直線奔馳。然而他的打扮都非常美麗,所以沒人敢多說什麼,也沒辦法多說什麼,他就是這樣的人。
  莉法說了「謝謝」道謝後,悠利與她道別,他踏上歸途時詢問了一旁面有喜色的楠達波爾頓,這個疑問一直盤踞在他心中揮之不去。
  「為什麼你要帶我來呢?」
  「唉呀,你不知道嗎?」
  「對,因為南妲潔姊早就想到我提出的建議了吧?」
  悠利抬頭直盯著楠達波爾頓詢問「為什麼呢?」,他小動物般的大眼睛直直凝視著楠達波爾頓。楠達波爾頓看到悠利這個模樣覺得可愛,嘴角不禁上揚。他用大大的手掌撫摸了悠利的頭,接著說:「奴家已經講了好幾次,但是那孩子都不相信。」
  「為什麼?」
  「因為奴家對她來說也是自己人吧。」
  聽到楠達波爾頓簡潔有力的回答後,悠利也恍然大悟。楠達波爾頓對莉法來說是相識很久的自己人,所以他的提議聽起來都像是在安慰自己。這麼說來,悠利最初稱讚莉法時,她也當作是悠利的安慰。
  楠達波爾頓希望能讓莉法振作起來,至少希望能讓她知道,她只要做自己就很迷人了。所以楠達波爾頓才會帶悠利過來,他知道這個少年一定會和自己得出同樣的結論……雖然他們一個是男大姊一個是粉紅系男孩,可是他們對於可愛漂亮東西的感受力非常相似,無疑是有志一同的朋友。
  「好了,突然拉你出來真是抱歉,我們找家店喝個茶吧?」
  「要喝茶的話,我想去露西雅姊的店。」
  「啊,那家店很好吃呢……不過我們進得去嗎?」
  「沒位子的話就外帶之類的?」
  「買外帶回去會被洗劫一空喔。」
  「沒有人會來洗劫我吧?」
  楠達波爾頓提醒說「帶回基地會出大事吧」,悠利則是笑咪咪地回答。從呆頭悠利手上搶走甜點是惡魔的行為,《深紅的山貓》基地裡確實沒有人做得出這種事,反倒是有人會代為跑腿去買吧。
  「大家真的很愛你呢。」
  「什麼?」
  「沒有,我在自言自語。」
  楠達波爾頓輕易想像出這樣的光景,並不小心脫口而出。不過他也許也是極其寵溺悠利的其中一人,而且說不定最寵悠利的就是他。悠利和他同性,感受力也相同,讓他真的很中意悠利。
  後來莉法配戴的簡樸類飾品順利銷給了女顧客,她終於對店花的自己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第六章 歡迎享用多費一道工的美味料理
  
  「啊,你等等。」
  「什麼?」
  悠利日常的採買工作已經結束了,他買到了心心念念的食材豆皮而難掩喜悅。市場角落裡有一間老婆婆晚年出於個人嗜好而經營的店,這裡有時會出現一些神奇的食材,有些食材雖然一般市面上看不到,卻是悠利熟悉的和食食材。
  今天他終於買到之前見過就先預約的豆皮。這樣他就能用裙帶菜和豆皮煮味噌湯了,而且豆皮和葉菜一起煮也可以煮出更多湯汁。
  「你不是知道一些很稀奇的食材嗎?你也知道這個東西嗎?」
  「竹筍!」
  「對,你果然知道啊。」
  老婆婆從後方拿出一個盛水的盆子,盆中有一些白色物體,這些是已經燙好去苦味也去皮的竹筍,只差煮過就能吃了。悠利當然知道竹筍,他喜歡竹筍。
  竹筍在離土之後就會產生苦味,所以離土後如果不立刻燙水去苦味會非常苦澀。超市常常會賣一早挖出來還帶皮的竹筍,就算買了這種竹筍回家添加米糠來燙,苦味也已經遍布全筍。說實在的,那種竹筍從新鮮度來考量也算出局了。
  這種情況可以想像成是生魚片。生魚片的命脈就在於新鮮度,漁師在吃的那種剛釣起來的魚肯定最好吃。竹筍也是,在川燙前的新鮮度顯得特別重要。譬如說鮪魚放愈久顏色就愈深,也愈不好吃。應該說,有些鮮魚若不立刻做※活締處理,就無法保鮮了。因此竹筍也是挖起來之後立刻川燙最好吃。(編註:使剛捕獲的魚快速死亡,並拔除神經、放血,延緩魚體進入死後僵直的時間,讓魚肉長時間保持鮮活。)
  而悠利現在看到的竹筍是……
  
  ──川燙過的竹筍。
    這是今早採獲後直接經過川燙處理的竹筍,是一級品。
    香氣和味道都無話可說苦味和澀味都已經去除得一乾二淨。
    不只苟頭連筍尾也吃得到竹筍的鮮甜,相當推薦。
  
  鑑定結果一如往常到處都怪怪的,不過錯可能是出在擁有這項技能的悠利,或者可能是外掛開很大的【神之瞳】在搗蛋,所以各位不必介意。而且悠利每次鑑定都會看到這種古怪的結果,於是他也開始覺得鑑定就是這麼一回事了。
  對於悠利和其他擁有鑑定技能的人(具體來說就是監護人代表亞力)來說,看不到其他人的鑑定結果,真的很值得慶幸。
  「老婆婆,這個竹筍是怎麼來的?」
  「好像是我朋友從山上採來的,朋友川燙後去苦味才給我的,但是我吃不完,你要的話就帶走吧。」
  「可以嗎?啊,我給妳錢。」
  悠利立刻接下老婆婆遞給他的盆子,慌慌張張想掏出自己的錢包,但是老婆婆輕輕地抵住了他的手,並對驚慌失措的悠利溫柔一笑。她眼角的皺紋也充滿了喜悅的笑意,笑容非常慈祥。
  ……要是遇到不中意的客人,這個老婆婆強悍到可以若無其事地把客人掃地出門,但是她非常中意悠利,所以悠利也只看過她這般慈祥的表情。
  「不用啦,這是要謝謝你一直陪我從事老人家的嗜好,要不然你下次就帶好吃的點心給我吧。」
  「好,我會做點心來的。」
  悠利已經漸漸習慣收下別人分贈的東西,所以他面帶笑容回答。他把竹筍放進魔法包中,小心不讓水溢出來。能夠意外獲得這麼貴重的禮物,讓他相當興奮,他離開市場的背影看起來真的是欣喜若狂。
  
  悠利回到了基地,他把買來的食材放進冰箱後就開始準備做菜,他現在要先處理老婆婆送他的竹筍。
  老婆婆給的竹筍分裝了好幾盆,有幾支特別大,但要做成配菜的話,這樣的量完全不夠,畢竟今天是全體隊員大集合。《深紅的山貓》的人數是成員二十人+悠利,目前總共有二十一人。全體隊員到齊的情況其實非常罕見,畢竟他們都是寶物獵人,通常都會有人出遠門不在基地。
  因此悠利決定善加利用老婆婆送的竹筍,做成竹筍炊飯,剛好今天他也買到了豆皮。只要把竹筍和飯混在一起,就算竹筍的量不夠做配菜也不成問題。但是選擇做竹筍炊飯的最大原因可能是悠利自己也想吃。對他來說,在右手豆皮、左手竹筍的情況下,除了竹筍炊飯之外別無他想。
  「悠利,你在做什麼?」
  「啊,克雷,歡迎回來。」
  「嗯,我回來了,那是什麼?」
  「竹筍。」
  「欸,竟然有竹筍,真虧你買得到。竹筍很少在賣吧?」
  「咦?克雷知道竹筍喔?我聽老婆婆說得好像沒什麼人知道一樣。」
  「我是山上長大的。」
  「原來如此。」
  悠利看著燦笑的克雷修恍然大悟。今天的克雷修只要把公會委託的東西送去公會,其他時間都可以休息;所以他現在喜出望外地從吧檯窺探廚房,雀躍的臉上寫著「你要煮什麼啊」,舉手投足簡直與飢餓兒童集團見習生組如出一轍……其實他十八歲成人的生日已經過了,但是他的反應還是和小鬼頭組一個樣,這就是克雷修。
  ……他的外型其實還不錯,要是他不開口,只是一本正經地站在那裡,那美形的外表應該能夠換來女孩子景仰的目光。但他一旦開口,就會變回普通的少年,風格令人一言難盡,所以完全沒有桃花,更沒有人覺得他美形。悠利也沒注意到克雷修的外型其實不差。
  「所以你要煮什麼啊?」
  「我想來做竹筍炊飯。今天人數很多,這樣做配菜應該不夠吧?」
  「嗯,做配菜的話應該不夠。」
  克雷修正經八百地點點頭,其實就算人數只有一半應該也不夠吃,畢竟隊員的食量都很大。他們都是冒險者,身體就是他們的本錢,食量小才有鬼呢。
  悠利一邊和克雷修說話,一邊把竹筍切成小塊,比一口吃的更小,要讓竹筍拌在飯裡不會顯得過大。他手上的刀始終沒有停,刀工又相當精湛,讓克雷修發出了「喔喔」的感嘆聲。今天他的烹飪技能也如常發揮功效中。
  悠利把切好的竹筍都倒進深一點的平底鍋,鍋裡已經先加了昆布高湯。倒進竹筍後把高湯煮沸,再加入少量的鹽巴和醬油調味,不過他不是要調成很鹹的味道,而是比較接近清湯,他要以小火與偏清爽的湯汁燉煮竹筍,僅此而已。
  「為什麼要先煮竹筍?」
  「因為竹筍本身沒有味道啊。」
  「嗯。」
  「沒味道的竹筍和米一起煮也不會有味道啊。」
  「咦?真的嗎?」
  正確來說,應該是雖然多少會有味道,但不會像吸飽醬油的竹筍煮出來的一樣。至少就悠利的經驗來說是如此,她媽媽教他煮的美味竹筍炊飯,就是要先燉煮竹筍。而且把這些燉煮好的小塊竹筍分裝冷凍起來,之後隨時都能煮竹筍炊飯,非常方便。
  悠利用小火燉煮到竹筍吸飽湯汁、收汁為止。這段時間悠利請克雷修幫忙顧著,他自己去晾衣服、收衣服、打掃、和見習生一起縫補衣物,過了相當有意義的一天,今天的悠利也是正常運轉。
  悠利在快要收汁前就先關火,讓竹筍自然放涼。在冷卻的過程中,這種燉煮物也會吸收更多味道。悠利同時間開始做晚餐的配菜,他看到入味的竹筍後滿意地笑了笑,接著把酒、醬油、鹽巴放進比平常更早洗好在泡水的米中,也順便放了昆布。他這次很重視味道的表現,所以會用到昆布。
  他一圈一圈攪拌、試過味道之後,把竹筍和切好的豆皮噗通噗通丟到米上。他確認飯鍋中鋪滿一片竹筍後就關上電鍋,接著只要等飯煮熟就好了。悠利想在飯煮熟前把主餐做好,所以他又繼續回來做菜。
  此時他發現廚房吧檯的陣容比平常更壯觀,他們可能都察覺今天有新奇的食物才會過來。
  「……大家在做什麼?」
  「咦?我剛剛就在了啊。」
  「啊,悠利,不用管我們!」
  「我會乖乖地等著喔!」
  除了負責做菜的卡米爾之外還有一開始就在的克雷修,接著連蕾萊、雅克甚至馬可和屋魯格斯都來了。甚至蒂法娜和傑克也在他們背後面帶微笑喝著茶,讓悠利相當困惑。他們在聞到飯鍋飄來的美味香氣後都按捺不住,一個接一個興奮地來到了飯廳。
  炊飯必須在煮飯時加入調味料,所以煮的時候會四處飄香。飯鍋飄出了讓人食指大動的醬油味,讓人殷殷期盼、迫不及待。
  「……我問你,卡米爾。」
  「嗯?」
  「如果在竹筍炊飯煮好前,沒把晚餐準備好,我們該不會會被怨言轟炸吧?」
  「應該會吧。」
  「……哇,我們動作快!」
  「好!」
  悠利本來是算準了晚餐時間,但現在要是不算準飯煮好的時間開飯,感覺會小命不保,他們連忙準備配菜。人數這麼多本來就已經很辛苦了,悠利真想知道為什麼隊員會一個接一個來。不過大家都是尋香而來的,所以再怎麼說罪魁禍首都是決定要煮竹筍炊飯的悠利,只能說是他自作自受。
  大家一聽到飯煮好的聲音,就一起看向飯鍋……這個世界雖然有米,但主食畢竟還是麵包。他們好像也沒有炊飯的概念,因此可能也是有種想要嚐鮮的感覺。悠利在攪拌熱騰騰的竹筍炊飯時也是愈攪味道飄愈遠,背後的人感覺一直在催促他「快一點」。
  今天的料理是烤魚、味噌湯、炒菜和燉煮物,完全就是和食組合,不過竹筍炊飯這個主角的登場刺激了大家的食慾。所有隊員都很有禮貌地異口同聲說「我開動了」(不知道為什麼一回頭已經全員到齊了,真嚇人),他們的筷子都率先伸向竹筍炊飯。
  接著……
  「有味道的飯超好吃!」
  「要死了!這個竹筍真的超好吃!」
  「……好吃。」
  「悠利!超好吃的啦!」
  「好好好,飯還有剩,所以不要吵架乖乖吃喔。要是吵起來會被亞力哥罵喔。」
  蕾萊和克雷修拿著飯碗大喊,馬可喃喃自語後默默繼續吃,雅克在悠利身邊拍桌子表達他的感動。悠利一邊安撫吵吵鬧鬧的他們,一邊享用剛煮好的美味竹筍炊飯。
  竹筍炊飯是以醬油打底,不過悠利調味時並沒有調得太鹹,免得大家吃不下配菜,同時炊飯的味道又不會太淡,入味的竹筍與吸飽湯汁的豆皮都是畫龍點睛的一味。
  一般來說,炊飯裡加的應該是紅蘿蔔,不過釘宮家的配料一律都是竹筍和豆皮,而且對他們來說,能看到滿滿竹筍的料理就是竹筍炊飯。竹筍炊飯有時候也是他門的親人送了竹筍時,他們才有幸享用的極品奢侈餐,畢竟竹筍也不便宜。
  「……所以你是從哪裡買到竹筍的?」
  「是市場角落的老婆婆分送給我的。」
  「…………那個老太婆送你東西?」
  「老婆婆很溫柔啊。」
  「……是喔。」
  亞力嘆了口氣,嘆氣中傳達出「這傢伙真不簡單」的意思,但是悠利完全不解其意,只是詫異地歪著頭繼續吃飯。所有隊員都與亞力有同樣的想法,然而悠利完全不明白。
  所有隊員的心中同時浮現了「這傢伙果然有一種神秘的氛圍,會讓其他人的敵意盡失吧?」的疑問。
  
      ◇◇◇
  
  市場的老婆婆給了悠利竹筍的隔天早上,悠利度過兵荒馬亂的早餐尖峰時間後,就開始進行一個工作。他還特別把洗衣物的任務交給了見習生,見習生們問悠利要做什麼,悠利毫不遲疑說要做點心。
  ……見習生都知道自己能分一杯羹,所以非常樂意替悠利洗衣物,飢餓兒童集團今天也是正常運轉過頭了。
  「她說希望我做個點心過去呢。」
  今天的氣溫恰好比平常更高,而他待會要做的點心也是冷的更好吃,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可惜的是,還有一個做點心需要的食材悠利沒找到,所以可能只能做出稍嫌不完美的成品。
  「哪裡會有黃豆粉啊……」
  悠利喃喃道。他覺得認真找應該會找到,畢竟這個世界有醬油和味噌;豆皮和豆腐雖然並不普遍,但至少也可以找到。既然有這些日本人熟悉的食材和調味料,就算黃豆粉在某個地方出沒也並不稀奇,畢竟都有大豆了。
  悠利下定決心,想請哈洛斯去找找看。哈洛斯是雲遊四海的行腳商人,他每次都會帶回一些特殊食材當作伴手禮,對悠利來說是個很好心的大叔……而哈洛斯也想賣一些用途不明的食材,時不時就會請悠利提供建議,因此他們已經建立了互惠的關係,利害一致真是難得可貴。
  而悠利想要黃豆粉的原因,是因為他現在要做的是蕨餅。這種和菓子只要有太白粉、砂糖和水就做得出來,非常簡單……咦?既然是蕨餅就要用蕨餅粉?不不,不需要用這麼貴的東西,只要有太白粉就能做出有模有樣的東西了。如果只用家裡有的材料做,比較有可能常備的材料就是太白粉,太白粉的用途也比較廣泛。
  蕨餅的材料好取得,做法又非常簡單,可以一口氣做出一大堆,相當經濟實惠。除此之外它還有一個優點,就是只要顧慮到大小,無論男女老少都可以吃,炎熱的日子裡吃蕨餅十分美味。
  「不過一直奢求沒有的東西也不是辦法,這次就只用黑糖蜜吧。」
  悠利說服了自己之後重新開始動手,材料都已經準備好了。
  蕨餅的做法真的非常簡單,先把太白粉、水、砂糖和一撮鹽巴加進鍋子裡,以中火慢慢熬煮。此時要用刮刀繞圈圈攪拌確認,讓顆粒全都溶化。剛開始攪拌時,液體因為有太白粉和砂糖呈現白色,但是等漸漸熱了之後,液體就會變透明。
  液體變透明後把火轉小不停攪拌,拌著拌著液體就會漸漸凝固。在一圈圈攪拌時若是確定液體已經完全凝固,就可以進行下一個步驟了。
  悠利從冷凍庫取出冰塊放進調理盆中,準備了一盆冰塊水,接著用湯匙挖起凝固的蕨餅,一匙一匙丟進冰塊水中。感覺就像是把肉丸丟進鍋子裡面一樣。透明的蕨餅在冰水中很難辨識,不過悠利不以為意,持續把蕨丟進水中,反正只要凝固冷卻就夠了。
  前面的步驟都完成後,就把整盆冰塊水直接放進冰箱。其實放進冰塊水裡的蕨餅已經夠硬,可以直接拿出來吃,不過冰過絕對會更好吃;況且這是他要送人的禮物,悠利當然會希望讓蕨餅在最美味的狀態下送出去,因此他還是乖乖把蕨餅冰進冰箱裡。
  「雖然沒有黃豆粉,但至少做得出黑糖蜜啊~」
  煮蕨餅時他放了大量的砂糖,直接吃其實也已經很有味道了,悠利試過味道後也覺得原味有原味好吃的地方。蕨餅雖然很Q彈,但是放進口中不一會兒就會化開。那種咬起來Q彈、正想要咀嚼時卻猛然發現蕨餅已經化開的口感,實在很不可思議。蕨餅真是種在炎熱的季節裡不可多得的和菓子。
  悠利把粉末狀的黑糖與水加進小鍋子裡輕輕攪拌,等差不多拌勻就直接開小火慢慢熬煮,煮得差不多時會浮出一層渣滓,所以要仔細撈除。留下渣滓就不好吃了──悠利對於這一點毫不妥協,他專注地凝視鍋子、撈除渣滓。
  悠利怕會煮焦,所以火當然是開小火,要是焦了,整鍋黑糖蜜就會毀於一旦。他想做的是黑糖蜜,絕對不能煮焦;焦了會有苦味,有苦味就不是甜甜的黑糖蜜了。
  熬煮了一陣子後,黑糖水開始變濃稠,沒有渣滓又開始變濃稠時,便代表黑糖蜜大功告成了。他把鍋中的黑糖蜜倒進保存用的容器放涼,而且重點是不能急速冷卻,要讓黑糖蜜自然降溫……等黑糖蜜降溫後,想必冰箱中的蕨餅也夠冰了吧。
  
  在等待的期間,悠利開始尋找容器。黑糖蜜和蕨餅應該要分裝在不同容器帶去,而且帶上叉子會比較好食用,還需要湯匙才能淋上黑糖蜜,他前思後想著,來到了莫名龐大的餐具櫃前。
  「……說實在的,雖然這裡人數眾多,但餐具也太多了吧。」
  他說得沒錯。
  這裡是《深紅的山貓》的基地,全體隊員到齊時確實會需要很多餐具,然而這些餐具多到能把如此龐大的餐具櫃都塞滿,實在也很異常。
  悠利知道為什麼。
  這些大量的餐具中,有些是見習職人接受訓練時的作品,《深紅的山貓》會以低價購買這些見習職人的作品,而見習職人也會優先委託他們採集需要的素材。只要透過指名委託的制度,就能輕鬆建立這樣的關係。
  《深紅的山貓》希望讓隊員累積經驗,所以需要委託工作,見習職人做出作品後,也希望不管再低價都有人願意買,讓他們能換取一些薄利。他們雙方利害一致,才會建立這種合作關係……其實也是前一任那位首任隊長持續與工房主人交涉,才能有今天這樣的合作。
  最後悠利選的是一個盤緣外翻的玻璃深盤。這個深盤子大約是雙手捧起來剛剛好的大小,應該也可以裝下所有的蕨餅。他考慮到需要淋上黑糖蜜,因此選了稍微深一點的盤子。
  至於黑糖蜜的容器,他選的是有蓋式的陶器。雖然蓋子只能輕輕蓋著無法卡死,但反正他是要放進愛用的學生包中,所以不成問題。悠利的魔法包天下無敵,因為附有時間停止的功能,在取出時依然會保持放入時的狀態,完全不可能會在包包中翻倒。
  他找好容器後,開始清洗剛剛用過的鍋碗瓢盆。洗完之後把廚房擦得乾乾淨淨、把東西都收得整整齊齊,最後才終於拿出冰箱中裝著冰塊水+蕨餅的調理盆。在波動的水中可以隱約看到Q彈搖晃的幾塊蕨餅,蕨餅已經完全凝固了。
  「喝!」
  悠利猛地翻倒調理盆,把蕨餅倒進洗手槽的大竹編盤上。蕨餅已經凝固了,所以這樣做應該不會有問題。儘管他翻倒的時候很用力,但他有盡量挨近竹編盤避免蕨餅碎掉。竹編盤濾掉了水,只留下Q彈冰涼的蕨餅。
  他把要帶給老婆婆的蕨餅小心裝進容器中,並把剩下的份都裝到大盤子裡,接著他裝好要帶走的黑糖蜜,剩下的黑糖蜜也留在原處。他心滿意足地點點頭,把蕨餅和黑糖蜜放進學生包中走了出去。
  見習生正在大門口前除草、掃除,他們已經順利把衣物都洗好了,正在接著掃除。他們看到悠利時都猛地抬起頭,滿臉洋溢著期待,雙眼閃閃發光。
  「我把蕨餅放在廚房,用大盤子裝著。吃的時候不要吵架。還有,淋上旁邊的黑糖蜜會更好吃喔。就這樣!」
  「「「「好!!」」」」
  見習生的回答非常響亮,他們迅速收好掃具後衝向廚房。悠利看著他們離開後,邁步前往市場。明明只是在路上走著,卻因為陽光太刺眼而莫名感到炎熱,悠利心想下次來買頂帽子好了,刺眼的陽光實在令人難受。
  他邊想邊走,抵達了他的目的地,也就是老婆婆的店面。老婆婆顧店時大概也覺得很熱,一隻手在臉旁邊扇啊扇的。她本來就有點凶神惡煞,現在又擺出一張臭臉,令人不敢靠近她。但是悠利絲毫不以為意,他只覺得天氣這麼熱,心情當然會很差,因為他認識的老婆婆總是帶著和藹的笑容,對他超級溫柔。
  ……然而悠利不知道那樣的她實屬異常。
  「老婆婆,妳好。」
  「唉呀,是悠利啊,怎麼了?」
  「我是來謝謝妳昨天送我竹筍的。」
  「哈哈哈,你還真的來啦,你也真是多禮啊。」
  老婆婆咯咯笑,露出了悠利熟悉的笑容,與剛剛那個臭臉的她判若兩人。悠利說「待在那裡很熱吧」,並帶老婆婆躲到屋簷底下,悠利當然也跟了進去。這個畫面怎麼看都像是慈祥老奶奶與呆傻孫子的祖孫照……路過的人對此都大吃一驚,但是周遭店舖的老闆都已經習以為常了,希望路人也都能發現這件事。
  「我做點心來了。」
  「……唉呀,好陌生的點心喔。」
  「這是我家鄉的點心,叫作蕨餅。」
  悠利取出學生包中的蕨餅遞給老婆婆,請她先原味吃一個。老婆婆對於蕨餅Q彈的觸感相當詫異,但是她還是先叉起了一塊送入口中。蕨餅又清涼又Q彈,口感相當神奇,而且吃起來不會像在入口時那麼有嚼勁,蕨餅會在口中化開,砂糖的甜味滿溢口中,讓她的表情自然地變柔和了。
  「這個真好吃,而且夠冰。」
  「冰過之後更好吃喔,而且淋上黑糖蜜別有一番風味。」
  「這是黑糖嗎?」
  「對,是用黑糖和水熬煮的。」
  悠利舀起黑糖蜜緩緩淋在蕨餅上,老婆婆很清楚悠利帶來的食物無一不好吃,所以她也毫不猶豫放入了口中。黑糖蜜不但凝聚了黑糖甜味的精華,而且不會甜膩到殘留在口中久久不去,與蕨餅本身淡淡的甜味搭配起來簡直是一絕。不沾任何醬吃也很美味,但是沾黑糖蜜吃也很特別。
  「很好吃喔。」
  「還合妳的胃口嗎?」
  「當然啊,你真的每次都會做出各種東西呢。」
  老婆婆按捺不住笑意,一邊笑著一邊吃蕨餅,吃到一半她說「你也來吃吧」,還餵了他一口,簡直就是在含飴弄孫,兩人和樂融融。
  此時悠利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從學生包中拿出了一個布包。布包包著一個便當盒,裡面有竹筍炊飯捏成的飯糰。昨天他在飢餓兒童集團把飯吃光之前先捏成飯糰,然後放進便當盒丟到學生包裡……因此飯糰還是熱的。
  「這是飯糰,我用昨天妳給我的竹筍煮的竹筍炊飯捏出來的。」
  「啊,你是從主食是米飯的地方來的是吧?謝謝你特別帶來。」
  「妳可以午餐的時候吃……飯糰還是溫的。」
  「唉呀,那我午餐就來享用了,謝謝啊……這下不是變成我一直在拿你的東西嗎?」
  「才不會呢。妳給我美味的竹筍,我只是想回報妳而已,大家也都吃得很開心喔。」
  「是嗎?那就好。」
  老婆婆瞇起眼睛笑,悠利也對她笑咪咪的……周遭的人看到老婆婆吃得津津有味,也都滿心好奇地看著蕨餅,不過他們都見識過老婆婆平常那一面,不敢多說什麼。而且悠利對於周遭的目光也渾然不覺。
  悠利回到基地後,在爭奪戰中搶輸的隊員生氣地對他說「那一點怎麼夠啦!?」,結果他淪落必須重做蕨餅的下場。
  
      ◇◇◇
  
  「……悠利啊,你現在在做的是可樂餅吧?」
  「對啊。」
  雅克在煮大量的馬鈴薯時訝異地詢問悠利。正如悠利的回答,今天的晚餐是可樂餅。可樂餅時不時會出現在他們的餐點中,而且預先炸一堆出來還可以當成輕食來吃,因此頗受好評。此外,可樂餅八成的內餡是馬鈴薯,吃了必定會有飽足感。
  順帶一提,雅克非常喜歡可樂餅。
  可能主要是因為雅克第一次吃到的印象太深刻了,不過農村長大的雅克本來就很習慣吃馬鈴薯,他也很喜歡馬鈴薯從熟悉的食材,搖身一變晉升為主餐可樂餅。因此雅克負責做菜時常常都會做可樂餅,第一次做時內餡只有馬鈴薯和絞肉,不過他有時候也會加入洋蔥末組合不同的肉,做各式各樣的嘗試。譬如說多加些胡椒,做出更適合大人的口味,或者加入香料粉等等,雅克會想方設法以各種方式享用可樂餅。
  因此雅克將可樂餅的做法牢記在心,也記得會用到什麼食材,然而今天擺在他眼前的盡是平常做可樂餅時不會用到的食材,也難怪他會起疑。
  「為什麼做可樂餅需要美乃滋?」
  「嗯?今天的可樂餅需要啊。」
  「……還有,為什麼我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削煮好的玉米?」
  「不削成一粒一粒的很難用啊。」
  「……那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沒有絞肉,卻有一大堆油漬魚!?」
  第三個問題雅克是用喊的。
  沒錯,雅克最大的疑惑就是這個,明明是要做可樂餅卻沒有肉,沒有絞肉。對雅克來說,可樂餅就是用馬鈴薯、絞肉和洋蔥做的東西,因此他才會想要吶喊,悠利卻詫異地歪著頭。
  「因為會用到啊。」
  悠利不知道還能回答什麼,因為對他來說這再普通不過了。雅克還不知道可樂餅有很多種類,可能是因為他只做過最好做的經典款可樂餅,但是他們兩人的認知差異造成了很大的鴻溝。
  雅克聽了傻呼呼的悠利的回答後,看看桌上的油漬魚,再看看自己在削的玉米,覺得非常納悶。他無法理解,他完全無法理解這些食材為什麼能做出可樂餅。
  他們的油漬魚是鮪魚肉。鮪魚是體型大的魚類,所以魚肉量很大,但要保持新鮮非常困難,因此油漬是這裡的主流吃法。要生吃鮪魚,大概只能去海邊。他們眼前的油漬鮪魚是普通的鮪魚,不過有時候市場也會賣鮪魚類的魔物。魚類和肉類的情形相同,魚類的魔物食材也很好吃。
  然而不管是魚魔物還是普通魚類,都是普遍會用到的食材,不像肉類是以魔物肉為主要食材。魔物魚比較罕見,相對就比較貴,畢竟海上不同於陸地,要打倒魔物相當辛苦,水中的魔物本來也就比較難攻擊。
  「悠利啊,這個真的是可樂餅嗎?」
  「我是要做可樂餅啊。」
  悠利在馬鈴薯泥中加入濾過油的油漬鮪魚,也就是所謂鮪魚罐頭的「鮪魚」,接著放入粒粒分明的玉米粒。仔細拌勻後,他加入美乃滋與胡椒鹽調味。雅克看著悠利身手俐落地攪拌依然驚訝不已,因為他怎麼看都覺得這是特製的馬鈴薯沙拉……嗯,其實他想得也不完全錯。
  悠利用的美乃滋會比在做馬鈴薯沙拉時更少一點,他一面注意不要讓內餡太黏稠,但是要讓內餡有味道所以需要加美乃滋調味。食材是鮪魚、玉米和馬鈴薯,調味是用美乃滋,不只是雅克,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是馬鈴薯沙拉。
  「直接吃的話就是馬鈴薯沙拉,但是捏圓、裹麵衣下鍋炸就是可樂餅喔。」
  「……悠利,這個明明是可樂餅,卻是美乃滋口味嗎?」
  「味道會很溫和很好吃喔。還有啊,雅克。」
  「嗯?」
  「可樂餅也有很多種類喔。」
  「嗄!?」
  悠利扳指頭對愣住的雅克一一說明可樂餅的種類。
  「首先,可樂餅一般會用馬鈴薯做,不過也可以用南瓜或地瓜,而且還有奶油可樂餅這種口味。調味也有各式各樣的變化,可以做出各種獨特的可樂餅呢。」
  「……咦?咦?可樂餅有不同種類喔!?」
  「有啊,全都是可樂餅啊,會叫作『什麼什麼可樂餅』。」
  「所以這個也會變成可樂餅嗎?」
  「會啊。」
  「可樂餅太莫名其妙了!!」
  雅克一直以為可樂餅只有一種,他聽了悠利的說明實在是青天霹靂。自己最愛的料理蘊藏無限可能這件事,就某個意義來說確實很幸福。儘管如此,可樂餅已經超過他理解的範疇,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悠利又對雅克說了一句話: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麵包,麵包就是麵包啊。不就是這樣嗎?」
  「你這樣說很好懂,但是我難以接受!」
  「你對我抱怨也沒用啊……總之可以幫我捏圓嗎?」
  「……好。」
  內餡已經用美乃滋調味過,不過美乃滋的量不會多到讓人沾手,所以他們也一如往常地捏圓內餡,捏的時候要留意不能讓玉米跑出來。若是不小心跑出來,炸的時候會爆開,發出巨響炸裂的玉米粒可是讓人笑不出來的,而且可樂餅本來就很容易不小心散掉了。
  兩人分頭捏圓並小心不讓玉米跑出來,這個內餡無論外觀或味道都是馬鈴薯沙拉,讓雅克很擔心這個東西到底會不會進化成可樂餅。但是沒有問題,沾上蛋汁、裹上麵包粉下鍋炸之後,就是如假包換的可樂餅了。既然他們都用了馬鈴薯,毫無疑問是可樂餅。
  「那我先試炸一個喔?炸了之後味道還會變。」
  「好。」
  雅克已經試吃了內餡,而且他吃了之後還是覺得味道與馬鈴薯沙拉相同。其實這個內餡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像是馬鈴薯沙拉,鮪魚玉米沙拉加上馬鈴薯怎麼想都會變成馬鈴薯沙拉,不過悠利就是能做成可樂餅,所以他才會是悠利。
  而且就算用了美乃滋調味,也不代表一定要做成馬鈴薯沙拉,只是說用了美乃滋之後,吃可樂餅時就不必再沾任何醬了。就日本的飲食文化來說,吃可樂餅時可以根據個人喜好多加上一味,有人沾醬油,有人淋醬汁,不過麵衣碰到這些醬會變得不那麼酥脆,而且淋太多醬會攝取過多鹽分,對身體不好。
  出於這些原因,先行調味就是悠利流派的做法。他會用鮪魚和玉米一方面是因為這樣味道可以巧妙結合,也是因為他想鑽研出沒有絞肉沒有肉味的可樂餅,最後得到的就是這個結果。這種可樂餅的熱量其實不會比較少,但吃起來沒什麼肉味,所以很好入口。而且美乃滋能調出溫和的奶香味,配料又是小孩最愛的鮪魚和玉米,所以這種可樂餅也大受小孩歡迎。
  「來,你嚐嚐。」
  悠利在小碟子上把炸成金黃色的可樂餅分成一半,遞給雅克其中一塊。雅克掐著熱呼呼的可樂餅咬了一口之後瞠目結舌。
  他吃的確實不是他所熟知的可樂餅,既沒有絞肉的肉汁,也沒有洋蔥的甘甜與馬鈴薯的鮮味,但是這比平常的可樂餅更順口。內餡加了他一直都覺得索然無味的油漬鮪魚,卻碰撞出一種新滋味,玉米讓可樂餅有更特別的口感和甜味。最重要的是,淡淡的美乃滋味俘虜了雅克。
  「悠利,這個好吃!」
  「馬鈴薯沙拉很受歡迎,所以我想這個應該也行得通~嗯,剛起鍋的果然好吃。」
  邊吹涼邊趁熱吃也是享用可樂餅的一大樂趣,悠利久久沒吃到鮪魚玉米美乃滋可樂餅,讓他露出了笑容。經典款可樂餅雖然好吃,但是他偶爾也想吃吃別種口味。既然馬鈴薯沙拉大獲好評,他覺得這種可樂餅應該也可以,試做之後光從雅克的反應來判斷,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悠利突然做這種可樂餅,是因為他在市場發現了油漬鮪魚。他沒想到這個世界也有油漬鮪魚,一時衝動就買了一大堆。鮪魚的用途真的很多,他心想明天早上可以善用多做的美乃滋準備鮪魚沙拉三明治。雞蛋沙拉三明治固然美味,鮪魚沙拉三明治也不遑多讓。
  「我問你,這個是不是比平常吃的馬鈴薯更軟?」
  「加了美乃滋就會變順口喔。」
  「還有,油漬魚還可以這樣用喔?」
  「應該說鮪魚和美乃滋超級搭,明天我會做成三明治,敬請期待。」
  「我現在就想吃!」
  「這是明天的早餐。」
  雅克本來想奔向新菜色的懷抱,卻被悠利笑著秒回絕。這種時候的悠利總是面帶微笑卻毫不讓步。雅克碎唸道「我就想吃嘛」,但是聽到悠利說「等到明天早上吧」他也無法反抗。他別無他法,只能乖乖開始炸可樂餅。
  開始炸之後,有幾個人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香味的誘惑,明明還沒到晚餐時間就現身了。「喔,又是可樂餅嗎?」隊員的反應與以前相同,讓雅克聽了偷偷竊笑。可樂餅都裹了麵衣,所以他們看不出這次的可樂餅和以前的差異。少年雅克心想「你們吃到之後一定會嚇一跳」,這是他的一點玩心。
  「悠利,給我試吃一個。」
  「沒有。」
  「沒有炸壞的嗎?」
  「那種我和雅克會吃,所以沒有。」
  「通融一下嘛。」
  「沒得通融,馬上就要吃晚餐了,乖乖等著。」
  克雷修從吧檯窺探廚房,隨口說了幾句,一旁的蕾萊則是雙眼發光等待出菜。雅克看到熟悉的兩人採取的熟悉行動不禁苦笑,他們在基地中總是像這樣糾纏悠利。他們的年齡與悠利相近,所以悠利也覺得他們比較好親近。悠利對於年長的人都會稱呼哥或姊,對克雷修與蕾萊卻是直呼名諱,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所以今天的晚餐是可樂餅嗎?」
  「是可樂餅喔。」
  原來悠利不會仔細說明啊,雅克心想。他不說是出於玩心,而悠利為什麼不說呢?他看向一直在炸可樂餅的悠利後,才發現他其實什麼都沒想。就像剛才悠利也沒有對雅克說明什麼,只擺出與平常不同的食材說要做可樂餅。對悠利來說可樂餅就是可樂餅,但是他會徹底忘記說明內餡有何不同。
  雅克覺得大家吃了之後一定會引起一陣騷動,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四處都有人心生「可樂餅有不同種類喔!?」的疑惑。
  
      ◇◇◇
  
  一大早,廚房就傳出喀嚓喀嚓這種在攪拌什麼的聲音。聲音來源是悠利,他在攪拌調理盆中的東西。盆中裝的是濾過油的油漬鮪魚和美乃滋,他備了三個調理盆,原因很簡單,每一盆的味道各有些微的不同。
  第一個調理盆中只簡單拌了鮪魚和美乃滋,第二盆除了美乃滋還加了比較多的胡椒,第三盆多加了芥末醬。這些是早餐三明治的夾心,他決定要依照大家的偏好為大家夾不同的東西。
  先不管口味還是小孩子的見習生組,他覺得大人應該會喜歡胡椒偏多或者加了芥末醬的。悠利本身也不太敢吃辣,所以只加了適量的芥末醬,也就是隨興加了一些而已,平常他做菜也都是隱約憑感覺在做的……點心類除外。
  「悠利,三明治吐司的厚度是這樣嗎?」
  「嗯,這樣就好,謝謝卡米爾。」
  「不客氣,這是我的工作。」
  悠利正在準備大量的鮪魚沙拉,一旁的卡米爾一直在切三明治用的吐司。他看悠利都是切掉吐司邊做三明治,所以他也跟著仔細切掉吐司邊。而且他知道吐司邊之後會變成點心,一點都不浪費,所以會好好放進備料盆裡留下來。
  今天的早餐是鮪魚沙拉三明治、蔬菜三明治、蔬菜湯以及現擠的鮮奶。這頓早餐意外簡單,就在卡米爾心想「只有這些會不會不太夠啊」的時候,悠利已經開始做別的事了,他早已備好鮪魚沙拉。
  悠利拿出了培根肉塊,這是歐克肉製成的培根,而且他選的是五花肉,因為他習慣吃的培根就是五花肉。店裡還有賣其他部位的肉,譬如說腿肉也製成了美味的火腿。魔物肉經過加工還是很好吃,而且美味程度更上一層樓。光是煎得酥脆的培根,就堪當一道下酒菜了。
  悠利把培根切片,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這樣一來,煎熟不需要太費勁,但是依然能細細咀嚼出培根的滋味。卡米爾看到悠利切好的大量培根,心想「他是要把煎培根擺在沙拉旁邊嗎?」。
  不過悠利並沒有這個打算。
  卡米爾已經切完三明治用的吐司。悠利從他手中拿過麵包刀,從吐司條切下兩片吐司,略比三明治厚,但是大小和三明治差不多。切完後他在厚片表面塗上薄薄一層奶油,接著不知道為什麼在兩端輕輕放上培根。
  「悠利?」
  「總之我先示範順便做我們的伙食了。」
  「啊,嗯,那是我們的早餐啊?」
  「對啊。」
  悠利放好培根後,不知道為什麼拿出了美乃滋。那個美乃滋裝在他前幾天鍊成塔塔醬時一起出現的容器裡……他完成了日本人熟悉的塑膠軟瓶美乃滋。用完就丟太浪費了,因此悠利把容器留起來重複使用。
  不過塑膠軟瓶還是剩了好幾個,悠利就送給街上的小孩當水槍。小孩覺得可以邊玩邊灑水澆花,因此都讚不絕口。這個世界的小孩很會兼顧玩耍與幫忙家事,非常優秀。
  悠利在厚片上擠了一圈美乃滋,說他在畫一個基座可能會比較好懂。他用美乃滋畫出一圈圍籬後,理所當然地在圍籬中打了一顆生蛋。透明的蛋白和晃動的蛋黃都因為美乃滋而沒有流出來,固定在厚片上。
  卡米爾很困惑悠利到底在做什麼,眼前的悠利接著將胡椒鹽撒在生蛋上。然後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樣,也撒了些羅勒粉,最後他放上事先就切好的薄細起司片,直接把整個厚片放進烤箱。
  「卡米爾要加羅勒或起司嗎?」
  「啊,我都要。」
  「好。」
  悠利以同樣的方式做出了卡米爾的份並排放進烤箱中按下開關,等厚片烤好的時間要把湯加熱,並將蔬菜沙拉盛進容器中。悠利把這個工作交給卡米爾,同時他做了他和卡米爾的鮪魚沙拉三明治。他們都是吃原味的,因為胡椒多的和加了芥末醬的都不合他們的口味,他們已經試吃過了。
  對半切的鮪魚沙拉三明治、擺盤很美的蔬菜沙拉、熱呼呼的湯,還有剛從冰箱拿出來的冰牛奶,鮪魚沙拉三明治旁邊還有剛烤好的培根蛋厚片。生蛋進過烤箱後烤出來已經變成漂亮的太陽蛋了,培根也全熟,融化的起司更是讓人食指大動。
  「鮪魚沙拉三明治和培根蛋厚片的早餐完成~」
  「我還以為沒有肉,原來你本來就打算在這邊用培根和蛋了嗎?」
  「嗯,我突然很想吃,偶爾吃這種的也滿有趣的吧?」
  「原來只是要追求有趣啊,悠利真厲害啊……」
  他以前看過一部電影,電影裡面有人在吐司上放太陽蛋,看起來非常好吃;後來麵包店都開始會賣太陽蛋吐司,他時不時也會看到。不過只要有吐司和蛋就能在自己家裡做,也不會特別買。只是悠利覺得慢慢煎太陽蛋放到吐司上太麻煩了,所以才會在一開始就放上去。
  ……在他想到可以用美乃滋畫圍籬之前,雞蛋都會流出來,非常辛苦。失敗真是成功之母。
  「那我就開動了。」
  「我開動了。」
  

  
  他們有默契地雙手合十說完後拿起了餐點。沙拉是新鮮蔬菜做的,調味也只用了鹽巴,三兩下就完成了。平常也有人加美乃滋吃沙拉,不過今天鮪魚沙拉和培根蛋厚片都已經用了美乃滋,因此他們故意不加。應該說簡單的鹽味有時候反而更美味,重要的是口味應該有重有淡。
  鮪魚沙拉中的美乃滋和鮪魚合作無間,發揮出最大的力量,吐司也是今天剛出爐的軟吐司,輕輕夾住了鮪魚沙拉。而且這個三明治很好入口,所以回過神來就已經吃光了。
  接著是培根蛋厚片。這個也很好吃,邊邊是培根,中間是太陽蛋,圍住太陽蛋的美乃滋和撒落其中的起司讓人覺得自己是在吃什麼高級料理。卡米爾很想問問自己「吐司原本是什麼東西」,他完全不知道用這麼奢侈的方式吃吐司真的可以嗎?他一直相信吐司就是要烤了之後塗上奶油或果醬吃的,他的價值觀完全被摧毀了。
  悠利完全不理會卡米爾,只是大口大口吃他的厚片。厚片配培根吃固然好吃,搭配剛烤好的香嫩太陽蛋吃又別有一番風味,邊吃邊慌慌張張擔心滑嫩的蛋黃會不會流出來也是一種樂趣。而且太陽蛋經過胡椒鹽、蘿勒和起司調味,所以雞蛋本身也有味道。光是這一片就保證能讓人心滿意足了。
  「這樣他們應該就可以吃飽了吧?」
  「反而會有些人覺得份量太多吧……?」
  「很多嗎……?」
  「傑克哥之類的,他們早上都不怎麼吃東西。」
  「他們的吐司就切薄一點怎麼樣?」
  「待會問問看?」
  「好~」
  他們慢條斯理品嚐伙食。距離大家起床還有一段時間,因此他們想要悠哉地享用早餐,他們沒有錯,平時確實也可以這樣。
  但是……
  
  「這是什麼!?不是只有鮪魚沙拉三明治嗎!?」
  「多了新菜色。」
  「卡米爾,上面那是什麼?」
  「……哇,早啊,你們為什麼這麼早起啦。」
  「「「來吃新餐點。」」」
  「合什麼音啦……」
  發出驚呼的人是雅克,昨天他纏著悠利要吃鮪魚沙拉三明治,卻被悠利無情回絕說「這是明天的早餐,不行」,但他實在太期待了,所以比平常更早起。接著是眼尖的馬可發現到培根蛋厚片後低聲說。再來是屋魯格斯詢問正在用餐的卡米爾。他們三人的想法都一樣,他們都想盡早吃到美味的早餐和還沒吃過的新餐點,僅此而已,非常好懂。
  悠利咀嚼口中的沙拉,歪著頭看著他們。生菜不好好咬會不利於消化。不只是生菜,所有食物都應該細嚼慢嚥,理想的情況是一口嚼三十次,悠利倒是沒嚼到這麼多次,但是嚼愈多次飽食中樞就會受到愈多刺激,不但不會讓人吃太多,消化、分解、吸收的過程也會更順暢。
  而且認真咀嚼可以增強下顎的力量,有益於健康。
  「大家早。你們好早喔,要吃早餐了嗎?」
  「「「要!」」」
  「……我和悠利才吃到一半耶……」
  「卡米爾繼續吃沒關係,我先去做,等你吃完再跟我交換。」
  「好。」
  悠利已經把熱熱吃最好吃的培根蛋厚片清盤,他先帶著他們三人去廚房。雖然卡米爾低聲說「你們要照平常的時間來啊」,但是他們都無動於衷。
  「那就先做培根蛋厚片喔,吐司的厚度跟我們差不多可以嗎?」
  「我要再厚一點。」
  「我跟你們差不多。」
  「……薄一點。」
  「好好好,屋魯格斯要厚、雅克要差不多、馬可要薄吧?」
  他們點點頭,悠利照他們的要求切成厚度各異的厚片,接著熟練地塗上奶油、在兩側放上培根、畫出美乃滋基座,並快手打了生蛋下去,讓他們看得相當驚奇。至於胡椒鹽則是基本上每個人的份都會撒,所以他拿起胡椒鹽。
  「胡椒要多嗎?要羅勒和起司嗎?」
  「胡椒少一點,我要羅勒和起司。」
  「我只要起司!」
  「我只要胡椒,多一點。」
  「……你們的喜好真的都不一樣呢,雖然很好懂啦……」
  悠利照著他們說的加上配料,不禁露出了苦笑。屋魯格斯嘀咕說胡椒太多舌頭會麻掉,雅克說只有起司感覺就夠好吃了,馬可說他要單以胡椒和鹽巴一決勝負,但是沒人知道他在講什麼。今天早上的見習生也很有活力。
  悠利放完他們要的配料後,把厚片送進烤箱,接下來要開始做鮪魚沙拉三明治。三明治也有三種夾心,於是他問了他們的需求。
  「我要有芥末醬的。」
  「我要普通的。」
  「普通。」
  屋魯格斯不討厭芥末,他吃香腸有時候也會沾,因此他選的是芥末醬夾心;悠利心想這下正好,可以順便問他芥末醬的量要多少。悠利和卡米爾都不是非常喜歡芥末醬,因此不知道該怎麼拿捏份量。雅克和馬可想吃普通的,可能是因為他們只想吃最原味的鮪魚沙拉。
  最後他們都心滿意足地品嚐悠利做好的鮪魚沙拉三明治、培根蛋厚片與今天的其他早餐。雅克說每一樣都很好吃,屋魯格斯說他覺得培根蛋厚片他可以當午餐吃,馬可雖然默默地在吃,但他吃得還滿快的,所以應該也很合他的胃口。
  「屋魯格斯,芥末醬還可以嗎?」
  「這樣就好了吧?再加下去的話,美乃滋的味道會被蓋掉吧。」
  「是嗎?謝啦。」
  「不會,今天也謝謝你的美味餐點。」
  「不會不會,這是我的工作嘛。」
  雅克舉起單手對傻笑的悠利說「我還要!」,他把沙拉、湯和牛奶都清空了,所以悠利如他所願再給他一份鮪魚沙拉三明治,此時雅克臉上浮現了欣喜萬分的笑容。
  
  
  
  尾聲 跳蚤市場、詐欺師與贗品家
  
  王都特拉海倫每個月都會舉辦一次跳蚤市場的活動。
  王都的商業場所基本上可分成多為攤販的市場與店家林立的商店街,市場攤販也會有貴族來買東西,所以單純只是看老闆想以什麼型態做生意而已。不過大致上來說市場還是會比較便宜一點。
  另外還有一個特殊的商業型態,就是跳蚤市場。任何人只要向政府申請並支付參加費,就可以在這裡做生意。當然跳蚤市場禁止危險物品,不過也因為旅人都能在這裡做生意,所以每月一次的跳蚤市場總是人聲鼎沸。這裡也常常會賣一些平時難得一見的稀有商品,王都都民的荷包很容易因此縮水。
  而對平常荷包就很緊的年輕冒險者來說也一樣。
  「跳蚤市場光是看看也很開心,還可以挖到寶喔!」
  「喔?」
  「可愛的小東西、漂亮的畫,一些平常買不起的東西也許能用意想不到的低價買到喔。」
  「那我可能有點興趣。」
  「對吧!?」
  因此悠利就被興高采烈、雀躍不已的蕾萊拖來了跳蚤市場。其實他從來沒來過這裡,不是因為他沒有興趣,而是他東忙西忙分身乏術。而且有市場和商店就已經足夠了,他沒有少什麼需要特別來跳蚤市場買的東西。
  蕾萊已經多次在跳蚤市場買過東西,她雀躍地放眼東張西望。有些攤販是每個月都來擺的熟面孔,也有的是她第一次見到的;這種有新有舊的感覺,也是逛跳蚤市場的一大樂趣吧。蕾萊帶悠利來,一方面是想讓他知道逛跳蚤市場的樂趣,一方面也是覺得與悠利一起看這些小東西很開心。畢竟悠利是粉紅系男孩,男生不喜歡與女生買東西,但是粉紅系男孩就喜歡與女生一起購物。
  他們走著走逛了逛幾家攤販,這也是逛跳蚤市場的一大樂趣。有時蕾萊會在飾品攤位前神采奕奕地挑選,有時悠利會仔細看做工精緻美麗的小盒子,兩人一起度過了非常愉快的時光。而且有些攤販也會賣食品,若可以直接吃,他們就買了開吃;如果是食材,就買了放進悠利的學生包。無敵的魔法包也時不時會發揮它的作用。
  「妳買了好多東西喔?」
  「啊啊啊啊啊……不小心買了沒打算要買的飾品……」
  「但是這個戒指很適合蕾萊喔。」
  「嗯,我也這麼覺得,根本是為了我而存在的戒指!」
  「就是啊。」
  蕾萊握緊拳頭笑著說,她右手中指上的戒指熠熠生輝。戒指中央的寶石有一條貓眼般的紋路,但又不是貓眼石。這個貓眼細紋的金色寶石,簡直就像是蕾萊的眼睛。攤販老闆也訝異地看著蕾萊,表示如果她要買的話可以算便宜一點。老闆相信寶石會挑主人,甚至還說除了蕾萊之外沒有人更適合這個寶石。
  老闆都說成這樣了,而且戒指的設計蕾萊也喜歡,所以她無法戰勝誘惑。幸好戒指的價錢以訓練生的荷包還能負擔,因此她就戴上了這個閃閃發亮的戒指。拳頭就是她的武器,戰鬥時她當然不可能戴上戒指,戴了絕對會壞。儘管戴的機會很少,但她說什麼都想要,沒辦法。
  「真漂亮……不過我的武器就是這雙手,平常沒辦法戴。」
  「要不然做成項鍊呢?」
  「欸?」
  「不管是鍊子或繩子,只要穿過戒指就可以掛在脖子上吧?這樣隨時都可以戴在身上了。」
  「悠利是天才!」
  「不,這個誰都能想到啦。還有,蕾萊,太緊了,好痛苦,投降,投降。」
  蕾萊一把抱住了悠利,悠利只能拍拍她的背安撫她,並且真心誠意地求饒。蕾萊身上流著貓獸人的血液,她的眼睛會變得像貓一樣,不過她的外型與人類相同,也沒有貓耳或貓尾巴,所以乍看之下和悠利如出一轍。但是她遺傳了貓獸人爸爸的體能,所以她可是個身手矯健的前衛,外表雖是個可愛女孩,腕力卻不是蓋的,可以輕鬆勒住人。
  蕾萊慌慌張張放開悠利,觀察他有沒有事。其實她沒有惡意,只是有時候會忘記自己和周遭的人類之間力道有差異。苦主通常都是克雷修,但是他們已經是老交情了,他知道怎麼應付蕾萊,悠利這方面的經驗卻還不太夠。
  他們就這樣邊打打鬧鬧邊逛跳蚤市場,此時他們注意到了幾幅漂亮的畫。畫家描繪風景的筆觸相當細緻,讓他們想都沒想就停下了腳步欣賞攤販中展出的這些畫作。
  「唉呀,帥哥美女,很有眼光喔。」
  笑臉盈盈的攤販老闆是四十多歲的男子,他時時不忘面帶笑容,散發出濃濃的老練商人氣息。蕾萊拿起一幅畫發出了讚嘆聲,她的藝術造詣不深,但是憑個人感覺也能判斷東西的好壞。這幅畫就她來看真的畫得非常好。
  畫中有一個站立的少女在眺望麥田,少女穿著純白的洋裝,頭上戴著草帽。麥田的金黃、少女洋裝的純白和天空的藍呈現對比,相當美麗。蕾萊看了真心感動,但是悠利看著蕾萊手上的畫卻歪了歪頭。
  「……蕾萊。」
  「什麼?悠利,怎麼了?」
  「勸妳不要買這幅畫喔。」
  「咦?我是沒有閒錢可以買畫啦,但是你怎麼突然說這個?」
  悠利平常並不會開口干涉別人要買什麼,讓蕾萊訝異地不斷眨眼睛。悠利看著震驚的蕾萊和歪頭覺得奇怪的老闆,再看看蕾萊手上的畫,接著他環視整個攤位上的畫後略帶疲憊地嘆了口氣。
  悠利拉了拉蕾萊的耳朵輕聲說「我跟妳說喔」, 他覺得不要太張揚比較妥當。
  「這個攤子的畫全都是贗品。」
  蕾萊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盯著悠利,悠利對蕾萊點點頭,在他的眼中,這個攤子的所有畫作都呈現大紅色。作品本身的完成度很高,但是完成度過高反而更令人反感,甚至連原作者的簽名都仿簽在畫上,真是完美的贗品。
  「全部?」
  「嗯,全部。」
  「真的嗎?」
  「真的。」
  「為什麼他在賣贗品!?這是詐欺吧!」
  「蕾萊,妳太大聲了。」
  悠利用心良苦希望讓事情安穩地、無聲無息地落幕,結果蕾萊衝動之下大喊出聲,引來了眾人的目光。老闆驚訝地盯著悠利,並且怒瞪大叫的蕾萊,接著他堆出模範笑容開口說:
  「客人啊,不要說贗品這麼難聽的話,我們的畫都請人鑑定過的。」
  「是啊,乍看之下這些畫確實都是真品,就連使用的材料都忠實還原,還特別烤過讓畫看起來有歲月的痕跡。」
  「什……!」
  「可是贗品就是贗品吧?……那邊的大哥就是贗品的作者吧?」
  既然都已經鬧開了,衛兵遲早會趕來,悠利騎虎難下,只好淡定地槓上眼前的詐欺師老闆。悠利就是看得出來,所以他也別無他法,對他來說其實也就是這樣而已。沒有任何東西能夠瞞過【神之瞳】,雖然這個贗品的完成度很高,但是經過悠利鑑定就會顯示出「完成度非常高,與真品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可惜這就是贗品呢,要是當複製品來賣還可以」這種有點調皮的評語。
  ……咦?【神之瞳】的鑑定很多地方都怪怪的?這是正常運轉,認真就輸了。
  聽到悠利的指控後,在後面整理行李的男子身體一震嚇了一跳。在蕾萊喊出「贗品」的時候,他感覺也瑟縮了一下。悠利速速鑑定了兩個人的職業,其實他不該這麼做,但是總覺得事情可能會很難收拾,所以還是鑑定了。結果攤販老闆是詐欺師,後面的男子是贗品家,直白得令人想笑。
  在他們爭執的期間衛兵趕到場逮捕了老闆,衛兵原本就認識悠利,應該說有一半是要多虧蕾萊。悠利是《深紅的山貓》的一員,又是亞力的秘密武器,而且擁有鑑定技能,這幾個關鍵詞比他們所想得更有強而有力。
  「所以這個攤位的畫作全都是贗品吧?」
  「至少根據我的鑑定是贗品……這些畫明明都畫得很好,真是可惜啊。要是沒有簽名,當作臨摹品來賣應該也可以賣得很好……」
  「是啊,不是贗品而是臨摹品的話……」
  蕾萊聽到衛兵和悠利的對話輕輕拉了悠利的衣襬,悠利回頭問「怎麼了?」,蕾萊說出她心中的疑問:
  「臨摹和贗品有什麼不一樣?」
  「臨摹是模仿,贗品是假裝是真品喔。」
  「為什麼臨摹可以,贗品就不行?」
  「蕾萊在學武術的動作時也會透過模仿讓自己進步吧?所以模仿並不是什麼壞事,但是如果宣稱『這是我自己做的!』就是在騙人吧?所以贗品不行。」
  「原來如此。」
  蕾萊恍然大悟,連聲說「嗯」。他們看到眼前惱羞成怒而鬼吼鬼叫的老闆,應該說是詐欺師,以及乖乖束手就擒的贗品家青年。兩人的畫風實在差太多,任誰都會覺得詐欺師應該是主謀,仔細觀察就會有這種感覺。
  他們問了詳情,才知道贗品家青年是個落魄畫家,他在臨摹鍛鍊自己的畫工時被詐欺師相中。青年一貧如洗還背負債款,所以無法狠下心拒絕男子的邀約。真是老套到不行的套路。
  「好糟蹋啊……」
  悠利看著被帶走的青年背影喃喃自語。贗品家青年突然停下了腳步,拉著他的衛兵也停下腳步,悠利在眾所注目之下開始與身旁的蕾萊閒聊。悠利對於別人的目光遲鈍到無以復加,而蕾萊雖然注意到了,但是也不以為意,畢竟這些人都沒有惡意或敵意。
  「糟蹋什麼?」
  「如果畫工精湛到像那個大哥可以完美重現畫作,我覺得應該就可以當繪畫修復師了。」
  「那是什麼?」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是『修復畫作』的人喔,古畫不是會褪色之類的嗎?要修復這種畫就必須有足以畫出這種畫的功力啊。」
  「原來如此~如果厲害到足以以假亂真的話,確實應該做得到呢。」
  「對吧~?」
  聽到他們悠哉笑談的內容後,呆站在原地的贗品家青年不禁潸然淚下,衛兵什麼都沒說,悠利甚至不知道有沒有這種職業,蕾萊不知道、衛兵不知道、贗品家青年也不知道,但是悠利提出了一個可能。只是悠利本人依然渾然不覺。
  後來繪畫修復師這種職業悄悄地開始執業,但是悠利和蕾萊都無從得知了。
  



  特別篇 發現香料就來開咖哩趴
  
  這一天,悠利發現市場角落有一個陌生的帳篷,是個遠方的行腳商人來擺攤,他賣的是各式各樣的香料。想必他歷經了一趟又一趟的旅程,因為攤位上的香料實在是琳瑯滿目,光是看看也讓人雀躍。
  但是香料非常難駕馭,悠利在攤位上聽了老闆說明後,依然沒有打算購買平常不會用的香料。就算有的香料可以在一些特定料理中使用,可是用了一次就會囤積下來,長眠於櫃子深處,他覺得這樣太浪費了。悠利心想只要買好用而且自己又會用的香料就好,相當克制,他根本已經化身為主夫了。
  「香料真的很難用。」
  「是啊,雖然種類很多,不過要同時駕馭多種香料很困難呢。」
  「配合不同食材,一次只用個一、兩種會比較安全吧?」
  「可能吧。」
  行腳商人大叔雖然在賣很多種香料,卻也沒有要悠利一次全都用上。其實要同時駕馭大量的香料,又能拿捏得恰到好處,不破壞各個香料本身的味道,實在是難上加難,一般在用的時候,應該會看要煮什麼肉、魚或蔬菜,才去選適合提味的香料。至少在平民的家常菜中不太會有機會用到大量的香料,可能也是因為香料其實並不便宜。
  此時悠利腦中突然浮現了懷念的家鄉味,這個料理在日本四處可見,已經可以稱之為日本人的國民食品。這個料理需要用到大量的香料,若是追本溯源,還會發現這個料理已經從原始的樣貌改頭換面了,不過它毫無疑問還是日本人熱愛的料理。
  沒錯,就是咖哩。
  (咖哩也會用到大量的香料,不過我不知道怎麼從香料做出咖哩。)
  一般人煮咖哩會用市售的咖哩塊,悠利也不例外。當然他也會進行各種調整,譬如說加進炒熟的洋蔥、用高湯粒提味或者搭配不同種的肉等等,但是講極端一點,讓咖哩之所以為咖哩的香料就是市售的咖哩塊。雖然他曾經混用幾種咖哩塊想煮出更有層次的味道,但他並沒有自己從頭煮過咖哩。
  在這無數種的香料中,一定也有適合做咖哩的香料,既然數量這麼多就肯定會有。不巧的是,悠利沒有方法可以判定哪些能做咖哩。
  ……照理說是沒有。
  「……咦?」
  悠利呆愣愣地望著香料山的時候,這些香料們突然發出了藍光。以前【神之瞳】經常性發動時,他看過很多次警示危險的紅光,也看過相當於紅色的暖色系光,但是藍光是他第一次看到,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緊盯著藍光瞧。
  結果…… 
  
  ──現在正在篩選適合做咖哩粉的香料。
    判定適合的香料已經以藍光顯示,歡迎選購。
  
  結果這串感覺很搞笑的文字映入悠利的眼簾,看來這是他擁有的技能【神之瞳】所施予的恩惠,而且是偏離正軌的恩惠。悠利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因為【神之瞳】基本上會由他發動,只有在與危險相關的事情才會經常性發動,而現在【神之瞳】竟然會產生這種沒人知道、沒人聽過的反應,對此悠利覺得──
  「……太好了。」
  悠利剛來到異世界應該就知道自己獲得的外掛技能有多厲害,他內心也相當感激。他從來不曾由衷慶幸自己擁有這樣的技能,只是覺得有了很方便而已;但是現在悠利第一次對於賦予自己這種能力、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明銘感五內。
  悠利對著詫異的行腳商人大叔笑開懷,露出燦爛無比的笑容。他可以吃到心心念念的懷念的咖哩了,至少他需要的香料現在就在這裡,一念及此,他的臉上就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不好意思,我想買香料。」
  「啊,好啊。你決定要買哪一種了嗎?」
  「對。」
  悠利露出爽朗的笑容選購了各式各樣的香料,不但種類很多,而且買的量又都差不多,讓大叔很擔心會不會有問題。不過悠利的神情與剛才的他截然不同,他信心滿滿地回答「沒問題」。行腳商人大叔也不知道悠利是哪來的自信。
  不過他也是生意人,既然客人要買,而且還是大量購買,他也沒有理由拒絕,因此悠利就買到了製作咖哩時可能需要的大量香料。
  
  回到基地後,悠利先把香料之外的食材放進了冰箱。現在才剛過中午,不必急著準備晚餐,因此他想先進行一個挑戰。悠利雖然買到了香料,但他沒有打算從頭開始做咖哩粉。他有一台萬能調味料製作機,不對,是高規格的魔法道具鍊金釜,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做。悠利毫無根據地覺得「只要有鍊金釜一定做得出來」,所以他把鍊金釜從房間搬到廚房。
  「需要各種香料、麵粉、植物油還有鮮味,所以要放各種高湯粒。」
  悠利把這些材料一一丟進鍊金釜,但是他想做的不是咖哩粉,他想略過咖哩粉直接做成咖哩塊。有香料就可以做咖哩粉,既然如此,再加入製作咖哩塊的材料一定可以成功……悠利只有在這種時候腦筋會轉得特別快,或者說是點子特別多。
  其實市售的咖哩有很多,每家公司也會用不同的配方,他不覺得自己能夠完美重現,而且他們應該也有用各家的獨門技術吧,但是總之悠利想做的是煮咖哩時需要的咖哩塊,他完全無意重現特定公司的特定味道。簡單就好,他真的只是想吃咖哩而已。
  「好,開關ON。」
  悠利按下了鍊金釜的按鈕。鍊金釜發出喀噠喀噠聲開始啟動,悠利也盯著鍊金釜看,就像是幼小的孩子在觀察東西一樣全神貫注。如果這樣還做不出咖哩塊的話,就代表他吃不到咖哩了,從這層意義來看,悠利當然會嚴正以對。這個世界可沒有類似咖哩的料理。
  而且咖哩本來是印度料理,然而日本人吃的咖哩已經沒有任何印度的影子。咖哩應該是從印度傳入英國,英國改良得更容易入口之後又傳入了日本。傳入也就算了,日本人又不斷進行各種瘋狂改良,才變成了現在的咖哩……具體來說,原本的咖哩應該是湯類料理,或者說是燉煮類料理。
  咖哩的變化非常多,包括咖哩飯、咖哩麵包、咖哩烏龍麵、咖哩蕎麥麵、咖哩燉飯、焗烤咖哩飯、湯咖哩等等,還有咖哩抓飯這種東西。可見日本人就是如此喜歡咖哩。悠利也非常喜歡咖哩,雖然不能說是第一名,但是他敢說已經喜歡到不可能討厭的程度了,這就是咖哩。
  此時啪叩一聲,鍊金釜發出了脫線的聲音並停了下來,蓋子也浮起來了。悠利移開蓋子,把手伸進鍋中取出鍊成的固體物。
  「……做好了。」
  

  
  固體物包在紙裡面,悠利知道應該不可能鍊成腦中既有的咖哩塊包裝,所以他緊急想像成片狀的巧克力。於是成品確實很類似咖哩塊,有容易扳開的溝狀凹槽,但是鍊成出來的物體有紙張包裝,光看外型毫無疑問就是咖哩塊。
  而且在鼻腔中騷動的淡淡香味也無疑是咖哩的味道,再來就要看這個東西融化後夠不夠濃稠、像不像咖哩了。悠利決定立刻開始挑戰,於是他把咖哩塊留在調理台上開始備料。
  首先要準備的是洋蔥。他拿出大量的洋蔥剝皮切絲,洋蔥絲不能太細也不能太粗,盡量要能容易入口……儘管如此,最終還是可能有半數的洋蔥會化掉,咖哩燉久了,裡面的洋蔥也常常會下落不明。
  悠利把洋蔥絲丟進大鍋中,淋了一圈橄欖油後蓋上鍋蓋。雖然洋蔥可以慢慢炒熟,不過悠利同時還想做其他準備,所以他選擇蓋鍋蓋以小火燜煮的方式煮熟洋蔥,這個時候要記得時時注意鍋中情況進行攪拌。開大火煮的話洋蔥容易焦掉產生苦味,所以最好也不要這麼做。焦糖色洋蔥絕對不是燒焦的洋蔥。
  「總之洋蔥就先這樣,肉要用哪一種呢~」
  與咖哩一起煮的肉,會因為地區和個人偏好有各式各樣的變化,不單是牛豬雞這種單純差異,切法也會有所影響。切成一口大小的塊狀肉咖哩以及絞肉咖哩,雖然同樣是咖哩,卻會有完全不同的滋味。悠利看了看冰箱,最後拿出了大魔蛙肉,大魔蛙肉的味道與雞腿肉相近,同樣也是平民的好夥伴。
  如果要煮大量的咖哩,就需要大量的肉,既然如此就只能用物美價廉的肉了。要是大家都能接受咖哩,改天再用別種肉煮就好了。於是悠利決定今天的咖哩要用大魔蛙肉。
  雖說大魔蛙肉與雞腿肉的味道幾乎一樣,不過相比之下大魔蛙肉還是有一些優點,譬如說沒有外皮。大魔蛙是蛙類魔物,牠的外皮不但很光滑,變硬之後也不適合食用,因此在加工成食用肉的時候已經去除外皮,不會有多餘的油脂,吃起來清爽健康又極其鮮美,真是不可多得的食材。
  悠利把大魔蛙肉切成一口大小,因為咖哩要用湯匙吃,肉塊太大可能會很麻煩。切完之後把肉塊丟進平底鍋中,鍋中的油已經熱了。這個時候不需要把肉塊煎到全熟,這個步驟只是要讓肉的表層上色,同時也可以鎖住肉汁、避免肉的鮮味流失。而且在燉煮之前先煎過有一個優點,就是比較不容易變形。
  「……嗯,好香,魔物肉的肉香真的很厲害耶。」
  他看著發出咻咻聲慢慢變色的大魔蛙肉,感慨良多地低聲說。雖然魔物肉可以便宜買到,但對悠利來說其美味程度已經可以與國產或品牌肉相抗衡了。應該說,如果平民都可以輕鬆買到這種等級的肉,他忍不住會想著昂貴的高級肉,也就是稀有的魔物肉到底會有多好吃。
  想歸想,平日的餐點也不能太揮霍,所以悠利總是刻意迴避不看這些高級肉。不管瘦肉部位的色澤多美,不管油花散發出多鮮美的香氣而且絲毫沒有腥味,他還是會避而不看。他能克制住自己不要衝動,根本已經化身為主夫了。
  悠利把煎好的肉留在平底鍋中,開始削紅蘿蔔皮。他用削皮刀削了紅蘿蔔皮之後,幾經考量還是決定切成圓片狀。紅蘿蔔可切成不規則塊狀或扇狀,每個人的喜好都不同,但要切大量的紅蘿蔔比較費工,所以他選擇圓片狀,直徑比較大的蘿蔔頭他就先對切後,再切出半圓片。
  切完之後,他把表面已經上色的大魔蛙肉丟進洋蔥鍋裡,接著倒入八分滿的水並蓋上鍋蓋燉煮。等到差不多沸騰的時候,他不忘加一些高湯粉增加料理的鮮味……咖哩塊裡當然也有高湯,不過有時候多加一些,味道會更有層次,這是他老家的習慣,他也習慣會加。
  「還是不要加大蒜好了。」
  若加入蒜泥,味道會更豐富美味,但是大蒜就是大蒜,放太多有弊無利。畢竟這裡的隊員都是冒險者,常常會接觸到外面的人,吃了大蒜口氣不好聞。悠利決定下次看到蒜苗就要買,用蒜苗的話,就不怕氣味會像蒜頭一樣嗆了。
  在咖哩慢慢燉煮的時候,他開始準備配咖哩的溫沙拉與米飯。他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咖哩,但如果大家可以接受的話,白飯的消耗量會非常驚人,應該吧。咖哩配麵包當然也很好吃,但是他做的是日式咖哩,因此還是想給他們吃咖哩飯。
  等到肉和蔬菜都燉得差不多時,他放入去皮後切成一口吃大小的馬鈴薯。馬鈴薯要是煮太久會化掉,所以晚點加才是正確的做法。等到馬鈴薯熟了以後,他關火加入咖哩塊。
  悠利把咖啡色的咖哩塊一塊塊丟進鍋裡,就在他開開心心煮咖哩時,負責做菜的見習生組就來了,但是就他們看來,餐點幾乎都已經準備好了。悠利看到他們臉上都寫著「為什麼?」,於是他小聲地說:「……啊,抱歉,我不小心煮完了。」
  「「「「為什麼?」」」」
  「其實啊,呃,我本來只是想要試做材料,結果還真的做出來了,所以我就不小心接著做下去了?」
  見習生組看到說抱歉的悠利都渾身無力。做菜也是他們的重要訓練,而今天的悠利順從自己想吃咖哩的渴望,結果忘了這件事。不過他們也說服自己說偶爾這樣也不錯,接著看向悠利一圈圈在攪拌的鍋子。
  結果……
  「……這個咖啡色物體是什麼?」
  「悠利,這個可以吃嗎?」
  「是說味道好濃烈喔。」
  屋魯格斯、雅克和卡米爾都說出了他們的真心話,悠利聽了「哈哈哈」乾笑了幾聲。咖哩的賣相確實不太好,而且用了非常多香料,要是吃不慣,可能不會產生什麼食慾。不過這些都在悠利的預料之中,所以他不以為意,繼續攪拌咖哩塊。
  此時直盯著鍋子的馬可輕輕扯了悠利的圍裙幾下,他抬頭直直地看著悠利,眼睛似乎充滿了期待的光輝……這個高湯信徒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呢?
  「高湯?」
  「啊,嗯,只是用來提味而已,但是有放喔。」
  「試吃。」
  「你再等一下。」
  「好。」
  馬可光從氣味就發現了高湯的存在,於是他乖乖地等待試吃。屋魯格斯傻眼地嘀咕說「你太誇張」,但是馬可也充耳不聞,甚至還去拿了自己試吃用的碟子,我行我素的馬可今天依然我行我素。
  悠利不再理會一旁的歡樂見習生組,他繼續一圈圈攪拌咖哩。咖哩塊溶化後整鍋都變成咖啡色,散發出香料的香味,悠利知道咖哩看起來很辣,但又不只有辣味,所以這股香氣聞起來真的很美味。等到咖哩變濃稠後,他輕輕把咖哩舀到小碟子裡試味道。
  「……嗯,是咖哩。」
  香料刺激得舌頭發麻,而且不僅如此,各種鮮味與香料還交織出了和諧圓融的味道。要化不化的洋蔥惹人愛,紅蘿蔔和馬鈴薯都熱呼呼的,大魔蛙肉與咖哩交纏在一起更加美味,這個毫無疑問是咖哩,真的好吃。
  想試吃的馬可立刻請悠利盛一些到自己的碟子裡,並用湯匙一點一點慢慢吃。他對香料的氣味雖然多少有些疑惑,但是還是三兩下就清盤了。吃完後他還要再吃,悠利又盛了咖哩給馬可,但是馬可把碟子塞到一旁的卡米爾手上。
  「咦?」
  「好吃。」
  「……要我吃的意思嗎?」
  「對。」
  卡米爾不知道馬可為何要把碟子塞給自己,不過他耐不住馬可的注視乖乖地吃了。他默默地吃,也是三兩下就清盤了。接著他重複和馬可一樣的動作,並把碟子塞給隔壁的屋魯格斯。
  「嗄?」
  「總之你先吃。」
  「喔。」
  屋魯格斯也乖乖開始吃,而且也不發一語。雖然這種不習慣的味道讓他很疑惑,但他還是三兩下就清盤了。順帶一提,此時悠利把自己用的試吃碟遞給了雅克,雅克一開始不太習慣辣味所以差點沒哭出來,但他還是慢慢地一口一口吃,三兩下就吃完了。咖哩的魔力真是嚇人。
  「「「這是什麼!?」」」
  「這是我的家鄉料理,叫作咖哩,順帶一提,今天會把咖哩淋在飯上吃。」
  悠利爽快地回答了他們的疑問,他們聽到是悠利的家鄉料理也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異國人(其實是異世界人)悠利所做的料理總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超乎他們的想像,今天剛好也是差不多的情況而已。
  「順帶問一下,這個材料是怎麼來的?」
  「我放進鍊金釜裡鍊成了咖哩塊。」
  「……你又會被隊長罵喔。」
  「……你也覺得嗎?」
  屋魯格斯語重心長地吐槽,讓悠利回答時臉部有點抽搐。悠利多多少少也料想得到,但是他還是無法抵擋咖哩的誘惑。
  
  結果當天晚上提供的咖哩飯讓眾生傾倒。他們對於未知的味道並非毫無排拒感,但是看到見習生組在旁邊狼吞虎嚥的樣子,他們也覺得可能會很好吃,自然就開始用餐了。而且悠利煮的是小辣,應該很適合初次品嚐的人。
  好吃歸好吃,亞力還是苦口婆心訓斥了悠利一頓。這也難怪,鍊金釜可是高規格的魔法道具,悠利的用法充滿了各種問題,只是因為太方便了,所以悠利還是會不小心這樣用,亞力罵人已經漸漸變成一種必經程序了。
  「可是亞力,這個很好吃喔。」
  「傑克。」
  「我沒想到會有料理能將香料發揮得這樣淋漓盡致,而且咖哩和麵包或飯都很合耶。」
  傑克所言不假,有些隊員吃完咖哩飯還多加了麵包來吃,具體來說就是胃容量異於常人的那些人。蕾萊邊叫辣邊說好吃,三兩下就吃了三碗左右。一旁的克雷修吃到第二碗覺得已經八分飽就乖乖不吃了。訓練生之一的槍士里西特是前衛職,他是前衛職體格,食慾也很大,他與蕾萊對於咖哩的消耗都有很大的貢獻。而布魯克靜靜地用餐,所以沒有人注意到他,但是他已經面不改色吃到第五碗了;看他瘦長的體型,真不知道他吃下肚的東西都消失到哪裡去了,真是神秘的食慾。
  蒂法娜和芙拉舞這些女生吃第一碗時都細細品嚐,她們雖然並不特別愛吃肉,但是大魔蛙肉味道清爽,所以她們也吃得津津有味。海耳米娜很喜歡熱呼呼的馬鈴薯,她再盛了一碗沒有飯的咖哩,但是整碗都是馬鈴薯。
  不愛吃肉的傑克則是多撈了一些蔬菜。馬鈴薯和紅蘿蔔都很入味,所以當然也好吃,半數以上都化掉的洋蔥又特別溫潤,真是罪孽深重。總而言之,今天基地的隊員也對悠利做的料理讚譽有加。
  訓斥悠利的亞力也承認咖哩很好吃,他默默地吃完了第二碗。儘管如此他還是不能輕饒悠利,這就是他難為的地方。他是監護人代表,他必須要訓話。
  「我承認你的料理很好吃。」
  「是。」
  「可是你不要三番兩次都出這種亂子。」
  「……我會盡量注意。」
  「你要注意喔。」
  「……我盡量。」
  此時悠利撇開了眼睛。他本人雖然無意捅什麼簍子,但是無論如何一個不小心他還是會出很多亂子,這就是悠利的日常。而且他本來就沒有惡意,所以反而更難搞。亞力「唉」的嘆了口氣,他大概也理解這一層,所以沒有再多說什麼……他覺得說了也沒用,最近就漸漸撒手不管了。
  「悠利、悠利!這個咖哩超級好吃!」
  「嗯,很高興你喜歡,雅克,我也超愛咖哩的,而且用不同肉還會有不同味道喔。」
  「真的喔?」
  「肉的種類,或者用絞肉都會不同喔,還有那種滿滿都是蔬菜的咖哩呢。」
  「原來有這麼多種啊。」
  聽到屋魯格斯的讚嘆後悠利也笑了。咖哩算是比較容易做變化的料理,雖然同樣是用咖哩塊,但是配料不同就會煮出完全不同的味道,進行各種嘗試也是煮咖哩的樂趣之一。
  「還有把飯和咖哩裝進耐熱容器中送進烤箱裡烤的料理,或者麵類的咖哩呢。」
  「哇,感覺很好吃耶。」
  「就是啊,但是我喜歡的是用高湯和醬油稀釋吃剩的咖哩,做出咖哩烏龍……」
  「悠利,停。」
  「咦?」
  悠利本來在一邊回想一邊低聲說,與他對話的卡米爾卻打斷了他說的話。卡米爾倏地摀住悠利的嘴,讓悠利愣了一愣。悠利眼前的馬可緩緩抬起頭來,這個少年本來專心一意在吃咖哩飯,現在他一雙紅眼睛死盯著悠利。
  「……?」
  「……高湯?」
  「…………不過沒有材料就沒轍啦!」
  悠利笑著打圓場,像是要逃避馬可有所求的視線。沒錯,沒找到最重要的烏龍麵就做不出咖哩烏龍麵,悠利繼續用餐,表示「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但是馬可的視線還是一直緊緊緊緊地跟著悠利。高湯的信徒真可怕。
  
      ◇◇◇
  
  就在咖哩暴動的幾天後,悠利吃完了午餐來到麵包店。這家麵包店平時都會送麵包給他們,所以悠利已經見過老闆很多次,老闆也爽快地歡迎悠利的來訪。老闆之前多次請悠利提供一些有關麵包的點子,所以現在已經把悠利當自己人了。
  ……日本的鹹麵包種類繁多,悠利告訴老闆一些鹹麵包的點子,他就開發了獨家的麵包,營業額也有所成長。這都是拜日本人的瘋狂改良所賜。
  「今天我是來拜託你做咖哩麵包的。」
  「咖哩麵包?」
  「老闆之前應該已經吃過咖哩了,我想把那個咖哩放進麵包裡。」
  「不是吧,悠利小弟,你等等,放進液體的話會流出來讓麵包破洞吧。」
  麵包店老闆聽到悠利的提議相當為難,悠利煮完咖哩的隔天,他就把咖哩分給送麵包來的老闆,而且悠利其實別有居心。他當然也希望老闆知道咖哩這種美味的料理,但是最重要的是悠利自己想吃咖哩麵包。
  咖哩麵包實在是無法獨力做出來,因為他不會烤麵包,於是他決定把麵包店老闆拖下水,讓他幫忙做咖哩麵包。這個粉紅系男孩也沒在管這裡是異世界或什麼其他的,反正他就是要順從自己的渴望到底。
  「請老闆看這個。」
  悠利說著說著從學生包中取出了鍋子。悠利的學生包是天下無敵的魔法包,鍋子這種東西當然放得進去。應該說魔法包放得下比包包本身更大的東西,只有生物除外。
  鍋子裡裝的是燉煮很久、水分已經蒸發的咖哩,比普通的咖哩更乾。咖哩本來比較接近濃稠的湯或燉菜類料理,現在已經變成介於液體和固體之間的物體。如果以杓子舀起來倒,應該也會濃稠到一滴一滴分明的感覺。
  「……這是咖哩嗎?」
  「對,我覺得放進麵包裡面的話這種濃稠度正好,所以就試做了。」
  「……準備真周全。」
  「我想吃咖哩麵包。」
  「……是喔。」
  悠利燦笑著說,大叔老闆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悠利平常都很隨和又呆頭呆腦的,但是老闆知道悠利對食物有很多神秘的執著……這其實也是因為悠利的成長環境是食生活豐富的現代日本,想吃美食可能是全世界人共通的特性,但是很少有民族會為了美食而全力衝刺到這種地步,日本人就是這少數的民族之一,應該啦。
  總之悠利先把他所知道的咖哩麵包簡單告訴了老闆,最重要的就是咖哩麵包要炸過,不只有烤,還要炸。炸麵包的感覺可能比較接近甜甜圈,但是他不記得在這個世界上看過什麼甜甜圈,所以他只能說「請放進高溫的大鍋油裡炸過」。
  老闆聽到要「炸麵包」就先皺了眉頭,覺得「到底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但是悠利實在太自信滿滿了,所以他還是願意先試做一個。內餡用的當然就是悠利帶來的咖哩,老闆滿心困惑地幫悠利烤出了咖哩內餡的麵包。悠利也拜託他在炸之前要裹上蛋汁和麵包粉,這樣炸起來才會酥酥脆脆的。
  炸好後兩個人一起試吃,他們把剛起鍋的熱騰騰咖哩麵包切成兩半,從麵包流出來的濃稠咖哩看起來很美味,光是聞到味道也讓人口水直流。咖哩麵包的表皮炸得酥脆,內裡軟嫩,滲透到咖哩的地方又別有一番風味,三種不同的口感交織一處,在口中合奏出美味的曲調。
  「好好吃。」
  「嗯嗯!咖哩麵包果然好吃。」
  「……你真的很愛吃吃喝喝呢。」
  「想吃美食應該是所有人共通的心情吧?」
  悠利詫異地回答,讓老闆嘆了口氣,雖然悠利說得也沒有錯,但是看到悠利,他還是會覺得悠利熱血沸騰的方向有點古怪。老闆知道他這樣赴湯蹈火只是因為他在家鄉吃過、是因為他覺得好吃、是因為他想吃……流言總是傳得很快的。
  不過咖哩麵包確實很好吃,大叔甚至覺得推出這個商品可能會賣。只是在推出這個商品之前首先要讓咖哩更有知名度才行,畢竟咖哩哪裡都買不到,咖哩塊也是除了悠利自己鍊成的之外沒有第二塊了。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總之我應該會把咖哩塊的事告訴哈洛斯先生。」
  「這樣比較保險。」
  「就是啊。」
  悠利賊賊一笑。他對買賣一無所知,他以前也只是去生產工會申請食譜專利,剩下的事基本上都丟包給哈洛斯,有些時候他甚至連申請作業都丟給哈洛斯做。悠利已經有一定的收入了,他不需要再賺更多了……雖然沒有必要,但是他當然還是會不小心做出各式各樣的東西。
  總之既然知道咖哩麵包好吃,老闆也就一個接一個炸了下去。這個大叔一直幫悠利炸,卻也沒嫌煩,實在很善良。而悠利也把炸好的咖哩麵包一個個放進學生包裡,下次取出來就一樣會是剛起鍋的熱騰騰狀態。他想把熱呼呼的美味咖哩麵包當作今天的點心讓大家吃。
  「對了,悠利小弟。」
  「是。」
  悠利順利取得了大量的咖哩麵包,他對老闆道謝,準備要回基地,此時老闆從背後喊住了他,悠利轉過頭來詫異地歪著頭,等老闆接下來的話。
  「每次做都要炸的話會很辛苦耶,而且我現在也真的累了。」
  「用烤箱烤的時候,先把麵包放在烤盤上再灑上油,這樣效果也會不錯。」
  「你果然知道其他的做法。」
  「但是我比較喜歡吃炸的。」
  「什麼叫『我比較喜歡』啦。」
  麵包店老闆嘆了口氣嘀咕說「真是的」,他在和悠利來往的期間也漸漸摸清楚他的個性了。請老闆節哀順變。粉紅系男孩就是在這些體貼的人物支持中,盡情享受他的異世界主夫生活。
  
  悠利去麵包店找完老闆之後興高采烈地返回基地,他看看時鐘,再沒多久就是點心時間了。這下正好,如果要吃咖哩麵包的話,飲料還是配簡單的水最好,但是只有白開水又太索然無味,他希望吃完咖哩後能用飲料把口中的餘味清乾淨,於是在水中擠了黃檸檬,讓水有點酸又不會太酸,可以讓口腔更清新。
  「悠利!今天的點心是什麼?」
  蕾萊飛奔進飯廳,面帶微笑詢問廚房裡的悠利,她今天也相當有活力……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右手扯著克雷修,左手拉著卡米爾,而且拉扯的地方都是他們的衣領。身為貓獸人爸爸和人類媽媽的混血,她的體能一如往常比一般人更高,腕力也相當驚人。
  「呃,蕾萊?為什麼妳要拖著他們?」
  「沒為什麼!」
  「咦?」
  「我說妳真的快勒死我了。」
  「蕾萊姊,投降,我真的投降。」
  悠利看得目瞪口呆,克雷修扯住衣領避免自己被勒死,而卡米爾無法像克雷修一樣採取這種精湛防身術,所以已經快窒息身亡。蕾萊就這樣笑吟吟地扯住他們,讓人想問「這是在演哪一齣搞笑劇」。蕾萊並沒有惡意,她只是想與他們一起吃點心才拉他們來的。
  不是拉,而是拖行,但是她本人完全沒有感覺,被拖行的人倒是非常希望她能有點感覺。
  「蕾萊,這種時候至少妳可以拉手吧?」
  「嗯?手喔?」
  「叫她放手,悠利,我們的肩膀會脫臼。」
  「……蕾萊。」
  「不是我的錯喔!?」
  她拚命搖頭,但是他們都回說「就是妳」否決了她。她可能沒有惡意,然而克雷修和卡米爾都只是人類,真希望她不要用獸人的腕力拉扯他們。儘管如此,他們也都對於今天的點心很好奇,所以就此打住了。
  「今天的點心呢?」
  「是咖哩麵包喔。」
  「「「咖哩麵包?」」」
  「是咖哩配麵包吃嗎?不是配飯嗎?」
  「麵包和咖哩確實很搭,但是適合當點心嗎?」
  「……悠利跑去麵包店就是為了這個嗎?」
  「「卡米爾好清楚!」」
  心生疑惑的蕾萊和克萊修聽到卡米爾提出的問題都被轉移了注意力。他們兩人剛剛外出不在,不知道悠利去了麵包店。卡米爾其實也外出不在,但是他還是確切掌握到這個消息,顯然這個少年其實很機靈,不枉他說他未來想從事打探敵情或偵查的職業。
  悠利對他們笑一笑,把咖哩麵包從學生包中拿了出來,學生包具有時間停止功能,所以咖哩麵包還處於剛起鍋的狀態。悠利說了「小心很燙喔」之後,他們接下了咖哩麵包,這種麵包他們都是第一次見到。
  「這是咖哩麵包?」
  「內餡是燉煮了很久的咖哩,然後表面裹了麵包粉去炸。」
  「反正咖哩和麵包超搭的,所以肯定很好吃。」
  「呵呵呵,克雷,這個比麵包沾咖哩吃更好吃喔。」
  「真的?」
  「嗯。」
  「好,那我開動了!」
  克雷修聽了悠利笑咪咪地說完之後神情一亮,大口咬了咖哩麵包。他並不是很怕燙,所以邊吹涼就可以吃了。表皮酥脆,內裡濕軟,咖哩濃郁的味道滿溢整個口腔。卡米爾看到克雷修自然地露出了放鬆的表情,他也跟著咬了一口咖哩麵包,隨即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他們一旁的蕾萊把咖哩麵包分成一半,吹著氣等麵包涼。她繼承了貓的特質,所以她有怕燙的貓舌。就算看起來再好吃,她也不敢直接咬熱呼呼的咖哩麵包。蕾萊在兩個默默用餐的人旁邊相當不甘心,她也想快點吃到。
  「啊,討厭!我也要……」
  「蕾萊,要是燙到舌頭就不能吃美食了喔。」
  「唔唔。」
  「我覺得妳一邊吹涼一邊吃比較好喔。」
  「我知道啦……」
  悠利安撫了蕾萊之後,她沮喪地繼續吹涼她的咖哩麵包。相反地,克雷修和卡米爾三兩下就吃完咖哩麵包,他們都相當心滿意足,他們喝下悠利倒的檸檬水潤潤口,讚美說咖哩麵包是極品。咖哩本來就已經很好吃了,沒想到還會出現更美味的咖哩麵包,他們實在是五體投地。
  「咖哩麵包真好吃啊。」
  「對吧?」
  「這個是要在麵包店賣的嗎?」
  「應該要先跟哈洛斯先生談過咖哩塊的事吧?」
  「……啊,還有這一關啊。」
  「嗯,對啊。」
  克雷修嫌煩地嘀咕,悠利聽了哈哈笑。咖哩塊是用鍊金釜鍊成的,就算去生產工會申請食譜專利,能夠鍊成的人才依然很有限。哈洛斯之前會以「分一些工作給低階鍊金術師」的名目,要他們用鍊金釜鍊成高湯粒,可見罪魁禍首雖然是悠利,但是每次繼續把事情推動下去的都是哈洛斯大叔。行腳商人是很強的。
  咖哩塊會用到大量的香料,所以絕對不會便宜到哪裡去,雖然咖哩在現代日本已經普遍到變成平民料理或國民料理,但是咖哩要在異世界變成俯拾可得的料理,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不過如果只是基地成員要吃的話,只要悠利去買原料就可以了,所以其實不太需要放在心上。
  雖然不需要那麼常吃到,但是突然就是會很想吃,這就是咖哩。順帶一提,這幾天他們已經拜倒在咖哩的魔力之下,而且吃了咖哩麵包後,他們又懷念起了咖哩的味道,太不妙了。
  「悠利。」
  「怎麼了,克雷?」
  「我還想吃咖哩。」
  「還想吃?」
  「我想吃。」
  「我也是。」
  「我、也、是!」
  悠利看到蕾萊精神飽滿舉手揮舞的樣子先是嚇了一跳,接著他笑著說好。畢竟香料還有剩,咖哩塊也還有剩,他腳踏實地地改變香料的配方,經過細微調整鍊成了各式各樣的咖哩塊。這個粉紅系男孩的企圖就是試過各種咖哩的味道順便諮詢大家的意見。
  前幾天的咖哩搭配的是大魔蛙肉,所以等於是雞肉咖哩。下次改做歐克咖哩或百帕咖哩也未嘗沒有樂趣,或者用新鮮魚貝類做的海鮮咖哩也令人難以割捨。又或者用絞肉做的絞肉咖哩也別有一番滋味,而且很好吃。悠利腦中浮現了各式各樣的咖哩,他在思考應該要做哪一種。
  接著他突然想到了能夠兼顧不愛肉和愛肉者的咖哩。咖哩中不放肉,只用高湯帶出咖哩的鮮味,再放上炸物,也就是所謂的炸物咖哩。這樣一來,不愛吃肉的人只要吃少一點炸物就好,而且肉的油脂不會滲入咖哩之中,應該會比肉類咖哩更容易入口吧。悠利決定下次就煮這種咖哩了。
  「那我這幾天就來做炸物咖哩喔。」
  「炸物咖哩?」
  「什麼?要把炸物放到咖哩裡面嗎?」
  「炸物和咖哩分開做,最後把炸物放在咖哩上面。」
  「「「聽起來很好吃!」」」
  三人齊聲大喊,蕾萊神采奕奕地說「那個絕對很好吃!」。蕾萊是肉食的女生,克雷修和卡米爾也都喜歡吃肉,他們都握緊拳頭喊說「好耶」。悠利看著他們,只悠哉覺得「他們真開心呢」,他今天也是正常運轉。
  看來咖哩在這個異世界也能成為人見人愛的料理,一念及此悠利就有點開心。這麼多人都能接受自己家鄉的滋味,真的是很開心的一件事。
  「你們這麼喜歡咖哩?」
  「喜歡!」
  「好吃。」
  「好想吃不同口味的!」
  他們三個人有三種答案,但是對於咖哩都是抱持肯定的態度。聽到他們的回答,悠利開心地笑了。雖然鍊成咖哩塊之後亞力大罵「你又幹了什麼好事」,他卻很慶幸自己鍊成了咖哩塊。只要有這些人喜歡自己的料理,他就會覺得今天、明天、後天都能更加努力做出美味的料理……當然也是因為他自己想吃啦。
  就在他們這樣吵吵鬧鬧時,蕾萊的咖哩麵包也差不多涼了,她終於能吃到美味的咖哩麵包。她「啊」的一聲張大嘴巴,吃下一分為二的咖哩麵包。蕾萊明明是花樣少女,卻張大嘴巴吃東西,讓克雷修傻眼地說「妳的吃相實在是喔」,但這就是蕾萊,沒辦法。
  「嗯嗯!好吃!」
  「好吃嗎?」
  「嗯!好吃啊!雖然跟普通的咖哩不一樣,但是這個也好吃耶!」
  看到蕾萊臉上滿是笑意,悠利也笑了。蕾萊一口氣吃完了咖哩麵包,克雷修遞了檸檬水給她,她一口氣乾了檸檬水之後還是眉開眼笑的,因為她吃了美食之後心情非常好。蕾萊就是這樣情感表現豐富的人,讓一旁的悠利看著也忍不住展露笑容。
  後來在哈洛斯的主導之下咖哩塊也開賣了,雖然咖哩塊因為價錢的關係,沒有爆炸性地廣為流傳,不過在王都特拉海倫卻有愈來愈多人認識咖哩,咖哩也成了平民略為奢侈的享受了。


  後記
  
  很感謝各位讀者購買本書,沒想到第二集也出版了。雖然第一集的後記我寫說「希望第二集再見」,但我完全沒想到會這麼快,果然當事人還是最在狀況外了。
  這次的看點應該是網路版的大家很熟悉的男大姊出場吧,終於能讓他出場了。這位男大姊南妲潔姊也是作者偏愛的一個角色,看到他在書籍版登場、出現在插圖中,我實在是樂不可支。恐怕最開心的,也一樣是作者本人。
  第一集開賣之後,一些本來不讀輕小說的朋友也對我說「看完了」,真的是非常感謝他們。有人願意讀,就讓我很開心了,不過一想到我的書可能是某些人認識輕小說的開始,我便覺得感慨萬千。
  這一本書的出版一樣是多虧了責任編輯、繪師、校稿人員等相關人士鼎力相助,非常謝謝你們,更開心的是這本書已經拍板定案要在日本出漫畫版了!詳情我還不能透漏,請各位到KADOKAWA BOOKS官方網站確認。
  最後也希望下一集再見到各位,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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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Daytona 皇帝
'因此悠利在特訓後,應該說是在亞力告訴悠利訣竅後,他也能篩選訊息了。現在他隻需要鑑定露西雅的姓名和職業,他集中精神讓自己不要接觸到其他的個人資訊,並凝視著露西雅。 他很留意不去看其他訊息,所以隻顯示出了這兩個欄位,但是悠利看了之後很納悶,一是因為他以為甜點師不是異世界的職業,二是因為露西雅他們明明不知道甜點師這種職業,在職業欄上卻寫得清清楚楚。這讓他一頭霧水。 '
第二章中段是否缺了一段?

5 年前 0 回復

Days365 子爵
原來男主角變成粉紅系男孩,多少是因為媽媽和姊姊的原故。

5 年前 0 回復

zxzxa698 王爵
感謝錄入
這本書好多BUG
異世界義大利麵也叫「義大利」麵?
還有調味品一類都是說有就有
還有「湯」麵是一種奇怪的料理?
煮麵不都要加水,那麼為什麼不能在水多下工夫?

異世界與地球到底有甚麼差別?
只是為了讓主角可以展現外掛、廚藝
但為什麼不能在地球展現外掛、廚藝?
這種異世界設定,只是逃避到一個其他人都是笨蛋的世界過活
刻意顯得自己很厲害

很冗餘的異世界設定
沒了異世界甚麼都不是

5 年前 0 回復

billy0429064 伯爵
人物開始越增加越多了,不過感覺上看不出後續會如何發展

5 年前 0 回復

greenrjj 勳爵
這本真的看了很悠閒治癒耶,不知不覺就看完兩本了
然後肚子好呃...感謝

5 年前 0 回復

ncjdi 伯爵
這根本是異世界妙廚老媽,不老爸了吧?還有馬可應該也有鑑味之類技能/職業吧(高湯限定)

5 年前 0 回復

捂脸 王爵
日常做料理中。。。话说既然能炼成美乃滋。。那么别的东西也能炼了?

5 年前 0 回復

liuxiaosnake 王爵
' airlauyo 发表于 2019-5-25 10:26 比第一卷更嚴重,只是包著異世界小說外皮的食譜罷... '


问题是……这些玩意吃起来也就一般般吧,食客的反应让人尴尬

5 年前 0 回復

airlauyo 侯爵
比第一卷更嚴重,只是包著異世界小說外皮的食譜罷...

5 年前 0 回復

印加麦卡拉 騎士
第一卷看一半,居然还能出........

5 年前 0 回復

xwin5733 王爵
美食天地的鑑定士 最近美食書滿熱門 感謝大大連續收錄2集 

5 年前 0 回復

燃烧的萨格拉斯 王爵
又是一本异世界美食游啊··

5 年前 0 回復

g122190578 勳爵
這麼快就有第二本!!!

5 年前 0 回復

yalian 伯爵
有阵子没让我看到这种看完觉得牛逼的书了

5 年前 0 回復

peterqoo9876 勳爵
感謝錄入,看到後面都想吃咖哩了

5 年前 0 回復

GX123456 勳爵
看书名以为是战斗小说,结果么想到是美食小说233

5 年前 0 回復

Miki茉莉 伯爵
二卷竟然又这么快录了!?哦哟哟,谢谢楼主啊

5 年前 0 回復

siumonmon 王爵
感谢录入,有你们的辛苦,才有我们有的看。

5 年前 0 回復

釉色 勳爵
日本可以吃的生蛋是无菌蛋吧…异世界会有这种蛋喔

5 年前 0 回復

kn702086 伯爵
果然非常神速 第二卷就馬上收錄了  看了這本肚子又餓了

5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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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zNO_Hentai 皇帝
佛系发自购,以前用的图床挂了,要插图左转下载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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