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月汉化组][MF文库J][相乐总]被学生胁迫这事儿是犯罪吗?5 9.13 全卷完


本帖最后由 混沌圣歌 于 2019-9-13 13:57 编辑


被学生胁迫这事儿是犯罪吗?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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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相乐总
插图:ももこ
图源:混沌圣歌
扫图:よよカービィ
翻译:混沌圣歌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翻译组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悠月汉化组出品,未经同意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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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恋爱中的学生X冷冰冰的老师,忘年四角恋爱喜剧第五弹!
天神和夜弥为了新企划的取材来到了箱根的温泉。
但是,本应同行的编辑却不见踪影,取而代之出现的——竟然是天使和恶魔!?
“我们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天君正在和夜弥造孩子。”
“你要这么说那我也造了好多好多。卿卿我我亲来亲去非常幸福,昨天也造了哦!?”
“我今天也造了个爽……”
夜弥,星花,冬燕。春假JC组各自以独特理论把和天神的温泉计划当作目标,而且还出现了另一个未被招待的人……?
雾气温泉杀人事件,四角关系大决战篇!
这是恋爱,才能与信念的故事——“夜弥,最讨厌天君了。”
彩插1
更衣室
今天和大家一起去洗澡了。
小英璃,很快就把牛奶喝了,好厉害!
小桃夏擅长手势。
小堇和小枫在比体重。
凛也想,快点长大。
彩插2
浴室中
小,小夜弥啊……一点不输给冬燕同学,比起来还要更丰满……
或许,能和我的爆炸身材一决胜负——!?
彩插3
出浴后
呜呜,噶虐我做了一个不得了的梦。
成年女性,好可怕……
keywords
取材
代表着私人旅行的作家用词。实际上经常会发生在旅行中受到刺激闪过美妙点子的情况。回家后发现那个点子就是垃圾的情况更多。

校毕
指编辑完成对经过种种修正的原稿的最终确认。印刷厂以此为基础印刷成书。这之后的修正是不被允许发生的“事故”。然而根据墨菲定律,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必然会发生。

编辑
对大卖作家而言是近于挚友的存在。但是对方并不是这么想你的。对于卖不动的作家而言,是近于仇敌的存在。但是对方已经记不住你了。

福利图
主要是指第二页至第七页的彩插。有时和正篇内容完全无关。

三年规则
业界中“呐,你懂的吧?”的文艺说法。

共著
笔者实际上有关在箱根与人共著的经验。非常开心。
目录
序章平家物语
第一章源氏物语
第二章东海道中膝栗毛
第三章Mother Goose
第四章老人与海
第五章雾气温泉杀人事件
解说日日日
电子版特典短篇
(译注:平家物语,源氏物语,东海道中膝栗毛,Mother Goose,老人与海都是著名书籍,雾气温泉杀人事件未查到。)
(补充说明:我是指书籍范畴中没查到雾气温泉杀人事件,这是个很常见的推理标题所以,当作推理剧吧。

7.27 那么,让我们突入四角恋!!
8.8 序章8.16 第一章
8.24 第二章
9.7 第三章,第四章
9.13 第五章





本帖最后由 混沌圣歌 于 2019-8-9 23:42 编辑


序章 平家物语
人终有一死。
骄奢者必不长久,恍如春之一梦。
强盛者终将毁灭,宛若风中尘埃。
——数百年前的名句无需解析。
从挥着太刀战斗于大战战场上的时代开始,不,从在洞窟中挥舞石器的时代开始,就从未有人摆脱过死亡。
不管是生涯不败的剑豪,还是统御八方的皇帝,无一例外。
任何人都是通过死亡,将自己的生命与下一世代相联系。
新的生命在旧生命的尸体上萌芽。
这是生者的宿命,也是种族进化的必然。
莫忘死亡。
亦无须畏惧死亡。
若死及生。
死亦何苦,死亦何苦,死亦何苦——
——我曾有在国语课上读过根据某题目写下的这番论调。
但是,理性和感性是相矛盾的。
就算每个人都理解死亡,却无法认同自己的死。
或许,纯粹的萝莉控大叔,愿意为幼女之生而死,但是大部分人类并非如此。我也不是很理解萝莉控的想法。因为我不是萝莉控。我只是碰巧有很多和小孩子发生肉体接触的机会而已。
任何人都希望躲开眼前的死亡。除了萝莉控没人会默默接受死亡。
在极限状态下,也有必须采取究极手段的情况。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而“紧急避险”,侵犯他人的权利。
若是进而发展下去——纯真的初中生杀害无辜之人,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吧。
泡在浴池里的我迷迷糊糊地思考着这样的事情。
或许,这是逃避现实的一种。
“咿呀————————!”
要刺破耳膜般的尖锐悲鸣响彻周围。
随着水汽渐渐散去,我发现温泉正中央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白色结块。
简直就像蛋筒冰激凌掉在了水面上一样,简直就像去洗澡的哈士奇一样——可怜可叹。
已经一动不动,成为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了。
“太可怕了……”
我呢喃时,温热的水从四面八方溅了起来,濡湿了我的视野。右侧,左侧,后方有人同时站起。
她们互相瞪着对方,咬着嘴唇,竖起手指。
一触即爆的紧张感充满了恬静的温泉中。
“……这不是不幸的事故!犯人就在此处!”
筒隐星花故意似的沉下脸来。
好奇怪。
为什么,你断定这是杀人案?
“不,不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谁是犯人……”
鹑野冬燕面色铁青的让人生疑。
好奇怪。
为什么,你这么焦急地找借口?
“可能在这种地方吗——夜弥来恢复——”
八谷屋夜弥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平淡口气嘀咕道。
好奇怪。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不集体行动?
好吧,是谁杀死了知更鸟?
看起来大家心里都有个答案。
得出正确答案的观众,可以通过抽签得到特制原创双肩包。(译注:这里的双肩包指日本小学生背的那种。)
学生悬疑剧——雾气温泉抒情篇!~对三名女初中生出手的社会人士迎来的泥沼爱恨剧的最后发生了报复杀人,老师被追究的法律责任是~
敬请期待!
…………
………………
这什么鬼啊。
这本应是无聊的补习班老师认真面对学生的故事。
这和什么地狱温泉大冲撞,三角关系,恋爱纠葛致杀人什么的完全无缘。这是个往有趣又奇怪的中小学生补习行业的故事里,加了大量恋爱喜剧,再来少许温和毒药的故事。正如大家期待的那种充满了一部分青少年梦想和希望的情节。
我只是打算述说真实。
如果您能享受这种窥伺感便是我的荣幸。



本帖最后由 混沌圣歌 于 2019-8-16 21:50 编辑


第一章 源氏物语
提到温泉那肯定要数“箱根”。
至少,对东京人来说就是这样。
江户时代作为东海道的驿站闻名的箱根山一带如今依托小田急线成为了能当日往返的非常便利的温泉区。从东京都中心乘坐包厢式电车只需要八十分钟抵达。就算中午出发,也能在当天悠闲地返程。
但是,时间的缩短绝非只有好事。
人需要为非日常的体验支付对等的代价。过于接近自己的日常的温泉,作为特殊场合而言失去了魅力。
打个比方,这就像是被相比受社会磨砺的同龄女性无垢多的童女喜欢上一样。谁都会在日常中寻求非日常。想旅行,想和年纪相差很大的异性恋爱是当然的。如此一来,写和读与初中生恋爱的故事也就可以理解了。真的没办法啊。我们是被社会所容许的。
但是,温泉区的经营,依托的是让初中生舒心……哦不,是让住宿客人舒心地花钱。光是靠当日往返想泡个温泉的旅客是没法维持经营的。
箱根温泉,在寻找着让人住宿的动机。
“——所以,想以此处为舞台制作动画。温泉行业协会似乎也想作为出资人参与看看。”
“原来如此。”
夜弥附和了一句。
似懂非懂,总之就是平时的无感情模式。她带着无法看透心意的表情靠着栏杆,慢慢撕着温泉馒头。
从箱根登山铁路的箱根汤总站乘坐公交,随后穿过细小的小径。
时值春日尚且冷彻的河流从名为紫阳花桥的赤红小桥的下方流过。站在桥上的夜弥的金色假发受到偶尔升起的白烟拂动,随风飘荡。等待客人的粗犷人力车夫注意到这一幕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金发少女悠然地啃着刚刚在箱根山的山脚下购买的温泉馒头。
这是宛如国籍不明的神明大人悄悄漫步于和风之国的画卷一般的不带现实感的抒情场面。
“你在看什么?”
画卷中的女主角一脸讶异地吊着眉毛问。
我摇了摇头,随后指了指吃剩的馒头。
“这个,好吃吗?再来一个?”
“普通,不要。”
“是吗……”
她的饮食完全是以摄取糖分为目的,就跟事务性工作一样。虽然看起来跟个神明似的,这部分比较接近于机械。
虽然不了解她的喜好,不过初中生这个阶段更沉迷在饮食里会比较好吧。
夜弥紧紧盯着我。
“恩。”
她轻轻踮起脚,把撕下的一片温泉馒头递了过来。
简直就像是要喂我一样,不过考虑到她脸上无表情到让人害怕,我可以断言这个动作中肯定没有丝毫甜蜜的含义
“……干嘛?”
“这是我们两个买的东西。夜弥只吃夜弥的份。所以,天君吃天君的份。只有夜弥吃不公平。”
“好好好。”
说起来,夜弥这位作家虽然她时刻一副看不透的机械一般的表情,但意外地非常拘泥这种地方。
“感觉受到了很失礼的评价。”
“你在没必要的地方就不需要那么敏锐了。”
总之,我姑且是没有接过馒头,而是和夜弥靠在同一根栏杆上确认时间。
“下午一点吗……”
我望向天空,只见鸢鸟正悠闲地在天空中画圆。
我长长地呼了口气,举起手机挡住了鸢鸟画出的轨迹。
从箱根汤本站下车已经过了一小时。
“今天天气不错。”
旁边的夜弥模仿我似地呼了口气。
就三月而言颇为柔和让人身心舒畅的微风吹过桥上。
“春假也不错。听说天君也是连休。”
“嘛……是啊……只是把国定假和带薪年假连在一起而已。”
“等编辑的时间还绰绰有余。为什么天君都不吃馒头坐立不安的?”
她又在不必要的地方那么敏锐。
我顺着栏杆往旁边挪了一步。
“你觉得我和你看起来像是同行吗?”
“不像。衣服不对。”
“你觉得我和你看起来像是父女吗?”
“不像。年纪不对。”
“你觉得我们看起来像是兄妹吗?”
“不像。长相不对。”
“是啊。就是这样哦。”
我感慨地说。
“夜弥不知道天君是什么意思。”
“小孩子不懂这回事也没关系。”
“……难道,天君在耍夜弥吗?”
我越是想和夜弥保持距离,夜弥越是迟钝地凑上来。她的脸好像都鼓起来了。
“才没有。我和你在温泉圣地独处,怎么说呢……有一股坏老师骗了学生搞非法旅行的感觉。”
“夜弥没有受骗所以是合法的。”
“我不想被世人误解。”
“面子。这种东西,很重要?”
夜弥歪了下脑袋。
在春假期间也守规矩地穿着制服的初中生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西装夹克。她静静抬头凝视着和自己年纪有些差距的我,随后用手指触碰了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脸。
既不冰冷,也不温热,就是正常的体温。
这是属于小孩子的,只属于小孩子的,极其平凡的体温。
这家伙应该是受到社会保护的存在。还处在大人应该好好守护她的年纪。
我也想尽可能远远的在安全的地方守望着你哦?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摇了摇脑袋和那张若无其事的脸拉开距离。
“啊……”
丢失的目标导致夜弥的食指孤零零地留在了半空中。就跟被扔到野外的兔子一样。
“那么——天君让夜弥怀孕如何?”
突然,夜弥手指一滑,指向天空。
怀孕,诶,什么鬼?
……为什么?
“我好像听错了啊。抱歉,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怀孕。妊娠。着床。受精。肚子里有了孩子。”(译注:着床,指受精卵和子宫壁结合。)
“我不是不懂词汇的意思。我是不懂这前后有什么关联。”
“恩恩,描写没有体验过的事情有点难……”
夜弥眨了眨眼,摆着职业作家般的态度慎重的选择言辞。
“通过以下半身为主体的性摩擦行为,把婴儿的种子射入雌性的身体,借此天君把夜弥变成了妈妈?”
“抱歉,是我错了。是我的说法不对。我不懂这前后有什么关联并不是指做事的先后顺序。我不懂的是你那瞎扯淡傻叉的思考回路。”
“天君真是无礼。难得夜弥这么亲切地和你解说。”
“你就把这份亲切永远封印起来吧。还有不要掀裙子可以吗?”
我抓住夜弥的两只手举了起来。很不巧我很清楚造人的过程,所以你不需要在这种地方开什么实践讲座。
“与其有这份垃圾亲切,还不如好好保持着羞耻心啊。”
“说什么不和理论的话……”
夜弥晃动两只手要从我手里逃开。这种动作,是那种不怎么擅长运动的人的动作呢。
“在理论之前这是个伦理问题。不,我都不知道是什么鬼理论。”
我松开手之后,再次开始用手机确认时间。对方还没打电话过来。
夜弥又一次鼓着脸嘟着嘴。
“……天君指出自己和夜弥之间的关系存在问题。会不知所措,是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和周围人解释为什么和夜弥两个人呆在这里。”
“哦,对。”
“可是夜弥还不能结婚。”(译注:日本法定婚龄,女性要至少16岁。)
“啊?”
“如果造人成功,就能堂堂正正地说明我们两个的关系了。这样一来就解决了。”
“解决个头啊。这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堂堂正正说明的事情吧。”
“每一种主张都会受到反驳。这和作家是一个道理。只要自己有坚定的信念,不管是什么样的批评或者批判,人都能迎难而上。”
“夜弥老师的作家理论真是伟大,不过要是做出让初中生怀孕这种事,说明我什么信念都没有。”
“没有信念,抱着随便的想法造人?这样可不好。天君要更注重伦理观念。”
“这句话我才想对你说啊!”
我仰天长叹。
虽然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不过夜弥果然是很糟糕。她和星花那种傻瓜发言,还有冬燕那种负能量发言不一样,是思考模式根本性的有问题的那种恐怖。这莫非就是所谓的代沟吗。真是不想变老啊……
“现在天君只有二选一。要么作为取材活动的一环和夜弥一起吃馒头,要么作为构筑关系的一环和夜弥造人。”
“这什么垃圾二选一啊……”
“你是说要领养一个?”
我强行从歪着脑袋的夜弥手上抢过了一半馒头一口吃掉。
“恩。”
夜弥呆呆地满意地点着头。随后她自己也小口吃起了馒头。
她的金发在红色的桥上随风飘动,箱根温泉的抒情画卷再次形成。
远处,肌肉男车夫再次眯起眼睛。
“…………”
仔细看看,那才不是微笑着守望我们两个吧。
纯粹就是光是听到妊娠?领养?这种单词,于是眨着眼监视我的一举手一投足,摆出随时可以拨打110的姿势。箱根的秩序由箱根群众来守护。
求你了,快点过来啊,初代责编!
那天。
在银座的铁板烧店陪夜弥见初代责编(现仙露文库责编)的时候,我们被邀请参与品评会企划,进行以箱根温泉为舞台的动画原案以及小说的执笔。(译注:上卷翻译成了比赛企划,这一卷根据内容重新翻译成品评会企划,特此注释。)
根据基础框架,构建整体的世界观,塑造适合的角色,决定故事的开始和结束。以轻小说和漫画先行刊行,随后搭配社交游戏,音乐,周边,活动,最终实现动画化。
“因为这是政府部门参与的企划,所以有很多限制。不过顺利的话会成为大话题,还请两位务必考虑一下。”
初代责编大口吃着牛排的同时朗朗笑道。
截稿期是XX,稿件量是XX,结果怎么XX,报酬有XX,之后要这样,时间这么安排,目标是XX,希望能XX。
初代责编用热情的语气说着。和我们还搭在一起的我出道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那个声音充满了梦想和热情。
“等一下。我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我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盯着放在眼前的肉。
“就算你突然跟我说这些事我也很困扰……说起来,为什么选我们?”
“我认为两人很合适。天出老师擅长角色塑造,八谷屋老师擅长进行设定。你们两个合作会有相乘作用。而且——你们两位原本的实力并没有得到正确的评价。”
初代责编理所当然似地说道。
“原本的实力并没有得到正确的评价。”
五年前我还会因为这种哄小孩的话得意起来。如今我只会觉得不快。
“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我愈发盯紧自己的盘子。上面放着错过了吃的时机变得又冷又硬的肉。没有人会想去吃这种肉。
“……警戒我也没有意义。我想再一次和天出老师共事。这是我的真心话。”
初代责编露出些许苦笑。
“有漫画化经验的天君……天出君……天出老师君?先不论。”
无视紧张的气氛,夜弥小口吃着切好的牛排。
“夜弥没有任何实绩。”
“这方面不必担心。我对品评会有秘策。”
“秘策……?夜弥不是很理解。”
夜弥嚼起一块还很生的肉看着我。
“而且,夜弥听说这个世界有所谓的‘三年规则’。”
这是我之前告诉她的,业界的不成文规定。
得奖出道的人在三年的时间内不可以在同行的其他出版社工作。
“和得奖前就有联系的编辑讨论姑且不论,实际为别人工作是不被允许的。夜弥不想和给夜弥发奖的MF文库J发生冲突。”
那瞬间初代责编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吧。
“三年规则!你说三年规则!?”
他张大嘴巴笑道,觉得奇怪似地耸了耸肩,眼睛里反射出了铁板的颜色。
其中的感情任谁都很清楚。
初代责编他——
“不要说这种蠢话。”
非常愤怒。
那天,初代责编当场说了许多许多,在我回家的路上也用电话各种尝试说服,还各种要改日在聊。姑且不论我是否接受他的说法,现场取材姑且还是奉陪吧……带着这种想法,我被半强制性地参与了取材活动。
回想起来,他是个很擅长勉强别人的男人。
他甚至能作为一个人类和为了自己的作家人生考虑选择写卖得动的书的人大吵一架。
在我们因吵架而走上不同道路的时候,我曾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能和好了——
不过,那家伙,或许至今仍未发生改变。
不论是好是坏。
在我们三个人约定在箱根汤本站会合的今天。
“提议的人居然迟到这么久……”
初代责编忙于负责作品的校对。
我无法责怪编辑。在这个国家里,他们是仅次于萝莉控服刑犯的大忙人,经常会突然出现紧急工作。这一次也是,如果负责作家能按照日程安排工作的话应该就不会有问题的。大家一起来守护吧,截稿日和小学生!
“啊。”
夜弥看了眼手机。
我们两个同时收到信息。初代责编发的。
“我看看,他什么时候到?”
“……说是,‘今天我要去网走市取插图’。”(译注:网走市,北海道东北部城市。)
“哈?”
今天?去网走市?编辑他?
“‘因为要陪插画师熬夜,估计回来要明天一大早了,非常抱歉’。”
“有没有搞错啊……”
就算是要被押解到网走监狱的犯人在日程上应该也要再好点。在高举劳动改革大旗的如今,居然有这么一个黑心的工种存在,真的没关系吗?这不就像是现代奴隶吗?……啊,是好的意义上的哦?
编辑嘛,你想啊,工资很高嘛。还很有创造性。就算想做也不是随便就能做的。这条路,就跟打倒天下豪杰上独木桥一样狭窄。古罗马的奴隶里面,据说也有超有才能的专职人员。
“‘经费已经出了,所以就不要管我去取材吧。’”
夜弥抬眼看向我。
“顺便一提,夜弥是第一次来箱根。”
“是吗。”
“另外,夜弥因为满脑子今天的事情昨天晚上没睡。”
“是吗……”
难怪就买了温泉馒头望着溪流。
她那恍惚的眼瞳里包含着某种请愿般的光芒。她就算不说我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嘛……反正都来了,就去泡个温泉吧。”
“天君,难得这么懂别人。”
“难得这个词多余了。”
我耸了耸肩。
最近一天到晚都在工作。就算没有这次机会,我也打算悠闲一下。
“消化一下之后我们去找找有没有一日往返的温泉之旅吧。”
“一日往返?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又不是来泡温泉的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不住一晚吗?”
“哈哈哈,怎么可能。”
“诶?”
“诶?”
夜弥一副怀疑我是不是脑筋不正常的眼神看着我。不,你脑筋才不正常吧?为什么要住宿啊?
不知为何,夜弥短短地叹了口气,而我长叹了口气。
“看来我和天君的看法不同。让我们平等地讨论之后决定吧。”
“无所谓,不过我的结论百分之一百二十不会动摇。”
桥的正中央,我们就像参加决斗的人一样相互对峙。这场战斗绝不能输。因为,它赌上了我身为社会人士的信念!
“天君。我希望你理性地考虑一下。”
“我一直很理性。你倒是给我冷静一下。”
“夜弥非常冷静。这个动画企划的要点,在于发掘人们住宿的动机。是天君这么说的,没错吧?”
“……没错。”
“试图发掘住宿好处的人都不尝试住宿要取什么材。当日往返属于本末倒置。”
“不不不……不,这个嘛,你想,不行的吧。”
“有什么不行的?明明这是工作?身为社会人士的信念跑哪去了?”
她说的很有道理。一脸呆然的夜弥追逼着语无伦次的我。看起来就跟我说不过她一样来着?
“因为,你没必要和我,对吧。换个日子和别人……”
“为什么?姑且,是说要通过合作来推动企划。”
“我和你,在合作之前,首先是社会人士和初中女生。”
“夜弥——在作为初中女生之前是一名作家。夜弥应该和天君处在同一立场。”
夜弥如汪洋一般的眼瞳一瞬间如同皮球一样剧烈动摇了起来。就像脏东西进了眼睛一样,她用手背用力擦拭着眼瞳。
“夜弥,夜弥也是……职业人士。”
事到如今,我注意到自己踩了雷。
这是所谓任何人都不会退让的底线。就和我绝不是萝莉控那样,夜弥也拘泥于自己是一名作家这件事。
自从出道作品被“掘墓人”和“社长”贬的一文不值之后,夜弥对于自己能被当成独当一面的作家对待十分敏感。
“……对不起,是我草率了。”
“?天君没有错。”
夜弥歪了歪脑袋。
“天君的意见也是意见。天君有权利自由表达自己的意见。夜弥毫不在意。因为夜弥没有感情。”
“噢……”
虽然夜弥用装馒头的纸袋挡着脸说这番话毫无说服力,但是,嘛,算了。这就和真正的萝莉控对自己是萝莉控没有自觉是一个道理。
“……你是一名作家这件事我很清楚。”
我挠着脸,看着在纸袋下方飘动的夜弥的长发。
这段时间,她本来的棕色短发未尝在人前出现过。当然,也包括我。
虽然我没有询问过理由,但我认为这是她想时刻身为一名作家的缘故。
出道作被掘墓人残酷的批评,随后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那次,是夜弥最后一次摘下自己的金色假发。
自那之后,她一直戴着金发。
简直就像是用来与世界作战的武装一般。
“夜弥不需要安慰。这是夜弥的问题。夜弥不需要同情。”
吸鼻涕的声音响了起来。平时那副看不透的表情出现了。该说是果然吗,眼泪丝毫未见。
“但是,夜弥是公平的。夜弥非常有合理的判断能力。这次的事,夜弥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疏忽。”
“疏忽?”
“夜弥考虑到要以正装参与工作而选择了穿制服。这样一来,夜弥身上的初中生标签就变强了。天君有所顾虑也是有理。”
她用看不透感情的眼瞳俯视着自己颁奖典礼时也穿着的制服。
“比起选择作为一个孩子,夜弥选择了作为一名作家。”
在说出这句带着决意的话的下一瞬间。
“我现在立刻脱掉孩子穿的制服。”
言出必行。夜弥解开领带,开始脱起衣服。不,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这不是有没有这份心的问题。这是社会看法的问题。”
“会被当成问题的是我吧!你考虑考虑时机,场合还有我的名誉啊!”
我把她褪到胸口的衣服抵住,拉住她翻起的裙子。我暂时变成了夜弥的专属服装师。这家伙,说真的,一有机会就脱是什么鬼?她难道是生活在没有羞耻心这个概念的世界中的人吗?
“放开,天君。看一看‘真正’的夜弥。让夜弥变成一个大人。”
“说法,注意你的说法!”
夜弥用明显不善运动的动作扭动身体。要不是我拉着她的裙子,她的裙子就会从腰间滑落下去。要是我没有抵住她的上衣,她的内衣就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完全不似初中生的丰腴曲线四处展露。为什么我的手只有两只?不抓住她的衣服就没法遮挡了,但是抓着衣服又不能揍这个家伙。
话说回来。
一般来看,一个衣服凌乱的初中女生,还有强行按着她的男性的组合,就往来行人的角度,他们会做出何种判断呢?
答案很简单。
“………………”
一直监视着我的人力车夫大叔像只藏狐一样咪细眼睛。他从号衣底下取出了紧急报警用的手机。
拜托了,来个人!不管谁都行,来个人证明我是无辜的!
“喂喂,是警察吗?请快点过来,快点!”
就在善良的城市守护者终于开始咏唱起了召唤人民公仆的咒语的时候。
“得令!受到呼唤后飞奔出场的小星花在此!我就是警察女孩!”
本应不存在于此的恶魔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拜托了,唯独你,还请不要出现。
“大家好大家好日安,初次见面箱根温泉,欢迎光临。本人小星花到此就可以放心了,在保护世界和平方面连警察都相形见绌,其实,我作为被社会当作话题的美少女作家活跃中,在各地人气爆炸,夺得诺贝尔轻小说奖的呼声高起,啊,握手毫无问题哦,写真的话第二张开始需要付费,莫非是需要签名吗。我在初次访问箱根的活动中所以直接写在号衣上吧,不不不不需要客气,我已经习惯给粉丝签名了,毕竟我是现役美少女火热作家,请把它当传家宝,务必慎重对待,诶你要去哪里啊,诶诶诶,那个,等一下,那个?你不需要吗!?这么可爱的美少女的亲笔签名!为什么!?难道您怕生!?”
不遵守用法用量的筒隐星花偶尔就是烈性药。
受到混蛋混蛋混蛋恶魔级别的超级机关枪射击的人力车夫大叔蹒跚逃走。
想必他的耳朵里正萦绕着诅咒之声吧。现代医学无法根治这毛病。我也在每日探索治疗手段中。
“星花小豆……为什么——”
夜弥这边也有很多想法吧。因为同期出道作家的出现,她陷入了今天最严重的彷徨状态中。
“在你穿好衣服之前不准出现在人前。”
趁这个机会,我抓住她的后颈,把她丢到了附近的公共厕所如此要求。
“……恩恩……”
在发出不满的声音之后,可喜可贺,任务完成。
箱根的风纪和我的平静生活,守护住了。
星花与剪刀的正确用法。她也算是救了我。虽然我一瞬间都没有感谢她。
“天神老师!在这种地方遇见真是偶然呢!不,该说是必然吗?这一定是命运!请你负起责任抱住我!就跟用火炉加热一样的热情拥抱!”
她的火热情绪让人头痛。果然还是回去吧。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通过最质朴的打听方式询问,结果有一个亲切的人告诉了我天神老师的所在地。然后我就立刻用GPS地图追上来了。这就是名为偶然的命运对吧?”
“里面没有丝毫的偶然要素吧……啊?”
我不会再次掉进去年年末颁奖典礼的坑里。
为了防御flying body press的一击必杀,我把手高举过头,但是不管等多久冲击都没有降临。
她成长了?变成熟了?她懂了不能随便冲向他人这个人类的常识了?
在我为学生的进化感动的时候,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左右扭捏着身子的奇妙生物。
“那个,天神老师……在拥抱之前,那个……您注意到了吗?”
珍惜动物初中生头上的白色大缎带摇动着。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缎带。感觉就跟搞错了进化方向的什么怪物一样。
“发型,换了?”
“这,没错!但是……还有……”
扭捏。
扭捏扭捏。
扭捏扭捏扭捏扭捏扭捏扭捏扭捏扭捏。
仔细一看,在无限弯曲的身体前,有个指着激烈地上下摇动的制服的变化的食指。
说起来,这套制服我没怎么见过呢。是哪个学校的?我想不出来。
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要说为何,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我不了解的JC制服。
不,这并非是犯罪意义上的意思。作为负责初中入学考试教学的补习班老师,从工作上说,我需要和罪犯一样详细了解各个初中的制服,所以说了我不是罪犯了。
但是,换句话说,这也就意味着。
“……这是,那所学校的制服?”
是星花上的初中高中一贯制大小姐学校。在我说出了那所学校高中部的名字之后,星花的扭捏表情焕发出神采。她打心底开心似地高举双手。糟了,大意了。flying body press向我袭来。
“就是这样回答正确!不愧是我的天神老师。奖品,就是来自我的用火炉加热一样的热情拥抱一生份!”
“添加剂太可怕了容我退回。”
“说什么啊,这边也有个害羞的人呢。在我一句话都没提的时候注意到了我的新制服,这毫无疑问就是爱的证明。”
“你这不是随手修改了自己的记忆吗……”
“怎么样,新JK的膨起的温暖,有好好体验一下吗?”
“体验个鬼啊?”
把我的脸从难以区分表里的身体上挪开之后,我重新看向星花。
是因为从下往上看的关系吗,她身上的制服比之前的确实要透出一股成熟的感觉。
白色缎带和星型发饰或许是配合制服订做的。我在便利店里的时尚杂志上看到过。这打扮参考了东京都的流行趋势,也就是所谓时代最前沿的女高中生风格——
“恩?”
察觉到自己思考中的违和感之后,我重新回味了一个词。女高中生?
明明还是个初中生,为什么会有高中的新制服呢?这不像是cosplay,那么这也就代表着。
“没错。”
眼前的初中生露出了柴郡猫般的笑容。
“——筒隐星花,下周要成为JK了!”
“有没有搞错。”
我老实地表示了惊讶。
她真的成长了吗。真的更接近成年人了吗。
“真的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这件制服毫无疑问是真货,是才在内部升学学生的学校说明会上购买的东西。市面上没有流通。要是拿到跳蚤市场APP上去的话,随时都会有人购买,要求追加贩售的信息会源源不断挤爆消息栏哦?”
星花大概是搞错了我的叹气的意思,她自豪地挺起了飞机场。制服的价值可不是通过恋物癖市场来衡量的。
“请感受一下大人气女高制服的稀有价值。穿上这件衣服的我如今也是如花似玉的JK了。没法被当作成年人的对象的乳臭未乾的初中生,再见了!”
“明明还是个初中生,你说什么啊……”
“啊啦啊啦天神老师,你在为我的JK魅力焦虑呢?”
“哈?”
“能把身份当作理由的,只有这三月的最后一周了。还请您看好了,青春最强无敌娇滴滴的女高中生力!”
用脱衣服的初中生(夜弥)来比喻的话,就是个换衣服的初中生(星花)。
看着假装JK兴奋不已的星花,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的。
补习班老师这个职业,就是和小孩子的瞬间擦身而过的职业。
没有长不大的孩子。
我明明知道这件事,却一直当作不知道。
这种时候就要去看国语课的书。古籍里会记载重要的事情。
在挚爱的少女长大的时候,萝莉控先贤,光源氏前辈露出的是怎样的表情——
不,嘛。
说到底光源氏不是萝莉控所以没关系的吧。
对方不过就是个垃圾混蛋恶魔。就算从初中生变成高中生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大概。
“那么,你为什么来箱根了?又是家庭旅行?”
在走回从紫阳花桥通往汤本站的主路的过程中。
想起星花那甜蜜父母的我问道,随后星花突然就躲闪起了眼神。
“这,这是个听者伤心,言者落泪的故事……”
“哈?”
“关于这次的旅行,说实话其中真是有个令人惊叹的故事。不过,若要毫不费力说出这些故事,空出的行数有点不够……”
“不要用这种在说二十世纪最大难题一样的说法。赶紧说。”
这家伙含糊其辞的时候,隐藏的都是些不怎么妙的事情。
尽管夜弥被丢进去的公共厕所就在附近,我还是叉着手催促星花,这时,星花从包里摸索出一个塑料瓶。
“那个……那边!”
这大概是通过车上贩售员购买的吧。小田急包厢式电车的纪念人物印在了瓶子上。
塑料瓶被星花当成暗器朝路边一角扔了出去。太不讲礼貌了。
但,在我骂她之前。
“咕唔!为什么……!”
短短一声悲鸣后,有个蹲在那里的人影出现了。
看来那人是躲在后头窥探这里的情况。
“……你也在啊……”
鹑野家的冬燕小姐登场了。
她穿着拉链风衣和短热裤,一副方便活动的休闲打扮。就跟牵着狗绳的狗狗一样。
她的包包上挂着我正月给她的护身符。
没穿制服的她春天开始似乎要上自由学校了。鹑野家的监护人在这件事上和我仔细讨论过,我认为是个妥当的选择。人生又不是只有上学一条路。(译注:自由学校,根据日本文部科学省的定义,指主要招收不上学的孩子的机构。)
嘛,比起要上什么学校,她现在出现在这里这个谜更为重要。我往那儿一看,冬燕像只吉娃娃一样摇着脑袋试图打岔。老实说,你怎么来了啊?
“天神老师被野狗追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好惊讶的呢。”
“毕竟之前都和野猫遇上了……”
“野猫。哈?您指哪位?高贵的小星花没有见到来着?”
我深深叹气。
虽然不知道原因,我就是有这种感觉。替身使者相互吸引,天使和恶魔相互碰撞。命运就是这么种东西。
“那么我在这里的理由你也知道了吧,天神老师。”
“这方面我完全不理解。不过谜题倒是越来越多了?”
“那么那种无所谓的事情先不管了,继续聊我的JK时尚吧?红色缎带加纯白缎带,请您收下,present for you唔!”
我朝张开双手靠近的星花的额头扔出了塑料瓶。
“……在大众面前还请自重。”
冬燕绝妙的一投把塑料瓶扔了回来。塑料瓶里面装的满满的,两边应该都受到了很大伤害……
“好痛!好过分!你在做什么啊冬燕同学!?一句话不说直接扔东西过来跟个野蛮人一样!”
“你好好想想你刚才做过什么蠢缎带。”
“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准瞧不起缎带!!”
“我瞧不起的是你本人。”
“我本人瞧不起天神老师是个什么鬼!?”
“为什么随便把别人扯进来……你真是笨蛋么?”
按着额头哇哇大叫的星花,还有按着额头冰冷怒骂的冬燕。两个变红了的额头几乎抵在了一起。就跟喉咙里低吼着的狗狗猫猫一样。
那个,你们两个,会很长吗?我可以回去了吗?
“你一开口就是天神老师天神老师,要是觉得丢脸就别这样了。又不是小鸭子,稍微有点身为独立人格的自尊。”
“独立人格的自尊?呵呵,冬燕同学说这个?”
“……什么意思。”
“我们在车站应该是分开走的,为什么冬燕同学会出现在这里呢。莫非,是假装走反方向,其实是偷偷跟着我?”
“哈?”
“在不熟悉的城市里一个人走是需要勇气的呢。你难道不是觉得我在附近就安心了?”
“……唔。”
“哎呀哎呀?说中了?所谓独立人格的自尊呢?”
“不,不是的——”
“好了好了,耳朵都红了,好可爱好可爱、乖乖乖,冬燕宝宝不怕怕,这个世界一点不可怕哟~”
“你这……闭嘴蠢缎带。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煽动技能满点的混蛋恶魔和说不过人就用硬实力的废柴天使,还有漫天交错的粗口脏话,飞来飞去的塑料瓶。
小路边的接投瓶游戏。瓶子完美的单纯以两人的额头为目标。你们有打棒球的才能啊。要比去操场上比吧?
“啊——啊——,到时间了到时间了。事情我大致了解了。”
没有办法的我作为裁判张开双手插入两人中间。
“你们两个,两个人一起来箱根玩啊。你们是越吵越亲那种?”
在公正无私的裁判出场的瞬间,塑料瓶从左右命中我的脸颊。怎么塑料瓶增加了太奇怪了啊。
“完全不是!”
“一点不对!”
“和冬燕同学两个人旅行什么的。”
“光是想想就让人要起鸡皮疙瘩。”
“要是让我做那种事。”
“还不如去咬舌自尽。”
两人的节奏完全一致。所谓的铜墙铁壁二日游组合?
“我知道了。本来考虑到某人的名誉我是打算隐瞒的,不过事到如今还是放弃吧。为什么冬燕同学会在箱根呢,这是一个听者伤心,言者落泪的故事!”
“为防误解,我就来说明一下为什么筒隐星花会出现在箱根的真相吧。虽然我不想把某人的痴傻作风昭告天下。就当作喜剧故事听过笑过就算了吧。”
两人最后一次命中对方额头后转向我。
“是这个人不好!”
“是这个女人不好!”
七嘴八舌讲出的话语,充满了恶意和偏见。嘛,算了。
稍微解读一下她们的深层意思的话,差不多是这样——
这件事,缘起于我申请休带薪年假。
TAX升学补习班是一个良心企业,有着请带薪年假不需要特地递交申请表的规矩。要是实际上也按这个规则执行,那就更良心了。可恶,太黑了啊。
要让室长认可其他老师代课,需要在事前告知负责的全部学生这件事。我要去温泉疗养的事情透过妹妹桃夏传到了冬燕耳朵里。
冬燕首先考虑的,是我和谁去。
对于作为护身符的回礼邀请我去温泉旅行这件事,我一贯是无视的。我是个清正的社会人士,说到底,我根本不明白和冬燕一起去的意义何在。
“难道——是和那只偷腥猫……?”
冬燕动摇了。为什么会这样?
另一方面,星花在调布站附近亲戚开的居酒屋里帮忙的时候,听到了沙克和恋爱脑女孩的交谈。就她们两个最喜欢恋爱话题的人看来,不存在会独自一人前往温泉的男人。
“莫非——是和那只野狗……?”
星花狼狈不堪。所以说为什么会这样?
受到命运牵引的星花和冬燕找到对方,战战兢兢地进行试探。
“冬燕同学。我有点事想要问你。最近你和天神老师见过面吗?”
“筒隐星花,你先回答我。你和他多久见一次?”
“我?恩,在天神老师的工作日见面,每周大概上两三次个人课程。”
“哈?每周,两三次……?”
“老师也很热心,最近开始有连着好几天上课了。呵呵,这就是我被爱着的证据吧。有优秀的学生真是让人困扰呢。”
“…………”
“冬燕同学呢。”
“……我,课程什么的无所谓。硬要说的话,我配合他的休息日,大概会出门半天。”
“哦?休息日约会……?”
“我都说了不需要了还拉我出来,好多次搞得电车都没了。真的是,陪着他真是麻烦。人渣教师真是烦人呢。”
“…………”
两雌相斗,一争高下。
不过,因为到了小学生的考试季,所以最近给初中生上个人课程的频率骤降。两边都是大概一个月一次,在上班前稍微陪一下的程度。两边都在信口开河啊。
你们是狐狸(诡计多端)和狸猫(阴险狡诈)的化身吗?
“难,难道冬燕同学最近有出远门的预定?”
“你怎么知道。”
“不不不,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很深的理由。比如说,和某人去箱根什么的……有这回事吗?”
“果然……筒隐星花,你……”
“你在说什么呢?箱根怎么了吗?难道说我讲对了?不会这样的吧?对吧?我可以相信你吧?可以吧?”
“……你要是想拿和那男人的旅行耍威风就搞错地方了。我之后要和他一起去箱根(仅仅是计划)。”
“你说什么!?”
“所以,你没什么好骄傲的。你并不是特别——”
“嘛,嘛,我是要在箱根过夜的(独自订立计划中)……”
“哈?……哈?”
“所以说,我要比当日往返的旅行更进一步。”
“我是三天两夜,要领先两步。”
“哦?我这边可是混浴哦?”
“哈?我这边住一间房哦?”
“噢噢噢噢噢噢噢?”
“哈啊啊啊啊啊啊?”
空头支票越开越多,最后因为泡沫昏厥。
狐狸(诡计多端)和狸猫(阴险狡诈)的比蠢大赛么。你们好好比骗人的本事啊。
“……顺便关于天神老师的带薪休假。之前我和老师确认过了,他没有要和冬燕同学旅行的预定哦?”
“这边也问好了,他不记得有和筒隐星花约定过旅行的事情。”
“这些放在一边。自己撒了谎要道歉的话趁现在。”
“这是我要说的。你就干脆点认个输吧。”
“我没有撒谎。你看,我都准备好了三天两夜的行李。”
“我也有证据。包厢式电车的车票就在这里。”
“列车开了我也不慌,车上贩售的便当我也买了。”
“把椅子稍微往后放一点吧,在到箱根汤本站之前我没打算下车。”
“真是个爱逞强的人呢。明明知道没有老师”
“因为没人而困扰的是你把。在箱根有什么可以一个人做的事情?”
“不要耍嘴皮子了,大局已定。虽然我带着牌。”
“不要说无聊的话了,快点发牌。”
“看我把你玩成哭丧脸!要来点石锅饭吗?”
“看我把你玩的叫爸爸。还剩点麦茶要吗?”
…………
……
——下一站是箱根,终点站,箱根汤本站——
“果然你们两个一起去温泉之旅吧!”
我把塑料瓶塞进两人的包里。这又不是玩抽鬼牌。你们两个是不是要好好跟我道歉?
“为什么!是冬燕同学擅自插入了我的旅行!”
“筒隐星花单纯搭了我计划的温泉之旅的顺风车。”
从两边发言的狐狸和狸猫依旧在主张着自己的看法。
围绕伪装和虚荣的这场chicken race,一开始就直接跌落悬崖了吧。因为双方都跌落了所以两边都输了。(译注:chicken race,两部车同时向悬崖冲刺,谁停的离悬崖更近将胜出。)
这在史上最糟糕的职业比赛里也是最糟糕的那种。
我只是碰巧处在她们的坠落点下方。
“看吧冬燕同学。天神老师在等我!”
星花得意地紧紧抓住我的右手。
明明才偶然撞见,你这能随意切换的脑内幸福回路到底是个什么鬼?
“等一下,筒隐星花。你的理论存在破绽。”
“你说什么?”
“……他也有可能是在等我……”
冬燕慎重的抓住我的左手。
你明明是个有常识的人,扯上星花就变得不对了呢。难道白痴会传染?
“天神老师!难得的机会,就请你和她讲个清楚!”
“看来这个女人你不和她讲清楚是不会懂的。你就和她讲明白吧。”
“不管是在此之前还是在此之后,老师都没和冬燕同学约定过吧!?”
“和筒隐星花一起旅行什么的永不可能……对吧?”
这两个家伙性质恶劣,完全没有自己在乱说乱讲的自觉。所以,要进行确认的,不是是否有和我的旅行的存在。
她们希望对方的期望不成立,扯对方后退。这是地狱吗?
就像独自打头拉着释迦牟尼垂下的蜘蛛丝然后把丝切断的犍陀多?(译注:这似乎是出自芥川龙之介的寓言故事《蜘蛛丝》。)
“好了,快点和冬燕同学挑明现实!”
“来,让筒隐星花认清现实。”
天使和恶魔从两侧拉着我,要甩开另一边。啊啊,怎么好像见过这一幕。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神明的话,肯定戴着一头无意义的假发。
比如,没错。
“…………”
就像靠着公共厕所的大门,带着一副看不透的表情的夜弥那样。
神明大人是什么时候开始观看这一幕的呢。
天使和恶魔这对不分胜负的组合几乎同时回头。
“夜弥同学!你为什么在那里?”
“……谁?你认识?”
星花张大了嘴,冬燕则眯起了眼睛。
对了,星花和夜弥同期出道所以认识,不过冬燕还没见过夜弥。此外,星花也不知道我被牵扯到了初代责编的企划里这件事。
这三个人在我的社会立场方面的情报方面差距巨大。
只了解身为补习班老师的我的冬燕,更进一步认为我是个详细了解轻小说的普通人的星花,还有知道我是作家同行的夜弥。
麻烦啊,要讲清楚这件事好难——
“……没关系。”
逐渐靠近的夜弥用只有我能明白她的意思的声音嘀咕道。
“天君工作方面的事情夜弥明白。夜弥很聪明。”
“哦,你能好好说明吗?”
“交给夜弥吧。馒头的事情夜弥不会说的。准备了备用选项真是太好了。”
她不慌不忙,点头点头。这家伙的大胆在如今的情况下异常可靠。不过,备用选项是什么意思?
“等一下,夜弥同学什么时候开始和我的天神老师这么亲密了?”
“你们搞什么眼神交流啊……?”
面对疑惑地伸出手指指着自己以及叉着手抱着胳膊的二人组,夜弥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炫耀似地靠在了我的身上。恩?
“夜弥来箱根的理由是。”
夜弥把丰满的两处膨起压到了我的胸口,
“天君,正在给夜弥上造人课。”
“……哦?”
“——哈?”
星花和冬燕惊讶地看着我。天使和恶魔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不,这是最糟糕的表情吧。
接着,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试探似地眨了眨眼,在一瞬间的思考之后。
她们两个仿佛是比赛似地举起手。
“你要这么说那我也造了好多好多。卿卿我我亲来亲去非常幸福,昨天也造了哦!?”
“我,我今天也造了个爽……就算不愿意就算抵抗反正也会被推倒在垃圾箱上……”
比起真相,你们两个优先考虑不要输给对方么……
受到无限涌出的正面妄想和负面妄想的召唤,人力车夫大叔又摆出了之前的手势。
“好,我明白了。”
我冲三人微笑道。
“——今天就此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谁愿意陪你们继续搞啊,混账。
这里是箱根山,即使是在山脚的箱根汤本站周围,高低差依然起伏剧烈。
车站的斜下方,河流宛如挖开大地一般向低处流动。车站上方有一片陡峭的高地。
高地上,有一个名为“黄瓜天堂”的洗脚池。
从车站旁抬头看去,带着红色铁锈的铁栅栏还有过了许多年月的古旧招牌让人印象强烈,靠近之后也有一股让人犹豫的陈旧感。
实际造访之后,眼前一股复古气氛。
这里位于从车站稍稍爬一段坡的便利位置,有着能一望小镇风景的优良位置,价格也很良心,而且人还不多,是我强烈推荐的好地方。
在从脚上洗落尘世的污秽几十分钟后。
“恩恩……?”
在我闭着眼睛享受足浴的时候,旁边传出了一个有人坐下的声音。
“……刚才对不起。”
是夜弥。
“什么?”
“各种方面。乱说话,给天君添麻烦了。”
说罢,她赤脚把腿放进了足浴池中。
她脱下的皮鞋上站着泥土。或许,从车站前分开之后,她就一直在找我。
我把手机关掉了。分开的时候,我是真心打算今天就此解散的。
“……不,我也有点耍孩子脾气。”
“?天君没有错。是夜弥我们不好。特别是夜弥不好。”
夜弥歪了歪脑袋。华丽的假发之下,那带着中学生的朴素感的眼瞳正一眨一眨的。
“我们三个聊过了。玩的过头了。我们三个决定分头找天君。要在天君回去之前,好好向你道歉。”
在像那样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之后,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夜弥说明了天君在陪夜弥取材。要是一开始就这么说就好了。”
“不,只要不把别人卷进来,我是无所谓的……”
“天君的问题就是夜弥的问题。夜弥是理性的。夜弥拥有向两人说明情况的能力。然而夜弥却没能做到。对不起。”
夜弥低下了头,假发几乎要垂到足浴池中。
仿佛是要看清映在池水中的自己的表情似的,她保持着自己的姿势不动。
“星花小豆。不知为何,我想要向她隐瞒取材的事情。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在做得奖作品之外的工作。”
“是吗。”
“夜弥的工作是夜弥的问题,不是她的问题,然而,这真是不可思议的想法。为什么会这样呢,夜弥一直在思考。”
“……是吗。”
为何会如此的原因,明明白白。
这是被人忌讳的七大罪之一——
嫉妒。
想要向同期出道、大卖作家、开始多媒体合作企划的人隐瞒自己的现状。
“夜弥没有感情。就算思考也无法理解。”
你应该是了解的。因为,你肯定存在感情。
才能的世界里,丑陋的罪孽如山峦一般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我和你都是如此。
我们清楚罪孽的沉重,惩罚的痛楚,清楚到让人发狂。
不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少数受到上天宠爱拥有才能的人。
“天神老师————————”
说曹操曹操到。
星花伴着多普勒效应冲上石阶,一个土下座滑行冲入足浴场。
“刚才真是万分抱歉。”
富有魅力的女性正在向我全力道歉。
能不要做这种让人扫兴的事情吗。其他客人都跑咯。
“好了好了。我听夜弥讲过了,算了。我知道你们有好好反省了。”
我叹着气拉起她,随后星花莞尔一笑。
“啊,尽管我对于天神老师的魅力肯定不都是坏的一面的。”
前言撤回,根本没有反省。
“恋爱是战争。战场上,大部分手段都是允许的吧?”
“你擅自把别人置于战场上啊……”
你真的是……
我无奈放弃,挥了挥手。星花笑着站起,紧紧地盯着我。
“可是,我,没多少时间了……”
“时间?”
“就像命还剩一周的恋爱喜剧那样。这种设定下,被可爱的小星花玩弄也没办法了,不是吗?”
“才不会。”
“是呢。野狼少年,自作自受。”
那张开朗的笑脸里,好像藏着逞强,好像藏着寂寞。这是我的错觉吗。
……开什么玩笑。肯定是我的错觉。
我背过眼去。
我从以前开始就不喜欢恋爱喜剧。不管是读还是写。
我不理解恋爱中的人的想法。
雨水落了下来。
黄瓜天国足浴场唯一的缺点,是只有帐篷一样的布制屋顶,无法应对天气变化。要是风雨变强,这里不适合继续呆着。
“该走了吗……”
在我起身时,冬燕从后面的杂树丛里滑落。
和星花爬上来的石阶处在相反一侧的高地那边没有路,本来是游客不能踏入的地方。
冬燕身上的风衣沾了绿色,编织发上沾了泥土。
“喂喂,你没事吧?”
“途中和冬燕同学走散了,没想到居然从那种地方出现……你用了什么魔法啊。”
星花眨巴着眼睛。总之看起来冬燕不像是被整蛊了。
冬燕没有回应我和星花。
“……你,怎么了?”
“没,没事……只是迷路了……”
冬燕的嘴唇颤抖到让人觉得可怜。
就像,要逃离什么一样。
瞬间,雨势增强。
伴随着咕的一声,杂树丛剧烈晃动。
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是里头有大树折断了?
所有人的视线一齐看向了高地的方向。
帐篷屋顶落了下来,管子落进了足浴池的一角。
“咿呀——————————!”
这是冬燕的声音吧。穿透耳膜般的悲鸣响彻周围。
轰鸣的雷声。树梢的摩擦声。怪鸟的鸣叫声。
落下的雨滴声和以上种种令人不安的声音包围了我们。
白烟渐渐散去。足浴池的正中央丽,浮起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那是已经一动不动了的,年轻女性的尸体……
——怎么可能会是尸体呢。
“好惨啊……”
是贫血吧。没法靠自己的力气站起来了。身患贫血真是辛苦。真的。(译:大家要注意营养哦。妹子们不可以过度节食哦。当然汉子们也不要吃成死肥宅哦。真的。)
因为人看起来不像受了重伤,找个地方让这个人休息休息就好了吧。
我扶起对方无力的身体后呆住了。短眉配上锐利的眼神,还有似乎是带着坚定意志的嘴唇。不见血色,满是劳累感的脸。
这个人我认识。
“志边里,喂,志边里小姐?”
她是MF文库J 的编辑,我的责编,同时也是夜弥的责编。
为什么相关人士会集中在此呢。箱根难道存在什么特异点?
她应该不是从后山跌落的。估计她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从建筑物的方向出来,然后因雨失足落下来的吧。大概。
“啊,啊,啊——啊……”
志边里一瞬间睁开了眼睛,然后,就像是看见了可怕的东西一样,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向四周溅起的水花濡湿了我的视线。一起帮忙救起志边里的初中生们同时站了起来。
“……这不是不幸的事故!犯人就在这里!”
筒隐星花故意似地沉下了脸。
也是。志边里活得好好的完全算不上什么不幸。
为什么,你确定有犯人?
“不,不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认识那个人……”
鹑野冬燕的脸铁青的让人怀疑。
也是。这是你第一次见到的人。而且你非常不擅长面对大人。
为什么,你那么焦躁的找理由?
“留在这里好吗——夜弥来帮忙把人弄走——”
八谷屋夜弥用平淡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嘀咕道。
也是。要在这里任凭风吹雨打,我们也会被淋得湿答答的。
只有你可靠,麻烦你带头先走吧。
侦探游戏到此结束。
不存在什么犯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能动吗?”
抱起精疲力尽的志边里下石阶的过程中。
我发现了志边里手里握着手机。
掉了就不好了,于是我拿起手机。结果,我看到了处于唤醒状态的液晶屏幕上的内容。
备忘录APP启动中。
上面,只有一行字。
犯 人 是 你
“……——”
我静静关闭了手机屏幕。
不管这是什么恶作剧。
感觉实在是不太好。



本帖最后由 混沌圣歌 于 2019-8-24 15:11 编辑


第二章 东海道中膝栗毛
小时候起,志边里似乎就患有贫血。
“啊那个最近一段时间不怎么出问题了我也吓到了我想只是睡眠不足没什么大问题的。”
“不用在意。”
“给您添麻烦了真的非常抱歉……”
因为让她躺着比较好,所以我叫了出租车。
工作对象而且是发布工作任务的人身体不好还能置之不理的社会人士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吧。虽然这么说容易受人误会,不过作家的工作基本上是转包工作。没人赢得了哭泣的孩子和编辑。
志边里预定用来过夜的旅店,是在从箱根汤本站前往芦之湖的国道途中的小涌谷附近。手机地图上显示着终点。
据说她的私家车已经停在了旅店,本人是乘坐免费观光巴士下的山。也不可能不要车回家。
“啊啦,在尤妮森附近?真巧呢。我们……哦不,可爱的小星花单独预定的旅馆也在那附近。”
“是吗我知道了现在立刻回家。”
“可是已经订好了哦!?”
我推开一脸自己的东西似的表情打算和我同坐出租车的星花的脸,关上门,出租车开始朝雨势比较强的箱根山方向驶去。
志边里住的观光酒店位于名为尤妮森的大型温泉主题公园旁边。
在前台办完手续,走到房间,把低头道歉的编辑放上床后,我的使命已经全部完成了。
“真的非常感谢你天出老师我愿意用身体偿还这份恩情……”
“不用还了。你非要还的话就给我东西好了。”
“啊好的五千兆日元吗我会努力的……”
“金额太高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贫血也是没办法的吧,又不是什么人造成的。”
苦笑之后,志边里用被子掩着嘴角。
“如果,如果其实不是贫血,而是因为某人——”
“恩?因为,什么人?”
“……不……没事。”
“你看起来很累,好好休息。”
我点头致意后离开了房间,然后到走廊的自动售卖机那里购买了两罐运动饮料。
在我回房时,志边里已经睡着了。
“师……对……不起……”
幼小的睡颜。看起来不像个社会人士。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噩梦呢。她眉间的皱纹变得越来越深了。
我没见过她这样啊。
“恩……?”
我转过身后注意到了志边里枕边的塑料瓶。
空掉的瓶子。瓶子上印着包厢式电车的纪念人物。
我看了会儿瓶子后离开了房间。
“果然,箱根人最多的时候是在夏季呢。这里是山间温泉,春天的时候有点冷,会让人不愿意外出走动。”
“呼呼。”
“反过来说,这个地方对于我这种长期休假中的学生而言是个好地方。您知道吗。如今箱根的物价很便宜。”
“呵呵。”
“因为去年还是前年箱根山火山喷发采取了进山控制措施,客人要比原来少。我调查了一下,价格便宜的让人惊讶。”
“嘿嘿。”
“特别是小涌谷周围,价格低到惊人。志边里大人或许也是在和我一样的网站上搜索过选择的住宿地呢。”
去到箱根汤本的巴士看起来暂时还来不了。
在我呆呆地呆在旅馆前的车站望着头上的雨云的时候,星花举着折叠伞在我周围转来转去。
为什么这家伙理所当然似地突然出现了啊……
“箱根山周边基本是单行道,出租车和巴士的间隔几乎不变。简简单单就能赶上。”
“原来如此。和冬燕搞好关系吧。”
“这要看对方的了。那孩子莫名高高在上呢。明明打牌玩UNO都一个劲儿输给我。”
“原来如此。你们开开心心玩吧。”
“我们住的旅馆沿着这条满是杂草的小路往上走就是。我和冬燕同学各自定了一个双人间。”
“原来如此,小心别花太多钱了。”
“毕竟这是充满诱惑的温泉胜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些什么。说不定会就此分出胜负……”
“原来如此,现在赶紧回去吧。”
“…………天神老师。”
“…………绝对不要。”
“求你了,看一眼就行!我什么都不会做的!请在我的房间休息一会儿!就在前面!就在前面啦!”
星花用力抓住我的手,全力要把我拖到昏暗的草丛的方向。
她等在旅馆外估计是担心志边里吧。然而在我告诉她没事之后,她彻底放下了心的样子。不过我好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贞操危机?
“你倒是给我好好体会一下我没干劲儿的回复里面透着多少没兴趣的意思啊……”
“我从搭讪教学的书里看到过,只要有回应就有希望。”
“你每天都在看什么垃圾书学什么垃圾知识啊。”
对顽强抵抗的我觉得不耐烦的星花举起了伞。
“诶诶,出血大福利!现在的话还附赠夜弥老师!”
“你是搞什么人口贩卖么?”
“这是很正规的交换条件啊!正好夜弥同学在我的房间里。她说要取材沉迷于到处拍照呢。”
“啊,呼。”
推挤我的手停了下来。
虽然发生了许多事情变得乱七八糟的,唯独对夜弥我回去之前还是打声招呼的好。她怎么说也是同行,工作上的同伴,比随便就闹到一起的家伙们要负责任的多。
“那么,我去看一眼也行。约好了。什么都不准做。听好了。绝对不准做哦!”
“………………”
明明我掉到了她的计策里,星花的动作却很迟钝。她鼓着腮帮子盯着我。
“天神老师,感觉就对夜弥同学特别爱护……”
“哈?哪有?”
“不,没什么。”
她转开鼓着的脸看向下方。自己的胸口一带。
“我们作为作家基本上势均力敌,可爱的脸我也有。那么光靠肉眼看不出来的身材差距是原因……不对天神老师应该是个萝莉控。这么说来差距在初中制服上?对于萝莉控来说高中生难度太高……呜呜呜怎么会这样,我真是太失策了,被自己带进沟里了……死初中生赶走活高中生。”(译注:这个梗应该是死诸葛吓走生仲达。)
星花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胸。这家伙的自我认知和世界观真的不正常。她的每一句分析都让我想吐槽。
只有一个地方说中了。说中哪儿你就想一辈子去吧。
我被带去的,是一栋二层的扁平日式房屋。
这是用老旧宅邸转作民宿使用的房子。房子外面爬山虎纵横交错,压迫着瓦房顶。连接外部道路的小路也是混凝土上存在裂缝对车辆通行构成障碍的路。这种地方明显没有受到妥善的管理吧。
“……你要住这里?”
“因为这里非常非常便宜。”
星花说出的价格在另一个意义上让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住一晚包两顿饭,而且处在可以徒步前往尤妮森的小涌谷区域内只有这个价格,想必房子一定是相当破旧。这地方很难赚钱吧。
“……好的,请进……”
应该是服务台的小房间里,一个驼着背的老婆婆透过窗户笑着致意。
这里说不定被当成了老年人的业余爱好来经营。旅客登记簿用的是方格纸笔记本,上面用作装饰的画是自己画的。大厅的电视机还没我家的大。
“……你再选个好点的地方住吧。”
我用老婆婆听不到的声音低声对星花说道。
“冬燕姑且不论,你的话收入不少吧?”
卖了一大堆的出道作的版税应该已经进了星花的口袋。之后还有很多多媒体企划,一段时间里收入应该是不会断的吧。感觉离被年收入五倍于自己的学生养的结局不远了。好想死。
“钱的话,妈妈给我管着。因为要是给我一大笔钱百分百不会有好事。”
“你妈妈倒是非常懂你啊。”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家严格的教育方针。连零花钱都没长。所以,这一带的价格已经是极限了。而且这个月已经买了三本大开本的书了……”
星花缩着脑袋,竖起食指。
因为平时她一直缺乏常识,金钱观这么正经让人吓了一跳。我小看她了吗。
“比起这个,老师,请去办住宿一晚的手续吧。”
“不,我不住。别小看我。”
推开一有机会就打算制造既成事实的星花,我向老婆婆点头。
“啊,你好。我有熟人……就是这家伙住在这里,能打扰一下吗?”
说着,我看向旅客登记簿。最上面的名字是星花的。
“……噢。”
职业一栏里面写着作家。是带着强烈主张感的字体。
“有什么奇怪的吗?”
“外表是初中生的人写这种东西难道不会被觉得奇怪闹出问题吗?”
“恩恩?我的外表看起来应该很成熟啊?”
“你这种垃圾自我认识就不提了。”
“怎么回事呢!?我毫无疑问是个作家。我只是把事实作为事实写了下来,有什么问题吗。”
“……是啊,或许。”
在和夜弥不同的意义上,星花也有着身为作家的自尊。
本来的话,轻小说作家这种人是不怎么敢爆出自己的职业的,因为不希望从这里继续引申出什么话题。
要向普通人说明轻小说很困难,就算是要和别人讲自己作品的名字,像什么“胁迫”啊,“犯罪”啊这种单词根本没法对人说。标题可一定要正经啊。未来的各位一定要记住这个教训。(译注:这里玩的是本书书名被学生胁迫这事儿算是犯罪吗的梗。)
“说起来,星花的书的标题也有点那个吧?”
那本书的标题是,
《关于擅长H的老师胁迫我的这件事儿!》。
这标题就是以营利为根本主义的化身啊。
“讲自己的作品有什么好害羞的?”
星花愈发无法理解似地歪过脑袋。
“我认为自己的作品是完美的,标题自然也是棒棒的。这是我的骄傲。”
“噢噢……”
“虽然在发布烦恼了许多许多,不过一旦出版之后,就要带着自信期待读者们看自己的作品。这就是所谓作家的信念。”
夜弥也说过。作家的信念。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这话讲出口开始让我有点羞耻。
“……我有时候很羡慕你的这种方面。”
我耸了耸肩,合上了旅客登记簿。
职业,作家。
让人入迷的,堂堂正正的字体。
“那么,老婆婆请看。这就是我作品的登场人物。天神老师由我创造!我可以带着自信断言!我是天神老师的妈妈!”
星花指向我之后,我无言地敲了下她的脑袋。要是没堂堂正正主张是别人的“起源”就好了。
在我们离开前台登上二楼的时候,老婆婆已经打起了瞌睡。
春眠不觉晓。虽然已经时至傍晚,挂钟里秒针发出的声音和打湿窗户的雨声形成了一曲令人心情舒畅的旋律。
星花住的是一件古风和室。
六叠间大小,房里放着神龛,窗户附近有一条铺着木板的宽走道。虽然就双人间而言有点小了,不过作为一间古老的屋子,里面有被好好打扫过。
房间的中央,矮饭桌前。
夜弥保持着把头探入坐垫间的奇妙姿势僵在原地。
“怎,怎么会……我离开房间的时候还精神满满的!这个谜题我一定会解开的。夜弥同学的牺牲绝不会白费……”
“不要为了做侦探而杀人。”
夜弥是睡熟了。说起来,她有说过昨天没怎么睡。
真是毫无防备的睡颜。呼呼呼呼的平稳寝息声传了出来。裙子也翻了起来,再注意一点自己的形象啊。世界上可不只有好萝莉控哦。
“这种时期这么睡觉会感冒的吧。”
我从壁橱里取出被子,铺了开来。好了,把她的下面也挡好了,这样一来风险点就消除了。
“天神老师。你果然对夜弥同学异常温柔……”
星花一脸艰涩地念叨着。
“哪有啊。你要是睡着了,我肯定一脚把你揣进被窝里。”
“……我说的就是这种地方哦?”
从上往下看了一圈我的星花伸出食指抵着嘴边。
“嘛,算了。孩子已经睡了,接下来是大人的时间了呢,天神老师?”
“是吗,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在吃饭前去洗个澡。我会角角落落全都洗干净的,今晚……你侬我侬哦?”
“是吗,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呵呵,你想象了一下小星花的凌乱浴衣装吗?成年人这种生物啊,一撩就撩上来了。真是可爱……”
“是吗,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那么就请等待一下。敬请期待我的出浴装扮!”
星花用手提笼拿着浴巾和浴衣啪塔啪塔啪塔一溜烟地冲向了楼下的浴场。
这家伙虽然偶尔会开启小恶魔模式,不过到时候完全不听我的话,所以这就单纯算是个交流能力不全的可疑人士。
“我真的回去咯……”
我无奈地走到了走廊上。
星花房间的隔壁传来了沉闷的悲鸣声。
是冬燕。是和星花两人旅行各自定了双人房的东海道珍道中组合中的一人。
但是——
“喂,你这表情怎么回事。”
“救我,天神……”
本就已经缺乏色素的北欧白肌如今更是宛如幽鬼一样惨白。
“……我没法继续忍受良心的谴责了……”
冬燕摇摇晃晃地爬也似地上了走廊。
话语从她哆哆嗦嗦的嘴里编织而出。
“——造成那个人变成这样的,是我。”
那是一个快要消失似地,充满了苦恼的声音。
雨还没停下。
冬燕呆在和星花那间相同设计的和室里,被子裹着身子用颤抖的声音说。
“我,我可能变成,罪犯了……”
要说这是开玩笑,动摇的程度也太真了。
不,说到底——自从在黄瓜天国足浴场出现,这家伙的样子就一直有点奇怪。
“那个人,是说志边里?变成那样是哪样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冷静点。没事的。发生了什么?”
我把手放到了她颤抖的肩膀上。冰冷纤细的手掌从被子内侧紧紧抓住了我的膝盖。我不认为其中包含有恶意。
“找到你之后,八谷屋夜弥发来了联络。虽然我和那只轻浮猫是分开行动的。”
称呼还是带着恶意。就算陷入了恐慌状态,对星花还是本能地带有敌意。战争永远不可能从世界上消失。
“明明我是按地图走的,结果却迷路了……”
“你缺乏方向感嘛……说起来你根本就没几件能做的事情……”
“哈?”
好可怕。不管什么状态都能条件反射地释放出威压,所谓的潜意识作战机器女。
总而言之,在雨中,冬燕徘徊到了黄瓜天国的背面。
注意到下方足浴场的帐篷屋顶,冬燕直接走兽道往下跑。
“危险——!”
她和恍惚地站在大树后头的志边里发生了猛烈地碰撞。
“虽然我因为冲击滑落下来,不过那个人可能在那个时候失去了意识。我或许让那个人受伤了……”
冬燕颤抖着抬眼望着我。
她在被子里把脑袋和手脚缩成一团,看起来就跟外国制造的不倒翁一样。
“这,这会算是什么罪名。我会被扒光绑在石柱上扔石头暴晒三天三夜最后被拿去喂猪吗……?”
“你是从残酷的中世纪幻想世界里转生过来的吗?”
“因,因为,要是不补救的话……桃夏,也会一辈子背上罪犯妹妹的名声,一辈子都没法摘下狼兜帽了……”
“你讨厌那种兜帽吗?”
冬燕吓得牙齿直打颤。这样下去没法交流。冬燕的负面妄想比之前严重的多。
“你也鄙视我的吧。我犯下了这种事,你很吃惊吧。”
“不,没有哦?”
虽然这件事算是事件还是事故还是个问题。
“要是这件事存在一个犯人的话,我认为是你。”
“诶,为什么……果然因为我是个派不上用场只有身体有点用的废柴,所以至少要把杀人练好的意思……?”
“啊?为什么会这样?”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为了你成为罪犯就行了吧,从谁开始杀就好了吧?偷吃猫?得意猫?还是哪里的猫?”
“能不要负面到把我搞成教唆杀人犯吗?”
还有能请你不要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要星花的命吗?
我没有被冬燕的犯罪预告吓到,是因为我预先设想到过这种情况。
志边里把私家车停在了旅馆,所以来箱根不是坐的电车。
但是,从她枕边的塑料瓶包装看那是包厢式电车上贩售的。那是星花和冬燕用头玩投接球用的东西。
那是两人在杂树丛发生碰撞的时候掉进志边里包里的东西吧。
还有,志边里睡前嘴里念念有词的。
如果在场的某人要为此事负责的话,那么很早之前就和我在一起的星花还有夜弥是拥有不在场证明的。
结论上看,有可能犯下这种事的只可能是冬燕了。
这件事谁都懂。这种东西算不上推理啊,华生。
一开始,事实就已经摆在了眼前。
安抚不断闹着自首的冬燕花了一段时间。
要珍惜生命。这样下去我只能跳芦之湖自尽了。作为两者的折中方案,我首先想到让冬燕去和志边里直接道歉。
但是,大概当事者本人现在还睡着吧。发过去的短信没有回音。
“那么,该怎么办呢……”
人在大厅的我叉着手想着。
肚子饿了。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虽然想回去吃饭。
丢下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腾的冬燕离开实在是惨无人道。因此被最喜欢姐姐的桃夏刺杀的可能性很高。我也希望珍惜自己的生命。
等志边里晚上恢复过来,让冬燕去道完歉之后,到时候再回家比较好,但是——
“天神老师,你在这里想什么事情呢?”
一个甜美的声音降临在了我思考中的脑海里。
我坐在藤椅上抬头一看,有个黑发形成的影子从上而下覆盖住了我的视野。
是洗完澡的星花。
她的脸红扑扑的,圆润的肌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因为她把头发盘了起来,细嫩的后颈清晰可见。她的脸颊要比平时更红一些,现在的星花是至今见过的星花里最色气的一个。
“难道说,天神老师在等我出浴?请看。很适合吧?有没有想拉一下衣带?”
星花用袖口掩着嘴角笑道。她装作优雅扭动腰肢。
我看的可不是你的身体。你是真不懂自己的卖点何在啊。你那不需要内衣的体型,确实和浴衣很般配啊……
“哦?”
星花像只怪鸟一样歪着脖子要啄别人的额头。
用双手防备那家伙的我耸了耸肩。
“我是打算叫出租车回去的,不过发生了些事情不能离开了。”
“发生了些事情吗。难道。”
星花流着泪窜过大厅。
老婆婆依旧像个装饰品一样坐在前台。或许,真就是个装饰品。
在我确认除此之外没有别人之后。
我去洗澡这个绝好的时机,那只野狗小姐却没有出现在天神老师身边。这种奇妙的情况和天神老师的‘发生了些事情’有什么关联啊?”
“你的直觉有够好的……”
“呵呵,这是侦探必须的能力。”
“你又想做侦探又想做作家又想做美少女,想做的太多了好辛苦的样子。”
“后面两个轻轻松松就能实现哦!?”
闹腾的星花姑且先晾在一边。
这一次没有废柴名侦探的出场机会,我已经解决问题了。
“嘛……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冬燕去的时候总会知道吧。既然如此,一起跟着去或许面对志边里的时候还能好办点。
我是接派活的作家,但星花是大卖作家。编辑这种生物虽然比接派活的作家厉害,但遇到大卖作家就弱爆了。接派活的作家是靠大卖作家赚的钱养活的。这就是作家行业的三角关系。
带着这样的盘算,我简略地讲了一下黄瓜天国发生的事情。
当然,我是排除了冬燕一流的负面判断按照不行的事故来进行说明的。要是又让星花得意起来就麻烦了。
不过。
“…………诶?”
本以为会笑出来的混蛋恶魔的表情冻结了。
“星花?怎么了?”
“啊,不,没有……冬燕同学做了这种事,额呵呵的呵呵……”
她迟了一步露出了僵硬地大小姐式笑容,然后走向了放在大厅里的饮水机。
“冬燕同学真是,太喜欢操心了。额呵呵,额呵呵呵……”
哗啦啦。
星花的手抖的纸杯里的冷水都撒出来了。
看起来她异常狼狈。
“你……”
“那,那个!我有一件必须道歉的事情!”
整只手都湿了的星花当场正坐,扣头。
她熟练地在铺着木板的大厅地上来了一发滑行土下座。难道你家里有擅长这种谢罪方式的亲戚?
“等一下,稍微等一下。给我点时间冷静一下。”
无视了我的阻止的星花说道,
“——让那个人变成这副样子的,应该是我。”
星花发出了垂头丧气,充满了觉悟的声音。
星花有件事没有告诉我们。
在刚刚抵达箱根汤本站的时候,星花遇见过志边里。
“有一个亲切的人告诉了我天神老师的所在地。”
我询问她为什么知道我在紫阳花桥的理由的时候,她是这么回答的。
这位“亲切的人”就是志边里。
“在车站和冬燕同学分开之后,我发现志边里大人在眼前的步道上,然后就和她搭话了。”
星花静静地嘀咕道。
“在我说明来旅行的事情经过之后,志边里大人说天什么老师的话自己刚刚见到过。”
志边里这个家伙,对星花隐瞒了我的笔名这件事是很好,但是这是没反应出我的本名叫什么吧……
“于是,你就来了紫阳花桥?”
志边里在星花之前就看到了我吗。
我们也不是才认识几天,作为责编和我搭个话也可以,但为什么做出这种类似于无视我的举动呢。
“志边里大人也请假了吧。我很清楚她没有必要在休息日陪工作对象。但是,我还是强行拜托她了……”
“拜托?”
“那个,在天神老师不开心离开的时候。我又在同一个步道桥那里看到志边里大人站在那里。”
星花拜托志边里来找我。
箱根汤本周围一带坡度差剧烈。如果不从高处环视效率很差,但是如果不在低处到处寻找又有很多看不见的死角。
“我请求志边里小姐在我走低处到处寻找的时候去到尽可能高的地方,一旦发现天神老师的话就联络我……”
代价是没有开封的清凉饮料——包厢式电车限定的瓶装水。
星花也是拼了。
为了能在今天之内解决和我的矛盾。
“这样一来我也有责任啊……”
“不。对天神老师乱来的人是我。勉强志边里大人的也是我。我靠她不能拒绝我要她帮忙。”
星花咬着下唇说道。
虽然作风有很多地方很垃圾,有些时候让人怀疑,但就算是已经烂掉了,星花也姑且是备受期待的新人……甚至于,她可以算是MF文库J史上留名的大热作家。
几乎可以算是新入职员工而且几乎没有实绩的志边里不可能违背她的意思。
“估计志边里小姐因此去了杂树丛的方向。在我收到夜弥同学发来的找到老师的信息后,我要是立刻联络她就好了。”
时间差就此产生——然后,事故发生。
“我要是没有任性拜托,志边里大人就不会去到那种站都站不稳的地方吧。说到底,冬燕同学到底有没有撞到志边里大人,都还没法确定吧?”
“嘛,是这样没错。”
“志边里大人或许是单纯的失足落下。就算是这样,这也不是一场不幸的事故。犯人就在现场,我就是犯人,这些事我是有自觉的。”
“你这算是招供罪行啊……”
“在听说志边里小姐没大事之后,我一下子就放心了。”
星花垂着脑袋,却还是用意志坚强的眼神抬眼看着我。
“这次的事件,完全是我的责任。”
晚饭我们在一楼的大厅吃了。
破烂不堪的旅店的客人大概只有我们吧。总共四人份。不知道一直处在瞌睡状态的老婆婆是怎么知道的,她连我和夜弥的份也准备了。
当然,星花和冬燕各自都订了双人房,要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也没错就是了。
“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这个天妇罗超级美味。生鱼片有很多种,砂锅也有。我们这是找到了个不为人知的好地方吧?”
没有人回应我。
本来就不会积极参与到多人对话的夜弥姑且不论。
“……——”
“——……”
一脸悲壮的星花和一脸悲怆的冬燕各自跟个死囚一样沉默着吃着饭。
只能听见餐具碰撞的声音的,宛如守灵夜一般的晚饭。
难得的温泉旅行,这一点都没有雾气环绕的抒情感了啊。
“哎呀哎呀……”
在我叉着手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我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初代责编发来了信息。他为因为突发事件而没有及时联络向我道歉,还有就是希望了解这边的情况。
“……情况,情况啊。”
这边也陷入了麻烦啊。没想到会被卷入学生们坦白自己是罪犯的事情里。要是预想到了的话我就变成真正的犯人了就是了。
“抱歉,我去打个电话。”
我披上夹克站了起来。
没法在这里和责编打电话。尽管箱根取材的成果为零。
我离开大厅,横穿过走廊。
我在走廊边穿上木屐,来到屋檐下。
中庭满是雨声。脚边就是水雾。伴着颜色,宛如遗世独立一般。
现在,我有一股宛如在巨大迷宫中迷路的小动物一样的感觉。我到底是站在哪里呢?
“不……总之,电话。”
我取出手机后,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转过身,眼前有个人带着一副看不透的表情站在走廊的黄色电灯下。
是夜弥。
“天君。在打电话之前能听夜弥说说话吗。”
在听到那毫无起伏的声音的瞬间,我立刻堵上了耳朵。我不自觉地就是不想听她要说出的话。
“关于刚才志边里的事情。”
但是这个有着个人理论的作家是不会考虑这边的情况的。听不听是我的问题,不是夜弥的问题。
夜弥笔直凝视着我。
“——让那个人变成这副样子的,应该是夜弥。”
淡淡的,静谧的声音。
啊啊,也有你吗,布鲁图斯。犯人太多了啊……(译注:这里用了凯撒大帝遇刺时的梗,六十多人参与了这场谋杀,凯撒奋起反抗,当他看到刺杀者中竟然有马克斯.布鲁图斯时,凯撒便放弃了抵抗,凯撒最后对着马克斯.布鲁图斯说:“我的孩子,也有你吗?”便倒了下去。)
“这次的事情,夜弥和志边里事先有商量过。”
在来箱根旅行的前一周的磋商里,夜弥把这个当作讨论内容提了出来。
关于这次的事情。
可能和我的初代责编——现仙露文库的编辑一起工作的事情。
“说起来,我说的三年规则你有记得啊。”
“恩。我和志边里讲了之后,她没有否定这样的潜规则。”
“嘛,要是大赏得奖者三个月就去了别家就麻烦了啊……”
“所以,夜弥认为箱根的事情不事先做好疏通的话会引发问题。”
得奖出道的人在三年内不得在其他同行那里工作。
对于作家而言是枷锁的这项潜规则在出版社一方看来是非常理所应当的。让不知将来的新人出道这件事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不把花出去的成本回收就亏本了。出版社方面也有这样的想法。
“这种想法我不是很理解,现在也认为这并不合理。”
“对于无法接受的事情,夜弥也能加以考虑……好棒,非常好。你有好好努力啊,乖孩子乖孩子。”
在我不自觉地抚摸起了夜弥柔软的金发后,夜弥面无表情的从右往左一甩。
“天君有时候会散发出恶心大叔气场,请不要随便乱碰。”
“你讲话有时候真是很尖锐啊……”
“因为不合理。就算对方是天君,夜弥也不喜欢不合理的肉体接触。”
“……抱歉。”
中学生千差万别很难把握。对搞不清楚的大叔来说好难,真的。
这先不管。
“夜弥不想和给夜弥发奖的MF文库J发生冲突。”
夜弥也对初代责编这么说过。
就算是抱持着异次元理论的傻瓜女孩,也不是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
主张自己没有感情的夜弥确实是存在感情的。
相比她也知道志边里的立场吧。
“当然,夜弥是合理列举进行说明的,像这样——”
“第一,夜弥不了解你身为编辑的能力。
第二,夜弥听取了其他作家对于你的评价。
第三,今后夜弥会开始和仙露文库的编辑共事。
第四,夜弥和你估计会暂时中断联络。
最后,事情的经过,希望你能不要隐瞒传达给编辑长。”
“这百分百是绝交宣言吧!?”
“?”
夜弥歪了下脑袋。
“哪里是了?”,夜弥露着这样的表情。
第一,你怀疑了责编。第二,你寻求了别人的看法。第三,你宣言要加入其他文库。第四,你要中断联络。最后,你还要她告诉编辑长。
这不是明确要舍弃掉志边里的发言吗。
“为什么你要说这些话啊……”
“第一,志边里是不是一名优秀的编辑,作为新人的夜弥当然不了解。第二,关于这件事,夜弥询问了天君的意见是事实。”
“天君信赖她吗?”
之前,夜弥确实有这么问过。在我们呆在MF总部旁边的读书咖啡厅,第一次讲起三年规则的事情的时候。
“对编辑说闲话,是造成误解的重大原因。关于对方的事情,亲口传达最好。不对吗?”
“对是对,但又不对……”
“难以理解。哪里不对?”
“是我的讲法不对吧。”
“第三,虽然仙露文库的企划还没有公开,但是来箱根取材旅行已经是确定的了。第四,夜弥是第一次来箱根。要是手机信号不好的话网络就有问题。所以可能中断联络。”
“你的讲法也够有问题的。”
“最后,这些内容只进行内部交流作为一名商业人士是不合格的。为了有人中途接手还能继续交涉,我要求向上级汇报。”
“你这讲法彻底有问题的吧。”
“……天君是个在讲法上钻牛角尖的老师。是网上被讨厌的类型。夜弥觉得非常不好。”
夜弥嘟着嘴说道。
“怎么感觉你有点生气啊?”
我晃动着她的肩膀。这家伙有时候感情表现非常露骨。
“呜呜呜呜……夜弥没有生气。”
毫无抵抗的被我摇动的夜弥呆呆地摇了摇脑袋。
“大概天君所说是对的吧。我记得呆住了的志边里的表情。就跟重要的狗屋被烧了的大型犬一样。”
“这种压力,我能够想象……”
“为了避免冲突而讲出的话被误解并非是夜弥的本意。所以夜弥告诉了志边里取材的日程。”
“……告诉了?”
“夜弥说如果志边里在意的话也可以过来。详细的事情就和仙露文库的人当场讲。”
“噢噢……”
MF文库J文库的编辑莫名乱入了仙露文库主办的取材。这件事本身已经是个问题了吧。
“是吗,所以志边里出现在了箱根。”
箱根并非什么特异点。
每个人只是因为要来而来。
说起来,星花说过——
“志边里大人说天什么老师的话自己刚刚见到过。”
——这是,陷入了烦恼中吧。
看到了我和夜弥在一起,推断自己负责的两名作家要转到仙露文库。
还正好是我的系列被宣告腰斩的时间点上。就算不愿意也有理由这么想的吧。
志边里一定是陷入了无比的动摇之中。
甚至到了没工夫和我们打招呼的程度。
“夜弥不了解志边里的心情。这是作为一个人类的缺陷。”
夜弥如同自虐一般把这件事如同事实一般承认了下来。
“但是,自从那天之后,夜弥和志边里的联络突然中断。所以夜弥认为,或许是夜弥伤害到了志边里。”
“这……”
“尽管志边里到了箱根,但夜弥认为她很有可能已经魂不守舍没了力气。在接近黄瓜天国的时候,这造成了贫血现象发生。虽然夜弥不了解其中的理由,但正因为不理解,夜弥才认为,这是自己的原因。”
“……你真有够实诚的。”
“在吃晚饭之前,夜弥一直在思考应该怎么和天君说这件事。”
“啊?在吃晚饭之前?一直在思考?”
“什么意思。”
“你中途没有睡过去吗?”
在星花的房间里,夜弥的脑袋插在坐垫之间,人发出寝息声。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儿来着?
“夜弥一直清醒着。虽然意识清醒,身体却一动不能动。靠自己的意识很难睁开眼睛。”
“这种状态偶尔会出现哦。我也有。一般来说,这是进入睡眠状态。很明显,你是打了会儿盹。”
“天君真是失礼。居然侮辱合理的冥想。”
“你的合理只在你的世界里通用……”
“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被面无表情的初中生骂了。这是我的错吗?是的我错了。夜弥神大人说出的永远是正论。
夜弥恍惚地抬头看向黄色的电灯泡。
“志边里的精神受到了创伤。夜弥承认这件事。”
接着,夜弥静静眨了眨眼。就像是等待着法官敲下木槌那一刻的被告一样。
“这次的事故,如果有人要为此负责的话——那个人,是夜弥。”(译:志边里到底得罪了谁,你们都要欺负她233。)
变成了一场意外的旅行。
我靠在走廊的拉门边挠着脑袋。
以为是搭乘包厢式电车的弥次先生和喜多先生的放荡之旅,没曾想突然话锋一转变成了所有登场人物都是嫌疑犯的东方快车谋杀案。这是只有什么都能写的十返舍一九,日本最初的职业作家才能做到的事情吧!(译注:弥次先生和喜多先生,指《真夜中的弥次先生喜多先生》,是2005年上映的喜剧类电影。东方快车杀人案,英国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创作的侦探小说。十返舍一九,日本江户时代后期作家。)
……作为兼职作家的我不能觉得有趣沉迷其中。
我在身为作家的同时,就算已经腐烂掉了也还是一名补习班老师。
学生们在苦恼的话,我就有必要取出压在她们心头的大石。
夜弥回去了的大厅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嫌疑犯们肯定都等待着对自己降下的判决吧。
“没办法了……”
我去掉屏幕上显现出的初代责编的手机号码,转而向志边里发去信息。
不管三人之中的谁要负责,首先需要进行对证核实。根据对方对事态的认识,情况会大为不同。
很快信息变成了已读。
志边里似乎已经起来了。回复来了。
在简短的发了两三条信息后,志边里来电。
“啊,志边里小姐。你身体如何?”
“啊那个是的……恩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
就跟吞了大量的铅之后发出的声音一样。
可能和她的话相反,身体还不怎么好吧。
“我有点事情想要询问志边里小姐,我会尽可能长话短说的。”
“啊啊对不起这边也有话要和您说。”
“志边里小姐吗?什么事情呢?”
“那那个这个话题天出老师可能会觉得有些沉重不过我认为还是要仔细跟您讲一遍关于这次的事件。”
“……这次的事件。不是事故。”
“啊对。”
来了吗。
睡前,志边里打算讲的话。
“如果,如果其实不是贫血,而是因为某人——”
她毫无疑问认定有人要承担责任。
我咽了口唾沫。
现在,就将决定星花,冬燕和夜弥三个女孩的命运。
“真的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去自杀。”
志边里痛苦地叹了口气后说道。
“……啊?”
自杀?
“啊呢个不是那个意思是精神意义上的那个该说是作为一名编辑的自杀吗这次的事件责任完全在于志边里这个人。”
“等,请等一下。我完全不理解你的意思。”
我打断宛如陷入泥浆里一般的志边里,盯住手机。
黄瓜天国跌落事件,为什么会变成作为编辑的自杀呢?
太奇怪了。
说到底,“这次的事件”的对象是不是有问题。
“志边里小姐。你在说什么呢?”
“啊那个是关于这次——八谷屋老师和天出老师对我这样的编辑如此厚意的事情。”
我失语了。
而志边里,讲出了我初代责编的名字。
“在和八谷屋老师商谈之后我立刻和他交换了意见——随后注意到了自己所不足的部分。”
志边里再次深深叹气。我感觉像是看到了手机那头把身子缩成一团的哈士奇。
是吗。
志边里直接和初代责编聊过了啊。
这想必——一定是被说的体无完肤了吧。
因为,我也。
被他说的一败涂地。



本帖最后由 混沌圣歌 于 2019-9-7 10:53 编辑


第三章 Mother Goose
“我不认为你和我一起工作有好处。”
在来箱根不久之前,在铁板烧店三方会谈那天。
我时隔许久地痛饮了一番。
让夜弥先回去之后,我和初代责编两个人去了别的店。
“和你一起合作问世的,天出太郎的出道作——《爱哭吸血鬼》,并没能大卖。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找我。我不明白其中的理由。”
我没有看初代责编的脸,光是盯着眼前的玻璃杯。
这并非是位于新宿歌舞伎町的便宜居酒屋,是个高级的多的酒吧。里面放着没听过的音乐,陈列着没见过的酒。不管怎么喝都喝不醉。
“对于作家来说,销量就是一切。我和你现在负责着的‘社长’完全不同。对吧?”
我也想像他那样在出道作之后不断写自己真正想写的故事,把故事如需求的那样一卷一卷写下去。我也想让无数人们觉得有趣,喜悦——这些话,就是撕开我的嘴我也说不出口。
“《爱哭吸血鬼》并没能大卖,并非如此。”
初代责编慎重的讲出了这个很久没从他嘴里听到的标题。简直就像是在对待古老陶瓷器的古玩商一样。
“确实,这本书没有大火,但也称不上失败。只是你擅自和周围进行比较,提高了续写的门槛。这本书是可以在第三卷之后继续写的。我应该从来没有说过要腰斩这本书。”
“可以在第三卷之后继续写的,然后呢?”
“……然后?”
“编辑(你)是公司的职员。不管负责的作品卖不卖得动定额工资一直是有的。轻小说作家并非如此。继续写卖不动的系列是损失新的机会。赶紧把故事结束寻找新的机会是理所当然的吧。”
“哭鬼,是个好故事,绝对,绝对,是个好故事。”
初代责编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他不是古玩商,而是爱好者吗,我想到。
“我确实从这本书里发现了你的才能。你应该还能继续的。为了读者。更重要的是,为了你自己。请不要再说损失机会,新的机会这种无聊的话了……”
“你才是,不要装好人了。虽然那对编辑来说只是众多作品中的一个,但是对轻小说作家来说,每本书都是自己的孩子。卖不动的痛苦,被腰斩的不甘,只有我能明白。公司的职员是不可能真正理解的。”
“我!从来没有!抱着这样的想法和你共同工作!”
初代责编用力拍了一下吧台。
我吓得往旁边一看。初代责编凝视着自己的手掌,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自己也被吓到了一样。
终于,他慢慢松开拳头,看着我。
“《爱哭吸血鬼》这部得奖作品,是我成为编辑之后第一次,从零开始单独负责的作品。这怎么可能是众多作品中的一个?”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我不想说这件事。因为,我不想把私人感情掺在里面。和你聊天,会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感觉真不好。别看我这样,我现在也算是个长了。”(译注:因为我不知道是组长,课长还是副编辑长,姑且先这么翻译了。总之,他是个领导了。)
“……恭喜你发迹了。”
“谢谢。这种事,真不习惯呢。”
他的笑容。
和出道之前和我勾肩搭背莫名燃烧着的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旁边的座位上,有两个吵嚷的年轻人坐了下来。或许,是喜欢逞能的大学生吧。或许,是还带着梦想,刚刚步入社会第一年的人吧。
他们兴奋地说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
“当时,我是打算和你仔细说明的。”
初代责编用同样的声音靠近我的脸说道。
没听过的音乐渐渐远去。
取而代之,吵闹又怀念的歌舞伎町的声音仿佛在我的耳朵里重新响起。
“新人第一部作品的销量,百分百是和包装相关的。包括简介,书腰等在内的整个包装。决定了你的出道作的包装的,是谁?”
“……编辑。”
“没错。也就是说,责任在我。第一卷的销量和内容完全无关。销量,完全不是作家的责任。”
“……这种事……”
“和你吵架的时候,我想着一定要挽回失败,所以才说我们来创作更厉害的作品吧。但是,你没有相信我。”
我苦笑之后摇了摇头。
“……我不擅长啊。相信别人,被人相信。”
那是去年暑假的时候。
现实中的信赖没有任何意义,这是我和北欧到来的少女一起淋雨的时候想的事情。
不管是相信某人,还是被人相信,我都不能接受下来。
“不是这样的。”
初代责编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我想,这是那天我们第一次眼神交错吧。
“我理解的。我理解你。”
“他们的想法真是乐观啊,真好。”
“请不要逃,听我说。你不擅长的,不是相信别人,也不是被人相信,而是相信你自己吧。”
“…………”
“天出老师。请你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才能啊。”
他邀请我换一家店继续,我以明天还有课为由拒绝了。
醉了的初代责编不断说下次一定要去新宿。
我呆呆地望着他的样子,随后问出了我一直想要问的事情。
“呐,你说,我之后,应该写什么样的故事?”
因为这件事,我在五年前和他大吵了一架。
我们一开始发誓“创作我们相信的快乐的故事”,但是我之后变成了要写能卖的故事主义,而责编则是继续主张要写有趣的故事。
双方都不愿意改变自己的意志而产生矛盾,就算改变了,双方的搭档关系也会发生变化。
“……那个时候,我也是年轻啊。”
初代责编似乎是正确理解了我的意图。
“我就讲讲我现在的看法吧,天出老师。”
他蹒跚晃动的身姿停了下来。
“你应该写卖得动——而且有趣的故事。作家的愿望和市场的需要,两边都要兼顾。”
“……你有够贪心啊……”
“贪归贪。只要能卖我什么都可以去做。我们把人们需求的东西用有趣的形式表现出来,然后去卖。天出老师写出有趣的书的话一定能大卖。这次一定,这次一定会。就算要我向恶魔出卖灵魂,我也要它大卖。”
初代责编用强有力的眼神笔直盯着我。
“所以天出老师——再次和我共事吧。”
这——
……是个完美的答案。
我一直,希望得到的答案。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我不禁感伤了起来。
就像我经历了许多那样,初代责编在这五年间也经历了很多。
世界上,有变化与不变。
初代责编的强硬和热情没有变化,但是,他根本上的东西发生了改变。
“我没有任何改变哦。”
“……诶?”
“刚才,你说‘好处’对吧。说不认为和我一起工作有好处。”
是酒醒了吗,还是说依旧醉着呢。初代责编把我推到路边。
“要是要考虑好处坏处,那根本就做不了编辑。编辑呢,真的是一堆麻烦事。追着作家的屁股跑,因为作家惹事低头道歉,被作家打破约定,结果还只有作家受到称赞。”
“噢噢……”
“要笑着哄带着学生想法工作的天真作家开心,要低头求凭自己的心情干活的大师的好心情,周围一大堆因为小事就会暴跳如雷的不适应社会的家伙,还有很多在截稿日一定不会联络你的骗子。”
“唔,那个,这个么,恩……”
够了吧?你说那么多真心话,我都要觉得难受了啊。我是不是应该切腹以谢这个世上所有的编辑啊?
“但是啊——”
初代责编用力握住被逼到墙角的我的手。
“——我们,是才能的奴隶。”
他的手,如同燃烧般火热。
他的声音,比燃烧更为热烈。
“比起有着优秀人格的人写的故事,那些任性妄为人格有问题的人写出的故事要更为有趣这种事经常会有。因为两字节的文字、因为随处可见的话语而灵魂受到冲击的冲动,你也非常清楚吧?”
“……恩——”
“唯有‘有趣’不讲道理。怎么都不跟你讲道理。为了这无法形成理论的理论,编辑们挥汗工作。因为,才能的奴隶,是无法违抗有趣的。”
才能的奴隶。
这是,宛如自虐一般的,能感受到矜持的话语。
因为,自己,有着看穿才能的力量。
“所以,天出老师。正因为我是带着这个信念,和作家一起工作的。”
他握着我的手的力气,强到让人害怕。
就像是在诉说着痛苦,骨头被压断了一般。
“我才最讨厌——浪费这份才能的家伙。”(译:这就是你欺负哈士奇宝宝的理由?)
过了一段时间后的今天。
我一边和志边里打电话,一边走在箱根的夜路上。
我抵达了之前才到过的尤妮森边的旅馆。
这和初中生们住的破烂旅馆像却也不像。虽然是一栋华丽的建筑物,但可能是出于景观考虑长明灯很暗。雨下的昏暗灯光宛如要被箱根山吞没一般。
宛如笨重的大型野兽受了伤之后匍匐与此一般。
“……总之,我去你那边。”
我告诉志边里。
听她的话不得要领。感觉事情前后错开了。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只有痛苦的喘息声听得很清楚。
我认为有直接和她对话的必要。
“我们在旅馆的大厅聊一聊吧,没问题吧。”
志边里没有回答。
不管等多久,也不见有人来到大厅。
我背志边里回来的时候的那个服务员依旧呆在负责夜间接待的前台。
可能是考虑到留宿的客人或是刚才那种紧急情况吧,电梯依旧在保持运行。
志边里的房间在八楼最深处。
记得,那是一间毗邻庭院的美丽景色,可以对此一览无余的不错洋房。虽然在夜幕已经降下的现在这并没有什么区别。
“志边里小姐,身体还好吗。”
我敲了敲门,随后感受到门那头传来了身体一颤的气息。
估计,她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把。
“关于夜弥老师的绝交宣言。那是误会。夜弥老师的说法有问题。嘛,持这种看法的是我,夜弥肯定会不认同吧。那家伙明明一直一副超然的样子,偶尔表现出感情的时候一点不有趣就是了。”
没有回答。
因为之前才打过电话,现在也已经起身了,身体应该是没有问题吧。没有来大厅——嘛,常有的事。
在刚开始在TAX升学补习班工作的时候,我受到顾客猛烈的抨击,那个时候除了呼吸之外我也没别的力气。这个世界上的怪物家长都把爱孩子和骂老师当成同一个意思。
“……啊不对,夜弥也有在反省——”
“啊那个我并没有误解。”
这时,细小的声音传了出来。
“八谷屋老师想要去仙露文库工作这件事是事实她不相信志边里这名编辑的能力也是事实。”
“恩恩……”
我没有否定。因为,夜弥新作的角色没有和出道文库的编辑商量而是去和仙露文库的编辑商量这件事是事实。
“但是你说‘作为一名编辑的自杀’?没必要这么严重。”
“说这句话的不是我。”
对面传来了沉闷的咕咚一声。
估计是志边里用额头磕门的声音吧。声音的位置就这么变得越来越低。
“……不是你的话……那就是有人对你说的。”
沉默就表示肯定。
对志边里说这句话的人肯定就是。
初代责编了。
志边里在和夜弥磋商之后很快就到了仙露文库。
出版社之间的横向联系非常频繁。习惯上,从内定时期开始同期之间的酒会就会定期召开,跳槽同行其他公司也比其他行业多。朋友的朋友基本上就跟朋友一样。这个行业狭窄的可以称之为出版村。
做了什么事,很快基本上整个村子就都知道了,所以请无法严守截稿日的作家一定注意。会被初次见面的其他公司的编辑笑眯眯地来一句“下个月出版的原稿还没有写好呢?”什么的。这样人家会难受的,请你们不要这样啊。我说真的。
总而言之,透过同期编辑,志边里得以和对自己负责的作家多管闲事的仙露文库编辑直接接触。
虽然之前两人并没有直接见过面,但是他是我的初代责编,志边里听说过他的名字。
说到底,他对志边里来说是MF文库J的大前辈。
在志边里用和旧友说话的气氛讲话的时候,一不注意。
“那那个关于八谷屋老师她才刚出道还没有三年那个贵公司不会有那样的想法吧。”
她随意就把“三年规则”提了出来。
“你是叫,志边里小姐,对吧?”
“啊是的没错现在我负责天出老师那个前辈您的优秀事迹我听说过今后还请您作为同行多多指教。”
“对不起,这就算了——我都快吐了。”
“……啊?”
她并不知晓,这是踩了对方的雷。
“三年规则!你说三年规则!?”
我还记得铁板烧店里愤怒的初代责编的那张脸。
“不要说蠢话了。”
我想——那家伙在面对作家的当时还是有所注意的。
志边里是以“交流意见”的想法和他对话的。
但是,事情却并非那么简单。
根据她欲言又止的声音推断,用“被骂了”这个词来概括,应该是最妥当的吧。
比如,像这样。
“因为出道还不到三年所以怎样?得奖了就不能在别的出版社工作?在我离职之后,贵公司看起来是把这个限制条款加进了合同里了呢。”
“啊那个合同里的话那个……”
“没写吗?那么根据常理,没有承担相应的责任就限制合同另一方的行动,就是滥用优势地位的行为。这就牵涉到独禁法的问题了。公平交易委员会会怎么看?”(译注:独禁法,指独占禁止法,类似于中国的反不正当竞争法,公平交易委员会,日本的反垄断机构。)
“……啊不那个……”
“虽然是业界的潜规则,但是三年规则是为了出版社而服务的,有为受到限制的作家一方考虑吗?”
“…………那那个……”
“作家的生命是短暂的。才能终有一天是会耗尽的。在出道之后的三年要受到同一个出版社的限制,这不是浪费才能吗?我们并不是要揣度出版社一方的想法,而是应该站在作家一方的立场上行动不是吗?”
“………………啊……”
因为愤怒的初代责编的连珠炮而面色苍白的志边里想象就知道有多可怜了。
大型犬哈士奇在动摇的时候会陷入什么都做不了的状态。
“关于八谷屋老师,我因为认为把她交给贵公司是一种浪费所以和她做了交流。你若是对此不满,有本事就让八谷屋老师的书卖出去再提,而不是把她用了三年用烂了再扔掉。”
“……………………”
“八谷屋老师第一卷的销量不如预期,并不是她这个新人的责任,而是做出指示的编辑一方的责任。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只有作家受到了伤害。难得有初中生出道,现在她却伤痕累累。”
“……………………”
“编辑这个职业,就是为了作家可以欣然赴死。至少,我把这当作信念。你有信念吗?”
这与志边里原本打算出于同行友谊向文库的大前辈轻轻松松确认一下情况的意图完全不一致。
这个地方,绝非是什么咱家小村的平静会场。
“至少,你是不会去死的呢。”
初代责编估计是用的宛如能烧穿天空的那个声音说的这话吧。
“与此相对,你在无所作为的杀害作家——我绝对无法原谅这种人。绝对,绝对,无法原谅。我绝对无法原谅你这个杀死才能的犯人。”
哈士奇颤抖着身子抬头看着愤怒的信教者。
这里。
是才能的奴隶代替神明,为无能断罪之所。(译:让你们都欺负我们的哈士奇,都是坏人,都是坏人。)
“……能开门吗?”
我长叹了口气之后说道。
小涌谷的大型观光旅馆内部微妙的冷飕飕的。感觉有一股死亡之风残留在走廊里,要比外面的空气更为寒冷。
“我一直一直在思考从那天开始一直在思考来了箱根之后也一直在思考。”
志边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细小的声音诉说着。
“我被说是杀死作家的犯人。”
“……这种,属于说话的艺术吧。”
三年规则,要让出版社来说那也是有理由的。
这个世界上始终存在主观以及与主观相背之物。绝对的恶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但是在作家老师的人生面前优先考虑出版社我认为这是作为编辑的自杀他说的很正确至少比我正确。”
志边里的声音似乎是从门下缝隙透出来的。或许,她现在正趴在地上。就跟身受重伤的大型犬一样。
“因为我从没有考虑过要为了作家赴死。”
“……那是那家伙的个人信念……志边里小姐也有属于自己的信念吧?”
说着说着,我感觉自己有点蠢。
信念。这里也要聊信念吗。
为什么我必须要聊信念呢。
任何人都有信念。理所当然。夜弥有着夜弥的信念。星花有着星花的信念。
初代责编,也有初代责编的信念。
没法好好讲述信念这回事的,只有业界老油条的我,
“……——我从没有想过。”
还有刚刚成为编辑的志边里吧。
长长的沉默气氛充满了走廊。
我望了一会儿天花板。那是与这件旅馆的费用相配的高级品,奢华的枝形吊灯外侧准备着蜡烛。
但是,那其实是彩灯。实际上,里面是通电的,光是通过LED灯泡放出来的。
大蜡烛,单纯就像是恶趣味的墓碑一样竖立在夜之墓场之中。
“那个如果真的只是如果天出老师希望换其他编辑的话。我愿意和编辑长——”
“那个,志边里小姐。”
望着蜡烛尸体的我打断了志边里。
“……再次之前,我有个也问过那家伙的问题要问。”
“好的。”
犹豫要说什么是好的我不知不觉说出了这句话。
“我之后,应该写什么样的故事。能卖得动的故事,或者是有趣的故事,你觉得是哪边。”
短暂的间隔之后,志边里回答很明确。
“对不起我无法回答。”
“无法回答?”
“我不知道天出老师应该写什么。”
这也是当然的吧。这件事应该是作家自己思考的事情,就算拜托编辑也只是让对方困扰。自然。
“……抱歉,问了你奇怪的事情。”
——但是。
被突然告知腰斩魔王和勇者的慢生活系列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志边里每次都在关键的地方放弃交流。
要是作为一个女孩子,或许有人会觉得这个弱点很可爱吧。
但是——作为工作对象,这又如何呢。
说不出信念的作家,和没有思考过信念的编辑,存在继续合作下去的意义吗?
“……结果,这是需要独自一个人思考到死的事情呢。我们互相思考一下自己的事情,如果志边里小姐得出了结论,也请告诉我。”
没有回应。
高级旅馆的装潢,看起来异常陈旧。
回到破旧旅馆之后,我等着三名囚犯聚齐到前台前。
“天神老师去和志边里大人见面了对吧?”
在拷问器具青竹上正坐的星花,
“……在,在哪天把我当成猪饲料处理掉?”
有着病态的苍白面色,穿着白色服装的冬燕,
“夜弥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一切处罚了。”
还有面无表情洗干净脖子的夜弥。
……我晕。这些家伙难道是绝代白痴?三个臭皮匠晕死个诸葛亮?
不,她们一定只是太单纯了。补习班老师都不相信学生的本性要怎样。
“那个,你们全都无罪。”
我简短地说道。
“诶……”
星花她们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天神老师的温柔是犯罪!就算我们是美少女也请给予我们公正的裁决!”
“明明猪都还苦于饥饿,完全不理解猪的心情的人渣……”
“这是不正当的判决。司法腐败。我当庭要求上诉。”
她们七嘴八舌地开始抗议。
星花这个家伙,居然一边咬着下唇一边摆出自己看起来最可爱的角度,火大。
小冬燕一副看起来对动物很温柔的样子,负面受虐狂模式全开要把自己弄成饵料。
夜弥君呢,你从哪里搞的审判之后当场拉横幅?你是不是还准备了胜诉版?
“你们的本性果然有问题。我已经听志边里详细讲过了,你们好好听着。”
骚动中,我精疲力竭地说道。
说起来,志边里虽然编辑的工作方面沉默不言,不过在初中生的无罪证据方面她有好好提供证词。
“她完全没和冬燕撞到。是慌慌张张地初中生撞到大树落下去了。对方还担心你有没有受伤。”
“哼,是吗?既然如此那个人只是被卷入的呢。是觉得我可怜或者觉得忧伤吗……我平安无事活着真是太抱歉了我现在就去死……”
“好了好了乐观点向前看给我再活一百年。”
我适当的把冬燕的白色衣服拉开了点,让里面的风衣透了出来。
“星花的拜托不如说是让她的心情稍微舒畅了一下。在出版社外你还向她和气的搭话这件事似乎是今天最让她开心的事情。”
“啊啦,是这样吗!果然天才美少女充满人气呢,我可以积极地和她交流吧。”
“好好好注意不要害人终害己就行了。”
我适当地把星花拉了点起来,让青竹变回了保健器具的用途。
“夜弥呢,自然,对方没有误解,如果今后在MF继续出企划的话……怎么说呢,直接对编辑长提出好像也没问题。”
“不按属人原则的交易。恩。作为商业人士来说这是基础。”
“好好好满意的话就把横幅收起来。”
我从夜弥手上取走“不当判决”的横幅,卷起来后还给夜弥。
“因为考虑工作的事情,志边里没有因为其他任何人,而是自己突发贫血。因此,你们的担心是杞人忧天了。”
“……真的吗?天神老师,这真不是要糊弄我们说的?”
“星花,你要是有疑问的话,之后你可以直接向志边里本人确认。”
不是夜弥去确认。
并非负责作家的人来确认对志边里来说比较好吧。
“接下来就享受箱根之旅吧。这次的事情,你们已经不需要在意了。”
现在要是在意这件事反而不好——我从志边里的话里感受到了这件事。
不管是谁,都有想一个人呆着的时候。
之后是否能走上新的旅程是另一回事了。
我们各自都是一个独立的社会人士,这个社会上不存在去特意把关上的门打开的多管闲事的圣母。
“……真是温柔呢,志边里。虽然外表很可怕。”
冬燕嘀咕了一句。
是啊。某种意义上算是——太过温柔了。
志边里是个好人。
如果是作为朋友相交,肯定会是最棒的朋友吧。
就这样,寻找犯人的游戏这次是真真正正的结束了。
是谁杀了哈士奇?
答案是,没有。这是作为编辑的自杀。
对于完美的猜中的诸位,在这里衷心建议,向朋友们吹个爽之后如果对推理有了自信的话,请向富士见Mystery文库发起挑战经历一下世界艰辛的洗礼。那个文库,能不能复活呢。(译注:富士见Mystery文库,富士见书房出版的以轻小说为主的文库系列,在2007年废刊。主要作品有GOSICK,糖果子弹,魔法使的条件等。)
破旧旅馆的挂钟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恩……已经这个点了吗。”
仔细看看,星花,冬燕和夜弥各自的体型差距很大。
不,体型,不是指的胸部。这方面的差距不仔细看都知道。再说下去就欺负人了容我在此停嘴。
“天神老师一脸温柔的看着我……?哈,难道说,老师终于注意到了可爱小星花的美妙肢体的魅力了?”
“你的精神世界如此丰富,要是能借一点给你的贫瘠肉体就好了呢。”
“你说什么?”
星花穿着浴衣,冬燕还穿着日常装扮,换上了睡衣的夜弥则在一旁拿着牙刷和牙杯。
洗发水和护发素的香气,抑汗剂的芬芳,和替换过的衣服的味道组合在一起,让人闻到了一股复杂的初中生的芳香。
这大概就是平时生活节奏的差异吧。
随自己喜欢做喜欢的事情耗尽能量睡着的自由人星花。直到太阳升起都在网上战斗的勤劳的夜之住民冬燕。谨守规矩,用可以测算的相同节奏保持生活状态的机械夜弥。当然,以上仅是我的个人想象,真相不明。
“你们啊,旅行过程中积攒了不少疲劳了。每天的活动时间先不管了,你们差不多该去睡觉了吧。”
“天君的这方面一股大叔味。”
我把牙刷强行塞进了说废话的夜弥嘴里。唰唰唰,好了一口干净的牙齿。赶紧去睡觉吧。
“那个,你不用在意的……说起来你要怎么办?”
冬燕抖抖索索地举起了手。
“这个时间去汤本也没电车了。没办法,就拜托前台问问能不能让你住吧。”
“啊!这边!”
星花猛地举起手。
“我的房间!我的是双人间,还空着哦!”
“为什么啊我不要。”
“不要!?用词能不能再委婉一点!?”
受到了冲击的星花用两个食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默默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想到了什么似地整张脸放光。
“但是,我害怕不熟悉的地方……”
“哈?”
“一个人睡不着,呜呜。”
她稍稍放下盘起的头发,捋起发梢掩着眼角,肩膀颤抖,像只不安的小猫一样。星花抬起湿润的眼瞳望着我。
“我不会勉强的,只要在睡着之前就行。希望有个人能躺在我身边。那样的话我一定能非常非常的放心……”
“你去和冬燕睡一间房吧?”
“为什么啊我不要!”
“你这一点都不委婉吧……”
这家伙完全是小看世界了。
这种迅速的应变能力,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能活下去的充沛精力,真希望冬燕能跟她学学。
“……要我学这个女人还不如要我在上课的时候脱光。”
冬燕打心底不爽似地眨着眼,然后用下巴指了指夜弥。
“说起来,这个人住在你的房间里来着?”
“啊。”
星花捋起的发梢落了下去。看来是彻底愣住了……
夜弥和星花是同期出道,来旅馆之后在星花的房间打瞌睡——哦不,是在进行合理冥想。
本来夜弥就是希望能过夜的,所以在晚饭前应该就已经决定在星花的双人间里过夜了。
“夜弥无所谓。睡觉的话,哪里都行。”
从嘴里取出牙刷的夜弥静静说道。
“那个,可是,本来夜弥同学是和天神老师一起来的箱根……”
“这只偷腥猫和我属于突然插入,其实你最有权利决定房间的分配吧……?”
星花和冬燕怯懦地说道。
就像之前提过的,她们两个有自己在乱来的自觉,同时也是在奇怪的地方很有常识的麻烦个性。虽然擅自考虑我的房间怎么分这事儿完全没有常识就是了。
“夜弥不在意这件事——”
两手拿着牙杯的夜弥清楚地说道。
“夜弥和天君只是单纯的商业关系。”
“哦?”
“哈?”
星花瞪圆了眼,冬燕张大了嘴。
“商,商业关系……”
“是用金钱换取肉体……?”
“恩。夜弥诚心诚意努力侍奉天君。支付给夜弥一大笔钱已经是预定好的了。”
夜弥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讲到箱根的取材旅行和写作活动的时候你一直都是不把必要的 东西讲完啊!
我在附近的卫生间里用杯子接好水强行倒进了夜弥嘴里。好了牙齿刷好了呢赶紧睡觉。
“我看错你了!我看错你了天神老师!再怎么说,和稚气的夜弥同学做交易!”
星花满脸通红。在我给夜弥倒漱口水的过程中敲了我后背一拳。
“明明我这边可选服务绝对更丰富,顾客满意度连续十五年排第一的!天神老师太萝莉控了!”
“你生气的是这件事吗……”
你倒是说说有哪些服务。可不准从那些特殊性癖的顾客那里收集的调查问卷比排名啊。
后面是暴牛星花,前面是生闷气的夜弥。冬燕则是紧紧盯着被两方在中间准备强制她们准备就寝的我。
“干嘛啊?”
和冬燕对上眼之后,我显摆似地叹了口气。
“……你真是喜欢照顾小孩子,比起大人更喜欢小孩不是玩笑吧。”
“那个,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个结果的……”
“没什么,我才不管。”
冬燕把头转向一边。
这是最近新出的吗,一股混着抑汗剂的,有些成熟的香水的味道,飘散在温泉旅馆里。
话说,我还是刚注意到,都到了这个时间了驼背老婆婆还是呆在前台。
对我们的骚动也不为所动,不止如此,可能是觉得被学生玩来弄去的我可怜,这边都没提她就准备好了我的房间。这个房间离星花和冬燕的房间有很大一段距离,感觉能看到准备的人的考虑。
“……不可以太乱来哦……”
她挥着满是皱纹的手掌鼓励我。
这个不合理的世界上还是存在能看透事情真相的人的啊。
果然比起萝莉的香气还是年龄更美。我从今天开始要做老婆婆的儿子!
关于房间的分配,之后没有发生进一步讨论。
说是没有讨论的余地也可以。
“我没法和并非一家人的人一起睡觉。”
如此宣言的冬燕比谁都更早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带着如冰刃般的眼神。
这个不相信人类的女孩在这方面很是顽固。比起合群选择了孤立,完全不对别人放松警惕。
“该说是符合野狗小姐的风格吗。如果对方不是能让她身心都变得乱七八糟的人的话她一定是不能平静安眠的呢。”
星花一脸看穿地表情耸着肩。
“是啊,身心都……恩?”
不知为何在同一床被子里那张没有防备的睡颜闪过我的脑海。是我的错觉吧。可不能回顾过去。要关注未来。
“那么,就按照一开始的预定,夜弥小姐就和我两人住一间吧……?”
“……夜弥没有问题。完全没有问题。”
夜弥的眼皮子已经落了下来,几乎要眯成一条线了。估计换作平时这个时间她已经睡觉了吧。
星花小心拉着放着不管肯定会在走廊上躺成大字的初中生。
在准备要走的时候,星花仔细看起夜弥那张满是破绽的脸。
“……那个,如果是我误会了的话非常抱歉。”
星花朝我转过头。
“感觉很容易和她交流了,怎么说呢……小夜弥的氛围难道说有所改变?”
“你现在才发现啊!”
见面的瞬间你就注意到啊。语气变得不是一星半点。你对同期作家没有半点兴趣的吗?
“现在这样比较容易接近我比较喜欢。颁奖仪式的时候一股神明气,或者说神秘感比较强吧?”
“……或许是呢。”
我抓了抓脸。
我不知道该说明道什么地步所以含糊道。
“夜弥是人类。非常普通的人类。”
“恩?是呢。这是自然。”
“颁奖仪式的时候,夜弥是参考了自己的姐姐。她逞强地想要成为神明,结果逞强过头搞得像传教一样。”
“哈……”
“夜弥和你不一样,不是那种一下子飞上天的类型。她属于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前进的类型。所以,她这样就好。”
“不愧是萝莉控老师,对小孩子观察的真仔细呢。”
“你想被我揍上天吗?”
“咿呀——好可怕!”
星花用力挥着一只手笑着。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嘴巴抿的紧紧的,眉毛微微往下弯。这个表情也就是说——混蛋恶魔并不想要吵架。
这是作为一名学生想要认真的讲某些事情的时候的样子。
“天神老师,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其实是比任何人都尊重我们的个性的呢。”
“……职业习惯。没有特殊的含义。”
“要是萝莉控能作为职业被承认下来的一天能到来就好了呢?”
“一天到晚扯这个信不信我杀了你。”
我敲了一下星花的脑袋后,星花用力摇了摇头,露出了笑容。
颁奖仪式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觉得紧张的时候会通过戏弄别人来隐藏这份紧张。
“你啊。”
我不得已思考起来。
星花,现在是对什么感到不知所措呢。很快,我得出结论。
是因为,夜弥就在她的身边。
我叹了口气。
“那个,我确实是陪这个家伙一起工作,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隐私方面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没有在其他地方见面。会呆在一起,估计也就现在了。你想象中的事情完全是无稽之谈。”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总之先说了再说。
星花悠悠看向我。
“那么,和我一样呢。”
“……啊?”
“直到这个月为止我还是TAX的学生。但我进入高中之后就没有理由再上初中高中升学补习班了。我和天神老师私下见面的地方,已经不存在了。
“这,或许是这样……”
“因此,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只要天神老师跳槽到我的高中当老师就好了!请从TAX辞职!这样我就放心万万岁了!”
“为什么啊!?”
不要轻易改变别人的人生计划。
“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星花嘟起嘴。她微微弯了下嘴角。
“……所以,第二个办法。反向思维。天神老师一定会忘记初中生的我。既然如此,只要趁现在换上高中制服就好了。”
“高中制服?”
“这样一来——在街上擦肩而过的时候,天神老师或许就能立刻发现我。或许,天神老师就能记住高中生的我。”
所以,明明严格来说还是个初中生却换上了高中的制服嘛。
眉毛弯了下来的星花伸手抓住我的衣袖。
在黄瓜天国足浴场她有这么说过。
“可是,我,没多少时间了……”
那时候的寂寞表情并非是玩笑。
从初中生变成高中生意味着——
对本人来说,这绝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和之前一样。越是不安,星花越是虚张声势。不管看起来她有多兴奋,实际上她根本就不兴奋。
“……不需要多余的担心。”
我抓了抓头。
“就算你变成高中生,就算你不上TAX。我们可以在家庭餐厅,咖啡店,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见面的吧。”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嘛,虽然这事儿给同事看到就不妙了,不过公司角度上看不如说你已经毕业了的话比较不成问题……”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星花摇了摇头。
“我知道的——”
她忧郁地垂下眼,修长的睫毛随之颤动。
“——高中生这个属性,对于萝莉控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哈?”
“反正天神老师也是那种说什么你已经是高中生老女人了或者什么你就是十二月二十六日的圣诞节蛋糕的萝莉控吧?不是初中生的话就会随手丢弃吧?”
“抱歉,你等一下,我可以揍你吗?”
“全国一千亿的小星花粉丝也是,因为我是个幼小的初中生所以才会支持我的!各位读者,请把手放到胸口扪心自问!聪明又可爱的美少女作家小星花已经全部看穿了!”
“难道你的粉丝全都是些特殊的萝莉爱好者?给我诚心诚意向一千亿太阳系人类和我道歉?”
混蛋恶魔装的一副抽着鼻涕的样子。
这家伙其实脑子已经一头热兴奋过头了吧。
没办法,整理好情绪,我向星花道贺。
“筒隐星花。”
“是的。”
“恭喜你初中毕业。成了高中生之后,也请多多指教啊。”
“——……好的!”
瞬间,星花的脸扭曲了起来,看起来要哭出来似的。
随后,她绽放出笑容。
这个麻烦的混蛋恶魔有时候,真的只是有时候。
“诶嘿嘿,谢谢。我的老师。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那么温柔呢。你的这方面,我最喜——觉得最成熟了。”
会露出这种淳朴,端正的表情,好狡猾。长得又好。人生就跟奖励游戏一样。
星花费劲儿的搬动着酣睡的夜弥走上楼梯。
感觉非常开心,非常亲切。
当她踏上平台之后,星花回过身。
“那么,作为我初中毕业的纪念!明天我们慢慢享受大人的假日吧!”
“……什么?”
“呵呵呵!没想到,没想到!”
星花在上方迈着轻快的步子。
她突然切换成了小恶魔模式,把杏仁眼眯得像柴郡猫一样细,低头朝我抛了一个坏心眼的媚眼。
随后,星花指向了墙壁。
“我们去能混浴的温泉,尤妮森吧!在一个澡堂里呀呀唔呵呵,最棒的假期从此刻开始!兴奋起来了吧!各种燃起来了吧!”
……哈?



本帖最后由 混沌圣歌 于 2019-9-7 10:54 编辑


第四章 老人与海
尤妮森,是自称为“温泉娱乐设施”的民间设施。
说起其规模,就像是绿意浓重的箱根山中突然耸立起一座南欧城堡一样。
从有超赞美景的露天浴场开始算起,有喷水设施、肥皂泡泡漫天飞的蓝色爱琴海浴场,有着大型水滑梯的水池,咖啡浴场,葡萄酒浴场,绿茶浴场,清酒浴场,还有桑拿房,芳香浴,美食广场,应有尽有任君挑选。
当然,因为是温水,不论春夏秋冬全年都可以享受。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穿泳衣的混浴区有很多。
“租借泳衣,浴巾,馆内装全都准备完善,空手去都没有问题!让我们涂满胡椒盐,哦不,让我们身清气爽的去玩吧!”
星花用舌头舔着嘴唇,哦不,是微笑着讲着这些话。
看来在这家伙的架空住宿约会里面,这个尤妮森是主要的事件发生地。
而实际存在的我和架空场景融合在一起,这份喜悦,打个比方,就和菜谱丰富的料理店里出现了葱爆鸭人一样呢。
“为了这一天,我从爸爸那里借来了防水相机,可以连续拍着穿着冲浪短裤的天神老师!晶莹的水滴,躁动的心脏,眼花缭乱的烂漫!唔嘿嘿嘿嘿嘿。”(译:这爸爸是阳人实锤了吧。)
“不准露出女初中生不能露的笑容……”
“因为涌上的水浪抓住了手,不知不觉抓住了泳衣,在出生姿态下的两人坠入了爱河!咿呀唔呼呼——!”
欢欣雀跃,连蹦带跳,搔首弄姿,衣裾翻起,肌肤外露。
彻底陷入神游状态的星花消失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顺便一提。
第二天,降下了历史级的大雨。
“呜呜呜,呜呜呜呜……”
用被子裹着自己的星花哭泣着。
因为没看见她来吃早餐所以我到房间里看她的情况,不过她一直一副食不下咽的状态。
卷的跟春卷一样的被子边,暴雨击打着紧紧关闭的窗户,震的窗户像是地震中一样。
今天,小田原箱根一带拉响了大雨暴风警报。
箱根山各处的户外场所全部闭馆,室内场馆看情况也全部计划闭馆。
春日的暴雨吗。
这种天气,一步都不想走到外面——这个非常正常的看法在四人中的三人间达成了共识。
“不要,我要和天神老师一起肩并肩混浴……要从滑水梯上紧紧贴在一起滑下来……坐在木甲板上手牵着手望着天空诉说梦想……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声嘶力竭哭闹的星花不停踢着脚。
也因此,虽然只是偶尔从被子缝隙看到两眼,这家伙大概正穿着泳衣。和稻荷凛画师的素描写生大会时穿的学校泳衣不同,现在她穿的是很有女高中生气的流行休闲泳衣。
晨浴之后,星花说是要许愿碰碰运气——很不巧,不管过了多久天气依旧没有转好的迹象。
初中生的箱根玩乐计划彻底完蛋。
甚至于打算今天回家的我也因为风雨还没出前台就放弃了。雨下的让人当场决定延长住宿时间。
“呜呜呜,天气预报真的没出错吗,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我都那么求天拜佛了,太过分了,不可以的,太过分了,这种事太奇怪了……”
啊啊,真惨。
神,佛,假期都不存在于箱根呢。
带着看不透的表情的同龄少女拍了拍哀叹中的星花的肩膀。
“……星花小豆老师,温泉的话这里也有。”
夜弥无表情的指着下方的榻榻米。
一楼确实是有大浴场——说是大浴场但稍微有点小的天然温泉。我昨天也使用过。淋浴器的喷口很烂,地面上的瓷砖也很旧了。唯一的好处,在于浴场很干净。
“但是但是,这里男女有别,不是混浴吧……”
对于星花理所当然的反问,夜弥摇了摇头。
“我听说有家庭浴场。”
“家庭浴场……?”
“是包租浴场。时租制,不管男女都可以进场。”
“包租……混浴……?”
“就跟小型五右卫门浴场一样,有必要贴在一起入浴。”
“紧贴……事件……”
哭肿了的星花的大眼里渐渐泛出了光彩。
不可以给野猫喂吃的。会养成坏习惯的。
“不管在哪里,温泉就是温泉。为了取材,之后一起入浴吧。如果你需要,可以适当绑住天君把人拖进去沉到池底。”
能不要在当事人面前谈论绑架监禁拷问杀人未遂活动吗?
“噢噢噢,噢噢噢噢……!”
星花的脸上重新焕发了光彩。就像是在地狱里看见了佛祖,在炼狱里看见了神明一样的表情。
“在没有了梦和希望的这个世界里,我活下去的动力不断涌出了!不愧是夜弥同学。我的挚友!”
彻底复活切换成春风得意女孩模式的星花从被子里跳了出来,然后兴奋满满紧紧抱住了夜弥。穿的果然是泳衣。
啊,对泳衣这里没有详细的描写哦。因为我对裸体没什么兴趣。
“……不喜欢……不合理的肉体接触……恩咕咕……”
动作迟钝的女孩痛苦地挣扎,不过这就是运动白痴悲剧之处了,她怎么都摆脱不了。运动达人的混蛋恶魔对她的脸颊蹭蹭蹭蹭。
“我希望今后也和夜弥同学好好切磋讨教。啊真是的夜弥同学这个称呼太生分了不行的,聪明的小星花!”
“为什么……”
“夜弥君,夜弥亲,夜夜……恩,小夜弥!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你小夜弥!哇,好可爱的称呼对吧?”
“星花老师,放开我……”
“你也可以叫我小星花哦。小夜弥我亲爱的朋友!”
看来是单方面拉近了和同期出道作家的距离。虽然很抱歉,不过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好好说出来啊,夜弥。
“说起来,星花,既然你恢复精神了,要不要抱着淋成落汤鸡的觉悟去尤妮森?”
我听着外面如地盘鸣动声一般的呼呼的风声说道。
时间来到十点过后。
或许尤妮森缩小了运营的规模,但不是所有的室内场馆全都关闭了的吧。而且这个距离就算过去也很难出事。
“夜弥也是,都是去温泉还是尤妮森那边更有取材价值吧。”
“……恩。”
夜弥迟钝地动着手脚,总算是挣脱了混蛋恶魔的手。
随后,她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一个布袋,然后面无表情堂堂正正地把比基尼举过了头顶。你也事前计划好了要去尤妮森吗是这样的吗。
“噢噢!果然,小夜弥不愧是我的挚友!这么一来!这么一来!?”
“你这眼神,还有你这表情什么意思。”
“那么天神老师也一起……?”
“我不去。我不要感冒。我绝对不去。”
我拒绝了满眼放光的星花。因为很重要我先说过一百万次吧。要是和你去混浴我会社会性的死亡的所以我死也不去。
“为什么!?我珍藏的决胜泳衣会穿越世上所有的阻碍一心不乱勇猛果敢地朝着天神老师突击的!超级可爱的小星花有一些些色的泳衣,你没有兴趣吗?”
“会擅自突击的混蛋泳衣正是我不去的绝大部分理由,而且你的泳衣我现在已经看够了无所谓。”
“输给了王牌不能先暴露理论!”
低头看了看泳衣的星花当场倒下。
“但是……!这时,这时我想到了逆转的绝招……!”
很快,她单纯靠腹肌的力道像恐怖电影里的人那样站了起来。这超级抗打击能力,老实说超恐怖的。
“如果天神老师不进入到泳衣浴场的话问题就简单了。只要在天神老师在的地方搞泳衣浴场就可以了。这里就是泳衣浴场哦!”
她又说出莫名其妙的话了。我产生了不妙的预感。
“我不想听,但为了自保我还是听吧。怎么回事……”
“为老师不前往尤妮森叹气,或是等待天气转好,实在是太没有主观能动性了。我们作家就是要对抗现实的残酷,展开想象的翅膀。”
“所以说?”
“把这座旅馆想象成尤妮森。相信吧。确信吧。把这当成是理所当然。这样一来,天神老师也不知不觉,也是有可能会觉得‘既然如此我也得换上泳衣才行啊!’的吧?”
“完全没可能。”
“虽然上面的嘴是这么说的,不过下面的身体倒是很老实呢!”
“我不理解强调上下的意义何在……”
“好的,决定了!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尤妮森!”
穿着泳衣挺着贫瘠的胸部的星花清楚断言道。果然,就算是听了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是想要尝试理解混蛋恶魔的我的错。
“真的非常感谢,小夜弥!”
接着,泳衣作家看向一边露出微笑,同期作家对此歪了歪脑袋。
“什么。”
“小夜弥说了。‘不管在哪里,温泉就是温泉’真是慧眼如炬,灵感的源泉!能使我的理论诞生多亏了小夜弥!”
“……诶。因为夜弥……?”
夜弥看起来很狼狈。你意外的老实啊。
“当然,我们是作家,已经完成的东西也是有的。我们现在,生出了名为新理论的故事!”
“……把理论和空想视作一物……”
执着于合理的无表情夜弥君,以及不知恐怖为何物想要和其握手的混蛋理论家星花小姐。
“这会成为两名女高中生作家值得纪念的最初的共同理论吧!”
“…………这种理论——”
夜弥凝视着对方纯真无邪的手掌。
“——有理。夜弥非常荣幸。太好了呢。”
然后直爽地握手回应。哪里好了啊?
“……是吗。”
我抬头看向天花板。
没办法了。对你来说太好了吧。
虽然星花所说的事情非常乱来,但是这话比谁都更刺激夜弥。
同期出道,同龄,比自己火,发誓总有一天要打倒的作家对手说的话。
对作家身份异常拘泥的夜弥得以与比自己厉害的作家站在同一立场,应该是不会不爽的。
“……哎。”
我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
夜弥也是个女孩子。不管是好是坏——估计,在更坏的意义上也是如此。
在我思索的时候,两位作家的理论逐步构筑起来。
“两个人超过一个人。共著者夜弥也,在这片土地上播撒下了想象的种子。”
“多么可靠。有小夜弥的协助我就能如虎添翼,如鬼添棒,如我添Oxygen Destroyer。”(译注:Oxygen Destroyer,电影哥斯拉中的的超杀伤性武器,以通过电磁反应将氧原子破坏,导致目标物窒息死亡。)
“快点换衣服。”
“……恩?”
夜弥把比基尼挂在手臂上,手伸到了自己的制服上。
她缓缓拉开拉链后,连衣裙滑落到了脚边。接着,她随手脱掉了胸罩和内裤,不知不觉间浑身赤裸。
丰腴的裸体毫无遮掩的袒露在外。
简直,就像是吸满了营养的果实一般。仿佛熟透了的果实一般的,娇嫩欲滴水灵灵的肢体。要偷吃的话,肯定就是现在了吧。
仿佛,是逞强初中生与开始了解现实的高中生之间的,那透着与年纪完全不相称的感觉的熟透了的甜瓜。
“哈——————!?居居居居————!?”
还有转眼间就插到当中的星花小姐。
她就像巨型怪兽基多拉一样七转八倒九暴十叫紧紧搂住夜弥。(译注:基多拉,日本东宝电影公司所拍摄哥斯拉系列电影中最具知名度的邪恶怪兽,也是系列作品中首只宇宙怪兽,被誉为“系列中最强反派”、“哥斯拉最大的对手”,外型为三个头、两条尾巴、背上有巨大翅膀、无手臂,全身披覆金色鳞甲,头部造型类似中国神话里的龙,口中可发射状似闪电的引力光束。)
“突然做什么啊!天神老师也是为什么这么淡定啊!?”
星花全力伸开手脚,拼死挡住夜弥重要的部位。这家伙的专属服装师今后可以交给你吗?
“星花小豆,星花老师,小星花……恩,星花。”
夜弥仿佛在确认称呼似地在嘴里念叨着。
“星花,没事的。”
“哪里!?怎么就没事了!?”
“夜弥知道天君不把夜弥的裸体当回事。这件事已经确认过了。太好了呢。”
夜弥用异常平静的模式平静地说道。
说起来,在颁奖仪式的休息室里,我们好像有经历过类似的对话。
“你们两位的糜烂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这不是基于别人的价值观。一般来说发生这种事自己是会害羞的哦!”
“虽然夜弥对审美感没有自信,不过夜弥认为自己的裸体并不是什么需要害羞的东西。”
“不是这样的!赤身裸体暴露在男人的视线下这件事本身就是羞耻哦!?”
“就算有觉得羞耻。夜弥闭住眼睛的话,夜弥就看不见天君了。这样就没问题了。”
“不管小夜弥闭不闭眼,天神老师本人可是一直在鉴赏你的身体哦!?”
“看,是天君的问题。不是夜弥的问题。”
“~~~~~~~~~~呜呜!!!?!!!??????????”
因为太鸡对鸭讲,星花翻起白眼。能说会道的混蛋恶魔也有无语的一天啊。
“天,天神老师!”
终于,困扰的星花转向了这边。
“这孩子很不妙啊!?虽然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超不妙的!”
你注意到了吗。就算在不妙大会上,这位也是旷古烁今级别的超新星哦。夜弥非常不妙。
“无礼。夜弥一直是冷静的。一直在正确地判断状况。”
夜弥一副看不透的表情越过星花看着我。
“天君有对夜弥的裸体产生性方面的兴奋感吗?”
“……恕我不予回答。”
“看吧。”
“看什么啊!这不就是很正常的那种让人怀疑的不予置评吗!还有这种事听别人回答本身就不对了啊!”
星花跺起脚来。
是啊,虽然你有时候讲话跟个白痴一样,其实防守是很坚固的。然而,夜弥的这种更是让人印象深刻。我懂的。我非常懂。
我和星花产生了共鸣。
“天神老师不要谜之感慨了赶紧转过去!在此期间小夜弥把衣服穿好!我非常清楚你和天神老师之间真的是商业关系而不是喜不喜欢的关系了!”
“?”
赤裸的夜弥歪了歪脑地啊。
“夜弥不讨厌天君。夜弥相信天君你所以脱了。”
“不是这个意思!是恋爱意思上的!”
“???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因为,在喜欢的人面前是很难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一般来说,那个,会更淑女一点……!你看,对吧,你懂的吧!?”
星花开始反向发火……哦不,正向发火?总之她一边怒吼一边瞥着我。(译注:反向发火,加害者向受害者发火。)
顺便一提,星花的室内泳衣装扮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和淑女相去甚远。
这是,夜弥锤了下手。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星花对天君不存在恋爱层面的喜欢?”
“哈——————!?小星花在现实中可是最喜欢天神老师的!?额额额不对!说不对也不对!刚才的不算!说到底这和我完全没关系吧!?”
“夜弥不明白。夜弥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所以希望至少能老实面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有没有恋爱,请说明白些。”
“为什么我在被逼问啊!?这个话题等天神老师不在了我好好跟你说!好了!现在的重点是衣服!”
“?开始讲恋爱话题的应该是星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确实是我不对对不起!我什么都做总之穿点东西!”
星花小姐抱着脑袋暴走起来。
混蛋恶魔被玩成这样感觉非常新鲜,这份贵重让人不禁一笑的场景真是希望能永远留存在我的视野中啊。
“天神老师又开始迷之感慨了!说到底,为什么这种状况下你还能大大方方呆在这里啊!?就算是我,就算是我!也是会变成猜忌塞利奴满的化身的!”
“塞利奴?谁啊?”
“塞利奴满!是生涯只有一次怀疑过天神梅洛斯的真心的塞利奴神!不揍翻梅洛斯老师的脸的话我就不能再抱他了。”(译注:梅洛斯和塞利奴,推特上的人气组合。)
“其实,一次都不抱也没关系……”
“胁迫邪恶暴虐色情的天神老师的是暴力吗还是警察吗!?”
这是什么鬼标题。
“话说,你的话一直是充满槽点的,偶尔继续深入下去有种里面的里面是表面的混乱感。”
“我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情况都是正确又可爱的小星花哦!?这先不管,就算你们两人是商业关系,年龄相差超过十二岁的男女赤裸相对什么的不觉得道德沦丧吗!?”
“再加上你来讨论伦理观就更那啥了……”
“不行!这样是不行的!不可以看!不可以让他看!真是的!真的是真的是!求你们了,够了够了够了……!”
哇哇乱叫的星花泪目起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我错了。”
把后续处理交给星花的我走上了走廊。
没想到她居然那么为别人的裸体动摇。
星花乘着性子很麻烦的时候,我也脱个精光试试看好了。这招还有进一步探讨的可能。
想着这些事的我下到一楼后听到了一个奇妙的声音。
是与前台相反的方向的。
老旧旅馆的狭窄走廊伸出,男女有别的浴场前。曾是吸烟室的狭小空间里放置着不亮的自动售卖机和被烟熏黑的按摩椅。
坐在自动按摩椅上,闭着眼的冬燕,
“啊 啊 啊 啊 啊。”
正发出奇妙的声音。
是刚洗过澡吗,她穿着昨天没穿的浴衣。
白银色的发色和漂亮的花纹正好形成了层次渐进,感觉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正月的时候也是如此。她意外地和和服很搭。
“我 们 是 宇 宙 人。”
尽管我站到了她面前,冬燕还是紧闭双眼,没有注意到。
按摩椅上下摇动中,冬燕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说道。
估计,这是跟桃夏学的吧。她手上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旧的小风扇。
冬燕把这个当作麦克风了起来。
“我 们 就 算 是 孤 零 零 你 们 大 笨 蛋。”
因为想要看不见的自由冬燕沉迷于击倒看不见的敌人。
她半张着嘴,刘海微微摇动,脚也轻轻晃动着。完全就是毫无防备。
虽然对打搅她有所犹豫,但身为一名补习班老师,必须要纠正孩子的错误。
“……插头掉了哦,电风扇。”
我用尽可能柔和的声音出声道,坐在按摩椅上的冬燕一下子蹦了起来。
“!?唔!?呜呜呜呜呜呜……!?”
就这样,松开的风扇砸到了她的膝盖,敲到了按摩椅的扶手。冬燕屏着声音呻吟着。
她用带泪的眼瞳盯着我。
“从,什么,时候……!”
“就刚才。因为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不,奇,怪……!因为,是,故意,的……!”
特意把没启动的电风扇当麦克风的家伙,也是够奇怪的——这句话我没说出口。
冬燕耳朵根都红了,人在不停颤抖着。这是武士的矜持,我柔和地点了点头。人的兴趣爱好各有不同啦。
“你,想你来,你不来,不想你来,你偏来……!”
我接住掉落的风扇放到地上。
“你有希望我来的时候吗。”
“对您我一丁点完全都没有。”
“怎么突然那么客气……”
停下按摩椅的冬燕掩着自己的耳根,用力抿住嘴唇。宛如不高兴的标志一般的表情。
不过,她的注意力完全是在脸上么,浴衣一团乱。
衣带松了,看起来衣服随时要掉的样子。有着白到不健康程度的颜色的锁骨还有衣服下的两处桃子一样的膨起在布料的缝隙间隐约可见。
“…………困。”
我伸了个懒腰躲开视线。觉得内心有愧,但我又对此不负有责任,觉得内心舒爽但我们年纪差又太大。
“…………!”
很快注意到自己衣服凌乱的冬燕啪地抬起了头。
“……你假装没看到……”
她的嘴唇愈发不高兴似地摩擦起来。我觉得我的做法很成熟来着。一声不发盯着看引发纠纷这种做法就交给别地儿的变态好了。
“说起来,你早饭呢?”
我在吃早饭的地方没看见冬燕。她似乎事先就告知了旅馆方面不需要准备早餐。
“……我本来就不吃。”
整理好浴衣的冬燕回过头。
“中饭呢?我们打算是出去买东西的,你要一起来吗?”
“不用了。还有薯片可以吃。”
“太随便了吧。”
合群度为零的典范般的回答。感觉态度比平时还要僵硬。
“要是不吃有营养的平衡膳食,长不大的哦。”
“……反正你喜欢小孩子。”
“哈?”
“你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小孩子的房间里卿卿我我,偷腥猫的声音都传到我这边了。”
还闹别扭似地扭过了脑袋。
冬燕的房间在星花的房间的旁边。在这栋破旧的房子里,又哭又闹的小猫咪的声音想必是被听得清清楚楚吧。所谓一分钱,一分货。
不过,我可以向神明发誓从没发生过什么卿卿我我的事情。你睡糊涂了吗?
“对不起吵到你了。吵醒你了吗。抱歉。”
“……本来我就睡不着,没关系。”
“啊,真的?枕头睡不惯?”
“枕头有咯吱咯吱的声音,被子像煎饼一样,风一直在外面吹,也不知道小电灯怎么用,到处一片黑。又不想一个人去洗手间,一直孤零零一个人,缩成一团忍耐结果腰肩都好痛,一大早上那个女人又好吵……”
稍微一引,她无限的负面情绪就喷涌而出。
本来这家伙就是个家里蹲,硬是来到了箱根这种事情本就不寻常,还在不熟悉的地方过夜情况就更严重了。
“肩膀酸所以来用按摩椅啊。”
“……就是这样。”
“要是有更高级的按摩椅的话就能全身一起按摩了啊。”
“我是想过让某人给我按摩,不过,这里反正是有对我毫无兴趣的人吧。”
我被露骨地要求了。
没有办法,我伸出手敲起她僵硬的肩膀。
“……诶……”
冬燕一瞬间抬头看向了我,然后又不高兴似地看向前方。
“…………一点都不舒服哦?”
“抱歉,我不擅长这事儿。”
“你是第一次给小孩子揉肩?”
“正常来说不会这么做的吧。也没机会。箱根是特别的。”
“是吗……”
过了一会儿,冬燕耸了耸肩。
“……那我就特别允许你练习吧。真是个让人没办法的老师。”
她的声音柔和了几分。自动售卖机的面板所映照出的她的脸上,看起来也带着高兴的笑容……不是,为啥啊?
明明那么弱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虽然我一毫米都不知道你在让步些什么,不过给你揉揉肩能让你心情变好就行了。
对于补习班老师来说,这相当于额外服务。为了能通过侍奉小孩子感受到无上的愉悦,就好好改革一下世界上的非萝莉控补习班老师的思想吧。
我的手机收到了数条信息。
在结束了按摩服务之后,我靠着走廊的墙壁确认着抄送邮件,进行回信。
冬燕也没有回房,她抱膝坐在椅子上,玩着自己的手机。
或许是走廊这边比房间里信号更好的缘故吧。
“……呐。”
终于,冬燕若无其事地出声道。
“我听说她们是作家,真的?”
“她们……星花和夜弥吗?她们确实是作家。”
“哼。我还以为是得意猫的恐怖片。”
“我懂的。”
和她们俩是同行这件事,我也觉得跟恐怖片一样。
沉默又蔓延开来。我们各自操作手机。过了一会儿,冬燕再次出声。
“……你在和她们传授那个行业有关的事情?”
“要说我在教什么的话,其实已经没什么好教的了。她们已经在进行工作了。”
“哼……”
冬燕紧紧握着手机,手机上显示着让她不爽的东西吗,她的声音有些尖锐。
“……什么人都能做作家吗?”
“谁知道呢……这事儿根据作家的定义来看吧……”
我耸了耸肩。我一边回着六年级新生的家长会有关信息一边断断续续地回答。是把带薪休假当成的在家工作日吗那个热血大统领。等从箱根回去之后,会有关于小学生考试的麻烦问题等着的。敬请期待。
“嘛……如今这个时代,入行的门槛不高,起步的成本也小。只是要挂个作家的名头的话……比开一个补习班容易的多吧。”
能不能成为作家并非本质问题。
比起成为作家,作为作家工作这件事要更难——就我的立场而言这种套话我说不出口。
“哼。”
在连续看了我几眼后,冬燕哼了一声。
“那么,我也——”
“啊?”
她抬起头,和这边瞟着她的视线对在了一起。她之前一直在看的手机的屏幕是黑的。
“我也,什么啊。”
“我也……能看她写的书吗。”
冬燕转向一边说道。
估计她想问的是别的事情吧,不过我并不想特意去问。
“看当然可以。姑且,那是普通的轻小说。既不是什么高尚的文学,也不是什么绝本。”
“我没有看过轻小说。那是什么样的书?”
“按照题材来算是恋爱喜剧。大概。虽然有必要从第一句话到最后一句话一直忍耐她的自动机枪连射。”
“那就不看了。”
冬燕清楚断言后再次斜着抬眼看向我。
“虽然我不想看也没有打算看,星花的书,标题是?”
真是不坦率的人呢。
我苦笑之后在夹克口袋里翻找。
“看。”
我递出“《关于擅长H的老师胁迫我的这件事儿!》。”第一卷之后,冬燕露骨地皱起眉头。
“哈?这是什么。你随身带着这种书?可怕。”
“有什么可怕的。很普通。”
“满满都是便签,可怕。”
“有什么可怕的。就是普通的看书习惯。”
作家这种生物,经常会随身携带大火系列的一卷进行详细分析。
数字是不会说谎的。市场分析一定会化为作家的血肉。觉得不甘心实际上撕了吃书把书化作血肉也是有的。这就是所谓的卧薪尝胆。
“一点都不普通,可怕……”
冬燕皱着眉带着艰涩的态度接过了书本。
“虽然我不打算看,不过能当擦脸巾借我用吗。”
“不要积极地打算弄湿别人的书。话说,你平时用的毛巾得有多硬……”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为什么你一副对着白痴的样子啊我砸你哦。”
冬燕的手抓住了书本的一角。她没有去摸写着标题的封面,而是伸出手指触碰便签。
看这架势,她一定会看吧。
星花的书,不只是卖的夸张,里面还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能力。是不是有趣姑且不论,这是那种读了也不会亏的书。
冬燕和书里的主人公是同龄人,能从和我不同的视角代入感情——
“……恩?”
感觉好像忽视了一个重大的问题,嘛,算了。
“电好像没了。我去充电。”
她回想起来和之前一样屏幕全黑的手机似地看了过去,随后从按摩椅上走了下来。看来是要回房。
“……麻烦你了,谢谢。”
背对着这边往前走的冬燕小声说道。
“恩。”
我笑了笑。虽然明明很弱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她也有坦率的一面。
“中午一起出去买东西吧?”
“……为什么。”
“难得来箱根了,这样比较开心吧。”
“和那只猫在一起,就算是开心的事情也会被强制覆盖的感觉。”
“这就先不管。不管是开心还是无聊无论哪边总归极端点好吧。”
“说的太夸张了。”
冬燕耸了耸肩,爬上楼。
“……既然不是开玩笑,我考虑看看。”
最后,她小声说道。
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至少对于冬燕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旅行。
这是不上学校的人的修学旅行兼毕业旅行。
所以,该享受就享受,觉得无聊就无聊。我希望她能在这场旅行中留下回忆。
这就是补习班老师对于学生的责任——我一点没有夸张的意思。
单纯是,多管闲事。
也恭喜你,初中毕业。
在我打算回一下自己的房间的时候,手机响了。
“……噢。”
我看到液晶屏幕的瞬间便被拉回了另一个现实之中。
屏幕上显示的,是初代责编的名字。
和初中生的一小时假期到此结束。
让人痛苦难受的工作话题,再次开始。
“非常抱歉!”
听筒里传出的声音要比我预料的轻快许多。
传出的声音带着杂音,月台广播的声音络绎不绝。看来初代责编是从某处终点站打来的电话。
“明明是这边提出的,没想到我却放着天出老师二位不管了两天。我对状况的判断还太天真了。非常抱歉。”
“虽然发生了紧急事件,不过是插画师的问题吧?这不是编辑的错吧?”
“啊啊,不是的。插图我平安无事地拿到了。”
“恩?”
“然后是因为没法和作家取得联系。作家老师对内容无法接受,所以在作者校对阶段拒绝通信。所以,我才急吼吼地冲到那霸。”(译注:作者校对,小说出版前由作者对最后内容确认的阶段。那霸,冲绳地区地名。)
“那霸!?”
从北海道的网走去到冲绳……地狱啊。(译注:北海道位于日本最北端,冲绳位于日本最南端。)
“很普通很普通!这就是编辑的日常哦?”
初代责编用快活的,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有够吓人的。
“我们是才能的奴隶。如果是无能的怠慢那我会揍飞他,不过要是以作品的质量当作人质,就是切腹舔脚也得干啊。”
“你的说法很可怕哦……”
“哈哈哈,开玩笑的。只要这样能尽可能地让作品变好,尽可能地提高销量就万万岁了。就算被各方面责难要土下座道歉只要有趣就没关系了。这是奴隶的无上荣幸!”
“噢噢……”
这充其量只是个人看法,绝不是推崇现代奴隶制。真希望我们这些作家能站在不幸的编辑的角度上行动。
“就是这样,重新校对之后,终于确认好没问题了,这会儿能去你那边了。”
初代责编到了这个时候还打算来箱根的样子。把工作当成人生价值的家伙不一样啊。比起过一个月赚五十万的无聊生活自己还是希望去做一个月赚三十万的有趣工作,某处的大叔曾经说过。这家伙一个月赚五十万还在开心工作所以是大赢家。
“这边已经大致看了一下你发过来的点子。有几个方案我挺有兴趣的。”
“你这么忙还看了啊……”
昨天我发了一些关于这次的品评会的企划给他。
除了这个工作狂,我也在工作。我也没有沉浸在和初中生的假期里。夸奖我吧。
“虽然是很想立刻研商,但是这些事情就等见面再说吧。天气情况不好,天出老师是不是住下了?”
“这边没有谈话的地方,或许我们去附近旅馆的茶室比较好吧——总之。夜弥那边还没有回复,稍微再给我点时间。”
我不自觉地抬眼看向二楼。那家伙穿上衣服没啊……
我归集好点子发给了初代责编和夜弥,但是夜弥还没有回音。她和星花住在一间屋子里,就要她工作也有点过分。
“啊啊……这,不用那么在意吧。”
“什么?这个品评会企划,是以我和夜弥共著为前提的吧?”
作为原创动画的原作,我们两个来写成小说。
本来在提出点子之后或许是应该好好商量商量的,不过我还不习惯这种做法。
作家的工作,基本上是一个人进行的。虽然会从编辑处得到建议,但是基干是在自己的脑袋里构成的。
“总之,点子分开提出,我和夜弥两个人提出一定数量的企划案之后,再一起写有价值写的点子比较好吧。”
“不,恩……天出老师能写别人的点子吗?”
“不试一试我也不知道。”
出道至今六年,我还没有从零开始和别人创作作品的经历。
和一个人写作品的时候不一样,思考化成语言,概念与人共通是必须的。如果不一点一点谨慎小心地推进下去的话,是没法写出一部好作品的吧。
“既然如此,天出老师。虽然我不是作家所以说不太清楚。你们各自根据自己的点子继续写下去如何?”
“这样算不上是共著吧……”
共著,大概是在共同的世界观之上根据自己的个性写出的作品吧。
世界上的共著书籍都是些怪作,是因为是在受限制的条件下强行捏合双方,其实完全就在互殴的状况下。写起来说不定意外的有趣。虽然我不知道。
“恩,但是……勉强配合对方,会破坏双方的优势。”
“……呐,你想说什么。”
我的耳朵离开了手机,眼睛盯住了手上的手机。
从刚才开始,初代责编的说法就有点含糊。
我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恩,那么,就让我说明白吧。”
他似乎从月台移动到了别的地方。初代责编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这一次的企划你们二位各自来写,以数量取胜比较好吧。”
“……数量?”
“没错。品评会,也要求数量嘛。让别人觉得什么都能写,能写很多很多比较好。”
接着,初代责编坦然自若地补充道。
“而这些,我希望全部都用八谷屋老师的名义发表。”
一瞬间,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把我写的故事,用夜弥的名义发表?
在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时候,初代责编继续流利地说道。
“八谷屋老师有着年纪这个绝对的王牌。虽然给某位新人责编给耽误了,不过她还很年轻。只要能保证量和质,虽然晚了一步,我认为还是能达到星花老师那种号召力的。”
“……我?”
“天出老师的名字一开始并不出现。在上了轨道之后,再以共著的形式出现。只要内容有趣,天出老师也一定会得到好评。在此之前希望您忍耐。”
忽然,铁板烧店里的对话闪过我的脑海
“这方面不必担心。我对品评会有秘策。”
确实,当时初代责编没有丝毫遮掩地说了这番话。
品评会和普通的市场不同。掌握决定权的一部分大人物的意见会在这里得到集中反映。
作为女初中生出道的作家想必一定会受到欢迎吧。
“……把两个人完成的作业量让人觉得是一个人完成的,借此推销八谷屋夜弥这位新锐的十五六岁作家。这就是你的‘秘策’吧?”
“没错。虽然天出老师会很辛苦。这就是我说的只要能卖我什么都可以去做。还请天出老师务必忍耐。”
他用爽朗且看不出感情的声音对说道。
这家伙居然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吗。
不记名的工作,对作家来说等同于死亡。
他是在知道这件事的基础上,叫我去死?
“啊啊,希望您不要误解——这也是为了天出老师。”
初代责编呼了口气,隔了一会儿后说道。
“让我说明白点吧。您继续这么写下去,也永远不会受到这个市场的瞩目。中坚作家写出的没有明确目标的新作,百分之九十九会被淘汰。你也很清楚这件事吧。”
“……这,恩,确实。”
“要在有鱼的地方钓鱼。首先是通过品评会这个场合拿到话题,进入到大众的视野。只要能让他们看你写的书,接下来就是这边的问题了。”
“为什么?”
“因为天出老师是有才能的。我可以保证。你一定能写出有趣的东西。如果得不到市场的正确评价,那么就由这边强制性的卖书出去。我说过吧。就算要我向恶魔出卖灵魂,我也要它大卖。”
感觉他的话语充满热情。如燃烧一般热情。
但这股热情。
缺少了某种,重要的东西。
“……呐,这种做法,真的被允许吗?”
“当然。除了天出老师之外,还会有人不接受吗?”
——我不知道。
只是,有一件事我很清楚。
“你——果然变了啊。”
就像我经历了许许多多那样,初代责编也在这五年期间经历了许许多多吧。
世上,有些东西不变,有些东西改变。
初代责编,大概是在和市场的现实不断奋战的过程中。
根本上的东西,无可奈何的,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吧。
“我没有变哦。我只是希望有趣的东西能大卖而已。”
“为此,可以隐去天出太郎的名字?”
“没错。我是才能的奴隶,绝对无法接受有趣的作品被埋没。”
初代责编如此断言。他的这句话,一点没错。
编辑,是才能的奴隶。
从未曾是,作家的朋友。
只要有趣能卖,不管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都无所谓。
很遗憾,就是这样。
“这次是个机会,天出老师应该能写出更加有趣,更加能卖的东西的。卖不动的,甚至于是无趣的东西,是没有写的意义的。”
尖锐,但又理所当然的话从手机中传出。
“作家,倾向于写自己想写的东西。虽然我理解这种想法,但告诉这些作家应该写什么才是编辑的工作。”
“这就是……这也是,你作为编辑的信念吗?”
“或许吧。在这个意义上,你现在在写的系列是最糟糕的。”
他说的是魔王和勇者的慢生活系列。之前才被通知第五卷不会出版直接腰斩的系列。
“您不应该追在别人的后头写书。您应该在更广大的地方,写更宏大的故事。因为您拥有这样的才能。”
“……你看了啊。”
“我当然看了。我甚至对这本书的责编感到愤怒。就算是顺应市场的趋势,也没有必要抹杀天出老师的个性不是吗。”
我望向天花板。
啊啊——毫无任何怀疑的,我理解了一件事。
这个家伙,没有仔细地阅读我的书。
因为,至少,我的个性没有被抹杀。
在约一年之前,我在校区的停车场和星花相遇,受到了那个混蛋恶魔言行的感染——自那之后,我彻底地,尽可能地向这本书里注入了灵魂。
从高潮部分开始,我几乎是把整个故事大幅重写了。
用懂的人能懂的写法。第三卷和第四卷里,虽然没有大卖,我还是全力往里面加了觉得有趣的东西。
你不会不明白的吧。
是一直被出道作的幻影囚禁着,都没有好好地去了解那之后的我造成的吧?
“…………是啊,那个系列已经结束了。”
我没有反问,而是小小地叹了口气。
错的不是初代责编也不是市场,而是没有让他们提起想看我的书的劲儿的我。
只是——
“那太好了。你有才能。继续写无聊的故事也没有意义。我和你一起,一定要让这边的企划成功。”
——我有才能。
掘墓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管是那家伙还是初代责编。
评价我的人仿佛未曾注意到如今的我一般。
多么讽刺。
听着才能的奴隶的热情声音,我露出了冰冷的微笑。
我打算在初代责编抵达之前把刚才的话告诉夜弥。
就算是初中生泳衣热情也应该冷下来了吧。
我敲了敲客房的门,等了一会儿。“请进”,星花的声音和我预想中的一样沉着。
从她的声音判断,赤身裸体引发的骚动已经不剩余波了。
好,这样的话绝对没有问题的!
我放心地进入其中。
室内果然是安静沉着的气氛。
房间里甚至可以说是安静沉着到异常的程度。
里面,只有敲击笔记本电脑键盘的声音和笔在大学笔记本上疾驰的声音。
星花和夜弥两位作家正沉默着写作中——穿着泳衣。
“你们在干啥……?”
不,额,说真的你们到底在干啥。穿着泳衣隔着八仙桌面对面坐着?
“在工作哦?”
带着一看不就知道了吗的表情,星花说道。是啊,你说了我当然就知道了,但是实际一看反而不懂了所以问啊。
“穿着泳衣在和室里正坐一脸严肃的两个人写作,在旁人看来大概比你想象的更加的超现实。”
“呵呵呵,天神老师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看着笔记本电脑的星花嘴角露出微笑。
“这里是尤妮森哦。”
“哈?”
“我和小夜弥玩滑水梯玩了个爽,在休息的时候到美食广场一边吃点心一边在吊床上各自工作。”
妄想力好强……你这是已经完全把自己代入了刚才讲的世界里了吧。
房间的一角有用被子和坐垫叠了好几层的一个斜坡,桌子上有被分成了十六份的茶渍饭。两人的身后使用床单结成的布垫。
顺便一提,夜弥的泳衣是刚才看到过的比基尼。很漂亮,我才没这么觉得。比基尼的花纹并不起眼,某物的尺寸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不是吗?似乎要满溢而出的胸肉诉说着和某人的存在的巨大尺寸差距。
“嘛,你们开心就好……”
我放弃了。
虽然那么享受妄想尤妮森,却还能开展名为休息的写作,够厉害的。
星花是真的喜欢写作吧。在和我遇到之前她就在笔记本上写起蠢到夸张的大长篇,自从出道之后她几乎所有的生活时间全都用在了写作上。
这股燃不尽的热情说实话让人尊敬。
“…………”
对面的夜弥紧紧盯着星花的这副样子。
“我知道你是照猫画虎——但是你也太热情了吧。又打算支持星花的理论吗。”
“恩,夜弥学到了很多。”
夜弥的弥蒙眼神非常严肃。
估计她不是为了星花硬是陪同吧。
和被视作对手的同期作家做相同的事情,对这家伙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抱歉打扰了。我之后再来。”
我叹了口气。
每个人都有优先事项。听初代责编的“秘策”的事搁到以后也可以。我没有权利去干涉夜弥自己期望度过的一段时间。
在我准备向后转的时候。
“恩?”
我注意到自己的脚没法活动。
往下一看,只见有一个恐怖的泳衣女紧紧抓着我的脚踝。
“——抓到天神老师了!”
“诶,可怕……”
不,这就是很普通的可怕。眼神挪开的瞬间,星花一个平面滑行冲到了我的脚下。
“这边不会要天神老师换泳衣了,不会了!但是至少,请天神老师稍微给这边一丝温柔。不然的话我一个字都写不下去了。”
这个姿势,是进入平时那个大闹废柴小孩模式的混蛋恶魔小姐了。把我刚才的尊敬换给我可以吗。
“温柔,是什么……”
“我刚才在拼命工作。难道不该考虑考虑这么令人感动的学生吗?”
“所以说我不打扰你们了准备离开吧。”
“不是的,完全不对!比如,在我写作的时候,从后面抱住我!用嘴喂我茶!揉我疲累的腰!考虑这些事情在这个行业是常识!”
“你的口味真是成谜。”
至少,如果有人在我集中写书的时候干这种事情的话我有自信能把那个人全力揍飞。
“那么那么,至少至少,请摸一摸我的头!请摸一摸因为长时间写作感觉疲惫的小星花的可爱的脑袋!”
“为什么啊……”
“我都这么让步了,明明是我个人课程的老师,看来已经不会听我的请求了呢。对萝莉控老师来说,高中生就是被舍弃的命运,呜呜,呜呜呜呜呜……”
混蛋恶魔用手捂着脸发出抽泣声。
虽然混蛋装酷太混蛋了真是混蛋,但是这种情况拒绝她反而麻烦。
“……唉……”
我蹲了下去,好好好,乖乖乖,不哭不哭,像只机械大猩猩一样抚摸着星花的脑袋。可以的话真希望用摩擦生热消灭她呢。
“诶嘿嘿!谢谢!”
像香蕉皮被剥开一样,星花的两只手离开了面颊。
“天神老师,麻烦你了!”
“哈。”
“一开始是强行请求,随后用真正希望的小愿望请求,这就是以退为进(door-in-the-facetechnique)交涉法!”
不是单纯地哀求吗……
“胜者为王败者寇,成功的结果是不变的!请继续摸我的头!拥有抚摸可爱小星花的脑袋的权利的只有天神老师!”
星花绽放出花一般的笑容。哇好可爱啊。好像揍翻这张笑脸啊。好像现在就揍啊。
在我握着成败之拳的时候。
“……那个,天神老师,打起精神了吗?”
我的手掌下,星花窥探似地抬眼看向我。
“怎么了?”
“您进房间的时候,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不要天神老师悲伤。”
我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
我可是被评为扑克脸的哦。
“呵呵呵。天神老师的事我全部都能看穿!”
星花像只猫咪一样用头蹭着我的同时弯起嘴角。
“重新迷上会看人心的小星花也可以的哦?”
“……冷静下来想象,觉得摸你的头我就能打起精神是不是很奇怪。你的思考回路我一毫米都无法理解。”
“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吧?这可是能看到可爱小星花的笑容哦。就算是喜欢唱反调的天神老师,应该也不可能打不起精神的!”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就算你有点机灵,脑筋不正常的话也不是在什么地方都能活下去的……”
“你说什么!?”
真是的,明明是个混蛋恶魔。
偶尔那么敏锐,所以让人困扰。
“…………”
在我被迫摸星花的脑袋的时候,有一件事让我在意起来。
八仙桌的另一侧,夜弥一秒都没有把视线从我们身上挪开。
“………………”
是我的错觉吗,一直看不透的她的表情里,好像混入了些许低沉的感情。
“哈!?”
偶尔敏锐基本是个混蛋恶魔的星花过了很久才发现了这个情况。她唰地用两手捂住了脸。
“怎么办啊!小夜弥对冲天神老师撒娇的小星花好嫉妒好嫉妒!我真是的,居然让同龄女孩嫉妒!这就是恋爱吗,我憧憬这种的!”
“……………………”
“诶,可是。小夜弥和天神老师是商业关系对吧?”
我朝摆出一大堆表情唱着独角戏的星花叹气。
我代替夜弥说明道。
“那个,夜弥是轻蔑,呆住了哦。”
“你说什么!?到底哪里看出这种内容啊?”
“全部。是被同龄人干的事儿给搞无奈了哦。对吧,夜弥。”
被甩了话题的夜弥露出了露骨的厌恶似的表情。这家伙真的有表情了啊。
慢了一拍,夜弥无可奈何地开口道。
“就算是夜弥也不是机械。夜弥明白天君你对星花恋恋不舍,也知道星花喜欢天君。”
“反,反了,反了啊!是天神老师喜欢我爱的不能自拔!”
“只是——夜弥无论如何都不明白。”
夜弥缓缓指向星花。
“渴望这种没理由的肉体接触的理由。”
“……恩?”
“从天君看到别人的裸体,还有是否坦率承认自己的好意来看,星花拥有强烈的羞耻心。那么为什么,自发地让天君碰触自己呢。碰触这一行为有什么意义吗。夜弥不是很理解。”
“额,诶,啊……!?”
星花看起来就很狼狈。
她语无伦次地抬头看向我,然后忽地拉开距离。
“小,小夜弥,不是的,算了啊,这些话,我们在更合适的场合更合适的氛围下再说吧……?”
红着脸的星花感觉头上都冒热气了。
这个混蛋恶魔会表现出这种反应真是少见。好强啊,夜弥。
我再次叹气后代替星花说明。
“那个,夜弥。你跟这家伙要理由也是白费。放弃比较好。”
筒隐星花的行动全都是只根据瞬间情感构成的。所以思考这种事是没有意义的。
“天,天神老师对我那么尖锐!太过分了哦!?”
“那么吵真是抱歉……要不要换个房间?”
我无视闹腾的星花双手托腮靠到桌子上问道。
旅馆里回荡着郭公鸟的叫声。房间这里要多少有多少。
“……这样就好。”
夜弥缓缓摇了摇头。
“想和星花在一间屋子的是夜弥自己。夜弥有必要从星花身上吸收各种东西。夜弥希望变得像星花一样。”
“噢噢小夜弥,我的挚友!比起鬼畜傲娇天神老师温柔好多!世界上的人都变成小夜弥吧!”
星花张开双手要蹦出去的时候歪了歪脑袋。
“……恩恩?但是小夜弥没有嫉妒对吧。想变成我这样到底是?”
“刚才天君的分析有一半对有一半不对。某种意义上说,夜弥羡慕星花。”
“哦,噢噢?什么意思……?”
“能在晴空下遇见雪落。
——我呆住了。
我不禁看向夜弥,夜弥继续一副呆然的表情盯着星花。
我没想到这话会当着星花本人说出来。
“只要继续走下去,或许在晴空下遇见雪落这事,我们也是有可能碰上的吧。”
这是我和夜弥子啊读书咖啡厅里说的话。是造成了夜弥的眼泪的,纯粹的祈愿。
是平凡的人类为了追上星花,为了追上有才能的人讲出的话语。
“呜呜,唔,这句话好难懂……”
但是,纯粹的祈愿,越是纯粹越是无力。这份祈愿,一定无法在我们身上实现。
所以,明明废物混蛋恶魔难得讶异地停了下来。
“也就是,写作的事情。作为同期作家。”
拘泥于理由的无表情女孩却没有停下。
“——夜弥,希望能像星花一样大卖。”
清清楚楚地,发出了这嫉妒的宣言。
“作为作家,像我一样——”
星花的眼睛里冒出了两个问号。
毫无遮掩的敌意冲了过来。但是,星花只思考了一瞬间。
“原来如此,确实小星花的书卖得超级好。我能理解你的憧憬。”
她就坦率接受了下来。这家伙真的各种意义上精神力超合金强度啊……
“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了。小夜弥也来写恋爱喜剧吧!”
“……诶?”
“世间空间的恋爱喜剧爆弹!我能这么大卖,肯定是抓住了时代的趋势。下一作是恋爱喜剧,就这么决定了!”
“夜弥,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的,我的挚友!毕竟是我和小夜弥的关系。恋爱喜剧第一人小星花会全力教你怎么写恋爱喜剧的!”
用力握住迷惑中的夜弥的手的星花朝我抛起媚眼。好好好真可爱,可恶真是火大。
我也知道的。她只是单纯发自真心的善意。
所以,夜弥也没能甩开她的手,无可奈何地在八仙桌前坐好。
……不过确实,我感觉恋爱喜剧题材正一点点复苏。星花在网上连载受赏作的时候,恋爱喜剧应该等同于不毛之地才对。大卖作家的市场分析能力到底怎么回事?
“听好了,夜弥同学。你刚才说不知道被喜欢的人接触有什么意义对吧。这份不合情理,正是恋爱喜剧的精髓所在。”
星花换上一副戴着架空眼镜的样子。她披上对襟毛衣,在空想黑板前挥动教鞭。
不过里面还是泳衣,所以怎么说呢,感觉一股超特殊玩法的店的感觉……好像尽可能快揭露毁灭这里啊。
“恋爱,就像盛夏的冰糖。不这么考虑可不行。光是看见对方就觉得高兴。被摸的话就感觉自己要化了。忍耐不了。这种心情,就是恋爱。描写这般感情的,就是恋爱喜剧。”
这家伙一进入编剧模式,就开始喋喋不休了。
“……这些事情,说出来不害羞吗?”
夜弥呆呆地抬眼看向星花。
要从星花身上吸收各种东西的那双手停在原地,没有记笔记。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大家都是通过喜欢上某人来延续生命传承的。恋爱是崇高的。”
对待世界的看法充满希望。中学生眼中的世界太过炫目。
“?”
但是,夜弥歪了歪脑袋不明所以。同龄人看到的是不同的世界。
“不是这样的。星花从刚才开始对天君应该都是害羞的。”
“喂喂喂喂!这充其量是恋爱喜剧的写法!现实和故事不能混淆在一起。这不是说我。”
“啊啊,原来如此。”
夜弥接受似地把头摆回了原来的位置。
“那么,夜弥从虚构故事的角度来问。写这样的故事,不会害羞?”
“偶尔会有。但是,在此之上,我必须毫不害羞的把这些害羞的事情给写下来才行,这样的感觉……那个,我可以问一下吗?”
星花手扶自己的胸口,宛如自问自答一般垂下了眼。
“小夜弥,是为了什么写作的呢?”
瞬间,夜弥绷住了肩膀。她看向了我,然后很快移开了视线。
我很清楚她这个视线的意思。
“……大概,是因为想要被夸奖——因为夜弥没有被这个世界所认同。”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降下的第二天,掘墓人所指出的事情。
“但是,为了自己而写出的故事用来商业出版没有意义。哪怕是窝在地下室里拼命手写都可以的。对吧?”
伴随着大颗泪珠,那刀刃般的指摘深深刻在了她的心中。
“星花是为了某人写书。为了被世上的某人喜欢上。所以,才能不害羞地写出害羞的事情。就是这样对吧?”
“恩恩……有点不对呢。”
星花咳嗽了一下,微微一笑。
“我不是为了某处的某人写书的。”
“那么,你是为了什么。”
“我是,为了特定的某人而写的。”
“…………”
夜弥沉默了。
星花紧握住了她的手。
“我也和小夜弥一样。希望被夸奖,希望被认可,所以写的故事。我至今也不认为这有错。但是,我在某个时期不再那么做了。”
“……为什么。”
“因为,我注意到自己已经被认可了。已经被期望夸奖自己的那个人夸奖了。所以,我开始为了那个人写书。”
星花热情地对夜弥说道。
“我知道被喜欢的人接受的喜悦。我知道被当作一个独当一面的人对待是多么的感动。我希望告诉大家这是多么珍贵,多么欢喜的一件事情,为了让那个人开心,所以写着故事。”
这就是一位编剧所言吧。星花的脑子里肯定很明确地区分开了自己的感情。
所以,她才能把这——
“全部的故事,只是我希望让自己喜欢的某人幸福而写出来的,我如此坚信。”
——纯粹的恋心。
毫无羞耻的,通过言语讲述出来。
“——……”
夜弥呆呆地凝视着星花。
随后,她挤出来似地说道。
“……夜弥,无法理解。”
只有否定。
是啊。很奇怪吧,很害怕吧。星花的理由,不成理由。
这是心灵的问题。
我——站在夜弥这边。
星花的话,我和夜弥都不理解。我们无法理解这份感情。
或许,这正是晴空雪落的正体。
所以,平凡的我们,才必须持续奋斗。
“即使如此,夜弥也必须继续前进。”
然后再某一天,像星花一样。
“终有一天,看到不同的景色——”
“恩,小夜弥的话没有问题的。我可以保证。”
在拼命组织着话语的夜弥面前,星花伸出食指点着自己的嘴角。
接着,星花莞尔。
“小夜弥,绝对有才能的!”
浮现出了恶魔的微笑。
“…………唔。”
夜弥的喉咙上下颤动,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才能,才能,才能,才能,才能。混账才能不管什么地方都逼着我们不放。
我们的焦躁,不甘,屈辱,所有的一切。
完全没有传达给这个垃圾混蛋恶魔。
就算夜弥想要发出宣战布告,却也没有回应。
对于星花来说,夜弥是关系好的同期得奖者,仅此而已。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正被夜弥追赶着。
虽然追赶的一方,满眼都是往前走去的人的背影。
被追赶的一方,眼前却是广大的世界。
我们,甚至不被允许站上起跑线。
“……夜弥,好像有点狂妄了……”
夜弥的手指抓着金色的假发。她正用我从未见过的力度咬着嘴唇。
“小,小夜弥!?被我保证有这么讨厌吗!?心塞!”
星花突然一变,畏畏缩缩地在夜弥旁边动摇起来。百分百的友情存在于那里。单方面的。纯粹单方面的。
“……不用,在意。”
“但是!”
“夜弥,只是在追逐位于前方的人而已。无论如何,夜弥都只能继续向前。这是夜弥的问题。不是星花的问题。”
“是,是呢。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擅自就放空话是不对的呢。我应该严肃地,慎重地为你——”
敲着自己的脑袋烦恼中的星花片刻后抬起了头。
“小夜弥。你考虑一下憨直地不断前进之外的事情吧。”
“诶……”
“就算自己在努力,对方也在同样前进。这样的话半神阿喀琉斯也追不上乌龟。平常人想要追上某人,光靠脚踏实地的加油努力是完全不够的!比起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还有百分之一的特别的东西!”
星花竖起手指。
“………………”
这一次,夜弥倒在了榻榻米上。
痛心的一击。暂时再起不能了。我也再起不能了。
“诶,诶诶!?怎么了!?我又做了什么吗?”
星花露出了同样受到了冲击的表情紧紧靠住夜弥。感觉,她的话在惹急别人方面被特化了呢……
“那个。虽然感觉没有办法传达清楚!我认为小夜弥是具备那种特别的东西的!啊哇哇,我真的不知道你对恋爱喜剧那么棘手……”
大喊大闹慌张地照顾夜弥的时候,星花突然把视线转到了我的身上。
“这么弱的抗打击能力。或许这种差别就是让天神老师宠我的秘诀!告诉我这件事的话,我随时可以舍弃美少女大作家的外衣,变身成为一名弱气美少女的!”
“你到最后,脑筋还是那样啊……”
“怎样啊!?我又被贬低了!?”
“这次是夸你。”
我叹了口气。
混蛋恶魔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毫无自觉的揭穿本质。
如果说她是才能的一叶,那么这个世界果然是残酷的。
“……夜弥写恋爱故事的时候。”
夜弥抿着嘴,支起上身说道。
面无表情的她的瞳孔里似乎冒着些许黑暗的火焰。
五脏六腑被践踏的乱七八糟,每一根头发都受到了蹂躏。即使如此,却还微微燃起的火焰。这或许,就是被称为好强的,凡人唯一被允许拥有的感情吧。
“一定,是为了星花所写。”
“为了我?”
“为了激起星花的感情。为了让星花,体会到如今的夜弥所抱有的,同样的感情。夜弥是单纯想着这件事进行写作的。”
……这句话的意义,其中所包含的意志。
恶魔,还一点都没有理解吧。
就像云端之鸟永远不会知晓被隔在地表之下的岩浆的热度一样。
这对星花来说是一件好事——对夜弥来说,一定也是一件好事。
“对我这么的……?噢噢小夜弥,我的真朋友!我知道了,我的心会一直为你腾出个空间的。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恩,一定,一定会——敬请期待。”
夜弥紧紧盯着纯真无邪地喜悦着的星花。
我,则是呆呆地,看着这样的夜弥。
从星花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我全身上下像被掏空了一样。
就像被灼热的才能桑拿挤干了一样,连一滴汗,一滴口水都没有了。
我没能悄悄告诉夜弥初代责编的事情。
准确的说,现在不想告诉她。脑海里的这个想法在向我私语。
直到刚才,我想和夜弥商量,确定如何应对初代责编的秘策。我认为我和夜弥有必要同处在作家的立场上思考这个问题。
……但是,不对。我的立场,并非仅此而已。
在看夜弥面对星花的时候,同为凡人的我帮了她。我就是想要,为她加油打劲。
既然如此,我所应处的立场,就不是作家——而是守望着学生的,教师的立场吧
人终有一死。
不管是生涯不败的剑豪,还是统御八方的皇帝,无一例外。
任何人都是通过死亡,将自己的生命与下一世代相联系。
不署名的工作,等于作家的死。
但是,如果能在我这个老作家的尸体上,诞生夜弥这个新作家的话。
这是生者的宿命,也是种族进化的必然。
若死及生。
初代责编的提议,是有利的东西。
只要我好好接受下来,我能原谅我自己——我就能作为一名大人,守望着孩子的未来。
自己微不足道的自尊,和肉体凡胎凌驾于才能的故事。
应该选择哪边,不是不言自明吗?
这个想法,从指尖开始泛滥的热量,渐渐夺走了我体内的水分。
视线模糊。
思考停滞。
脚步错乱。
蹒跚将倒的我的肩膀,
“……你在做什么。”
被冬燕纤细的手臂给撑住了。
冬燕说自己是来还书的。
“走到走廊上,结果看到你精疲力尽的样子……你到底做什么了啊?”
“在妄想中的尤妮森泡晕了。”
“你在说什么?你蠢吗?”
无奈的冬燕把冰冷的湿毛巾放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没事,你让我一个人呆着。虽然我无数次如此拜托她,冬燕还是陪我到了我的房间,各种照顾。
我还以为她是个被妹妹看护的家里蹲,意外的很会照顾人啊。
“人渣老师明明是个人渣还露出一副人渣的表情。”
“好痛,不要抓我鼻子……话说,你已经看完了吗,真快。”
躺在坐垫上的我看向地板上的文库本。
《关于擅长H的老师胁迫我的这件事儿!》。
那超浓厚星花体第一次看压迫力太强,应该会花掉日本三大奇书级别的阅读时间的。
“我没有全看完。中途就放弃了。”
“没意思吗?”
“比起这个,女主人公的名字太蠢了。”
“名字?”
“天神星花。”
“…………啊。”
我呆住了。是这样啊。不妙。
“关于这件事,请问您有何评价呢?”
是什么不妙呢。用至今从未听过的平静声音提出问题,脸上带着至今从未见过的嫣然微笑的冬燕超级不妙啊。
“不,不是这样的。这是星花那家伙擅自做主,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有证据吗,我要叫律师。这是非法搜查。我们法庭上见!”
“为什么一股被偷腥猫骗了的花心男味的措辞啊……”
用冰冷的声音说着的冬燕无奈死地叹了口气。
“那个白痴缎带,这点事是会沉默的吧。被骗是你的不对。请好好选择交往的对象之类的。”
噢噢,好宽容。宽宏大量,好有正妻的感觉。不,初中生是做不了正妻的吧?
“不过窥一斑可知全豹。人名都这副样子文章八九不离十了。到处都是作者的个人想法,真是让人想笑。”
“……作为一个故事你不喜欢吗?”
“恩,我不想继续读。这个真的大卖了?”
冬燕干脆地放弃了。
星花的书到底有没有去暂且不论,不管是什么样的名作都会存在批评者。这是理所当然的。世界是由多样性构成的,所以人生才有趣,但是一码归一码作者很辛苦的啊。好想一直看正面感想啊。
“…………”
冬燕闭上了嘴,视线游走到了墙壁上。
从这面墙往前数数个房间,就是星花的房间。
“这座旅馆,很便宜质量不高吧。”
“恩?嘛,没错。”
“你的房间离得远所以可能不知道,隔壁房间的声音可是能听到让人腻的程度。”
说起来,早上也有提到过。
冬燕基本一个人在房间里,要比想象中的听得更清楚吧。
“……八谷屋夜弥憧憬着那个女人呢。”
虽然我没打算听,冬燕如此嘀咕道。
“你不说什么这种事太蠢了,现在立刻放弃吗。”
随后,她责难似地盯着我的脸。
“那可是写出这种自我中心的书的白痴缎带哦。把那种人当目标也没意义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对吧。虽然我这种贫民窟的垃圾箱想做的事情能做的事情一个都没有。”
“额,恩?”
“因为两边都是作家吧?初中生出道,自己书写故事,这样还不满足?从普通人的角度看……不,从我这种垃圾箱里的剩饭残渣的角度看,不管哪边都是大人物了哦。”
“你不要往里面加自虐的内容……”
我笑了出来。这种艺能表演一样的自虐台词,要是处理不好她会愈发负能量下去必须注意。冬燕是个根本性的受虐狂啊。
“她们两个是同期出道哦。同龄且同期,会想赢的吧。”
“为什么一定要赢?”
冬燕理所当然似地说出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要创作有趣的东西觉得满足就好了吧。为什么一定要去和别人比较才行。甚至不惜留下痛苦的回忆。为什么。”
因为这是凡人的宿命。
并不在才能的世界里生活的人是不懂的。
在炫目光芒生出的影子里,就算眼睛会被灼伤也会继续去追寻光芒的轨迹的那一波人的想法。
“你看过海明威的短篇《老人与海》吗?”
躲开视线的我提起了别的事情。
“我只知道这本书的名字。”
冬燕摇了摇头。
“是吗,下次我借你看。”
《老人与海》,是一个构造非常单纯的故事。
老人出海捕鱼,通过三日的死斗抓住了剑鱼。但是回程的路上出现了问题,只能带着鱼骨回去。
“老人被误会抓住的单纯是残渣,单纯是鲨鱼。说起来就是这么简单的故事。”
“……什么啊,全都白费了不是吗。”
“是啊。白费了。完全没有意义。但总之,老人带着伤回家了,梦到了狮子。”
微微抬起的冬燕的脸呆住了。
完全没明白的表情。是啊。你不明白啊。
作者的意图,故事的主题,年老却依旧奋战的人类的想法,所有的一切。
我把毛巾从额头上取下交给冬燕的同时。
“呐,你还是不要成为作家比较好哦。”
我把之前见到的时候冬燕肯定想问的问题,我应该好好给出回答的答案,说了出来。
“……我并没有想成为作家。”
“最好都不要把作家当作目标。永远不要。”
“啊,是吗……是这样吗。”
冬燕皱起眉头。那是不高兴似的——或者说,受了沉重伤害一般的表情。
但是,不是哦。
你不明白就好。保持着不明白就好。
不要何人争执便好。我不希望你勉强踏入这个领域。
踏入这个有着光芒的怪物,才能的奴隶,背负着嫉妒原罪的人,满是痛苦不甘到要暴走的人的世界。
因为我们都在孤独奋战——所以需要港湾。
与这个疯狂的世界的理论隔绝的,存在于那里的现实的灯塔。
“这,不是自我中心的想法。因为,大家,都是自我中心的……”
“……是吗。抱歉,我好像累了。”
我深深叹气。真的,感觉很累很累。
听了初代责编的才能话题,听了星花的才能话题,听了夜弥的才能话题。
我打心底,精疲力尽。
虽然你还有很多必须去思考的东西——但是现在,只要一会儿。
“我很快就会起来,让我小睡一会儿。”
我希望能不做思考,梦到梦见狮子的老人的梦。
倒在坐垫上的我闭上眼睛。
在视线被柔和的黑暗所覆盖之前,我似乎听到了冬燕的叹息。
我并没有很快睡着。
在闭着眼的时候,我的头上感受到了温柔的感触。
耳边,也传来了纤弱的呼气声。
“……可怜的人。可悲的人们。”
和话语的内容不同,那是一个温柔的——充满慈祥的声音。
就像看护受伤的军人的慈母一样。
那时,我发现,自己在被静静的爱抚着。
因此,我终于陷入了沉眠。
我好像做了很多很多梦。
只是——
最后我梦见了。
在远离村落的南方小岛,和失去了父母的野狗共同生活,没有争斗,没有争辩,不用出海捕鱼的,无聊的梦。



本帖最后由 混沌圣歌 于 2019-9-13 13:53 编辑


第五章 雾气温泉杀人事件
醒过来时,我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感觉额头上放着初中生的柔软手掌。眼睛没有被用布条蒙住。发梢被梳理着。
阻挡我的视线的,是被子。是冬燕替我盖上的吧。被子带着额头上的手掌一般的温暖。
这样下去,好像还能再次落入小睡的世界中。
“——……!”
“——……唔。”
但是,我产生了违和感。
而且有两处,头上,头下。
头上,听到了某人和某人争吵的声音。
头下是一种僵硬的柔软感。那不是枕头。到底是什么呢。
“——为什么……在这里——”
“——哈?你才是——到底——”
头上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猫狗大战复归篇的预告吗。在正篇播放前电影院里播放的那个。
我无奈打算起身,但是额头被用力抵住。没法从被子里探出头。很明显,是被用手掌压着。那个,冬燕小姐?你在做什么?
“这里是天神老师的房间哦。冬燕同学非法占据很奇怪吧?罪犯是不是应该用电铲排除呢?”
“我只是来还那个人借给我的垃圾书。你才是,带着下午茶来这里干嘛?贪吃鬼小姐,饭的话前天吃过了哦。”
“饭每天都要吃哦你要杀了我吗!我是来看老师的!”
“啊啦,是吗。”
声音渐渐清晰,我终于注意到头下的是什么东西。
膝盖。冬燕的膝盖支撑着我的脑袋。
也就是说,我被初中生膝枕的同时被用被子盖着。还把摆成大字的腿整个盖上了。
“……不是吧……”
我不禁呻吟起来。
这简直就是和修行旅行期间为了躲避巡视藏进同一床被子一样的不纯异性交往不是吗。这不是简直的问题,九成就和不纯的异性间的交往差不多了。剩下的一成,是世界的问题。老师是这么认为的。
“那个,刚才,天神老师好像发声音了……?”
“是吗,我没听见。他到底去哪里了呢。”
我感觉到近在旁边的冬燕的肚子一抽。感觉是在忍耐笑意。
这家伙,难道。
是从在和星花讲话的同时偷偷给我膝枕这个状况里感受到了优越感……!?
“……你在笑什么?”
“不,没什么。你要是能找到那个人本人就好了呢。”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脸从容的,不过这高高在上的视线,就算是心怀慈悲的小星花也要着了哦!?”
混蛋恶魔不甘心地跺着脚。
她似乎是迁怒于人,把那边的坐垫行李给翻了个天寻找犯人。住手我不在那里。我在冬燕的膝盖上。
要是暴露就死定了呢。不如说轻松赴死还算好。既然如此现在立刻有尊严的死掉吧。
我向神祈祷了三十秒,
“……诶诶,目前就到此为止……”
星花终于放弃,朝大门方向走去的气息传来。
太好了小冬燕大胜利!
把这个箱根决战系列当作一直被耍的废柴天使逆转的珍贵一战永远记录在猫狗格斗录里吧。
“你给我记住!第二第三个小星花一定会击倒这个傲慢的冬燕同学的!”
“好好好,请随意。毕竟是小孩子。”
“库……我一定把你那张哭丧脸玩个爽!”
但是,混蛋恶魔和废柴天使的争斗无限持续了下去。这场噩梦什么时候会醒呢。救命,救命……
“真是的,没办法了。你看到他的话麻烦向他转达。”
星花用力关上门,随后用有穿透力的声音说道。
“有人找天神老师和小夜弥!”
我脑残吗。
这不是安静地收听猫狗广播剧的时候。
初代责编和八谷屋夜弥两个人单独见面的话就不妙了。那个人要说的话,和夜弥的相性估计是致命性的差。
“再慢慢享受一会儿也没关系的……”
我留下发出乡下母亲般叹息的冬燕冲出了房间。
“啊,天神老师!和我一起去尤妮森午睡吧?”
我无视城市女人一般诱惑我的星花冲过走廊。
“话说,果然是从这个房间里出来的!?噢!?”
“我又没说他不在吧。你这表情什么意思。哈?”
我无视身后开始的复仇战冲入了休息室,但是初代责编并不在里面。
“——诶?”
“那那个打扰了……”
现任责编,志边里等着我。
她是在这个打伞也没多大用的大雨中从对面的旅馆徒步过来的吧。
全身濡湿的哈士奇用从前台老婆婆那里拿到的毛巾擦着头发。她不知为何在木板地上正坐着。
旁边,一张没有人坐的藤椅摇动着。
“你有没有看见夜弥……八谷屋老师?”
“不我来的时候似乎已经外出了。”
“外出……”
去哪里了?我知道了。
她已经被初代责编叫出去了吧。
我仿佛看到了在我建议的附近旅馆的休息室里面对面的两人的幻影。跑过去的话不知道赶不赶得上呢。
这样的话,就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了。
“抱歉,我有点忙,有事的话之后再——”
——有事的话?
停下脚步的我扭头看去。
说起来志边里为什么特意来到这栋贫穷的旅馆?
我过去拜访的话,她都不用离开自己的房间。
“……那那个请天出老师让我占用一些时间。”
我仔细一看,藤椅上放着大量纸张。
那是被打印出来的A4纸。是校对和作者校对的时候用的尺寸。上面被文字印地满满当当的,仔细一看,是我熟悉的文章。
“这是,我的……”
这是魔王勇者的慢节奏生活系列第一卷。订立企划,选定包装策略的是其他责编,志边里是在第一卷制作的终盘阶段接手的。
所以,我们真正开始合作是在第二卷的时候。
前一位责编是注重编辑工作性价比的类型,而且贴满便签的原稿很新鲜,又能些许体会到其中的沉重。
“那么我就开始了。”
志边里拿起附近的原稿。开始,开始什么?
“开头第一章第一页第一行的台词太简单了我认为没法煽动起读者的期待感第二行到第四行的场景描写缺乏个性不过这方面就凭个人喜好了第五行主人公的发言是说明性的感受不到热情第六行到第七行女主角的回应我觉得很有趣但是第八行到第十行的外貌描写太弱了这不是已经出现过的角色有点依托读者的固有知识第十一行到第十四行的交流非常有趣但是第十五行登场的怪物的。”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拜托了,请等一下可以吗?”
我按着志边里的肩膀总算是让她停下。
“诶,你在做什么,突然之间做什么。”
“第一卷的时候因为进度原因我没有机会指出借此机会……”
“然后就从第一行开始?到哪里结束?”
“那那个到最后一行为止。”
“最后一行。”
我大吃一惊。她是准备一行一行评价文库本三百页的量的原稿吗。这是解说修行吗?
“为什么志边里小姐做这种事啊。”
“啊那个虽然我认为围绕天出老师的这个系列宣传和设计在内的整体包装战略有一定的问题。”
“哦,嘛,是……”
“我也从内容的角度分析了为什么销量不佳的原因。”
我这次是真真大吃一惊。
当面向作家指出销量不佳的原因,可不就是持刀伤人吗。不就是往死掉的孩子的尸体上再踹两脚吗。
“从第四十一行到第四十七行的角色交流我认为很有天出老师的风格但是之后第四十八行到第五十一行的战斗描写有些脱节或许用对话围住最小化描写的臂力会比较好第五十二行开始的世界观说明尽管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很明显那之后的对话更有趣所以应该在简介中采用。”
“那个……志边里小姐。”
“第六十七行女主角伶牙俐齿的一番话成为了象征作品的台词为什么没有再继续深挖下去呢第六十八行开始的回应我认为能写的更加有趣请更加更加努力逼自己一下。”
“志边里小姐!”
我抓住志边里的手。贴着大量便签的原稿落了下去。
“啊——”
“做这种事也没有意义吧。”
够了。这是志边里对作品抱有的心意,我非常清楚。
你不只有热情,也有诚意。
同时——这毫无意义。
这是已经决定腰斩的系列。事到如今,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和“数字”相关联。
“啊可是那个。”
“已经结束了。那天的磋商不是这么说了吗。”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志边里不断低头之前,同时收起落下的原稿。我看了看她的样子后叹了口气。
居然这么——啊啊。
“……居然有比作家更在意负责作品被腰斩的编辑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志边里哭的稀里哗啦。
脸上的水痕甚至都无法区分是雨水还是泪痕。平时的严厉双眼和皱起的眉头,都如孩童一般颤动不止。
她一直被囚禁着吧。从告诉我作品被腰斩那天起。
这位编辑,在坏的意义上太过温柔。
被初代责编讲的受冲击到说不出话来,是因为她把自己的感情代入到了作家的立场上。
她和只把作家看作才能所在的初代责编从本质上不同。
但是——因此,什么都不是。
作家和编辑绝非朋友。
两者是通过发订单和接订单构建而成的交易关系。为工作哭出来就麻烦了。双方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能谈论私人话题。
“啊啊呜呜咕唔诶诶呼诶诶诶咕诶诶库诶诶噗诶啊噢噢噢噢。”
别抽着哭啊大型犬的叫声很吵的……
“……力所不及,非常抱歉。”
“啊噢噢啊噢噢噢啊噢噢噢噢噢,啊噢噢噢噢噢噢噢……”
“是呢。我也认为自己写出了有趣的东西。”
虽然没有大卖,但是一部能被编辑如此吊唁的作品。
虽然不幸——却绝不可悲。
我轻轻拍着呜咽哭泣着的哈士奇的后背。
前台的老婆婆一直看着这场葬礼。
用以为是个可怜人,没想到是个会惹哭女人的坏男人呢一般的猜疑眼神。那么温柔的老婆婆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厌恶。啊啊,箱根不再是安居之地了啊。作家行业,至始至终都是冷酷无情的啊。
“昨天天出老师说要思考到死所以我一直在思考。”
泪水未干的志边里抽噎着说。
“我不能断言天出老师是否有才能。”
“……你想了这样的事情吗……”
我知道的。如果有被万人认同的实力的话,我能卖的更多。现实虽然严酷,但这是事实。
“但是就算这样。”
志边里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希望能看天出老师写的故事。”
“…………”
“作家,倾向于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告诉这些作家应该写什么才是编辑的工作。”
初代责编的话闪过我的脑海。他是一名优秀的责编。我打心底这么想。
“我应该写的故事是。”
志边里回答了我这并非提问的自言自语。
“只有天出老师写的出来的故事。”
我摇了摇头。太天真了。天真到让人想吐。
只有我写的出来的故事。这种东西,并不存在。
你也,我也,不管是谁。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特别的存在。
“我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那个但是正因为这样所以!”
志边里的手颤抖着。那里并不存在初代责编那般的热情,那般的力道。
但是,仿佛是要一字一字吐露一般。
“大家书写故事,是因为无法轻易书写之处,存在着重要之物。正因为无法书写,所以才请务必书写出来。”(译注:原来志边里讲话是没有标点的,这里突然有了标点。)
志边里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啊啊……”
我呆呆地看着那张哭花了的,忍着眼泪面向前方的脸。
红肿坚强的眼瞳正笔直凝视着我。
既不是想写的东西,也不是能写的东西,亦不是应该写的东西。
这个人说的,是自己想要看的东西。
“睁眼做白日梦啊……”
“对不起对不起但是那个我还有一个梦想能说出来吗。”
我没有说请说,而是取而代之地摇了摇头。
“信念的问题我也想过了编辑的工作并非为了作家而死。”
志边里短短地吸了口气。
“我认为,爱着作家,和作家一起活下去才是我们的工作。”
她说出了这样的梦中物语。
我茫茫望向天花板。
信念。这就是这家伙的信念吗。果然是天真到想让人笑——但真要笑出来的时候,感觉我的喉头又没有力气。
“我希望比任何人都要珍爱老师。”
如哈士奇一般的忠实眼瞳映照着我的一切。
这是纯粹的,不含杂质的直视。受不了了的我转过脸去。
“那那个!但不是的那是工作上的信念我对天出老师没有任何男女方面的感觉那个如果被误会的话那个诶那个会非常困扰那个诶恩。”
志边里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地挥起两只手。
啊这种事情不用说出来也没关系的,我也没那么蠢。过分强调反而让双方尴尬对吧?
“……哎呀哎呀……”
我模棱两可的笑了。只能模棱两可的笑了。
志边里深入考虑之后,虽然不完整,还是找到了自己的信念。
——那么,我呢?
“把被需求的东西,如被需求的那样写出来。”
这一定是占据最近的我的内心的东西吧。
但是——究竟,是被谁,需求的呢?
市场吗,读书的人吗,特别的某人吗?
差不多有必要,认真考虑一下了吧。
花上,比这位伟大的新人编辑,更多,更多的时间。
话说,这次既不是闲谈也不是附赠也不是终章,只是本篇的结束。
把志边里送到对面的旅馆后我依次寻找了各处的茶歇处,但是没找到那两人。
是坐出租车去到山脚下了吗。要是这样就没办法了。
虽然雨势弱了一些,但风势依旧未减。
横着打来的雨水濡湿了身体。在我沿着通往旅馆的小路往回走的时候,我发现了门前伫立着一个人影。
“…………”
这什么情况。
没有打伞,完全没有防雨措施。就和四谷怪谈里的阿岩一样。(译注:四谷怪谈,指《忠臣蔵外传之四谷怪谈》,是由深作欣二执导,佐藤浩市、高冈早纪等主演的古装动作恐怖片。阿岩,日本传说中的女鬼,剧中主角。)
那人的脑袋顺滑地落到了地面上。
“唔哦!?”
不,不对。
靠近一看,我很快发现掉落的是假发。
变回鲍勃头的夜弥无所谓身体被打湿,带着张究极无表情的脸望着天空。
“你……那家伙,在哪里?”
虽然我有很多想问的,但是我首先还是问起了初代责编。
“——埋了。”
直截了当的虚无回答。
被雨水淋着的脸上,依旧不见任何感情。
“埋了,诶,埋了什么?埋在哪里?”
“埋在后山。他对于夜弥的人生来说是不需要的。”
“喂喂喂喂喂!?”
雾气温泉杀人事件的最终章打算从现在开始吗。我很困扰。
客户们真正需求的,是在更衣室换衣服中的天真无邪的小学生,在浴室里比较的初中生,洗完澡出浴的色气大姐姐,这些明快开朗的画面。虽然我知道这件事,但是很抱歉我能力不足。请您找张美女画报满足需要吧。(译:所以在这里终于呼应彩插了吗。)
“……埋了是玩笑。他回去了。”
“你的玩笑我不是很懂……”
“夜弥不懂天君的想法。”
这是比平时更加僵硬,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
我和夜弥走进旅馆的玄关,用借来的毛巾给夜弥擦头。
在此期间,夜弥一直紧紧盯着我的脸。
“啊——啊——变成这样了。换上的制服浪费了。换穿浴衣吧。”
“呐,天君。”
“立刻去洗澡。我在这边帮你把衣服烘干——什么事?”
“天君是萝莉控?”
夜弥突然对我恶语相向。
贴着肌肤的制服微微透着粉色的内衣。因为初中生的内衣隐隐约约地映入眼帘我也能以涅盘之心淡定微笑,所以我绝不是控萝莉的那种人。证明完毕。
“天君是真正的萝莉控。”
夜弥继续追击中伤我。好吧,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法庭上了。
“……尽管知道人终有一死,但自己却无法接受死亡。”
“啊?”
“一般来说,人会希望回避眼前的死亡。会为了活着的少女而死的,只有纯粹的萝莉控大叔。除了萝莉控之外,没有人会沉默赴死。”
“我也不想死啊……”
“没有自觉的萝莉控都是这么说的。”
逼真的断言。所以如何?
“因为,对作家来说,不署名的工作,等于死亡。”
被毛巾擦干的我的手违背我的意志动不了了。
夜弥纤细的手指捏住了这边的手腕。仅仅一个动作,就压制住了我的力气。
“……你听那个男人,说了?”
“所有的一切。还有天君接受了这件事。”
我望向天花板。来到箱根的初代责编没有瞒着夜弥秘策的事情吧。
他做到了诚实。理所当然。他认为自己做的是正确的。
为了我,我了夜弥,为了创作有趣的,能大卖的作品。
这个办法是正确的。他毫无虚饰,确信着这件事。
“如果不是萝莉控大叔的话,是不会为了夜弥赴死的。”
如仁王一样站立在水泥地上的夜弥一动不动。她一步都不许我动。满含漆黑与虚无的眼瞳,从正面凝视着我。
啊啊——她,在生气。
由衷地,对自己所接受到的行动(生气)。
“……我想要事前说明一下,所以去了房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不出口了。”
说着,我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保持沉默的理由很清楚吧。
那个时候想要糊弄过去也是没办法的。
“呐,夜弥。不要误会。这不是同情你。也不是不把你当成能独当一面的人。我只是,同作为凡人……想要支援你。”
“于是,你隐藏掉自己的名字来写作,就是为了夜弥?”
“嘛,比起坏处,还是好处更……”
“——不要,小看夜弥!”
我第一次,听到夜弥放声大喊。
第一次,吊起眼角,用力挥手的她,
“不要,小看,夜弥的,才能……”
竭声嘶吼着,朝我的脸甩出了耳光。
……甩出了,耳光,正在,有这个可能。手掌已经起步了。看来很快就要打中了。
就像鼹鼠游泳一样,夜弥的手掌慢慢朝我的脸颊前进。这也太不擅长运动了,打人都不会啊……
我在心里默数了五左右,脸上终于感受到了冲击。被打的一方都做好了觉悟,希望被打的时机更好一点。
“……好,成功了……”
仿佛做完了一项工作一样的夜弥大口喘气的同时。
“夜弥,讨厌天君。”
如同留下了微小的伤痕一般,轻声嘀咕着。
天君写出比夜弥写的东西有趣的东西是前提,夜弥如此说道。
并不认为夜弥能一个人写出有趣的东西的人。越是和这种人,和这些人合作,夜弥就越是无法合理。”
无法原谅大人的做法的不是我也不是市场。
一个愤怒的女孩子确实存在于这里。
“……但是,虽然是为了那个人的名誉有点那啥,但我还是要说——我认为那家伙并不只是看中了夜弥的年龄。”
初代责编说要把两人份的工作用一人份的名义发表,拼数量。这意味着他肯定没有对夜弥的作品质量抱有疑问。
“就算对夜弥有一定的评价,但是,那个人完全不相信夜弥有未来。”
“这两件事,有什么区别吗?”
“他说,夜弥的出道作没有大卖,是责编的责任。因为夜弥没有责任,所以写出同等有趣的东西。”
初代责编也对我说过。
决定整体包装的人,要为销量负责。
“夜弥不这么认为。作品的销量,自然要由作家负第一责任。”
“或许是这样,但也分作品能不能给大多数人看到的问题的。
“就算只有少部分人能看到——如果读过的人都觉得有趣的话,第二卷不会减少一个读者。如果写出每个读者都去向朋友推荐的故事的话,第二卷就会卖的更多。如果大家不对这部作品缄默不语,那么这部作品就能一直一直继续下去。”
“就算你说要让全部读者交口称赞……”
这种事,百分百不可能。
不管是什么样的名作都会存在批评者。就像星花的大热作被冬燕评价为垃圾那样。从现实角度看,那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极端。
“即使如此,作家必须追求理想。不管是为了谁而写都是如此。应该要创作让所有人觉得有趣的故事。就算这次的不行,下一次也要做到。总有一天会成功的。夜弥的下一故事绝对比夜弥之前一个故事更有趣。”
夜弥抿紧嘴唇。
“没有大卖,不是志边里的责任。夜弥要对自己写的故事从头到尾负责。夜弥希望成为这样的作家。”
优秀,纯粹,乱来。组织语言,最后放弃说出口。
说什么都没有用。销量的问题在于包装,还是在于内容,这是信仰的问题,等同于不分善恶的宗教战争。
如果说我们有什么明确的失策的话——
“但是,你们不相信夜弥的下一个故事是有趣的。你们相信的是用夜弥的名字写出的同样的东西。你们相信夜弥始终处在同一个地方。”
“……你有自己在成长的信念吗?”
“这不是信念。”
夜弥不是逞强。
“这是,夜弥的自尊。”
自尊吗。说的好。这个词比信念更合适。从无而生的这股好强劲儿,肯定是夜弥的本质——我所看错的东西。
夜弥应该无数次地让我理解过这件事情的。
没有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在大人眨眼的瞬间,他或者她们就会发生巨大的成长。
就像化蛹成蝶那样。像初中生变成高中生那样。像业余爱好者变成职业人士那样。不管你是帮忙还是不帮忙,一个人成长。
“你,你们,长大了啊……”
我不禁望向天空。因为,我不是萝莉控。
我为她的成长速度感到喜悦,感到欣慰,感到寂寞——感到羡慕。
“……还有一个误会。”
是我的错觉吗。夜弥生硬地补充道。
“编辑是从不同的视角参与工作,所以有不同的见解也是理所当然。虽然这是不合作的理由之一,但对于他夜弥并不讨厌。”
“‘对于’他?”
“夜弥讨厌的,只有天君。”
“啊,这样……”
“天君的这种,观察者一样的思考方式。天君的这种,连自己都能骗的生活方式。夜弥,最讨厌了。塑造夜弥的契约,希望天君从此刻开始当作不复存在。”
夜弥用看不出一丝笑意的表情看着我。
这是绝交宣言。完全不让人有丝毫误解的,清楚简明的宣言。
“……我知道了。非常抱歉。”
既然身为补习班老师,我已经习惯被学生讨厌了。
这是必将到来的未来,我是这么认为的。这和星花的那个一样。单方面给予过度的好意和关照,迟早会出现问题。
“加油。我为你加油这件事是真的。”
“被讨厌的人加油夜弥也不会开心。”
我稍微笑了笑,夜弥完全没有笑意。
似乎是要给我们划清界限一般,尘埃落了下来。
仔细一听,上方正传出嘎叽嘎叽的声音。估计是猫狗大战中吧。虽然俗话说越吵关系越好,不过发展到这种程度越吵关系只能越差。至少希望你们和和睦睦地吵架啊。
“……夜弥不理解世人的感情。”
模仿我似地,夜弥呆呆地望向了天花板。
“特别是那两个人的感情,夜弥并不理解。”
“恩?”
“天君到底哪里好了。就夜弥所见,天君阴险狡猾,是个天邪鬼,骗人精,大坏蛋。冷静下来看看,这就是个最糟糕的大人。”(译注:天邪鬼,日本传说中的恶神之名,形容爱故意和别人唱反调,违逆他人言行想法,性格别扭的人。)
“你真是有够讨厌我啊喂……”
在雾气温泉杀人事件中,夜弥真正失去的,是对天出太郎这个人的幻想。这真是惨。哎呀哎呀。
“希望你能反省。夜弥还是第一次讨厌一个人……”
保持着抬起下巴的姿势的夜弥紧紧按住了胸口。
就像是在抑制心口的痛楚一样,就像即使如此也要用自己的手亲手品味满溢而出的痛楚一样。
“也因此,没有感情的夜弥第一次学到了感情这样东西。这种感觉,夜弥绝对不会忘记。”
“……那真是太好了。”
在我不带讽刺地附和之后,夜弥戳了戳我的喉咙。不要使用暴力啊。
“为了有朝一日能写出痛揍读者和星花的故事,这是必要的。”
咕咚,咕咚。夜弥不断推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出了玄关。不知不觉,雨水打湿了我的身体。这是凄冷的别离之雨。
“没理由的肉体接触。对害羞的事情不觉害羞。如果对方是夜弥讨厌的天君,或许夜弥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夜弥的头发也湿了。她没有戴假发,现在是一头鲍勃头。这是随处可见的,没有神秘性的女孩子的发型。她的头发,微微靠向了我。
“讨厌,讨厌,最讨厌了。”
夜弥踮起脚,进一步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她的吐息吹到了我的皮肤上。
“……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你了。”
接着。
柔软之物,触碰在了我那残留着被甩了耳光的痕迹的脸上。


本帖最后由 混沌圣歌 于 2019-7-27 21:18 编辑


解说日日日
(译注:日本知名轻小说作家。)
我唤醒了沉睡之人。
我一直为这件事后悔。
大家好,我是日日日。
以前,我曾经取得MF文库J的编辑长特别奖出道,书也出版了约十五卷,也因此做了文库新人赏的评委。
相乐总老师通过《变态王子与不笑猫》取得最优秀赏的第六回MF文库J轻小说新人赏的选拔会里,我在评委中敬陪末座。
话说回来,本人在当时争论“文章本身很有趣但是作为一卷完成度……”“我认为会在下一卷变成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和已有模式不同不知道销量会如何”“说起来这个标题怎么回事?开玩笑的?”这些瞧不起《变态王子与不笑猫》的选拔会上对“变态王子”强烈支持表示“这个人绝对是天才!”力推其取得最优秀赏。还请相乐总老师这辈子都记得这个恩情哦。
把版税的一半分给我也可以的哦。
总之。
在选拔会上被无数次要求更换标题(主要是被日日日)最终依旧用“变态王子与不笑猫”这个鲜明的标题出道的相乐总老师之后大为活跃,事到如今我已经没什么好置喙的了。
直截了当的说,我不是很了解……对不起,我情报能力太差……
出版之前的选拔会等会议上被提出的几个部分——被视作潜在问题的部分全部被华丽的处理掉了(连那个标题都被“感觉很不错”地接受了!)出版的书受到了巨大的欢迎,这样的作家的活跃程度就算远远望去也是让人炫目,让人生气(作家基本都是憎恨卖得动的同行的)。
尽管如此,老师的活跃连主要是在远如异国他乡般的APP行业工作的我都能听闻,说明艺术和胜利的女生肯定一直对老师露着微笑吧。想必是许多人梦见过的灰姑娘的故事的实际体现吧。
当然,我想辛苦的地方,难受的地方也是有很多很多吧。
这件事,通过阅读本作《被学生胁迫这事儿算是犯罪吗?》(话说标题不管是好是坏还是那么厉害呢!混蛋天才……!),字里行间都能体会到悲喜交织,就算是我这种一直拘泥于标题的阅读理解能力不足的人也能做出这般推测。老师,很辛苦吧……好可怜……要是活下去很累的话,随时可以逃来APP行业哦……这里的水都是甜的……还有,到时候不要忘了带嫁妆哦……
老师会在无法让人相信如魑魅魍魉一般的愚蠢业界坚持幼女——哦不,坚持自己的信念,奋斗前行吧。
老师是世所罕见的英雄。是天才。我如今也这么确信,可以如此断言。
对于明明走在同一条路上却很久之前就被超过,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不知为何如今生活在遥远异国之中的我而言,能遇到老师诞生于世的瞬间这件事我可以吹一辈子。让这孩子降临于世真是太好了。这孩子是救世主……虽然标题很诡异(又说了一遍)。
以下是闲聊。
在日日日还生活在轻小说之国的时候,曾和老师以及其他几名作家一起到国外旅行。老师和我住一个房间,在一个屋檐下过夜。
嘛,虽然什么都没发生(发生了什么也会困扰就是了),早晨,先一步醒来的我因为独自前往吃早饭觉得寂寞而试图叫醒老师的时候的对话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日日日:相乐先生,天亮咯。一起去吃饭吧。
相乐老师:……。……。……。……啊啊?吵死了我杀了你哦。
虽然双方的发言都做了夸张处理,不过总体上就是这么个意思。
诶?我虽然和相乐老师同龄不过可是作家前辈哦?在相乐老师出道的时候可是评委哦?那个时候可是全力顶你的哦,诶,怎么说……要杀我?
相乐老师起床气超级重真心可怕……!对不起,你还睡着吗?抱歉,那我就一个人去吃早饭了……?
自那之后,我就一直用“老师”称呼老师了。再来一碗。
我唤醒了沉睡之人。我一直为这件事后悔。
但是。
对于能见到相乐总这种才能远远超越给日日日造成的心灵创伤,能带来覆盖整个世界的梦,希望和感动的作家,为他加油,推了他一把让他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这件事——
对于给相乐老师助了一臂之力,让他本独占在脑海中的东西化作文字传达给了世界上的众人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后悔。
相乐老师。
在看到从瓦楞箱里取出的你的应征原稿第一眼的瞬间,日日日就已经是你的粉丝了。
日日日



本帖最后由 混沌圣歌 于 2019-7-27 19:56 编辑


电子版特典短篇 续·东海道中膝栗毛
是凛哦!
今天和小英璃一起到了箱根!
因为是春假!我之后都休息!有很多休息,好开好开心!
和好朋友小英璃玩了好久。吃了大馒头,还进了大澡堂,穿了浴衣!
“所以说,起床,起床!”
“…………困困……”
“小英璃……”
摇来摇去挠痒痒戳脸蛋小英璃都不醒。睡的好熟好熟的样子。
都到了箱根了,还不下车。
小英璃睡觉起来的时间都是定好的。不管在哪里,什么时候,都不晃,不跑,不动。
凛喜欢这样的小英璃!
所以,
“嘿咻,嘿咻……”
凛努力地,背起了小英璃。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小英璃摇地好厉害。
往那边,往这边。人家总算是把小英璃弄到车站旁边了!
“好累……”
凛一屁股做了下去,感觉已经一步都走不动了。
累到软!箱根,好像去过?好像?回去吗?在家里睡个大觉?
在凛这么想的时候。
“老,老师!?”
眼前的路上,出现了天神老师!好巧啊!
“小英璃!”
“——事件的味道。”
“小英璃!?”
凛摇了摇旁边的小英璃,小英璃睁开了眼睛。
说明一下吧!小英璃是名侦探!看你的了!
“看。”
小英璃拉了拉凛。
什么?凛一看,是尸体!
尸体!?
老师搬运着死掉的女人!啊呀呀呀,看到可怕的事情了。怎,怎,怎么办。天神老师现在肯定陷入了大危机。这个时候凛冲出去帮忙,肯定能和老师亲密起来!凛大胜利!
“……那个女人只是没力气了。”
“诶?”
“大概是贫血。照顾她的天神老师看起来不慌张应该之前就知道。但是这只是因为责任感看起来关系并不亲密。女人的表情上浮现出的是强烈的罪恶感,可能在工作上犯了什么错。”
名侦探小英璃快口说道。
只有凛和小英璃独处的时候,小英璃才会这么说话哦。虽然讲了很多听不懂的,不过好厉害啊。
“但是从那个女人的内心深处能感受到强劲的生命力。过一段时间应该会恢复。要说的话需要担心的是天神老师。”
“啊,上车了!我们要抢先!”
“……噢噢……”
凛拉着小英璃的手冲刺!
出租车前方,天神老师和初中生大姐姐在吵架。
趁这个机会,小英璃和凛偷偷钻进了后备箱!
关上后备箱盖子后,车子开了出去。周围摇摇晃晃的。凛觉得箱根的山好厉害。
“诶噗…………好强的行动力……”
在呕吐的小英璃呢喃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老师下车的声音传了过来。
诶?后备箱,不能从里面打开的?
凛们要怎么下去呢。下不去了。
完了!
车子又开出去了,然后呜呜呜之后听了下来。
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脚步声也在接近。
“抱歉,在你很忙的时候拦车。例行检查。虽然很麻烦,还请让我们检查一下车内和后备箱可以吗?”
后备箱盖子打开之后,凛的眼神和警察叔叔的对在了一起。
“得救了!好困扰!谢谢!”
凛向警察叔叔道谢。
“…………要死了……”
小英璃好累好累的样子。没事吧?摸摸。
警察叔叔把大家叫到一起,突然露出了好可怕的表情。
“诶诶诶诶诶诶诶!?不,不是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
慌慌张张的出租车司机被带走了。那个人明明没错!
“听我说!听我说!”
凛一蹦一跳举起手。
“没事咯。已经没事了。别怕。之后能不能告诉大姐姐为什么被塞到后备箱里呢?”
一脸温柔的大姐姐警察抱住了凛和小英璃。
“恩!那个,那个,天神老师,搬着还没死的女人……啊哇哇,这个不能说!”
“——这件事,能详细地说给大姐姐听吗。”
大姐姐警察的表情也变得好可怕。
“……唔噗……——”
小英璃边吐边擦了擦嘴。
“——在对她的话进行说明之前,首先我要告诉您,我们是自发进入的后备箱。司机是无辜的,他没有非法拘禁我们。”
小英璃又进入了快口模式。大姐姐警察也一副吓到了的样子眨巴着眼睛。小英璃果然很厉害。
这就是凛自豪的朋友!
凛用尽全力抱住了小英璃!
*
之后,警察狠狠地骂了我们。
真的,好狠好狠……
对不起。司机笑着原谅了我们。说是自己有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也有玩过这种游戏。要我们注意安全。
要是凛的爸爸也是个温柔的爸爸就好了。要是能陪凛玩就好了。
但是但是,能见识到小英璃许许多多帅气的一面,好棒。
今天,在箱根玩了好多好多。
果然春假好开心!
明天玩什么呢,你说呢,小英璃!



本帖最后由 混沌圣歌 于 2019-9-13 23:30 编辑


变态王子与不笑猫被学生胁迫这事儿是犯罪吗?5 特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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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相乐总
插图:ももこ
图源:最爱小梓
翻译:混沌圣歌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翻译组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悠月汉化组出品,未经同意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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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隐家之夜

初次见面,或者是又见面了,您好。我是大人气美少女作家筒隐星花。
虽然事出突然,您知道作家这种生物是无论何时都渴求新鲜的餐食的这件事吗?
对于作家而言,餐食是刺激创作欲的神秘之物而非其他。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什么没见过的东西的话,比如水之中火之内,那个人的西服底下!
就是这样,冲啊我家的晚饭!
我知道筒隐家拥有的土地的一角有古旧的民居。还有,沿着从主屋延伸出去的走廊前进,前方静静沉眠着一栋灰泥仓库。
那耸立于旧居之暗里的谜之建筑。小星花探测器确信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不愧是经年的作家,心灵和身体理所当然那么敏感。
趁着爸妈不在,赶紧闯进去看看吧!
时间,就决定是现在,下着雨的黑夜。背着塞着七个小星花秘密道具的帆布包,悄悄穿过后门蹑手蹑脚走到仓库前。
我试着摇了摇仓库的门,噢噢,没有上锁啊!
我开开心心地往两侧推开了沉重的大门后。
“——啊。”
黑暗之中浮现出了虚无的脸。啊,这下要死了呢。
完。

*

“我一直都有告诉你不可以做危险的事情对吧。”
正坐在仓库地上的我接受着说教。
妈妈她,感觉异常擅长让人正坐呢。因为长期经历了让某人正坐的交往的关系吗。我是不知道啦。
“小星花已经快是高中生了,应该要具备相应的判断力。我高中的时候可是品行端正大大方方穿着衣服走在外面的。”
“但是妈妈,你为了吓我,特意开了锁躲在仓库里面……”
我坚定地抗议。我已经是一名优秀的大人了,所以不会一直听从爸妈的话了。
“我认为把自己的年纪还有爱恶作剧的习惯放在一边不管可不好。”
“小星花需要绝食一周呢。”
“不是的不是的我最喜欢妈妈了。全都是我的错!”
筒隐家里,妈妈拥有绝对王权,政体用的是超独裁政府。我的民主推进运动一直都受到严酷的镇压。呜呜呜。
“真是的”,妈妈叹了口气后说道。
“我不是在这里等你,是在这里打扫。”
“虽然您这么说,不过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吧?”
没有接受妈妈的话的我看了看仓库。
有两层楼高的内部满眼是冰冷的墙壁。不管是架子上还是角落里都没有储存的东西,只有一个电灯泡孤零零地挂在半空中。
这里,什么都,没有。
“以前,要稍微热闹一些哦。”
妈妈望着墙壁,朦朦胧胧地眯起眼睛。
“仓库是祭祀神明大人的地方。那是守护着我们家族的,重要的祖先大人。”
“神明大人……那个,他现在去哪里了?”
“现在,他在天上静静守望着我们。”
“哈。”
无法接受。因为我之前从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关于祖灵的事情,应该会向身为筒隐家第一继承人的我仔细传授的……难道,这是妈妈捏造的?
之后该轮到那是个贪吃鬼,在仓库里吃薯片开神明大感谢祭的论调了。美少女作家小星花已经全部看穿了!
“唔,痛痛痛呀,不要扯我的脸啊呀——!”
“小星花真是,对母亲毫无敬意。这到底是像谁呢……”
妈妈有着光靠捏脸就能把我拎到半空中的超级技术。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生活才能练成这种技术的呢好可怕。
“你不知道,就说明日子过得安逸呢。”
妈妈劝诫似地说道,随后温柔地抚摸起了我的脑袋。
“正因为相信日子会过得安逸,神明大人才去天上了。就这样,被守护的一方,成为了守护人的一方。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哦。”
“哈……”
看着不明所以的我,妈妈不知为何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总而言之,这里已经不存在要去书写的故事了。你要书写的故事,应该在你自己生活的世界里发现。”
“呜呜?恩恩?那么,妈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空无一物的仓库里?”
“……今天是特别的。”
妈妈含糊其辞后困扰似地用两只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世上可争一二的伟大插画师出了画集……我觉得姑且也要打扫一下这里才行。毕竟,我的婚纱装是画集的封面,必须角角落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才行,恩恩……”
“诶,您在害羞些什么啊。”
完全不明白画集和仓库有什么关系。这个人偶尔会说奇怪的话。啊哈,她莫非是轻小说狂热分子?感觉涌起了一股亲切感呢。
“莫非,妈妈以前也要做作家?”
“不,我。”
“恩,我懂的。优秀的作家理解优秀的作家。妈妈以前应该也写过故事的!”
“啊,啊哇哇,我好不容易忘记这件事了,哈哇哇……”
妈妈一边叫着一边抱着自己的脑袋,缩成了一圈。虽然我不知道妈妈在创作过程中发生过怎样的黑历史,但是她的每个动作都好可爱啊。我的妈妈真是可怕。
“我知道了,这里就交给小星花了!”
我打开了背着的帆布包。从里面取出的,是贝雷帽,作业服和钢笔!
“看!小星花七道具其一!文豪换装套装~!”
“……为什么随身带着这些啊?啊,喂,小星花!?”
我无视妈妈的震惊眼神,扒下她身上的衣服。
强行换好衣服之后,两名美文豪诞生!
“真是强硬啊。到底是像谁啊。我真想看看你爸妈长什么样。”
“……能请您不要淡定地否定掉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吗?”
对我这个年纪的美少女来说这种妈妈玩笑很过分。虽然我已经习惯了。
“都换成这衣服了您已经逃不掉了。好了,妈妈,让我们好好聊聊吧。”
“好好聊聊……聊什么?”
“我要在我生活的世界,书写我的故事。但是,这里是妈妈的世界。请您好好讲一讲,您的故事,您的人生,还有您的恋爱历程。讲一讲我所不知道的,妈妈的故事。”
在我向前探出身子后,妈妈皱起了脸。
“真是……一个变态呢。”
“哪里是了!?”
“龙生龙凤生凤呢。就久违的,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接着,妈妈无奈似地笑了笑,静静地张开了嘴。
编织而出的话语,像少年的声音一般,高昂,柔和。

“若举办最佳泳装款式的票选活动,究竟怎么样的泳装最适合登上第一名的宝座呢?
关于这种永远存在人类心中的课题,你是不是或多或少也曾经想过呢?顺带一提,我每天都在想,而且超烦恼的——”(译注:此为《变态王子与不笑猫》的开篇词。)

——妈妈说出的,是宛如轮回一般永远持续下去的,一千零一夜的故事(筒隐家之夜)。(译注:筒隐家之夜为注音。)(译:所以,没什么问题了,星花就是月子的女儿。好的,想看月子在《被学生胁迫这事儿算是犯罪吗》系列里出场的各位,请打开本系列的第一卷。)



翻译备用楼2




你这叫五角。。。男主算一角啊




这边没有图源,请提供图源


更新序章,特典


更新第一章


更新第二章


更新第三第四章。
下集预告:
某教师雨中被学生亲吻,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缺失?星花、冬燕、夜弥,究竟谁取得了战争的最后胜利?面对责编的对策,天神又将作出如何的选择?哈士奇又是否能够极限翻盘?欲知后事如何,静待中秋分解。


全卷更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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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DFK6325 勳爵

2 年前 0 回復

Londaemon 伯爵
' 银馋子 发表于 2019-12-19 17:42 这个缩写是天使动漫嘛,我搜索了一下只有几贴漫画汉化,没有5卷epub啊 '


是啊
9.14的帖子,在地下魔宫里面,搜索的第二个

4 年前 0 回復

银馋子 子爵
' Londaemon 发表于 2019-12-19 02:34 ...TSDM上不已经有了吗 '


这个缩写是天使动漫嘛,我搜索了一下只有几贴漫画汉化,没有5卷epub啊

4 年前 0 回復

银馋子 子爵
' Londaemon 发表于 2019-12-19 02:34 ...TSDM上不已经有了吗 '


这个缩写是天使动漫嘛,我搜索了一下只有几贴漫画汉化,没有5卷epub啊

4 年前 0 回復

Londaemon 伯爵
' 银馋子 发表于 2019-12-16 09:07 请问我可以用贵组的翻译制作epub发到贴吧吗 '


...TSDM上不已经有了吗

4 年前 0 回復

银馋子 子爵
请问我可以用贵组的翻译制作epub发到贴吧吗

4 年前 0 回復

DanDan2019 王爵
真正的女主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刻,在那个不想察觉的时后,察觉到男主的那一丝丝情绪的变化。
话说翻译那句:这就是你欺负哈士奇宝宝的理由? 好men呀!真男人

4 年前 0 回復

66373193 伯爵
' 混沌圣歌 发表于 2019-7-27 00:29 序章 平家物语 人终有一死。骄奢者必不长久,恍如春之一梦。强盛者终将毁灭,宛若风中尘埃。——数百年前的 ... '


楼主大大辛苦了,加油(ง •̀_•́)ง,冲冲冲

4 年前 0 回復

a905457223 子爵
真的还是尖锐,好痛。相乐总真的是恶魔,在自嘲是哗众取宠的标题写能卖座的故事的同时还塞满了如此尖锐的东西,沉重的现实和残忍的对比啪啪的往脸上打,星花越可爱越善良我就感觉越胃疼
天神也是,不管愿不愿意为yaya去死,两边都足够残酷。偏偏星花还是个比真白更残忍的才能燃烧机,天神这‘连自己都能骗过去的生活方式’到底该怎么改变呢……
并且说句个人观点,我是觉得相乐总自身也是矛盾的,‘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和‘写卖座的东西’,他自己同样受困于这两者之间。变猫在如今看来是非常高开低走的,第一卷有多么惊艳后期对比就有多残忍(这里单纯说销量)。轻小说界的王子在刚出道的时候整一个就是星花,这天马行空的行文和变态主角和剧情,在当时的业界的的确确就是个一颗太阳啊……但最后是坚持写卖座的内容呢,还是写自己想写的尖锐的东西呢……然后如今,这个系列的销量也处于比较让人担心的水平……轻小说界的王子,到底会选择什么样的道路,又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呢……诶……

4 年前 0 回復

ccxwater 公爵
我猜老师会放弃当作家,毕竟loli控

4 年前 0 回復

Born 侯爵
这出书速度可还行,感觉元旦前能看到第六卷~

5 年前 0 回復

mxf62588019 伯爵
大佬辛苦了

5 年前 0 回復

zzq036 伯爵
完结撒花! 相乐总一如既往在故事里面塞比较尖锐的东西……另外我上次站小豆梓,这次站冬燕,怎么感觉又不行hhh

5 年前 0 回復

zxh1001 勳爵
大佬辛苦了

5 年前 0 回復

shotingsonic 子爵
感谢翻译,期待下一卷!

5 年前 0 回復

linz1567 子爵
凡人总是摇摆不定的!我站夜天神(本卷限定)

5 年前 0 回復

woshi19991216 平民
感谢大佬的翻译!!

5 年前 0 回復

13634021485 王爵
同是凡人的苦恼,希望终有一日夜弥天神扬眉吐气

5 年前 0 回復

q1q2q3q3 子爵
翻译辛苦了

5 年前 0 回復

kongAchaos 勳爵
感谢大佬翻译

5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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