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秋田祯信]魔术士奥芬·无谋篇③ 你到底是什么鬼!?[第03巻]

本帖最后由 riizin 于 2019-9-13 20:32 编辑

这个小说的搞笑模式——
奥芬是一个标准的吐槽角色,在他周围的所有人都是装呆角色。情节的推进实际上是一个无限循环:装呆→吐槽→装呆→吐槽装呆→吐槽……
吐槽的手段并不是只有语言,光之白刃的大爆炸当然也是吐槽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当然总被安排在结尾,属于“压轴吐槽”。
这和日本的搞笑艺人文化非常近似,使用激烈的动作和语言进行吐槽已经是日式搞笑的一种枷锁了。其夸张程度给人一种表演作秀之感,就好像是在看小品一样。我觉得除了这样的直线搞笑模式,还应该有更多的可能性才对。
说笑,说笑。这一本的爆笑程度,我打赌绝对是目前之最。

 魔术士奥芬·无谋篇③ 你到底是什么鬼!?
 作者:秋田祯信
 插图:草河游也
  翻译:riik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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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见面,我叫波妮。因为一些原因,我来到了这条街上,却遇到了一位迷人的男性。他的名字就叫奥呜哇……”
  “哎呀,怎么了波妮小姐?我看你肩膀似乎有点僵硬,所以就轻轻敲了敲你的脖颈子……没办法,为了继承主人的遗志,下面就由我来,把那个黑魔术士抹杀掉!哦哦,魔术士大人,来得正是时候——”
  “烦不烦人啊!如果你们再要继续破坏我的和平生活的话,那就给我做好觉悟!”
  面对新出现的对手(?),奥芬的生活正向着破灭加速前进。豪华碎大石幻想物语第三弹!收录原创作品「纯情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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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录

    你到底是什么鬼!?
    不要什么事都找上我!
    说实话你太烦了!
    你叫我怎么办!?
    再装下去就不好玩了!   
    纯情篇 找匹马来踢死你算了!
    后记






“君士坦斯小姐现在归我了!”
吉斯高声大笑着逃跑了。



“……你们怎么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使基利朗谢洛身体僵直。













本帖最后由 riizin 于 2019-8-6 18:18 编辑



                      你到底是什么鬼!?

  呼——这位女性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从她薄薄的嘴唇里漏出来,贴在她脸上的一根栗色的发丝受到影响,微微地摇晃,接着茶杯里漂浮的小花瓣也在轻轻晃动。
  她现在……在自己的房间里。
  冬日的暖阳静悄悄地照进宽敞的室内,她靠窗坐在椅子里,小茶桌上放着一只白色的茶杯。她身穿白色礼服,面带愁绪,眼神半闭,双臂又细又白——
  就是这样的一位少女。
  年芳十八、九——她慢慢地拿起放在茶杯旁的摇铃,轻轻摇晃。铃铃……金色的钟声静静地回荡在周围。
  不消多久,房间的门开了。一位在门外等候的管家模样的男人走进来,行了一礼。他一头银色的大背头,大约二十岁左右,体格不俗,由于那安静稳健的举止,使他并不招眼。
  男人没有走进房间,说道:“有何吩咐?”
  “是的。”她没有看那个男人,用细细的嗓音说,“我读过报告了,吉斯”
  “是……”名叫吉斯的男人简洁地应了一声。
  她也简单地做了一下回应,继续说:“是不是,有人来碍事……”
  “…………”吉斯没有回答。
  她抬起脸,第一次把视线转向他:“没办法不管啊。”
  “是……”
  “有什么需要的,吉斯?”
  面对她的问题,吉斯非常沉着,也非常迅速地回答:“一点点……现金。”
  “?”她的脸上出现讶异,“……我知道了。你怎么想就怎么做,什么样的手段都可以……”

  她微微用力地用手指握住茶杯,说道:“想尽办法也要把那娘们儿给我宰掉!”

  “……你在组装什么啊,奥芬?”
  听到有人喊他,奥芬回过头来。这是一个眼神玩世不恭,或者说眼神不像善类的二十岁左右的男人。一身黑的打扮,胸前的龙形纹章吊饰证明他是一个稍具实力的黑魔术士。
  问话的是一位身穿制服的黑发女人。在他们常去的旅店食堂里,她坐在椅子上瞅着奥芬摆弄着木框一样的东西。
  奥芬看着她的脸说:“道具。”
  还是早上,旅店的食堂还没有开始准备,除了他们以外就没有人了。
  她问道:“……道具?”
  “对。”
  他继续手上的活——木框约有一米高,被组装成一个立方体。框子内装进了一些弹簧和金属制的轴承,看上去非常的夸张,却也和小学生的美劳作业差不多。
  在她的眼里似乎属于后者。
  “你用这个打算做什么?”
  “这个嘛……喂,柯姬,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奥芬没有停下手上的活,抬头看了看这名叫柯姬的女人。
  柯姬不屑地挺直了胸说:“别把我当傻瓜,我一看就知道了。”
  “是么。”
  “无车轮木制自行车。”
  “那种玩意能派什么用场啊……”
  奥芬说着将脚下的『无车轮木制自行车(暂称)』拿起来,左手在头巾上擦了擦,把那个木架扔在柯姬手里。
  她特别检查了一下衣服,可别沾了胶水啥的。
  “……这是什么,还挺重的。”
  “太轻的话就没有威力了。”
  “……哎?”
  “不不,这个你不用管。保持这个姿势帮我撑一下。”奥芬说完钻进了木架下面,用一个大型螺丝将弹簧做了固定。
  柯姬的本名叫君士坦斯。她从上面通过木框的中空部分瞅着奥芬,说:“威力,这难道是武器?”
  “算是吧。”
  “…………”君士坦斯的目光不那么热情了,“你又在想什么给人添麻烦的鬼把戏?”
  “『又』这个字说得真难听……随便你吧,这虽说是武器,但没有杀伤力……根本没那么厉害。”
  “……怎么看都很可疑。”
  “那要不要来个眼见为实?现在已经完工了。”奥芬说着从君士坦斯手里把木架拿过来,握住侧面类似把手的东西咯吱咯吱地转起来,架子中装设在轴承上的弹簧开始变得越来越紧。
  吱得一声,弹簧已经到达极限位置,奥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握在手心大小的铁球,装填在轴承里。轴承本身被弹簧拉扯,已经收缩在木架子里。
  “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啊。”
  奥芬对君士坦斯的评价表示认可,说道:“我把它命名为艾特凯因先生一号。”
  “是么……唉?什么玩意?”君士坦斯问。
  奥芬给了她一块砖头:“把这个,像这样……对。就像这样拿着。”
  君士坦斯摆出捏着砖头的造型后,奥芬从椅子上站起来,后退了几步。
  接着,他把手放在名叫艾特凯因先生一号的木架子上,摆好姿势说:“别动……艾特凯因先生,发射!”
  他按下发射器。
  一瞬间——
  磅地一下!收紧的弹簧一个抖动,将铁球射飞出去。产生的后座力把他的手都震开了!
  咚啪——
  奥芬看到了君士坦斯应声摔倒的瞬间。
  哒、哒、哒……铁球在地板上滚动。
  “奇怪了……?”奥芬纳闷起来,看了看艾特凯因先生,“比我想的还要有威力……”
  “你都在想啥啊——”君士坦斯抓住身旁的桌子站起来,一脸盛怒……
  她拾起脚边碎裂的砖头,扔在奥芬眼前说:“开什么玩笑!为什么砖头会碎掉!这不是杀伤性武器是什么!”
  奥芬顾不上去管桌上的艾特凯因先生,解释说:“别,别这么生气……反正也没受伤……”
  “没受伤是没错,但是刚才那一跤把我的高跟鞋跌坏了!还有,万一没有瞄准好,那我不就遭大殃了!看你使用道具,还以为你有点动物的脑子,结果还是扯淡!你只要演好以前的肉弹角色就行了!”
  “你这家伙,稍微占了点上风就吊起来了!”奥芬啪地一拍桌子,回敬她:“像我这样懂得克制的智慧型人类,从来不会直接自己动手!”
  “那你做出那种失败的杀戮兵器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给我等一下!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可不认为艾特凯因先生是失败作品!”
  “做出的东西和既定的内容不一样,那就叫失败作品!你忘了你说的话了?比想的还要有威力啥的!”
  “我的意思是大威力对小威力有兼容!”
  “你什么时候那样说了!”
  “…………”在强劲的语言攻势下,奥芬一时没有说话。他们两个瞪着大小眼对视了一会儿,他想了想说:“……那就是,大规模的破坏可以兼容小规模的破坏,这样可以吧。”
  “谁跟你扯这个问题了……”
  这时——
  对外挂着『准备中』门牌的大门被轻轻地推开。入口处冒出一张脸,头发很蓬乱——
  这是身高一百三十厘米左右的「地人」。披着毛皮斗篷,戴着瓶底一样厚的眼睛。
  看他跑进店里来,奥芬迅速摆出战斗姿势,警惕地看看周围:“是多进吗……你那个饭桶哥哥也来了?”
  他一边咻、咻地打出轻拳,继续说:“你们竟然会自己找上门来,胆子不小啊——把钱还上还好说,没钱的话,就让你尝尝刚刚完成的究极兵器艾特凯因先生的厉害。”
  “明明是失败作品好不好……”君士坦斯的话被他无视了
  多进并没有在意这些,他直直地走到奥芬跟前。
  “哥哥今天不在……”他说道,“不过,关于这个事想找你商量一下——咦?”
  他见奥芬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他,就问:“怎么了?像抽了魂一样。”
  “我还能说什么呢……”奥芬放下战斗姿势,慌张地两手颤抖,“你竟然……会不顾博鲁坎,自己单独行动,简直是天下奇闻!”
  “对呀!”君士坦斯也加入进来说,“我一直以为,你们两个是一套的呢!”
  “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一个东西啊!可恶,竟然骗我!”
  “…………”多进的脸都变色了,“我其实也并没有……”
  奥芬对他低声说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发言:“就像一匹马,脑袋离开身体飞上了天,太恐怖了!一个物体是不能分开行动的!不要搞得好像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似的!”
  “是啊是啊!这样还要分两次碰见你们,太麻烦了!”
  “……那我回去好好地思考一下人生吧……”多进回头欲走。
  奥芬表示赞同:“那就好。”
  “那么,还钱的话题就下次再说吧——”
  “站住!”奥芬唰地一下,绕到多进的前面,“你觉得这样好吗,多进!你是一个拥有独立思考的人类不是吗!?谁都会有追求自由的意识!谁都有权利去使用它!被那样的恶毒警察官不分青红皂白地评价,你难道不觉得憋屈吗!”
  “啊!太过分了!怎么把我说得那么坏!”
  “也无所谓啦……我也不是今天才认识你们……”
  看见多进那种厌倦人生一样的表情,奥芬没有表示出半点消极,一脸真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别这样说,老是这样可不行啊。”
  “…………”多进叹了一口气说,“哥哥他,有点怪。”
  “他平常就很怪啊。”
  “将来肯定也很怪啦。”
  听到他们这样的回答,多进不由后退了几步,他努力提起精神说:“不,我是说……哥哥他,突然变成大款了。”

  凭借双眼能看见天空中吹过的风吗?肯定,能够看见吧……
  在一座能够仰望蓝天的咖啡亭里,他把手肘支在摆放了小点心的桌子上,如此思考着。
  都说天空会跟随自己的内心变化出各种颜色,那然后呢,肯定是吹过的风又把天空的颜色涂成了原来的样子。
  “我也变得感物伤怀了……看来是时候要回故乡看一看……”
  博鲁坎的眼神虚无缥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冷掉的黑咖啡。
  突然——
  “你先照照镜子再他妈的感怀吧啊啊啊!”
  一个铁球把博鲁坎坐的桌子击得粉碎。
  “呜哦哦哦!?”腰里插着一把剑的地人博鲁坎一声惨叫,从椅子上摔下来。
  “我听说你小子混得不错嘛……嗯嗯?”奥芬又装上一发炮弹,向前挺近。不知为何他戴着一副凶相毕露的墨镜,肩上扛着艾特凯因先生,一步步逼近坐在地上的博鲁坎。
  他瞥了一眼被打碎的桌子下那些吃剩的东西,说:“呵呵……好久不见,竟然吃上这么高级的东西了。”

  “……不就是那种最便宜的小点心么……”站在后面的君士坦斯有点无语。
  奥芬掉过头来说:“你可知!我最近都在吃什么!除了盐就是白砂糖啊!”
  “那不叫吃,应该叫舔才对吧……”被柯姬拽着手的多进说。
  奥芬无视他们,再次面对博鲁坎。他把墨镜一摘,指着还坐在地上的博鲁坎说:“总·而·言·之!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但你小子翅膀硬了啊!?等了那么久的欠款和利息,不可能还不起了吧!”
  但是——
  “……哼、哼、哼……”博鲁坎发出得意的笑声。他突然站起来,像是要把之前所受的郁愤全部爆发出来似的喊道,“真是个悲剧的男人啊,你这高利贷魔术士!”
  “什——什么!?”
  “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陷阱了吗,你的大脑迟钝得和两栖类有一拼啊!”博鲁坎将毛皮斗篷一掀,举起一个三明治,这块点心是他不知何时从翻倒的桌子下面挖掘出来的,“就在今天!玛斯马图利亚的斗犬,不屈的斗士波鲁卡诺·博鲁坎大爷,会亲自用凸透镜偷看死你!”
  “你说什么,不要在这用你的笨狸子嘴大放厥词!”他见博鲁坎手拿三明治对着脸扇来扇去,三明治里的鱼肉也已经馊掉了,遂凑上去说,“和你说话简直是在浪费时间、浪费氧气、浪费词藻!反正最后结局都一样,下次麻烦自觉点,一出场就自己把自己烤焦算了!”
  “哼——至今为止那些儿戏,你真的就以为已经打倒本大爷了吗?”
  “你再说一遍!”奥芬面露凶相,但博鲁坎却还是一贯的态度。
  “你还听不懂吗……我玛斯马图利亚的斗犬手上,已经掌握了凌驾于你之上的究极力量……”他把横着把三明治一挥,“我很清楚你那一身的铜臭味!我依靠手上的力量获得的莫大财富,对你而言是致命的吸引力。一听到我挥金如土的消息,你肯定是毫无防备地出现!正如我所料,你已经踏入陷阱之中了……”
  “你在瞎扯什么东西!”奥芬说着举起艾特凯因先生,“说了一堆废话!凭你那漏水的大脑能想出什么陷阱,在我究极的不用啰嗦调解装置‘艾特凯因先生一号’的威力面前被轰成渣吧!”
  “不用啰嗦调解装置……?”君士坦斯又诧异地问了一句。
  多进说道:“也就是……『总而言之简单暴力地让你嗝屁做好觉悟吧兵器』的意思吗?”
  “不要用这种说法!”奥芬转向多进,当然,艾特凯因先生的枪口也随之对准他。
  “别冲着我呀……”
  “别废话!我看你很可疑啊,按照刚才的那些话来看,你不就是这个笨狸子的手下吗,是你小子把老子引到这儿来的?”
  “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哥哥平时都在盘算什么东西,我才不会去管这种无聊事呢。”
  “要说得这么直白么……”君士坦斯说。
  多进有些在意地说:“……能不能,别把那个危险物品对着我呢。”他脸色不安地指了指艾特凯因先生。
  奥芬哈、哈地笑了两声:“哪有什么危险。这是我专门为了博鲁坎做的充满了爱的皮鞭罢了。”
  “但刚才不是把桌子都打碎了吗……”
  “哈、哈、哈、哈。”奥芬先不明就里地笑了几声,“没问题。不管结果如何,我是本着安全第一来设计的。”
  “我真希望你把结果也管一管……你刚才说安全第一,具体来说是什么意思?”
  “在制作的时候,为了防止吸入太多胶水的挥发剂感到恶心,我打开了窗子;绝对不会把手指放在面朝手工刀刀刃的地方。还有,在整理设计图时我也使用了回形针防止扎手。”
  “……这都是在考虑你自己的安全吧……?”
  “我还在这里签了一行字,『让我们祈祷和平』。”
  “呃,你这份制作者的爱我是充分理解了……啊!”多进声调变了,“哥哥他!”
  “什么!?”他回过头。
  博鲁坎不知何时爬到别的桌子上,拔出剑摆出一个威武雄壮之姿,大声喊道:“出来吧!我的仆人,究极斗士一号!”
  “什么!”奥芬慌乱地朝四周看去,他真的请来了帮手?没有一万,只有万一,说不定还真的有。
  博鲁坎站在桌子上哄然大笑:“哇、哈、哈啊!你这赢了几次就洋洋得意手舞足蹈的可悲的高利贷!今天可算是认栽了,看我直接拿茶壶给你喝水喝死你!”
  “混蛋……!”奥芬低声咒骂,警惕地采取防范——就这样等着——一直等着……

  就这样经过了十五分钟。
  “…………”奥芬额头上淌下一道汗水,一动不动。和他对视的博鲁坎在时间上渐渐失势,开始左瞟右看。
  他发现君士斯坦和多进坐在远远的一张桌里,点了咖啡在看好戏。
  店里的女服务员径直走到博鲁坎旁边,说:“这位客人,麻烦您别站在桌子上,会给周围的客人添麻烦……”
  “……是吗……”博鲁坎慢吞吞地从桌子上下来。女服务员像是唯恐避之不及似的,赶紧跑回店里去了。
  博鲁坎就这样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45度角望天,说道:“这究竟是人性的丑恶……还是世间的无情呢……”
  “…………?”看着突然开启独白模式的博鲁坎,奥芬挑起了眉头。
  博鲁坎叹了一口气说:“那个叛徒到底拿了别人多少钱呢……”
  “废话这么多,根本没人来帮你啊啊啊!”奥芬叫着按下了艾特凯因先生的发射钮,博鲁坎的桌子再次被炸得粉碎。
  “噢噢噢噢噢噢!?”博鲁坎惨叫着被炸飞,奥芬用目光锁定他,再次在艾特凯因先生里装填了下一发弹药。栽倒在地上的博鲁坎朝他举起手说,“再——再等一下,魔术士!一定,一定会来的,再多等一会儿好不好!”
  “谁要再等啊,白痴!”下一瞬间,铁球与博鲁坎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
  “结束了……所有的都结束了……”奥芬看着博鲁坎满脸挂彩地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句感概。
  君士坦斯一行人在后面小声议论着。
  “那绝对是死定了……”
  “肯定还是死不了啦……”
  随他们怎么说吧。
  奥芬大步流星地走到博鲁坎旁边,拽起他的毛皮斗篷,左右摇晃已经翻了白眼的地人:“快点!你现在肯定有钱可还!一个子不剩地拿出来,快点!”
  “呀—!有强盗!”博鲁坎突然睁开眼喊了起来,奥芬正要制止,突然感到一股杀气——
  “————!”
  “真要不得呀。”
  这句悠闲的语气,使奥芬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危机,他连忙举起博鲁坎挡在自己头上,一般来说这样就能降低很大程度的险情。
  砰咚……
  通过地人的身体传来一股震动,看来下手不轻。
  “…………?”奥芬一脸紧张地偷看了一下前方,发现砍进博鲁坎脑袋里的是一把很钝、但很厚的斧头刀刃。

  “哦哦哦哦哦哦!?”奥芬吓得惊叫一声,像见了瘟神一样把不省人事的博鲁坎扔开了——
  不知何时,旁边出现了一个手持巨斧的男人。
  “什——什么鬼啊你这是!吓死人了!”
  但是这个男人对奥芬的叫嚷视若无睹。
  “真要不得呀。”他单手拿着巨斧,像拿着一朵花束般把玩着,继续说,“我难得结交了一位新的友人,却碰上了强盗来谋财害命。”
  男人表情非常认真——面容端正,脸上毫无动摇的神色。银发的大背头一丝不乱,体态质朴,却穿着上等的燕尾服。年龄和奥芬差不多,但从举止上来看要成熟很多。
  “你开什么玩笑!”奥芬一转脸,抓着突然现身的男人的胸口说,“突然用斧头砍人,到底是想干什么!我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那个……”远处的多进说,“哥哥他,好像动脉在流血——”君士坦斯和他一起照顾全是血的博鲁坎。
  “还好没受伤!”奥芬抓着男人不放,“可是心理造成的恐惧就没那么好办了!你知道精神损失费吗!”
  “当然知道。”男人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他手上有了一个小动作,奥芬没有放过——
  啪!——
  从死角挥舞而来的斧头,被奥芬用艾特凯因先生挡住,两者一时保持僵持……
  男人面目表情地加大握住斧头的力度,把脸凑近了说:“要不得呀,竟然要谋财害命。”
  “混账家伙~……”奥芬从斧刃下抽出身子,朝后退了退。
  他指着那男人说:“想转移话题也不行!现在说的是精神损失费,不是那个翘辫子的笨狸子!”
  “可能是吧……”男人闭上眼睛,低下脸陷入思索,“啊啊。当我闭上双眼,与逝去的友人一起鉴证友情的那些日子就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在心头,又转瞬即逝……”
  “……不好意思他还没死……”多进说,当然男人没有理他。
  他用纤细的手指按住眼睑,说:“或许不应该感到悲伤。都说悲叹人的死亡属于愚蠢之举,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幸存下来的人而言,难道就连互相安慰也不行吗……”
  咚,他扔下斧子,朝这里走来。
  “啊啊,不知名的黑衣人啊,既然在我们的记忆中都保存了故去友人的回忆,就让我们停止争斗吧——”说着他伸出右手,示意对方握手。但是奥芬迅速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的右手中反射出小刀的寒光。
  他抬起丝毫见不到泪痕的脸,还是装成非常认真的神情说:“要不得呀,竟然谋财害命。”
  “我说你啊……”
  “行了行了!你们够了没有!”奥芬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喊。虽然面前的男人太过危险不能回头,他感觉出是君士坦斯大步向他们走来。她的高跟鞋断了,走起来有点不安稳。
  她把胳膊伸进奥芬和那男人之间说:“奥芬!那个地人真的要死翘翘了!还有你!突然拿起斧子攻击别人,就算是这样的人,用斧头也不太好吧!”
  “你什么意思啊……”奥芬垂下眼睛问道,君士坦斯没有理会。
  她一下抓住男人的手腕说:“我是派遣警察官君士坦斯·玛姬。依照情况可能会逮捕——欸?”
  君士坦斯突然脸色突变,连呼吸都停了——
  “你是——吉斯!?”
  “恭喜答对了。”这位被君士坦斯称作吉斯的男人,还是一脸不变的认真表情,甩开她的手。
  “呵——既然身份暴露了,就没办法了……”他把手上的刀随意地朝后一扔。
  与此同时,博鲁坎清醒过来了:“啊—!帮手!你终于来了!”
  吉斯毫不理会他,继续说:“本来是想以地人的帮手身份突然登场,好好料理你的……”
  “明明是你迟到。”多进说。即使如此他也毫不在意。
  吉斯优雅地甩了甩胳膊,说:“对,我就是〈海角楼阁〉的吉斯·罗亚尔!”
  “〈海角楼阁〉……?”奥芬非常诧异,他连听都没听过。
  身边的君士坦斯表情奇怪地说:“那是管家育成学校里的名校。”
  “管家……哎?”奥芬眉毛挤成一团,搞不清这到底咋回事。
  君士坦斯没有再做多解释,她从制服口袋里掏出惯用的飞镖。
  她把飞镖对准吉斯,说:“你既然在这里,应该是那个女人派来的吧!?”
  “那是当然,为主人办事是管家的义务——”
  “那你就快点把我的话转告给她!我绝对不会认输的!”
  “先别急,主人也有话要转达给你——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不好意思……”奥芬被现场的气势震慑,虚虚地伸出手,结果被她的肩膀顶了回去。
  君士坦斯连理都没理他,继续说:“先说好,那东西是我先预约的!不要现在了才跑过来跟我抢这抢那——”
  “这种事情还要排先来后到属于愚昧之举,这是主人想让我给你带的话——”
  “不好意思……”
  “什么叫愚昧之举!她这人总是——”
  “我说,柯姬——”
  “这样的话,只有请你直接去和主人见面了——”
  “为什么是我去找她!应该她提着水果来见我才对吧!”
  “烦不烦啊啊啊啊啊!”奥芬大叫一声,从背后给了君士坦斯一脚回旋踢。
  “咿啊啊啊!”君士坦斯一声惨叫栽倒在地。
  奥芬将装填好的艾特凯因先生对准她,说道:“不好意思,我搞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那你就可以踢人家吗!”君士坦斯抱着头,非常气愤。
  “呼——”吉斯轻轻地出了一口气,说道,“你还真是找到了挺靠谱的伙伴啊,跟情报里说的一样。”
  他轻轻咬了咬袖子上的扣子,开始向后退去,说:“但是请不要忘记,君士坦斯小姐。我的主人波妮小姐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只要主人不会放弃,那我也,不会有任何退让。”
  哇哈哈哈哈哈!他大声笑着,转身跑掉了,边泡边说:“坚持到最后的人就是胜利者!那才是所谓的对决!我不会就此一去不回!我还会回来!到那时为止,还请勇敢地战斗下去吧——!”
  “…………”
  所有人看着他越跑越远,表情都有些呆滞。多进小声地来了句:“……逃跑了……”
  奥芬才反应过来,赶忙叫道:“给我站住啊啊啊啊!”
  同时按响了艾特凯因先生——
  虽然跑远了,但是面对飞速轰鸣而来的铁球,以吉斯来说应该是无法躲避的。
  吉斯原地站住,伸出双手,大声喊道:“防御罩!”
  瞬间,身穿燕尾服的管家眼前出现了闪烁的光壁,一下子就将铁球挡了下来。
  “什么——!”奥芬大吃一惊,不由得把艾特凯因先生掉在了地上,“竟然是——魔术!?”
  “哈—哈、哈啊!”吉斯发出更大的笑声,“为了主人,区区魔术有何难度!”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奥芬嚎叫着。
  “呵——”吉斯露出优雅地笑容,“只要是为了主人,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那才是真正的管家!培养真正管家的〈海角楼阁〉!和过时的〈牙之塔〉根本连比较都谈不上,魔术士!”
  耍了一阵嘴炮后,他继续逃跑了……
  “一个在管家育成学校里上过学的魔术士为什么会这么洋洋得意……”奥芬发泄地说着,目送吉斯逃走了,“那家伙……到底什么情况……”此时敌人已经飞毛腿一般跑进了别的巷子里。
  博鲁坎不知何时走到他旁边。
  “总而言之——”他紧紧握住拳头,断言道,“我们从迷之管家的威胁中解放出来了。”
  “你他妈和那家伙是一伙儿的好不好!”奥芬泄愤似的大喝一声,带出一道光热波,把博鲁坎打飞到了很远很远——

  “……这么说,失败了吗?”她的口气很冷淡,不过吉斯是清楚的,她是个严厉的主人,但绝不是一个无能的主人。
  只要是有理由的失败,她不会加以责备。所以吉斯开始汇报,还是站在她的房间入口,不会踏进房内一步。
  “我的计划基本上就要成功了。”他一脸认真,“但是情报里所说的那个黑魔术士——不是一般的对手。我已经把他逼到了最后地步,但是遭到了意外的抵抗,不得已把他放跑了。”
  “是吗。”她说着合上膝盖上的书,“这是你的报告,应该不会假。”
  “是的。”
  她有些在意地歪歪头,说:“你应该……没有想放弃的念头吧?”
  “除非是您下令辞掉我——”吉斯行了一礼,“或者,是您命令我去死,我都将会永远服从您。”
  “很好。”她说着,似乎还微微地笑了一下,这些作为他的报酬,已经足够。
  “退下吧。”
  遵照她的命令,他关上房门,抬起脸。波妮——我的主人,波妮。
  他做了一件平时不会做,或者说至今为止一次都没做过的事,那就是站在门口,侧耳倾听。过了一会儿,从房间里传出她的声音——
  “君士坦斯——”她怒气未消,声音颤抖,“别以为我会就这样放弃!”
  听到这句话后——
  吉斯顺着走廊离开了。




本帖最后由 riizin 于 2019-9-13 23:41 编辑




                      不要什么事都找上我!

  “YOHO!初次见面——这位不认识的,穿黑衣的人哟!”
  突然有人在身后喊自己的名字,奥芬半睁着眼回过头。他黑发黑眸,年龄二十岁左右,眼神犀利,确实穿着一身黑装。
  “…………”他神情疲惫,尽最大努力朝身后呼喊自己姓名的人投去厌恶的视线。
  可那个男人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惊吓,说:“哇—哦!你的皮革衫好好漂亮哦!偶是一位很稀饭黑色上衣的银行员,这身衣服,可以让偶摸一下下吗?”
  这个人头戴三角帽,脸上是自带假鼻子的眼镜、白色假胡子,身穿红色和黄色斑马纹的燕尾服,外衣里面穿的是金丝线衬衫。最后是脚尖朝后翘起来的白色长靴……
  从头看到脚,简直让人感觉头晕目眩。
  奥芬没有看漏对方伸过来的右手,就在他快要碰到自己肩膀时,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半睁着眼仔细一看,对方的手里握着一瓶开了封的小瓶子。瓶身上贴着蓝色的标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强盐酸』。
  现在是大白天的人行道,两个穿着如此显眼的人,彼此抓着胳膊对视着,很是惹人眼球。
  “你这是几个意思……吉斯……?”奥芬用尽全力控制住对方暗暗使出的力量问道。
  吉斯在假胡子下露出笑容:“哎呀呀,真不愧是黑魔术士……和一般人不一样的呐。”
  “……快停止你这种说话方式。”
  吉斯继续纠缠他,不过语调倒是变回来了——
  “呵——”他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摆出无意义的耍帅模样后退几步。但就算再怎么装模作样,首先这身行头就很难看。
  “是我太小看你了。看来正面进攻是无法打倒你的。”
  “刚才那个算是正面进攻!?”奥芬叫道。
  吉斯没有任何反应,他退后一步说:“但是,我的进攻早就已经开始了,黑魔术士!从早上开始,你面对我多次出人意表的变装,一次都没有察觉!”
  “鬼才会管你啊!”奥芬大喊,他稍稍有些在意周围人的目光。
  吉斯根本不听他说话,自顾自地说:“下一次,我将会使出决定性的手段!你将会感受到至今未从从未体验过的焦躁和恐惧!疑神疑鬼!”
  “我靠……放着你这种家伙不管,柯姬到底干吗去了……”奥芬抱着头,懊恼地叹了口气——

  “——就是这么回事。”
  奥芬坐在常去的旅店里,说完了整件事情。
  桌子对面的制服女生——君士坦斯冷冷地哦了一声:“真是一场灾难。”
  “这灾难的源头全是你吧!”奥芬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君士坦斯没有被他那凄厉的视线所压倒,用叉子搅了搅眼前的意面,说:“吉斯那家伙,可能误以为你是我的保镖啥的吧,所以他第一个瞄准的就是你了啦。”
  “也就是说等到我被整成神经病挂掉为止,你都毫发无伤是吗,柯姬?”奥芬讽刺地说,“光今天早上就八回了——那混蛋,一会儿变成小熊玩偶,一会儿又变成邮筒,最过分的一个是把眼睛周围涂黑就跟过来了,托那个变态的福,街上的人都以为我和那家伙是一路的!”
  “这个菠菜意面真好吃啊。要不要下次做给你尝尝?”
  “听我说话好不好啊啊啊!”他一拳砸在桌子上。
  君士坦斯被吓了一跳,看着他说:“你生什么气呀。”
  “你还问我。”奥芬说着咳嗽了一声,“说到底那个叫吉斯的家伙,和你从前就认识吗?”
  面对冷静的提问,君士坦斯有些脸色难看地重新坐正,回答说:“他是波妮的管家。”
  “波妮?”奥芬问。
  君士坦斯不高兴地说:“对。波妮……总有一天,我一定要亲手宰掉她。”
  她做出少有的认真表情。奥芬感觉出气势不凡,看着她说:“是有……什么渊源?”
  她点点头:“没错,有好些年了。我会成为派遣警察官,也是这个原因……”
  “…………”
  君士坦斯把头伏下来,似乎陷入了思索。她的表情中有决绝,也有苦恼——不知是在追寻回忆,还是正被回忆所烦恼。
  她突然抬起头,简单地说了句:“就是这样,至于吉斯你自己想想办法吧。”
  “给我等等!”奥芬没放过她这句话,“你是想把难缠的推给我,自己拣便宜吗!?”
  “这样不好喔,奥芬。老是揭人短处。”君士坦斯搅拌着盘子里的意面,口气轻佻。
  奥芬靠着桌子站起来,把身子靠近她说:“你·这·个·人·啊~”
  “我对吉斯真的很没辙啊——他为了波妮,无论是什么手段、目的、结果、影响,统统都不管的。”
  “那你更不能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推给别人不管!”
  “你知道个屁!那个人就因为波妮的一道命令,把我存了两个月奖金才订好的晚礼服拿去和老爸的内裤一起扔在洗衣机里!那种人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打赢啦!”
  “你这是按什么基准判断出是我啊!”
  “当然是腹黑程度了!”君士坦斯脱口而出,还站起来把椅子踢飞,继续说,“难得人家那么看好你,还要怎样!区区一个小熊玩偶就把你逼疯了?就算被当成了变态,受到这个和谐社会的各种铲除,这对你而言不就是家常便饭吗!?”
  “那我宁愿被兴趣是用死人做背心的杀人魔追杀!”
  “你这叫什么话!根本不考虑那些被杀掉然后做成背心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情!”
  “是啊。刚刚那句发言我也认为比较欠考虑。”
  “————!?”
  他们被突然插进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只见桌子旁边竟站着一个银色大背头男人。
  “吉斯!”
  “什么时候在的!”
  奥芬和君士坦斯异口同声地叫道。
  吉斯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说:“考虑不周全的人是无法带给家人幸福的,黑魔术士。有一种落叶一直埋到脖子的状态下进行冥想的生态游戏,我推荐你去试试……”
  “你管得着吗!”
  “是啊是啊!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治好这个人的神经大条,那大家也不会活得这么累了!”她接话接得很快。
  奥芬对她这句话多少有些不释然,但没去管她,转而和吉斯对视。吉斯身穿没有一丝褶皱的燕尾服,发型也是一丝不乱,表情悠闲地看着他。
  奥芬指着他说:“说话不要偏离正题!我始终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吉斯!你要惹麻烦拜托去找当事人!不要把我卷进来!”
  “我也同样非常地烦恼。”吉斯伸出手示意握手,“既然意见一致,那我们就是同志了,这样的话一切都能圆满解决。”
  “那我岂不是和你同类了吗!”奥芬叫着把吉斯的手拍到一边去了,同时从他手里掉出了一个东西,剃头刀。
  “你……”奥芬面色铁青,一把抓住吉斯的胸口。
  这位管家根本不为所动,一脸冷淡地说:“真不幸,希望建立友谊的愿望就这样泡汤了……”
  “你是认真的吗……”一旁的君士坦斯说。
  “但是我还留了一手!”说着他一转身,从奥芬身旁晃了过去,飞速地逼近君士坦斯。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
  吉斯把惨叫的君士坦斯一把扛在了肩膀上。
  “哈—哈、哈、哈!”他大笑着一溜烟逃跑了,椅子被踢得东倒西歪,“我胜利了。黑魔术士!君士坦斯小姐现在归我了!”
  正在奥芬想着,从背后给你来一发魔术不就行了吗的时候——
  磅!一阵关门的声音,吉斯已经跑出了旅馆。
  “…………”
  一个人被留下来的奥芬抓抓头发,低头一看,在他脚边有一本兔子形状的记事簿,显然是君士坦斯留下的东西。
  他翻开记事簿,在最后一页记了详细的地图和地址,还有一个标题——『那个女人的藏身处』。
  奥芬觉得头有点疼,他扶住脑袋说:“不至于吧……这是在叫我去救她的意思吗……”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情……”奥芬发着牢骚,抬头看看夜空——黑夜中,黑色的暗云卷成漩涡状倒挂在夜幕之下。没有月亮。只有一盏一盏沿街的路灯照射在清冷的大街上……
  矗立在夜空下的是一栋绿色墙壁的廉价公寓。四层建筑。窗户很小,没有阳台。向外突出的窗户边上放着盆栽的花草。
  奥芬有些费解,说:“记得说的是……管家吧……”
  (用得起那种东西的人似乎不会住在这种地方吧……)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记事簿。
  “不过,这是柯姬的线索……事后她要是说『啊抱歉,我好像写错了』,我也不会感到意外就是了……”
  奥芬把记事簿收进口袋,向公寓走去。
  “说到底……我干嘛要为了那个无能警察做到这种地步不可……”
  “是为了,爱吧。”背后突然传出声音,他的身子僵住了。
  声音继续说:“为了拯救被绑架的女人,义愤填膺的男人不顾险阻深入敌境……阻碍两个人相会的数不清的陷阱!即使如此男人还是勇往直前——”
  “烦不烦啊!”奥芬一回头就来了一记回旋踢——
  声音的发出者轻轻地躲过了。
  “你怎么又长出来了,吉斯!”
  “请不要把人说得好像孑孓一样。”他竖起手指,一脸认真地说,“我的主人——波妮小姐,在资产运用上的造诣可是非常深厚。”
  “…………”奥芬不解其意,表情很奇怪。
  吉斯说:“也就是说,为了节省开销,她自己只借了一间房间来住,我整个晚上基本就站在这附近。”
  “就是穷吧……?”
  “岂有此理!”吉斯做了一个夸张的姿势,惊愕地说,“作为阿邦拉玛的蒸汽王,已故的弗雷德里克大人的千金,波妮·玛姬小姐,在你嘴里竟然出口成脏——”
  “给我等等!”奥芬叫着一把抓住吉斯的下巴。
  奥芬死死盯住管家的眼睛,静静地问道:“你刚才说……波妮·玛姬?”
  他有不祥的预感——
  吉斯直白地说:“就是君士坦斯小姐的妹妹。”
  “……这么说……柯姬那家伙,之所以知道你们的地址是因为……”
  “看来搬家通知她已经收到了。”
  “我擦擦擦擦擦擦擦!”奥芬抓着吉斯的脑袋随便朝地上一掼,掏出怀里的记事簿扔在马路上,发出呐喊,“也就是说,最近你们之所以一直在找麻烦,都只是她们姐妹在吵架而已吗!?”
  “这不是姐妹吵架!”吉斯像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站起来说道。
  “那……那,那是什么……”奥芬有些心惊地问。
  “没有回答的必要!”
  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抬头一看,在四楼朝西的房间里有一个人影。打开的窗户上装有纯白的丝绸窗帘,有一个人推开窗帘冒了出来。
  是一个白皮肤,栗色头发的女人——距离很远,又是晚上,再多的细节就看不清了。她身穿优雅的礼服,站在仿佛马上就会倒塌的廉价公寓的窗子旁,俯视着他。
  奥芬立即做出判断,错不了,她肯定就是波妮。
  她又开口:“全都是你的错,黑魔术士。谁叫你和那女人一伙!”
  “放屁!”奥芬脱口说道,“还不都是因为你这儿的管家老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来干仗!”

  “呵呵——”波妮笑了一下………“别胡说八道……吉斯的报告里根本就没这么写!”
  “我确实没这么写。”吉斯说道。
  奥芬回过头说:“你小子……写了假的报告书。”
  “怎么可能……只是忘了写上去罢了。”吉斯用波妮听不见的声音说。
  奥芬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说:“我回去了。谁有空去搭理姐妹吵架啊。”
  “哎哎!?”不知为何吉斯发出斥责似的声音,“你怎么能这样!我好不容易打算在这里把你送上黄泉!”
  “我要回家!亲戚之间的吵架让她们自己解决!”
  “你说什么!你这也算人吗!?”吉斯叫喊着,一骨碌跑到他前面。
  “……你想表达什么?”奥芬半闭着眼问。
  吉斯认真地回答:“正因为是别人家的吵架看着才有意思不是吗?放弃欣赏这样的种族性互撕,我简直无法相信。”
  “呃……你说的我也不是不理解……”奥芬抓抓头说。
  这时头顶上传来波妮的声音——
  “你们在说什么啊!?吉斯!”
  “小姐!这个男人放话说,赌上他的爱,一定要把君士坦斯小姐抢回来,我正在和他嘴炮呢!”
  “不错的判断,吉斯——”
  “为什么……在我的周围,就没有一个能保持正常关系的人呢……”
  先不管奥芬,波妮从窗子边上拉过另一个人影。那便是——
  “柯姬!”奥芬喊道。
  波妮把被绳子捆了一圈又一圈的君士坦斯提在手里,哄笑着说:“如果想救这个女人的话,就来这个房间吧!黑魔术士——”

  “奥芬!不能来!——”君士坦斯一边扭动身子一边说,“这是陷阱!会没命的——不能来!就算只有你也要活下去!求求你——”
  奥芬低声说了一句:“她已经被气氛给洗脑了……这个无能警察。”
  “……确实如此。”吉斯表示赞同。
  “闭嘴!给我睡上一觉吧!”波妮说着朝叫嚷个不停的君士坦斯的脖子上来了一记手刀。君士坦斯发出呜的一声后——
  “干什么!很疼啊!”她踹了波妮一脚。
  波妮被踹倒,从窗边消失了一会儿,接着马上爬起来嚷嚷:“喊什么喊!你不乖乖地昏倒,就是你的不对!”
  她怒气腾腾地抓住君士坦斯——
  看着这场闹剧,奥芬问吉斯:“这不是姐妹吵架又是什么?”
  “呵——”吉斯笑了一下,他朝后一退,说道,“宿命的对手之间多少有些亲近感,但是你不要忘了,我们是敌对的关系。”
  “我们什么时候成了对手……?”奥芬问。
  吉斯当然选择无视,继续说:“主人没有让我给你透露任何情报!想知道的话只有一战了!”
  “看我施放,光之白刃!”
  咻叭——!
  奥芬放出的光热波笔直地向吉斯飞去。与此同时,吉斯也叫道:“错误输入!”
  不清楚这个单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通过管家放出的魔术构成来看,作用是可将魔术无效化——放射在空中的光热波一瞬间飘散了,只剩下微风卷起一阵漩涡——
  吉斯露出胜利的笑容。奥芬却并没当回事。
  过了一会儿,吉斯的脸上流下一道血。
  “…………”他没有看到自己在流血,但是已经靠感觉察觉到自己受了伤。吉斯低头看了看伤势。
  单纯的力量比拼之下,他没有做到完全将奥芬的招数无效化——这就已经看出施术者的能力有高低。
  “……你的魔术水平,看来并非初学者,这一点我承认。如果是在管家育成学校里学来的话,真的很了不起。是叫海鲫漏革对吧。”
  “是〈海角楼阁〉。”
  奥芬没有理会吉斯的指正,他把手指捏得啪啪作响,朝吉斯走去,说:“虽然我已经离开了〈牙之塔〉,但是这个名号我并未舍弃,若遇到挑衅的人,我不能轻易认输。”
  “…………”吉斯无表情地看着他。
  吉斯突然敲了一下手说:“……波妮小姐的房间在404哦,黑魔术士先生。”
  奥芬无语了,他半睁着眼说:“你小子,害怕了吧……”
  “怎么可能。”吉斯笑了笑,从胸口取出一个小盒子,啪地打开。
  里面是一位十分文静的美女的笑脸。
  “埃莱娜……是我的未婚妻。”
  “哦哦。”
  “不入险境,危险自消——这是她的口头禅。我不能让那么温柔的她感到伤心。”
  “哦哦哦。”
  “如果是波妮小姐的话,不管受多严重的伤她也不会感到伤心的,随你处置。”
  “……嗯,那也行……”
  吉斯抬头看了一眼还在乱闹的波妮她们,又说了句:“幸好,波妮小姐也说,不要杀掉你,只剩一口气之后就带到她房间里去,还能图个乐子。”
  “……她这么说了……?”
  “那就快请进吧。”
  奥芬在吉斯的引领下进入公寓——
  他一回头,发现吉斯没有继续向前走。
  “咦?你不进来吗?”奥芬问。
  吉斯优雅地行了一礼,答道:“很遗憾,我还要去招待另外的客人——”
  “另外的客人?”奥芬反问,但吉斯没有回答,转身走进了夜色中——
  奥芬目送他的背影,等到反应过来,已经看不见他了。
  “他把处理那两个女人的活儿推给我了……”

  奥芬叹了一口气,走上楼梯。他郁闷的心情在看到一个小猫玩偶抱着波妮房间的门牌后,变得更加郁闷。
  “喂喂!柯姬!识相一点,别再给我找麻烦啦——”奥芬一边叫着,一边泄愤似的打开波妮的房门。进入房间后,他最先看到的,是明显和公寓其他地方风格不同的白色墙纸,和因为重量原因没有向上飘舞的绢布窗帘,和白色的茶桌,以及——
  房间去除了间隔用的墙壁,显得很宽敞,在这样的房间地板上君士坦斯和波妮已经躺倒在那里,彼此都是受到各自重击而倒地。

  “下面该干嘛呢……”奥芬抱着胳膊说。趁着波妮不省人事,奥芬用绳子把她绑了个结实。
  波妮被绑在椅子上,一脸不甘心地看着他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罢休!”说着报以敌视的目光。
  椅子后面传来另一个声音:“喂,我实在是弄不明白。”
  “什么?”奥芬问道。
  在波妮的椅子后面,以同样姿势被绑在另一张椅子上的君士坦斯说:“……为什么我也要被绑啊?”
  “吵架必须两方都惩治。”奥芬回答。
  君士坦斯一下子把头扭了个180度,叫道:“喂喂喂!你不是来救我的吗!?”
  “吵死人了!你们姐妹吵架关我什么事!”奥芬把她的气势打压下去。
  波妮呵呵地笑了一下说:“看来你总是会遇到被男人抛弃的命运呢,柯姬姐姐。”
  “你说什么,波姬!”
  因为是波妮·玛姬所以就喊成了波姬么——奥芬一边这样想一边问:“被抛弃?”
  “我才没有被抛弃呢!”君士坦斯向身后的波姬大吼,“这个薄情的魔术士就算了,那个人是绝不会背叛我的!”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奥芬说。
  听了他的话,君士坦斯的气势变缓了一些,冷静地说:“就是司空见惯的事。”她忍住泪水,“就因为这个,我们已经好几年都保持对立状态。在鞋里藏钉子,或是把对方丑得要命的睡相偷拍下来四处传播,又或是把对方珍爱的人偶的头给弄坏。”
  “……司空见惯吗……?这些就算了,吵架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其实——”她正准备说的时候,突然有个别的声音插进来盖住了她的话。
  “这就由我来说明吧!”
  磅!房门大开——吉斯站在那里。
  “吉斯!”波妮叫道,“来得正好!快,把这个魔术士消灭掉!”
  “遵命!波妮小姐!”回答得很干脆——但是吉斯却站在门口没有动静。
  “…………”僵持了数秒,波妮像是要代替房间里的白色空气一样,发出寻求性的声音,“吉斯……你在干吗?”
  “是。我受到的教育是,主人在的时候绝不踏进房间一步。”吉斯似乎非常认真,“要消灭的话,还请这位魔术士离开这个房间……”
  “哦哦,这真是高级别的顽固啊……”波妮流出眼泪。
  “我觉得不是……”奥芬说,“吉斯……你不是说要给我解释吵架的原因的吗?”
  “在这之前,请允许我先介绍一个人。”吉斯从入口位置退开,在他手示的方向,有一个穿着黑色军大衣的高大男子。
  “说是有件有趣的事情,指的就是这个?”男子进到房间里后,发出低沉的声音。黑发中捎带有一丝灰白,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奥芬认识这个人,说:“戴安……?”
  “我是派遣警察戴安·本库特警察部长,好久不见了,奥芬”他说着用事务性的动作掏出徽章。
  戴安看了看他的部下——君士坦斯,以及她的妹妹,以很不耐烦的口吻对吉斯说:“特地寄招待信给我,还以为是多稀奇的事呢,没想到只是君士坦斯三等官五花大绑被诱拐而已,太令我失望了。”
  “稀奇的事还没开始呢。”吉斯笑着作答。
  戴安不屑一顾:“这个三等官,之前被暴力团逮住,还被灌进了水泥里,即使如此依然非常无聊。无能也就算了,连笑料都当不上,作为上司的我实在很不满意。”
  “那个……部长,”君士坦斯诚惶诚恐地说,“我记得,我是二等官……”
  “你前几天就被降职了。如果带着辞职信来的话我会考虑受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真算是白跑一趟了。”
  听了这些话,奥芬双眼放光,凑近说道:“也就是说,无能就要像个无能的样子,最好能看见她被一群小学生诱拐的搞笑场面,是这个意思吧?”
  “嗯。不过若谈到那个女人的赎金,哪怕是一条旧袜子我都不会给。这个只会浪费粮食的废物,实在是比贪污腐败的警察还要烦人。”
  “是这个理……那反过来,如果犯人说不想他们把这个秀逗女人还回来的话,就必须付钱,这又怎么说呢?”
  “反正是个连白蚁蛀空的木头都比不上的无能警察。最后肯定会被脑子好使的人绑上自爆装置还回来的,正好对我们也方便。”

  “真不愧是戴安·本库特啊。”奥芬敬畏地擦擦汗,“看来最后的劲敌,非你莫属了……”
  “你们到底要比什么啊……”吉斯头上流下一滴汗。
  “那——”奥芬面向吉斯,他瞥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君士坦斯,又看了一眼警察部长,说,“你和这个闷骚欺诈师也有关系吗?”
  “当然了。这要从五年前说起……”吉斯的目光看向远方,“君士坦斯小姐十六岁,波妮小姐十四岁——我当时则是十七岁。当时正好在从事利用农药秘密制造违法药物的工作。”
  “怎么觉得,我对突然对你的成长经历非常感兴趣……”
  吉斯无视掉他,继续说:“当时,君士坦斯小姐正上高中……因为一件事,开始对某位男性倾心,然后——”
  “……在那时,我们还是一对关系很好的姐妹啊。”君士坦斯低声地插嘴,“我想把自己喜欢的人也给她看一看——”
  “现在是我在说话。”吉斯打断她的话,表情不变地拿起自己的鞋子朝君士坦斯扔去。鞋子正中君士坦斯的脑袋,晕了。
  吉斯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继续说:“正是这样。然后——”
  “柯姬姐姐是个大骗子!”波妮突然叫起来,“就算先和那个人相遇的是她,但是最先喜欢上那个人的肯定是我——”
  “再来一个。”咚!戴安从厨房拿来一个平底锅,敲在波妮的脑门上,波妮也晕了。
  “……然后呢?”戴安把平底锅扛在肩上问道。
  吉斯有些被吓着了,说:“两个人为了那个男性,整整斗争了五年时间,我真希望能尽早让这两人——”
  “明明是我抢先的才对!”
  “柯姬姐姐说的都不能相信!”
  “爆破!!”吉斯发射出电击,击中突然醒来又开始吵嘴的两姐妹!
  电击烤焦了墙面,连窗帘也烧得不成样子。君士坦斯和波妮被烤成了黑人,昏死过去。
  吉斯吐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原本是真心希望她们两人能和好的。”
  “与其说是姐妹吵架,不如说是吃醋大战……”奥芬自言自语。
  奥芬突然想到了什么:“现在我好像意识到了一件有点恐怖的事情……”他转向吉斯问道,“难道说,她们在争夺的那个男人就是……”
  吉斯平静地说:“就是戴安·本库特警察部长。”
  “哎哎哎哎哎!?”奥芬本能地往后跳了一下,“就——就是这个男的!?”
  “……你们终究……是不会理解的……”
  没有被电击打昏的君士坦斯抽泣起来。
  奥芬、戴安,还有站在门口的吉斯三人都转过脸围着她。
  君士坦斯继续说:“看父亲不爽的职员把我绑架的时候,就是他把我救出来的,自己还受了伤。事件结束之后,虽然在街上还时不时地能看见他,但都是很忙的样子,没法跟他搭话。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我下决心,总有一天,一定要站在对等的立场上和他说话,才成为派遣警察官的。”

  “柯姬……”奥芬想把手搭在她肩上,但放弃了。
  她没在意这些,继续说:“然后,他已经变成了警察部长,我则是他的部下。我……为了让他认同自己,在这两年里拼命地努力,但结果……似乎没有预想的那么好。”
  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说:“部长!虽然我一直没说,但这都是真的——虽然现在还需要请你帮助我,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成熟起来的!那么现在就帮我把绳子解开吧——”
  “自己想办法。”
  …………
  场面僵住了。
  君士坦斯几乎双眼翻白,一动不动。在她的背后传来复活过来的波妮的笑声。
  “呵—呵呵呵!”她面向戴安说,“果然如此!戴安大人是向着我的——”
  “你哪个啊。”
  …………
  波妮得动作也僵住了。
  戴安背朝着仿佛时间暂停般的两姐妹,走了,最后说:“实在太无趣。我去把降职命令放在她的宿舍里。那么,再会了。”
  他离开了屋子……
  “…………”
  面对这场说尴尬也尴尬的展开,奥芬一句话说不出来。吉斯站在门口目送着戴安,忍住眼泪,做了如下的独白:
  “啊啊——其实救了君士坦斯小姐的人根本就不是戴安·本库特警察部长,这对悲哀的姐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个真相呢——!?”
  “你就不会快点告诉她们啊啊啊!”奥芬放射的光热波,连同吉斯一起,吞没了半个房间——





本帖最后由 riizin 于 2019-8-23 19:47 编辑




                      说实话你太烦了!

  多多坎达市的午夜已过,街区依然很明亮,只是已经没有行人。多进摇摇晃晃地走在夜路上。
  “地上没有掉什么钱啊,哥哥……”他对走在旁边的哥哥博鲁坎说。
  这两人都是身高一百三十厘米左右的地人,身穿破破烂烂的毛皮斗篷。多进戴着一副瓶底般厚的眼镜,博鲁坎腰上挂着一把中古的剑。
  “嗯。”博鲁坎的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路面,回应道,“只要像这样一点一点地努力,总有一天能赢取胜利。”
  “我总感觉这情况有点不大对头……”
  “什么不对头!”博鲁坎面朝月亮举起拳头叫喊,“在这不为人知的地方,在月光的辉映下一点一滴地努力,只有这样才是用小毛巾擦死那个邪恶黑魔术士的最短捷径!”
  “我们只是在拣零钱而已啊。”多进怀疑地说。
  博鲁坎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在意:“哈啊—哈、哈、哈!这说不定是那家伙掉的钱!我自己都为我的智谋之深感到可怕啊!”
  “在一天变得比一天消极的情况下,气势却一点也不认输,这样的姿态确实让人感到非常可怕啊……”多进说完,继续把视线投射在道路上。说到底道路上是不会掉多少钱的——
  他突然停下脚步。
  “嗯?怎么了,多进?”博鲁坎从后面问道。
  “奇怪……”多进指指前方,在街灯的光亮中,一个白裙子的女子仿佛浮出水面一样蹲着身子出现黑暗中。
  “你……你怎么了?”多进问道,心里有些起疑。
  走近一看,发现女子面露苦色,痛苦地喘息着。她戴着白色的大帽檐帽子,上面装饰着鲜花,下方露出栗色的头发,留得比较长。她听到声音之后抬起面色铁青的脸。
  “请问——”
  女子发出微弱的声音:“对不起。我,喘不上气……”
  “没,没事吗?”多进担心地跑到女子身边。
  女子痛苦地屈着身子,然后猛地一把抓住走近而来的多进的手腕。
  “……哎?”就在多进纳闷的当儿——
  “呵—呵呵呵!上当了吧!吃一记我的必杀沉入血海吧!盲十字击杀!”说着朝他的脑门劈下一记手刀。
  啪——她那细细的手刀在碰到多进的脑袋时停止了。
  “…………”
  “…………”
  多进的脑壳上顶着一记手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女子掉头就走了,说:“太完美了……这样的话,明天就能把那个黑魔术士处理掉……再做两三处改良的话……”
  她自言自语着消失在夜色中。
  “什么情况……”博鲁坎在后面问。
  多进说:“……毕竟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啊。”
  两人不再追究,继续开始他们的搜索。

  “不好了!”
  这里是——
  一尘不变的晚饭时间——
  一尘不变的旅馆和一尘不变的食堂——他还是一尘不变地和君士坦斯坐在一起。就在这时,某个东西冲了进来。
  这也是某种一尘不变——奥芬心里说。这是个黑发黑眼,二十岁左右的黑衣男子。胸前佩戴着一只龙形纹章,这是大陆黑魔术的最高峰〈牙之塔〉的在籍证明。
  慌慌张张冲进门来的是一个穿燕尾服的男子。奥芬一脸厌烦地半闭着眼对那男的说:“吉斯……你又来干嘛?”
  吉斯只管跨着大步走过来说:“不好了!搞得我连时令的招呼都忘了打!”
  “没什么……反正我也不想听。”
  “你竟然说这种话!”吉斯做万分惊讶状,使劲地摆头。梳成大背头的银发竟丝毫不乱,“我从昨天下午就开始仔细思考,像小鸟一样悦耳动听的招呼,你竟然不想听——”
  “……在这之前,你不是在大叫不好吗?”君士坦斯说。她穿着平常的制服,手撑脸颊。
  吉斯把手朝她一指。“说得没错!”他以毫无意义的夸张动作叫喊起来,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波妮小姐现在下落不明了!”

  “下落不明……是指?”
  几分钟后,三个人围坐在桌子边上。他们向站在柜台的店主随便点了一些东西。
  吉斯回答君士坦斯的提问:“就是说,我不知道她人的下落,的意思。”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今天早上,我正打算去问候早安时,波妮小姐已不在房间里,还留下了这样的字条。”
  说着吉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是一枚纸质优良的简易便签。
  奥芬拿过来读道:“『受伤了,疲惫了。请不要来找我。我不在的话,我的所有财产任由管家吉斯来管理……祝好』?”
  “啊啊——这该怎么办啊!”吉斯朝天花板仰起头,手把脸一捂,“五年来一直爱慕着的人竟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别人,这样的现实已经深深刺伤了波妮小姐的心!”
  他从指缝间飞快地瞥了君士坦斯一眼,说:“……君士坦斯小姐难道不伤心吗?”
  “嗯。我早就就有点怀疑。仔细想想,无论是性格还是语气,体格还是身高,都大不一样。”君士坦斯直接地说。
  一旁的奥芬疑惑地问:“为什么这样都能认错?”
  “少女的情愫就是这样的啦
  “……嗯,你本人没问题那我也没意见。”
  “原来如此。如果是君士坦斯小姐的话那确实是毫无大碍。”吉斯说道,“君士坦斯小姐和以前一样,再怎么被讨厌被人恨被嫉妒,都能靠愚钝的无所谓态度随随便便地自我消化,真是优势明显啊……”
  无视她从正面投来的充满威慑的视线(不,没注意到才有鬼),吉斯继续说:“但是!波妮小姐的话就不一样了——不知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如果是在伤心流泪的话那还好说。万一她破罐破摔,做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的话……!”
  就在他大呼小叫的当儿,菜上来了。吉斯飞快地接过服务员端来的海贝烩饭,抄起勺子迅速地搅拌起来。
  “那个,那应该是我的……”
  就像没听见君士坦斯的提醒似的,吉斯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我作为管家——波妮小姐就如我的生命一样重要。万一波妮小姐有个三长两短……虽然万分火急地想向警方发出搜索请求,但是考虑到玛姬家族的舆论影响,又不能这么做。所以这次就只能请君士坦斯小姐出马了。”说到这他已经吃了个盘干碗净,连服务员顺带拿过来的千层面也被他抢走了,“波妮小姐和君士坦斯小姐不一样,是受过英才教育的合格女士,但是毕竟才十九岁,还未成年,监护人的存在是不容忽视的,更重要的是她可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说不定她现在已经被凶神恶煞的男人逮住,被骗去卖火柴了。我真是要多担心有多担心啊……”
  趁着被吉斯独占的千层面还没被消灭干净,奥芬总算把最后的一盆大锅饭保住了。
  “我懂了——总之,波妮和柯姬不一样是受过英才教育的合格女士,但是还处于未成年,所以需要保护是吧?”
  “……干嘛还要强调一遍……”君士坦斯半闭着眼说。
  奥芬不管她,向吉斯问道:“那……可能问了也没用,波妮可能会去什么样的地方,你有数吗?”
  吉斯把埋在盘子里的头抬起来,说:“这个地方没有她认识的人或是亲戚。这样的话,就需要从心理方面进行分析,推导出可能性较高的场所。”
  “……具体来说呢?”
  “请想想导致波妮小姐失踪的关键词——那就是,男人!”
  “哦哦。”
  “内心受伤的女性会去的地方,依照我的经验有三处!那就是,牛郎夜店、男同酒吧、男性脱衣舞秀!”
  “这叫啥子经验……?”
  “我的未婚妻芙萝拉就经常出没这样的场所。”
  “……这我不予置评……”奥芬说。
  君士坦斯手按太阳穴,一脸肃容。旁边的吉斯站起来,握紧拳头据理力争:“也就是说!彻底搜查这个城市所有的女性娱乐设施,肯定能把波妮小姐找出来!不!肯定能见到波妮小姐!波妮小姐就是这样的人,我坚信不疑!”
  “吉斯……”
  “君士坦斯小姐,有什么疑议吗?”吉斯转向君士坦斯。
  但君士坦斯愣了一下说:“哎?刚才说话的,不是我。”
  “哈……?”吉斯这声疑惑就像一个信号,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一个地方。就是从刚才一直站在桌子旁边,抱着圆盘子的服务生……
  这身服务生的装扮成了大家的盲点,只见那栗色的头发,文静的举动,以及细瘦的身材——
  正是波妮·玛姬无疑。
  “…………”吉斯保持双手握拳,僵硬在原地。
  还没有人做出任何反应,奥芬转过身看向吧台。只见旅馆的老板巴格阿普正像往常一样擦着玻璃杯。
  他用视线做出询问,巴格阿普便简单地回答:“啊啊。她是我刚刚新雇来的,莎琳那家伙说要休产假。”
  “…………”

  看吉斯一动不动,波妮笑着对他说:“吉斯,我老是关在房间里心情只会越来越差,久违地想起了学生时代,就想来打打工。”
  “…………”吉斯没有回话,连一个反应都没有。
  “借着这个打工,我想把搅乱了我的回忆的柯姬姐姐,以及她的那个黑魔术士跟班给解决掉。就打算在这里观察,说不定能找出什么弱点。”
  “…………”
  “不过我记得,我好像没有留下什么字条啊。”
  听了这话,君士坦斯从奥芬手里拿过那张字条。看了一眼说:“这不是波姬的字吧,吉斯。”
  “哦呀。”一旁的波妮也看了一下。她从怀里掏出一张记录用纸,上面似乎是购物清单,“和这上面你的笔迹对比来看,怎么看怎么像……咦,我不在的期间你可以管理我的财产?玛姬家不是明明有专门的财产管理人嘛。”
  “……………………”
  “也就是说——”奥芬竖起食指展开推理,“你发现波妮不见踪影之后——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找到据你所知最无能的警察,请她进行调查。这样的话既能控制住舆论影响,再给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线索,又可以保证过多长时间都不可能找得到波妮。就算找到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吉斯?”波妮的眼色变得异常严厉。
  此时吉斯一脸平静地——或者说是以一种充满了忠诚之心的声音叫道:“危险啊!波妮小姐!”
  接着他像从奥芬手里保护她一样,绕到了波妮的前面。
  “…………?”奥芬露出不解的神色。
  吉斯做出像是从九死一生的危机里逃脱一样,擦了擦汗说道:“真是太危险了波妮小姐。千万不能被黑魔术士的花言巧语所蛊惑啊!”
  “哎……?但是——”波妮语无伦次。
  “怎么能相信敌人的胡言乱语呢!?波妮小姐,请您恢复理智!请做出冷静的判断!”
  “…………”波妮像是咬着托盘边缘,做出迷惑不解的样子——眼珠子转来转去,脑子一时混沌了。
  等了一分钟,她的结论出来了:“对……对啊,吉斯!真是好险啊!”
  “你觉得这样就够了的话,那我也根本不想做什么矫正了……”奥芬坐在椅子里,表情像是在说,我真是服了。不过波妮完全没听见他的话。
  “编造虚伪的谎言企图蒙骗本小姐,真是符合黑魔术士风格的卑劣手段啊!”她抬起一根手指指着奥芬,“但我是不会被这种伎俩所迷惑的!早在昨天晚上,我已经想好解决你这种卑鄙小人的对策了!”
  说完,波妮当场蹲坐下来。
  然后开始发出呜呜的痛苦呻吟。
  “波姬?”坐在椅子上的君士坦斯诧异地把手放在妹妹的肩膀上,但是被波妮甩开了。
  “不要捣乱!”波妮像个小孩一样趴在地板上,样子很是难看,“柯姬姐姐,等会儿再来找你!仅仅因为认错人就把对戴安大人的钦慕之情忘得一干二净,真是恬不知耻!”
  “认错人已经足够造成致命打击了吧……而且那家伙,还是个闷骚欺诈师。”
  “闭嘴!现在作为敌对关系依然可以互相尊敬!”波妮使劲摇头,接着又回复了一开始的姿势。
  “呜——!呜——!”她继续大声呻吟。
  “…………”奥芬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看着这一切。
  过了好几分钟,波妮似乎喊累了,看了对方一眼,喊道:“啊啊好痛苦啊!不来人帮帮忙的话我可能会死啊!”
  “哦哦。”奥芬说着用叉子把碗里最后一只虾子叉起来。
  “波姬……”君士坦斯以同情的口气对她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期待什么……但只想告诉你,这个穿黑衣的人冷血至极,就算见到有人在受苦也不会有哪怕一小勺的同情心的。”
  “不要说这种招人误会的话!”奥芬站起来,“我只是觉得,一个像模像样的女性,还抱着很随便的态度去依赖别人,这简直不能忍!”
  “……那如果是男的你就会出手相救吗?”吉斯问道。
  奥芬秒答:“出于种族方面的想法问题,绝对不会救男人。”

  “那……不就是薄情冷血吗?”
  “烦死了!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不要个个都觉得我是个冷血男!”
  “最后还无理取闹。”
  “真讨厌啊。这种丝毫没有理性的大人真是丢人现眼呢。”
  “混蛋!!”
  就在这时——
  巴格阿普瞧见波妮眼里微微含着泪花,不顾那三个争吵不休的人,一个人悄悄离开了。

  “真是好天气啊。”
  “……是啊。真是很适合陪着不给工钱的无能警官一起慢吞吞地巡逻的天气。”奥芬说。
  下午时分的多多坎达市,奥芬和君士坦斯一起走在街上巡逻。
  听了这样的讽刺,君士坦斯丝毫不为所动。
  她还闪着星星大眼,对奥芬说:“我呢……一看见像你这样吃上顿没下顿一贫如洗还愿意无偿帮助我……就满心欢喜
  “……看来总有一天要和你认真算算账……”他语气险恶地说。
  君士坦斯故意看着其他方向,改变话题说:“那个……先不说这个,奥芬——昨天那件事,你最好要留点心。”
  “留什么心?”
  君士坦斯稍稍思考了一下:“那孩子,执念很深的。”
  “你这说明还真是简洁。”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先说好,”她竖起一根指头说,“之前就因为部长的事,我们之间一直是对立关系……吉斯那家伙会干出什么事我不得而知,但如果和波姬亲自行动比起来的话,简直是小儿科。”
  “也就是说和你这个姐姐是一路货色。”
  奥芬的语气还是挺认真的,但君士坦斯并不这么认为。
  “听我说奥芬,现在可不是说笑话的时候。”她一脸严肃,“要说那孩子的执念到底有多深,有多执拗——”
  她突然不说话了,看了一眼前方,烦躁地用手一指说:“就跟那个一样。”
  君士坦斯手指的方向——也就是道路前方,蹲着一个女人。女人身上已经不是前几天的女服务员打扮,换成了白色礼服加花帽子,不用说就是波妮本人。
  波妮又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
  “难不成……直到我去施救为止她要一直持续这种行为吗?”奥芬嘟囔。
  君士坦斯突然笑着说:“……七年前,我们因为同班同学的哈曼而互相仇视的时候——”
  “你们活到至今为止都在重复做这种事情吗……?”
  “不用你管。总之那个时候,那孩子采取了『早上,在房间出口放置装满蜡的水桶把你滑倒作战』,不间断地持续了两百三十六天,直到我滑倒发出惨叫为止。”
  “哦哦。”
  “相比之下我采取的是『在梳子上涂满胶黏剂作战』,是不是很可爱?”
  “你的这个更加过分吧……不过像这种事,只要无视就可以了吧。”
  奥芬对蹲坐在路上的波妮看都没看,从她旁边走过,走了几米远之后——
  咻咻!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声音,他慌忙回过头。听上去像是从背后扔石头的声音。
  回身一看,波妮已经不在刚刚蹲着的地方了。
  “…………?”
  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重新朝前一看,在几步远的地方蹲坐姿态的波妮又出现了,真搞不懂是何时移动过去的。她的样子和先前没有任何区别,依旧不断地发出呻吟。
  君士坦斯一副深谋远虑的样子说:“我没说错吧?执念很深的。”
  “不……与其说是执念,不如说根本就是个怪胎……”奥芬擦擦汗,看着前方不停呻吟的波妮。
  “既然如此——”奥芬做好打算后,把手伸进君士坦斯的制服口袋,把她的飞镖拿了出来。这是派遣警察官的装备品,针尖上都涂了速效性的软化剂。奥芬奋力朝波妮投去。
  飞镖发出咻的一声刺中她的肩膀。同时奥芬再次从波妮的旁边走过。
  咻!——
  ……耳边又响起物体掠过的声音。那正是刚刚他投掷的飞镖。
  “…………”他心惊胆颤地回头一看,已经不见了波妮的踪影。这时……
  “呜呜,呜呜……”
  “————!?”奥芬听见背后传来呻吟,慌忙转过身去。果然又是故技重施,波妮又蹲坐在了几步远的地方。
  “这——这到底是什么魔术!?”
  “没什么,只是从你的死角移动过去的而已……”君士坦斯简单地说明。
  奥芬凑近她问道:“肩膀中了飞镖也能这样!?”
  “她用食指和中指一夹把飞镖挡下了。如果这种事都觉得惊讶,那你肯定应付不来这孩子的。”
  “至于么……”奥芬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有这种本事,干嘛不去干点有益社会的事情啊……
  不过奥芬笑了笑说:“这样的话……我也有办法。”
  他背朝波妮,朝着来时的路大步往回走,说道:“只要不从她旁边经过不就行了。”
  但是——
  “呜——呜——!好痛苦哇!”
  这声音从背后很近的地方传来。奥芬心里一惊,反射性地拔腿狂奔。即使如此——
  “啊啊!我的胸好痛哦!”
  还是能听见那个声音。
  “我了个天!?”奥芬惊叫一声,回过肩看看怎么回事——在他全速狂奔的状态下,再怎么说她也不可能追得上,更不要谈继续她那蹩脚的演技了。
  狂奔中的他所看到的是,波妮正蹲在吉斯手拉的一辆平板车上。
  “混账吉斯!你从哪冒出来的!”奥芬怒吼
  吉斯面无表情地拉着嗒嗒作响的平板车说:“当然是因为听到了波妮小姐的呼唤——”
  “谁问你这个了!我问的是从物理角度来看,你是打哪儿钻出来的!”
  “…………”吉斯神色惊讶,“这个,当然是因为波妮小姐在喊我。”
  “啊啊啊啊!越来越莫名其妙了了了!”奥芬边跑边抱住脑袋,不停地惨叫。
  这时从身后传来叮叮的响声。
  “哈喽。”只见君士坦斯不知从哪搞来一辆自行车从后面追上来,“我没说错吧,奥芬?你说难搞不难搞?”
  “你当这是看戏啊!”按理说已经喘不上气了才对,不过黑魔术士在全力冲刺的状态下依然可以发声,“可恶——老子跟你拼了!休想追得上我!体力绝对是我强!”
  “太天真了,奥芬。”君士坦斯从把手上抬起一只手,握成拳头,干脆地说,“想要让你停下来,手段只有一个。”
  “唉?”就在奥芬刚刚表示出疑问地瞬间——
  “吉斯!”波妮喊了一声。
  吉斯听到后,向并排奔跑的奥芬前方伸出一条腿——
  “哆哦哦哦哦哦!?”突然被绊倒的奥芬无助地摔倒在地。与之同时,一阵脆俐的响声后,吉斯和波妮停了下来。
  “你搞什么名堂啊啊!”奥芬怒吼着站起来,朝吉斯的脸上打出一记巴掌。吉斯在一瞬间躲了过去——
  奥芬的手没刹住,失去威力的巴掌正好停在吉斯身后的波妮脸上。
  波妮摸了摸那半边脸,像失了意识一般一动不动。
  “…………”周围全都安静了下来。
  波妮走下平板车,弯腰坐在路上,突然哭起来。
  “好过分啊啊啊!”她开始大呼小叫,“我都已经这么拼命了!竟然遭到无视!这种对女生的努力视而不见的男人最差劲了!——简直是个,变态!偏执狂人!这种男人只会给女人带来不幸!”
  她就这样哭个不停……
  叮铃铃……
  君士坦斯的自行车发出清脆的声响从前面饶了回来。
  “奥芬……”君士坦斯刹住车子,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说,“以后你每天都要过这样的生活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高兴啊!”
  “如果想要结束这样的日子,除了上她的当以外别无办法……”吉斯说。他在以很熟练的样子拾掇那个平板车。
  奥芬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看了看依然哭个不停的波妮。
  他半推半就,语气低沉地说:“我懂了……我就上她一次当吧……受不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波妮的表情一下子明亮起来。她把手放在眼睛下面揉了揉,神色欣喜地蹲坐着。
  “呜!我好难受呀!”
  奥芬低头看着她,半睁着眼嘟囔:“这算是做了一次志愿者吧……”
  “别嫌东嫌西的,快点上当吧……不然很麻烦的……”君士坦斯催促。
  奥芬老大不情愿地,把手放在波妮的肩膀上说:“你怎么了?”
  霎那间——
  啪!波妮抓住了奥芬的手腕,接着她站起来,发出一阵哄笑:“嚯—嚯嚯嚯!上当了——你上当了……”
  可能是一口气说得太快导致舌头打结,她突然说不出话了。
  “…………”现场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波妮又蹲坐下来,开始抽泣。
  “我懂了……刚才那个不算数,我们再来一次……行了吧?”奥芬说着拍拍她的肩膀。她的抽泣停止了,接着忽然抬起满是泪水的脸……
  她双眼放射的光芒如璀璨的星光,说道:“你好温柔啊……
  不好……
  ——奥芬心里突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怎么样?执念很深吧?”君士坦斯坐在吧台旁边的椅子里,语气轻松,“一开始尽是些鬼主意给人添一大堆麻烦,到后来却突然一反常态变得温顺黏人。8年前,我们因为表兄弟阿雷克斯而彼此对立的那会儿——”
  “你怎么老是说人坏话呢?柯姬姐姐。”波妮重回服务生的打扮,她面露不悦,将托盘竖在奥芬和君士坦斯之间,作成一堵墙,“我说柯姬姐姐,和奥芬大人说话的时候你的脸离太近了。今后,只要是奥芬大人呼吸到的范围内都不准进入。”
  听完这些对话,奥芬无声地叹气——在吧台上摆着份量足以养肥三头小象的晚饭,这当然都是波妮准备的。
  另外,在吧台一角,吉斯又是不请自来地将这些晚餐吃了个盘干碗净。
  就在不停叹气的奥芬旁边,姐妹间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说啊波姬,你似乎,对这个男人没有充分的了解——”
  “没有了解的是柯姬姐姐才对。”波妮用托盘啪啪地打着君士坦斯的脑袋,说,“我都听说了,奥芬大人是不是在无偿为你工作?这种事情今后我可是不允许的。”
  “这人是个非法高利贷啊——是罪犯啊。你懂吗?”
  “那又怎么样了呢?这种买卖不去做不就行了。我会全心全意来负责赡养的,对吧,奥芬大人?”
  奥芬一言不发,只是搅了搅面前的蟹汤。看他没反应,波妮便觉得是默认,愈发得势:“奥芬大人已经不用再为生活所烦恼了。接下来您所要做的工作,就是和我在一起。”
  “抱歉插一句,波妮小姐。”吧台角落突然响起吉斯的声音,“从老家带来的资金财产,已经快见底了。”
  “咦咦,为什么?”
  “波妮小姐的字条上写着所有财产都由我来管理,结果我玩了一圈下来,钱包已经减肥成功了。”
  “明明是早上不见踪影的,来我们这儿时却已经是晚上,原因就在这啊……”奥芬说。
  波妮诧异地说:“但那个字条不是……”
  “您想起来了吗,波妮小姐?”吉斯一脸认真,“用诡计欺骗波妮小姐的那个人,他是谁——”
  “…………”波妮迷茫了一会儿,最后把手一拍,笑容回到了脸上,“啊啊。但是,既然是奥芬大人做的事,也就没办法了。那就在这里打工赚钱吧。”
  “明白了。”
  “你们几个……”奥芬想说些什么,但当他意识到用普通的道理是无法和这两位沟通时,就闭上嘴放弃了。
  旁边的君士坦斯站起来说:“我说——我作为姐姐表示反对,只要有这个高利贷魔术士在!”
  “我可没必要去争取姐姐的许可。”波妮用鼻子笑了一下,“再说了,帮助姐姐这样的低能警察官,不是更像犯罪行为吗?”
  “你说什么!?”
  “吉斯!把这个通用型麻烦女人卷成筒去喂鱼!”
  “我明白了!”
  “我说你们!两个人对付我太卑鄙了吧!”
  “…………”远远地看着这场闹剧,奥芬一个人喝着汤,吐出了今天最后一口叹息。他抬起头,看见吧台里的老面孔——巴格阿普在擦杯子。
  奥芬对巴格阿普说:“能帮我挖一个可以埋进一个人的坑吗?”
  “那你究竟要埋哪一个呢?”
  “……埋我。”
  说完,奥芬回过头,面对那三个还在混战的人。为了发出使他们一起闭嘴的咒文——
  他猛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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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我怎么办!?

  “猪。”
  听到这句话,奥芬的动作停止了。
  但他总算是忍住了,面对嗞嗞作响的肥厚牛排,用颤抖的手拿起刀子切了进去——
  在熟悉的旅馆,晚饭时刻——在奥芬面前的铁板上,有一块发出欢快滋滋声油脂丰腴的牛肉。这是个黑发、黑目,二十岁左右的黑衣男子。胸前有一块代表了出身于大陆黑魔术最高峰〈牙之塔〉的龙形纹章。
  在吧台旁边的座位上,有一位目光如看透了世俗一样的女性在看着他。她身穿秀气清爽的制服,名叫君士坦斯。
  她又慢慢开口:“摇尾巴的狗。”
  瞬间,奥芬的手再一次停下了。
  但是,比刚才的停顿稍短,他又复活了。默默地切开牛排,固执地无视君士坦斯。
  君士坦斯又张开了嘴:“简直是家畜。”
  咔哒——
  滑脱的刀子切到了沾满油脂的铁板。
  奥芬慢慢地向君士坦斯抬起脸。尽最大可能露出温厚的笑容——虽然他自己也能感觉出自己的嘴角已经在抽筋。
  “我说,柯姬……”奥芬用颤抖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但遭到了她的坚决无视。她说出了最后的话:“包养男。”
  “听我说话!!!!!”
  一声绝叫响彻整个旅馆——
  所有的一切就这样开始了。

  “究竟有谁能责难我!?”
  奥芬朝天花板挥出拳头喊叫着——结束晚饭,店内基本收视完毕,君士坦斯和他,还有一个女服务员打扮的女人一起围在桌子边上。服务生打扮的女人是君士坦斯的妹妹,是个栗色头发稍微显出沉稳感的大小姐。
  这位叫波妮的女人不停地点头称是。
  “是啊。奥芬大人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她把托盘抱在胸前,向姐姐发出质问,“在我的养活下一辈子过着懒散安逸的生活,哪里不对了!?”
  “这不是最标准的废人吗!”
  “呀呀呀!我说的不是这个!”啪地一下,奥芬拍桌打断她们的话说,“我想说的是——最近在吃东西上总是一贫如洗,所以稍微让波妮请个客也是可以的吧!”
  “怎么这样!奥芬大人!”波妮像是受到震惊般身子晃了晃,她一下走近过来说,“你的意思是现在充分享受我的进贡,等腻味了就像扔一块破布一样把我丢弃吗!?”
  “你才发现吗波姬!没错,这家伙就是这样的人!”
  “你们几个!!!”奥芬尽全力大喊一声,把拳头砸在桌子上——啪叽,一声厚钝的声音响起,玛姬姐妹也被这响声镇住,停止了说话。停了一瞬间,桌子变作两截塌倒在地上。
  “我懂了——我已经充分了解了。”奥芬把朝奇怪的方向弯折的手肘悄悄藏在背后,静静地开口说,“既然在你们眼中我是这种形象的话,那我也自有打算。”
  看着坏掉的桌子,君士坦斯和波妮都不约而同地朝后退去。
  “我们难道说了什么惹他生气的话了吗,柯姬姐姐?”
  “明明只是阐述看到的事实而已啊。”
  “……啥都别说了,闭上嘴听吧,求你们了只要听就行了。”奥芬一口气说到这,叹了下气,“也就是说,只要来个对半分就行了吧。不要让对方一味地请客,就是要,我也请个客,或是送点礼物就行了吧。”
  说完他竖起手指——因为手肘有点弯曲,所以手指的方向很奇怪。奥芬的这句喊话使没有客人的食堂突然陷入一场寂静……
  沉默了一会儿——君士坦斯终于从茫然的迷失状态恢复正常,开口说:“啊——真的……对不起啊,奥芬。我其实没有那个意思……”
  说着摆出一种掩饰的神色,不再正眼看他。
  波妮也做出同样的神态动作说:“是啊。我也,根本就没打算把奥芬大人逼成这个样子……”
  “……你们是什么意思……”他半睁眼问道。
  她们两个意见非常一致地说道:
  “因为……”
  “你如果有那些钱的话,何苦会弄到这步田地呢?”

  ……这么说也确实如此。
  奥芬抱着胳膊走在街上,对她们的话表示认同。在那之后,她们又说了「赚钱之类的生产性活动跟你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或是「收到一个连吃饭都犯愁的人送的礼物会睡不好觉」之类,让听了这句话的人也没法好好睡觉的胡言乱语。到底要怎么回应,或者说拿什么去反驳,他思考了一整个晚上。
  “结果什么也没想出来……不过在街上晃荡一天的话,总能想到什么才对。”他自我安慰地说。
  从他背后传来一句回应:“那为什么要把我给拽上……”
  奥芬回过头。跟在他后面的是波妮的管家(正确的说法是玛姬家的见习管家)吉斯。一头银发,燕尾服打扮,表情沉稳安静,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奥芬对吉斯说:“因为就数你最闲。”
  “…………”
  “柯姬有工作,博鲁坎和多进那两个又在搞什么无聊的买卖,不知道究竟在哪里,马吉克要上补习。所以这样一看,比笨狸子和学生还要闲的人在这条街上除你以外就没别人了。”
  “还有你也是。”

  “求别说了。”
  “嗯……说正经的,要想快速赚钱的话——”吉斯竖起食指,“恐吓。”
  “不行。”
  接着他在保持食指竖起的状态下又加入了大拇指,说:“抢劫。”
  “不准许。”
  最后他竖起了中指,一共三根:“打工。”
  “为什么这个会是第三个我真是搞不懂……不过也只有这个方法了。”奥芬做出同意,环顾四周。
  人来人往的商店街,道路不宽也不窄——就是这样的一条街道。虽说是商店街,但也不会正好就有『征求人手!』的纸贴在外面。
  在来往的人流中,奥芬和吉斯两个人站在原地,彼此都做出思考的样子。
  “总之,从最边上的店开始求打工吧……反正是短期,条件不会要求太高的。”
  “是啊。如果是一边贪图享乐一边拿着高薪随便糊弄糊弄最好什么都不用干的工作,也差不多可以接受。”
  “…………”奥芬感觉有点害怕,所以就没说什么。就在他准备走过马路的瞬间——
  “咿呀呀呀呀呀!”一声年轻女性的惨叫使他停下脚步。接着是钢铁物品崩落的巨大金属撞击声——
  嘎锵锵锵!
  这响声如同开始的信号,紧接着是几个浑浊嗓音的男人声音。
  “混蛋!”
  “这又不是杂耍,走开啦你们这些人!”
  奥芬转身看向噪音的源头。是一间离他们很近的水果店,倒地发出声响的是金属制的秤。浑嗓子男人A踩着秤头大声喊道:“今天这样就算了,下次来的时候如果还是没有像样的答复,就让你这家店整个消失!”
  “哎呀。这样的话就很麻烦了……”倒在男人脚边的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人,刚刚的惨叫就是她的,但从她的话里感觉不出紧张感。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水果店的店员,穿着厚实的围裙和作业服。
  在她的身后,和男人A面对面的男人B走上前说道:“不过,如果大姐你愿意怀着诚意来接待我们一下的话,我们还是会很温柔的。”
  说完这句一点也不好笑的话,他一个人笑个不停。
  “关于这个嘛,其实也不用等到下次啦——”男人笑着,把手伸向女性的肩膀。这个女人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愣愣地看着朝她伸来的手。可能根本没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在那只手快要碰到她的时候——
  ——嘭。
  感觉到肩膀被敲了一下,男人停了下来。朝后一看——
  ——还没等他转过脸来,奥芬已经一拳把这男的打翻了。
  “呜哇哇哇哇!?”不知是惨叫还是漫骂,男人B滚倒在路上。
  目睹这一切的男人A发出惊讶的喊声:“你要干什么!”
  奥芬擦了擦打人的右手,微微抬起下巴看着那个男人。下方的女人一脸惊诧地抬起脸看着他。
  奥芬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们,是奥斯特瓦尔德手下的人吗?”
  “……那又怎么样?”
  看来是猜中了,奥芬继续说:“……那你们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
  “大哥……”被打的男人摸着被打紫的脸,朝另一个男人靠近过去。但这位(貌似是)大哥的人管都没管他,只顾看着奥芬——
  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牙之塔〉的纹章、一身黑衣,你小子,是奥芬!”
  “正是如此。之前承蒙你兄弟们照顾了。当然我也送了他们一场丰盛的回礼,不过诚意可能没那么好就是了。”奥芬笑着说。
  听了这些话,这位大哥级人物把手一指叫道:“对呀——你就是传闻里的那个欠债魔术士!”
  “那不叫『欠债』!!!”奥芬大叫一声,对准举着手指的男人的脸来了一记回旋踢。
  这男的和他的小弟一样一头栽倒在地。奥芬继续说道:“听好了——虽然借贷魔术士听上去也不是好称呼,总之我是借钱给人的那一方!我和那种欠债不还钱的最低等『人渣系列』有本质的不同!”
  两个倒地的男人中,那个大哥级人物遗憾地说:“唉……真不像我的作风,竟然把敌人最后的那块薄薄的遮羞布给扯掉了……”
  “嘴贱就这么难治吗!!”奥芬大叫,放射出光热波将两人打飞了——不知是被暴风吹的,还是自己跑的,总之他们快速打开了围观的人群,两个人颠颠地跑走了。
  远远地见他们跑远,奥芬叹出一口气。不知躲在哪里的吉斯此时来到他旁边,抱着胳膊语气爽快地说:“嗯……总而言之这样就算成功卖出人情了。接下来就要展开言语攻势把这个女仆搞定,把她仅剩的那一点点钱毫不留情地弄到手,对吧黑魔术大人。”
  “呃,呃……这个等会儿再说吧。”奥芬语无伦次,看向倒在地上的女人。
  她看上去只是一脸茫然。
  “有受伤吗?”奥芬问。
  她摇摇头,笑着站起来说:“没有……没事。呃……真抱歉,劳烦出手相救了。”
  “没什么,本来我和那些人也有些帐没算完。”他骚骚头说。
  在他的背后,听见了吉斯爽朗的声音:“就是这样黑魔术士大人。骗倒女人首先要的就是温柔——然后是让她越陷越深的冷酷,最后还有和律师战斗的坚强意志。”
  “好了好了……你可以闭嘴了……”奥芬一脸心累地推开吉斯,帮她把天平秤恢复原状。又突然问道,“——啊,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还不知道你的——”
  “贝蒂雅。”
  “啊,你叫,贝蒂雅?你为什么会被那群人给缠上?”
  “啊……那是因为——”名叫贝蒂雅的少女红着脸低下头,揉搓着围裙的边角,嘟嘟囔囔地回答,“因为,我是……『人渣系列』……”

  加纳顿·奥斯特瓦尔德——
  多多坎达金融行业的头面人物。简单来说就是他开设了私有的银行——在规模上当然没法和阿邦拉玛的大银行相比,但是至少在这座城市,其巨大影响力甚至足以介入司法组织。
  作为从事非法借贷行业的奥芬,和他们当然是水火不容的关系。谈不上谁是正义谁是邪恶,只不过就是互为商业敌人而已。从社会角度来看,奥芬所干的这个更为地下。
  由于刚刚的骚动,水果店早早地闭店了。他们走进里侧的一间小小休息室,在那里向贝蒂雅打听更多的事情。
  我们又不是过路的正义使者,有什么道理非要做这种事情?面对吉斯的这个问题,奥芬只是回答:“——简单来说,我非常讨厌那个人。”
  “你们认识?”吉斯不可思议地问。
  奥芬摇头说:“不,我根本没见过他。不过听传闻——那家伙还雇佣了杀手。”
  “杀手?”贝蒂雅随口问道,一边把红茶倒入三只茶杯。
  奥芬嗯了一声,并说:“只要是在这座多多坎达市没事找茬的人,实力都是半斤八两。真要想找那种有水准的职业专家,只能去王都或是阿邦拉玛——”
  “或者是〈牙之塔〉,对吧。”
  听到吉斯突然的一句,奥芬瞥了他一眼,说:“嗯……也没错。不管怎么说,就算奥斯特瓦尔德很有势力,也不过就是找像刚才那样的小混混来闹事罢了,即使请了杀手也没有太大差别。”
  “哦哦……”贝蒂雅无所谓似的应了一句,把红茶放在他们面前。
  奥芬拿起茶杯,问她:“——那,贝蒂雅。你和他们有债务关系吗?”
  “是的。不过也不是绝对还不起就是了……”
  “有多少?”吉斯也拿起茶杯。
  贝蒂雅轻轻把嘴唇放在杯子口上,静静地答道:“不过区区六百七十八亿八十五万所盖特……”
  噗!——
  听到数字,奥芬一口把红茶吐了出来——惊讶地看着她。贝蒂雅反而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问道:“哎呀,不合你的口味吗?”
  “不……不是……那个……”正好在喝水的时候喷出,桌子没有搞脏,但自己的脸已经涂满了红茶——奥芬用手擦了擦,深呼吸一口气以保持镇静,然后说,“你能再说一遍……负债金额吗?”
  “正确的说应该是六百七十八亿八十五万五千四十所盖特。”她流利地说着,递给他一块手帕。
  拿过手帕,他半闭着眼说:“这也叫做「不是绝对还不起」,你是认真的?——我跟你说,即使把全大陆的黄金全部换成钱,也达不到这个数字。”
  “哎呀呀。”她把手挡在嘴上——看来还是表现了一点惊讶,“我对时事很迟钝……不过零头的话还是有办法还上的。”
  “零头?”
  “就是四十所盖特,用这个月的零花钱还是有办法的……”
  “一个月还四十所盖特,等全部还清要花一亿年以上的时间啊。”
  “哎呀。”贝蒂雅略显惊讶,只是语调和一开始根本毫无变化,“奥斯特瓦尔德先生应该等不了这么久吧。”
  “……大概吧,我也不确定。”奥芬抱住脑袋说。
  一旁的吉斯开口说:“如此的欠款到底是怎么来的?这样的数额再怎么借也是借不到的吧。”
  “借钱的是祖父。”说着她重新给奥芬倒了一杯红茶。
  “祖父?”
  “祖父在年轻的时候,为了开展新事业向奥斯特瓦尔德的曾祖父借了钱,但是事业失败了。”
  “新事业是吗?”吉斯已经恢复平静。奥芬本人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贝蒂雅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回忆着说:“说是要把小石子做成钱,他对这件事非常地投入呢……”
  “……这,随便吧……”奥芬慢慢抬起头来,“高利息雪球不断地滚,结果就变成了这样的天文数字了。”
  “也想过很多还钱方法……但是负债额怎么也无法减少。”
  “那是当然的了。”奥芬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说,“奥斯特瓦尔德大概也不指望这些钱能实际收回来……只想着能拿走这间店的土地,这里是主街区,地价还是有一点的。”
  “这里是从祖母那一代传下来的土地。”说到这个话题,贝蒂雅的表情第一次显出愁绪,“祖父死后,父亲和母亲就变得很阴沉……父亲病死后,母亲受不了催债的日子离开了家。但我还是决定等母亲回来,这家店也要一直维持下去……”
  “是这样吗……”吉斯放下茶杯,闪烁着锐利的目光说,“那真是辛苦了,今后也请这样辛苦下去吧。谢谢你的红茶,那么再见了。”
  “等一下等一下!”奥芬站起来抓住已经在往外走的吉斯的胳膊。
  “怎么了吗?”吉斯回头问道。
  奥芬想了一会儿,说:“呃,你问的这话有点……”
  “我们的目的是赚钱。”吉斯以非常冷静的口气说,“和这个无论如何也还不起的女孩的欠债搅在一起又能如何,还是说你有什么好想法?”
  “不……也没有……”奥芬说着又看了贝蒂雅一眼。不知道她到底明白了没有,依旧是面无表情。
  奥芬甩了甩头,说道:“从人道上来说,那个——反正……”
  还没等他说完——
  哗啦啦啦啦啦!
  在店门的方向响起了东西被砸坏的声音,同时又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声音:“给我滚出来!”
  “哎呀。又来了呢。”贝蒂雅说,听她的口气就好像不关她的事儿似的。
  奥芬叹了口气,继续说:“反正,到最后肯定会像这样一点一点地被卷进去的”

  “啊呀啊呀啊呀。”跑出店来的贝蒂雅发出悠闲的声音。奥芬跟在她后面也朝外看了一眼。
  ——看到情况之后他马上头疼似的抱住脑袋。
  店铺前散着空木箱,应该是踢翻了放在里面的东西。站在半毁的苹果箱子上一脸大笑的人是——
  “哇—哈、哈、哈!借钱不还,一天到晚还厚着脸皮享乐简直是太不像话!就让我来用深夜费用涨价来涨死你,快谢谢我吧!”乱草一样的黑发,破旧的毛皮斗篷,腰上还有一把中古长剑,这是一个身高一百三十厘米的地人少年,“这巨额的债务直接反映了你罪行的深重!自己犯下如此的罪恶还浑然不觉,到今天为止还不来还钱,这本身就是究极的大罪!像你这样的人无疑就是人渣系列!人渣就应该像个人渣的样子,就让老子用苏打粉把你泡得硬梆梆,给我老老实实——”
  “你有脸说这种话吗啊啊啊啊啊!”奥芬使尽全力一喊,举起的右手上发出强烈的光热波——纯白的闪光漩涡打入地人的脚下,伴随着轰鸣的冲击波和热浪四散飞去。爆炸一下子就把地人炸飞到了天上。
  等到地人一头栽在地上,奥芬才按住头痛欲裂的脑袋走出店来。
  在刚刚这个地人的旁边,还有个另一个同样打扮的地人。
  “笨狸子——你们说什么找到了新的差事,指的就是这个!?”奥芬的表情如魔鬼一般,质问这两个地人——博鲁坎和多进。
  多进哈哈地笑了两声,回答说:“收地皮的打工。”
  “哼——”刚刚被炸飞的博鲁坎跟往常一样没留下什么皮外伤,“忘记自己曾签订过的契约,故意把负债的事实抛诸脑后,给这样的傻瓜施以制裁!像这样的简直是神圣的职业啊!”
  “……该不会……你们已经忘了你们还欠我钱的事了吧……”
  “笑话!”博鲁坎当机立断,从地上站起来,手握成拳头断言道:“根本不打算还的欠债,那就不是欠债!”
  “赶快回想一下你十秒钟前的发言好不好啊啊啊!”奥芬大叫一声,发射出更强烈的光热波——博鲁坎再次被这一波带上了天——多进一脸悠闲地看着这个光景。
  奥芬的肩膀剧烈地起伏,再一次看着他从天而降栽下来。
  “哎呀哎呀。”身后的贝蒂雅说,“别这么兴奋,对身体不好哦。”
  “这些家伙只要还活在世上,我的整个人生都会不好。”奥芬说着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家伙竟然没节操到这种地步……虽然从很早就有这种感觉了。

  这时从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你——你到底干了什么。”刚刚跑回去的小混混中,那个大哥级人物出现了。看到刚刚的一幕相当害怕的样子,慌里慌张地嚷道,“发生这种事,处理工伤什么的是很麻烦的!如果死掉了,找新的打工也是很花时间的啊!”
  “关我什么事!”奥芬指着倒在地上全身焦黑的博鲁坎叫道,“身为堂堂的奥斯特瓦尔德,不要雇佣这种东西好不好!很烦神的!”
  “哈—哈、哈、哈!”哄笑声骤起,博鲁坎已经站起来了。这位地人抱起胳膊,一副夸耀的神色,“这就是你才疏学浅了!只要发挥我的才能,这个工作可以说是我的天职!像你这样才能贫乏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注意得到!”
  “才能……?”奥芬非常纳闷。
  博鲁坎挺起胸膛说:“所谓收地皮,指的就是把人从原来的土地上赶出去!”
  “这句话稍微有点不大对劲……”
  博鲁坎无视这句插嘴,继续说:“只要我一站出来,不知为何大家全都一脸厌烦地跑了出去!”
  “这是值得夸耀的事吗啊啊啊啊!”第三次的光热波正中目标,就算是博鲁坎这下也啥都说不出来了。奥芬瞪着一双眼,转向刚才那个小混混。
  “呜……!”这男的吓得不轻,“等——等一下!我先说好,这女人的债务是完全遵照法律来执行的!刚才我的人虽然想对负债者本人动手动脚,但那是他做的太过了,不至于惩罚到我头上来吧!”
  奥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男人看出有戏,继续飞快地说:“你好歹也算是个做借贷生意的人!不难理解我的立场吧!总之我们先互相忍让一下好不好?”
  “我认为他说得有道理。”
  “!……吉斯。”奥芬回头,看着才从店里走出来的吉斯。
  面对奥芬,吉斯静静地向那个男人挥了一下手说:“开战的话,想必是你赢——关于这一点,那个男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反过来说,有关那个女孩的负债,我们也是毫无办法。那个男人的提议,有一听的价值。”
  “…………”奥芬又看了看那个男人。
  男人嘿嘿笑了两声,向吉斯做了个示意,然后说:“多谢了啊。那么这样如何。我是个做驱赶生意的人,接下来也会使尽各种讨人厌的方法,想办法把那个女人赶出这家店。如果她能忍得下来,就算是这女人赢。我也有我的觉悟,到时候就放弃这份工作。但是,不管我接下来做什么,你们都不能插手。参加这场胜负的只能是当事人——这样如何?”
  奥芬瞥了贝蒂雅一眼。她歪着头,一脸愣神。看似好像什么都没在想的样子,但实际上应该并不是这样,只是她的脸向来都是如此。
  吉斯表情淡然。
  “这样就说得过去了吧。”

  “……我懂了。”奥芬看向那个男人,“只不过,就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如果对贝蒂雅本人出手,别怪我不客气。”
  “这是干我们这行的铁则。”男人说完笑了笑。说干就干,他马上把近旁的一堆苹果小山给推倒了——哗的一下,苹果全部滚落在地上,如红色的雪崩。
  “…………”奥芬一脸怒意,但是没有出手。他有意看了看贝蒂雅——她发出哎呀哎呀的声音,把手挡在嘴上悠闲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下面这个男人拿起放在一边的花瓶,拔出里面的花,把水洒得到处都是。接下来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虫笼,把里面似乎是蟑螂的虫子撒来撒去。
  就这样,男人的讨人嫌行动开始了。

  ——然后——
  几小时后,店里已经是乱七八糟。地板上到处都是散乱的物品,看板也歪了,放置的鞋子里全是蛋黄酱。几只原本作为商品的大雪梨沉在鱼缸里,红色金鱼在狭窄的鱼缸里费力地游着。就在这样混乱不堪的店内,那位做驱赶生意的人疲惫地蹲在地上。
  奥芬、吉斯和博鲁坎几个人捡起滚在地上的苹果,一边啃一边看着贝蒂雅。她面带笑容地看着那个男人,一脸平静。
  男人摇摇晃晃地伸出手,碰巧又把立着的天平秤给打翻了,即便如此,她也是悠闲地说:“哎呀哎呀。”
  “为什么啊啊啊啊!”突然这男人站起来,发出悲壮的绝叫,并朝贝蒂雅逼近过去,“已经被搞成这个样子,你为什么还能这么云淡风轻啊啊啊!”
  他的眼角混着泪花,看来这几小时已经精疲力尽了。
  “那个……”贝蒂雅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慢慢地说,“你虽然说是搞成这样,但是我从记事开始就一直被祖父的催债人不停骚扰了……”
  “习惯了啊……”奥芬说。
  贝蒂雅笑了笑说:“啊,对对。就是这样。”
  “怎么会有这种事啊啊……”男人彻底颓了。
  贝蒂雅说着没事没事,开始安慰起这个男人:“我看你,是刚刚入行吧?没搞坏店里的东西,只是把它们乱扔,这些都没问题,但是还缺少一些王牌手段,基本来说就是动物的尸体。”
  “嗯嗯……”
  “大喊大叫非常消耗体力,是不适合做长期战的。还有,决定性的手段就是瞄准小孩子。我虽然没有小孩,但你在别的工作里可以看准人家小孩的放学时间,说一些奇怪的话给他听,引发家庭的不信任感……”
  “呜呜呜……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啦……”
  “不要再哭了,收地皮的先生。”她紧紧握住男人的手说,“就算今天不行,还有明天不是吗。明天我依然会等你的。我们彼此都要加油啊。”
  男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剩下汹涌的泪水还在流淌。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奥芬心里发着牢骚,掉头就走了。

  “猪。”
  一听到这句话,奥芬的动作僵住了。
  还是那个旅馆,还是那个食堂——还是那个不变的日常……
  “你好像很开心啊,君士坦斯小姐。”吉斯一脸微笑地坐在旁边说。
  君士坦斯表示她确实心情不错,闪着一双星星大眼说:“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这是属于胜利者的甜蜜享受啊。”
  奥芬浑身颤抖地说:“我想说……”
  君士坦斯彻底无视他的发言,说道:“搞得好像自己多了不起似的,结果回来一看不要说礼物了,只说了一个无聊的失败案例!真讨厌啊,平常讲人家无能无能,轮到自己就这点能耐。”
  “你这混球女人……”
  “奥芬大人!不要在意姐姐说的话!”身后传来波妮的声音,她从背后把手搭在奥芬肩膀上,像圣母一般——应该是只有她自己这么觉得——看向天花板说道,“靠别人养活自己,根本不是什么羞耻之事!看看小猫吧,它什么时候劳动了,不也照样受千万人喜爱吗!”
  “你那是萌宠动物……”奥芬来了一句。
  波妮充耳不闻,她向吉斯吩咐:“吉斯,明天就像政府提出申请,把奥芬大人算成我的抚养对象。”
  “好的。”
  “不要这样!!!!”奥芬丢下手上的餐刀叫喊,但是没有一个人理会。
  奥芬又说:“你们一个个都把我当成什么了!”
  “受妹妹包养的穷酸高利贷。”
  “从姐姐那里拯救过来的我的奥芬大人。”
  “呃,跟我一样属于波妮小姐的奴仆。”
  三个人按顺序快速地给出答案。奥芬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软软地趴在吧台上。
  这时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小孩子外表的金发少年,他是这里旅馆老板的儿子马吉克。
  少年似乎是刚从兴趣活动中归来,睁着不明就里的大眼睛看着店里的骚动。
  “……怎么了吗?”
  “马吉克!”奥芬像是看到了救星,冲他喊道,“太好了!只能靠你了——快反驳一下这些人。这三个笨蛋竟然说我是吃白食的狗。”
  “……哈?”马吉克惊讶了,“你在说什么啊。奥芬你不是一直赖在我们旅馆又吃又喝吗?”
  “不是啊啊啊啊!”奥芬发出本能的呐喊。
  谁都没理他,就连马吉克也自顾自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去了。
  “你们几个!!!!”奥芬暴跳起来。平凡的夜晚就这样慢慢来临了。





本帖最后由 riizin 于 2019-9-6 22:59 编辑

                      再装下去就不好玩了!

  『变形球呼叫薄片——』一个男人飞快地在便条上用力书写着,『发现“柏斯”,开始追踪』。
  他将那一页纸撕下来,丢在地上。然后把头上的帽子往下压了压,混入人群中。
  此男子身穿深红色夹克和旧牛仔裤。夹克里面是画了卡通图案的轻便运动服,这种室内服套上外出服的样子很像是出门买东西的装扮。年龄在二十岁左右,尖下巴,身材瘦削。一副锐利的目光被帽子遮得严严实实。
  几秒钟之后——
  另一个男人用假装系鞋带的动作捡起落在地上的便条。这个人身穿黑色外衣,略显肥胖。
  男人简单看了一下字条,然后在刚才的字下方飞快地进行补充。
  『薄片呼叫主管——掩护变形球。提前过去五分钟后汇合』
  他又把字条扔在地上,加快脚步。
  又过了几秒,下一个捡起字条的是一直跟在后面的一个高个子男人——全身革履装扮,戴着一副角度锐利,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被扎伤的太阳眼镜。
  他捡起字条,满足地笑了:“呵,我的部下真是进行了一次精彩的跟踪。看那在人群中隐藏自己的移动方式,其专业手法真是可畏啊。千万不能与这群人为敌啊。”
  呵、呵、呵——
  嗓子里发出窃笑的男人,看着两个部下蹲着身子混在放学的小学生人群中,一脸佩服与满足。

  另一个场景——
  一如既往的食堂,奥芬正在享受迟来的晚饭。他黑发黑目,穿得也是一身黑,如此全黑的装扮有种奇怪的宗教感。在他的胸口挂着一只银色的吊坠——是一只缠绕在剑上的一脚龙纹章。这是大陆黑魔术的最高峰〈牙之塔〉的象征。
  和他坐在一张桌里的还有一个银发男人,从刚才开始就在不停地叹气:“唉……”
  “…………”奥芬耷拉着眼皮喝着汤,开口说,“你怎么了,一直这样,吉斯?”
  “是这样——”这个叫吉斯的男人理了理经常穿着的燕尾服衣领,闭起眼睛说,“最近,好像被跟踪了……”
  “真巧啊,我也是。”奥芬老大不愉快地说。接着从桌子旁边传来惊讶的声音。
  “哎呀,奥芬大人也是?”服务生姿态的波妮把托盘边缘抵在嘴唇上说,“这是您想多了吧。我可是每一天都走在离您三步远的身后,要是发现这样的可疑人员的话——”
  “也就是说!你一天到晚跟在我后面简直烦得要命,我这是在讽刺啊!”奥芬拍桌站起来。
  波妮有些无奈的样子,委屈地说:“因为这家店总是那么一点客人,人家很无聊嘛……”
  “受够了,无论是柯姬还是她这个妹妹,除了打扰别人工作什么事也干不成。这对姐妹真是……”奥芬不停抱怨着,坐回位子上。
  波妮接过他的话茬说:“但是奥芬大人,您也没有做过什么像样的工作不是吗。日复一日,只是对那几位地人又打又戳又踢又烧又扔又埋而已啊。”
  “唉……”吉斯又在叹气。
  奥芬没理他,他对波妮说:“那就是在工作!”
  “哦哦。”波妮愣了一秒钟后,拍了一下手说,“我懂了。您是和那些地人先生商量好的是吧。”
  “……若是从柯姬嘴里听到这句话,还可以理解为是对我的讽刺……”老实说这个不正常的阴晴突变女人说的话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根本无法判断。
  “唉……”吉斯旁若无人的叹息声还在继续。
  到底是有点在意,奥芬对他说:“怎么了。关于那个跟踪者,有什么头绪吗?”
  “这个嘛——”吉斯把拳头顶在双眉之间,正要回答时,响起一阵小小的声响。门开了,凉飕飕的夜风吹了进来。
  “啊,我来晚了。”君士坦斯将外衣披在肩上进到店里来。她一脸疲惫地将外套挂在衣架上,慢慢地走过来。
  这个时间确实比她平时来吃晚饭的时间要晚。
  “真少见啊,准点警察。”奥芬讽刺地看着她说。
  她低头看了奥芬一眼,说:“我说,劳动时间不超过合同规定的时间,这是劳动者的正当权利。”
  “领工钱也包括在内吧,快把属于我的工资付给我吧。”奥芬等君士坦斯在旁边坐下来后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啦,只是——”她先向波妮点餐,然后转过脸来继续说,“在那个转角,有个很奇怪的人。我有点好奇就盯着看了一会儿,结果脚麻了。”
  咔哒——食堂里突然响起椅子倒地的声音。慌忙一看,只见吉斯以非常严肃的面孔站了起来。
  “终于……连这里也……”他声音颤抖地说。
  奥芬被他的气势吓到了,惊慌地问道:“到底怎么了,吉斯?从刚才开始你就……”
  但吉斯有任何回应,他看了看君士坦斯,也寻找了一下波妮的身影,不过她已经去了厨房。
  他慢慢地对君士坦斯说:“君士坦斯小姐……那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那就是奇怪的人啊……”君士坦斯说。
  吉斯握紧拳头说:“君士坦斯小姐,您在我生日那一天送上的红色领带……真是万分感谢。”
  “哦哦。那个打折品么。本来想送给爸爸的,可惜他已经死了。不管这个,那就是奇怪的人啊——”
  “现在想来在玛姬家工作的两年时间,我是如此幸福。有理解我的主人,还有美丽诚实的小姐……”
  “我确实是既美丽又诚实,不管这个,那确实是奇怪的人啊!”
  吉斯没有理会一遍又一遍强调重点的君士坦斯,他动作夸张地看着天花板说:“啊啊!但是如今,终于到了要和自己的过去进行清算的时刻了。”
  “我都说了是一群奇怪的家伙!你要是肯承认这一点,我刚才点的炸鸡块可以分你一个!”
  “有完没完啊啊啊啊啊啊!”奥芬站起来怒喝一声,强行拉开勒住吉斯脖子的君士坦斯,问道,“别管这些啦,能不能快点进入正题!?”
  “不敢不敢。”吉斯举起手,一脸认真地说,“不过效果必须要做到位……”
  “为什么就是不愿承认他们是一群怪人呢?”君士坦斯揪着这点不放,隔着桌子质问。吉斯笑了一下。
  “那个嘛——”他无意义地伸出手指说,“他们是我一生的敌人!”

  “哼,那家伙也不如以前了,竟然在那种毫无防备的地方待这么长时间。”全身革履的男人——主管。他把歪掉的太阳镜扶了扶,嘴角露出笑意。
  “所言极是啊,主管。”说着他把手放在尖下巴上,这位是穿旧夹克的男人——变形球。
  最后是怕冷似的把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的胖男人——薄片。
  “被称为火尾银狐的那个柏斯,也已经是过去的男人了。”他笑着说。
  三个人各自穿着不起眼的服装,监视着那个食堂——挂着写有巴格阿普旅店看板的民宿。
  不过,这三个男人各自穿着不同种类的服装,聚集在无人的街角。要么拿着报纸要么叼着香烟,还用挂在脖子里的望远镜观察野鸟,这种行为本身就非常的怪异显眼。
  这些暂且不说。
  主管收起报纸,没有移动视线,装作陌生人似的下出指令:“听好了——这种无趣的工作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一口气解决掉吧。”
  “真是令人敬畏啊……”
  “不愧是主管。”
  “哼——不用说了。既然是站在你们的领导层,这点是必须的。对了——别使用刀具,那会留下血迹。”
  “我知道的。”
  “真是一群可靠的部下啊,时刻都令我感动。”主管摇摇头,似是有感而发。他从靠着墙壁直起身子,把报纸扔在附近的垃圾桶里。
  唰——他们开始往前进发,鞋子塔在地上发出嚓嚓的响声。
  “那就——上吧。”他发出号令。
  他踏出自信的步伐,带着一行人走进了旁边的美容院。

  ……结果什么事也没发生,就这样过了几个小时。
  奥芬向君士坦斯道别之后,打着哈欠走上楼梯,发出咚咚的有规律的脚步声,打开一直(擅自)使用的客房房门。
  奥芬走进已经非常熟悉的房间之后——
  一动不动地站住了。
  “…………”他僵硬了一会儿,努力思考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但他最后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只能先接受眼前看到的事实,暂时移开视线。
  “到底在干嘛,你们几个……?”最后的最后,他只说了这一句。
  房间里有三个男人。
  一个是穿着脏污夹克的瘦子男——他坐在观赏植物的阴影里,眼神安稳地在流口水。
  另一个与之对照的胖子男——无声无息地倒挂在天花板上,身上穿的外套全部翻挂下来,像一个诡异的行为艺术品。
  最后是全身包裹黑皮革的大块头男人——他一脸不悦地弹着计算器里的珠子。
  不知为何所有人都是统一的波波头发型——就像是刚刚才从理发店出来一样,非常的油光闪亮。
  呵……
  黑皮革男人发出一声笑,接着藏在观赏植物后面的男人站了起来。
  黑皮革男指了他一下,解释说:“他,变形球正在模仿躲在物体阴影里对幼女出手的大学生……”
  “啊——是么……”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啪地一声,吊在天花板上的男人一个转体落在地上。
  黑皮革男这次又指了指他说:“他,薄片正在模仿羡慕蝙蝠生态的博士……”
  介绍(?)完后,这个叫薄片的人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
  黑皮革男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胸脯说:“下面是我,模仿的是心里不停地在骂街,却不得不使用坏掉的计算器的银行员!”
  “噢噢噢噢!没想到能在这么近的距离观赏到那个传说中的秘技!”
  “太棒了,主管,看这家伙,已经一声不吭了!”两个手下指着奥芬一阵欢天喜地。

  “……那,搞这么多是想表达什么……?”奥芬问了一句,那两个欢闹的人一下子不说话了。
  站在两个人中间的那个叫主管的黑皮革男人呵呵地笑了笑,突然——
  他把眼一瞪,宣布道:“很完美的变装不是吗!”
  “烦不烦啊啊啊!”奥芬大叫一声,不自觉地使出最大出力的热冲击波——热波的浊流使大气带了电,在三个人站的地方炸裂,爆炸发出巨大的轰鸣。对面的墙壁被完全击穿,光带一直飞向遥远的彼方……
  然后什么都没剩下。
  奥芬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地说:“啊,糟糕——想也没想,一不小心就使出了对付笨狸子的方法……他们还活着么。”
  他跑近墙上的大洞,往四周看了看,没看到有人。
  坏掉的墙壁再用魔术修好就行了——
  在夜风的吹拂下,他回想起吉斯和君士坦斯的对话,自言自语地说:“看样子……那几个应该就是和吉斯有关系的人了……”

  结果当天夜里直到早上,除此以外都相安无事。
  对奥芬来说,早上基本等同于上午。在他吃完迟来的早饭,或者该说是早来的午饭之后,走出旅店。
  先甩掉波妮,再顺着每天的老路线前进。他走在流经多多坎达市的马思尔水道边的街路上,不停地左右观察——
  很快就发现了要找的东西。
  “来来来,看一看瞧一瞧喽!本日限定的优惠品大甩卖!如果想要彻底埋没在这善意的大雪崩里的话,只有停下脚步支起耳朵听我道来!”啪!树枝敲打在水泥地上,继续听他说道,“真是难以置信的价格!连跑回家通知家人都来不及!只有现在马上把它抱回家,才算是贤者的睿智!来来,实证胜于雄辩,啊——那边的小哥,跳起来看一看。我不会多说什么没用的话!只要发出叮铃铃的声音,我就不说钱了,只要把你口袋里的东西和这个小玛莉玲做交换就行了!”
  在路边铺上一块毛毯,又在上面摆了一堆商品并大声宣传的,是一个身高一百三十厘米左右的『地人』——披毛皮斗篷,发型凌乱。身佩长剑,大声宣传的是博鲁坎,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坐在墙角发呆。
  戴眼镜名叫多进的地人注意到了奥芬,发出“啊”的一声。
  面对着来往的路人,博鲁坎没有注意到他,只管挥舞手上的木棒:“在这混沌不堪的生活中,哪有闲暇来养小孩!但是心灵还是会空虚寂寞——在这种时候,我们博鲁坎商会诚意推荐的是可爱的宠物!在深夜中醒来,不觉流下泪水的时刻,它会温柔地帮你拭去泪水——”
  “哦哦……”奥芬说着把脚踩在毛毯上。
  博鲁坎嘴上停顿了一下,一脸厌烦的看着他说:“怎么了你这是,看来没用电烙铁烙死你你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出来惹事。”
  但是奥芬没什么反应,反而笑嘻嘻的。他把脚下的小笼子那在手上说:“你开始倒腾新产品啦,笨狸子。”
  “嗯。我们和你这样的万年懒眠男人不在一个次元,真是抱歉。”博鲁坎干脆地说。
  奥芬的脸部肌肉明显地动了一下,不过还是维持着笑容说:“难不能……赚了一笔?”
  “当然了。”
  虽然博鲁坎这么信誓旦旦,但是写着金库两字的空罐子依然是空空如也。
  奥芬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请问一下……这个笼子里像是苍蝇幼虫的东西是什么?”
  “是在垃圾场捉来的。”
  “原来如此。那这个多少钱?”
  “你想买?”
  “鬼才想买!!!”奥芬大喝一声,一脚把博鲁坎踹飞,然后捉住他一展淫威,“我·说·你·啊~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你难道就不能为了还钱做点像样的生意啊!?”
  “等……等一下!你误会了,黑魔术士……”博鲁坎一脸拼命地挣扎。
  奥芬恢复平常的表情问:“误会……?”
  “当然了!老子做这么有风险的投资,以期一夜暴富,根本不是为了还什么穷酸的欠债,只是为了我自己——”
  “那更加可恶啊啊啊!”奥芬把博鲁坎朝地上一扔,瞪着一双牛眼看向多进,“事到如今干脆宰掉一只算了……”

  “啊啊啊,这回是认真的~……”多进不停地后退。
  奥芬的手指啪啪作响,迈开步子。
  这时——嗖!
  嚓!有一个异常快速的东西,贴着鼻尖几毫米的位置,横穿过自己的眼前。带起的烈风吹动鼓膜并隐隐作痛,在那个物体通过之后,视野所见之处多了一根棒子……

  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根本无法理解——奥芬冷汗直冒地观察横插在眼前的这根棒子。这是一根前方分了三股叉的长枪,因为是从侧方以非常迅猛的力量飞将而来,所以一下子就深深地插在左手边的墙壁上——这是一堵石墙。
  他面色铁青地往枪飞来的方向看。
  轻轻地抓住抢的把柄站在那里的,是吉斯。他掏出雪白的手帕擦拭眼角,哀哀地哭诉起来:“啊啊……我昨天是那么的惴惴不安,但是作为独一无二挚友的你却在这里享乐——我实在是不堪忍受啊……”
  “我·说·你啊~……”奥芬全身怒从中来,一把抓住吉斯手里的抢,“突然蹦跶出来,到底是想干吗啊!这种东西如果被正面打中,半个身子就没啦!你是想要我命吗!”
  “如果我们的友情将逝,我想你也会自愿了结自己的生命吧。”吉斯语气平淡。他收起手帕,在他的脸上找不出一丁点泪痕。
  奥芬猛力地抓住他的胸口说:“我和你什么时候有过友情啊混账。”
  “没关系,命中的几率也不多就是了……”
  “什么,『几率』是什么鬼!?”
  但是吉斯目空一切,竖起一根手指开始解释说明:“实际上我是受波妮小姐的命令,来寻找黑魔术士大人的。”
  “你在给谁做说明啊,喂!”
  “这个就别管了,黑魔术士大人,这里可是很危险的啊。”
  “……哎?”对方的语气里毫无危机感,使奥芬有些疑惑。但这只有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本能地移动了。
  唰!——
  和刚才的长枪相比速度偏慢,但是依然能带出残像疾驰而过——奥芬用更快的速度跳开了。
  “…………”这回是博鲁坎拔出那支中古剑朝他坎来。
  “哼——”没击中目标,博鲁坎咂咂嘴。
  “…………”相较于怒气,惊讶的成分更多,奥芬不自觉地说,“你会拔出那把剑挥舞,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么说确实如此……”多进也表示同意。
  博鲁坎红着脸叫道:“不要你管!”
  “怎么能不管!竟然搞偷袭,胆子不小啊。你想玩真的我跟你奉陪到底,看我用线打穿你的耳朵灌流酸进去!”
  “呵、呵、呵……”博鲁坎倒是显得非常冷静,他嘴角露出笑容,一把举起手中的剑,“我看你们还是不懂。作为身经百战的勇者,玛斯马图利亚的斗犬的波鲁卡诺·博鲁坎难道会毫无计划就直接行动吗,会做出这么大脑短路的行为吗?”
  “嗯。”
  “是的。”
  “没错。”
  “…………”听到在场的三个人——除了看热闹的——全都不约而同地作出了回答,博鲁坎抬头望天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回过神说,“你是最早回话的那一个吧!?”
  他用手上的钝剑一把将多进打翻,接着转过身子继续说:“啊……那个,黑魔术士,看来你还没搞清自己到底处在什么立场啊。老子今天可不是战士·博鲁坎,而是刺客·博鲁坎。”
  “……这有什么不同吗?”奥芬问。
  身后的吉斯把手一拍,说:“啊,比如说——和平常不同有三只手。”
  “怎么可能啊!”博鲁坎大喊。
  吉斯继续发挥:“那就是,马上会开始变形。”
  “…………”话题完全地被打乱,博鲁坎一时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才又恢复了原来的调调,“啊……呃……总之!我受某个人所托,要把你从大地上彻底抹杀!懂了的话就赶快站好,乖乖地让我用丝瓜水腌死你!”
  “某个人?”奥芬有些惊讶。有人想要自己的命这事情先不说,但是有谁会拜托这两个地人来对付自己呢,这实在想不出来。
  “呵呵呵呵呵……”博鲁坎得意地说,“这个人就是你以前的伙伴!我这么说你就有印象了吧!”
  (以前的同伴……!?)
  他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脑子里浮现出面带笑容啪唧一声将朋友的手腕折断的他姐姐之类的人物——
  “哈啊—哈哈哈哈!”突如其来一阵哄笑,当然,这与他记忆中的那些人的声音截然不同。

  唰——
  包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不知何时如大海般被左右分开——出现了三个男人,就是昨晚的那群人。
  高个子黑皮革的男人——记得好像是叫主管,把手一指开口叫道:“不用掩饰你的惊讶!好久不见了,火尾银狐柏斯!”
  “就算你隐姓埋名,也逃不出我们的掌心!”似乎是叫变形球的男人继续发言。
  这个说话顺序似乎是完全固定好的,最后薄片说道:“一旦脱离组织,就不存在可以让你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连续不断的一波攻势,使奥芬整个人僵在那里。他对那些人重新审视了一遍……
  发出不明所以地疑问:“柏斯?”
  “是我过去的名字……”一旁的吉斯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奥芬的肩膀抖了两下,感觉莫名其妙:“…………哈……?”
  “他们几个……是我在以前从事间谍活动时的同伴。像这样亲眼见到彼此还是第一次。”
  “喂……你的过去到底——”说到一半,奥芬觉得应该把问题变一下。他发现——这三人组把吉斯和自己认错了。
  所以他指着那三个人问道:“……那为什么,目标是我?”
  “昨天晚上被袭击之后怎么不找我商量一下呢?”吉斯说。
  奥芬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说:“不……那时候,有点那个——”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还意识不到是袭击,不过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
  吉斯一脸认真地叹了一口气说:“那些就不提了……实际上,昨天吃完晚饭之后,我随波妮小姐一起走出食堂。”
  “……嗯嗯。”
  “正巧在那个时候,这三个人从隔壁美容院里走出来,向我问道,看你刚刚从那个旅店出来,那请问在那个旅店里,是不是有一个隐瞒了过去经历的可疑人物。”
  “哦哦。”
  “当然我心里马上就有了头绪!我告诉了他们那个人睡觉的房间——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啊啊,没想到竟然发展成了这种结果——”
  “也就是说这全都是你的原因啊啊啊啊!”他一把将吉斯打翻。
  吉斯马上便复活过来说:“啊啊,真是命运的捉弄……”
  “纯粹是人祸好不好。”奥芬说着喘了一口气,接着说,“算了,这样就清楚了,总之先把敌人数量清理一下。”
  说完他转身面对地人,说了句:“拜拜喽。”
  “……唉?等一下——”
  奥芬根本不管这些,用力地挥动起右手。
  “看我施放,光之白刃!”
  咔!
  “看我呼唤,破裂姐妹!”
  轰!
  “看我引导,死亡椋鸟!”
  砰砰砰!
  “见我左手,冥府之像!”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不一会儿,道路已经被完全破坏,只留下一个巨大的陨石坑。
  奥芬转身背对着焦黑的废墟,吐出一口气:“这么一搞,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我看你,像是挺高兴的……”吉斯面无表情地说,接着他面向那三人组,静静地说——
  “这个时刻终于还是来到了。”
  三人之中的主管也用相同的表情回应他:“是的。不过这始终也是你自找的。多少会有点不公平——对你来说可能非常突然,但是对我们来说,从昨天晚上在旅店跟踪你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应该这么说吧,从自己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要做好觉悟。”吉斯的双脚微微拉开距离,做好了随时的准备。主管见此露出微笑。
  “哼……回答得不错。”他接着把手指向奥芬,“来吧,柏斯,开始决斗吧!”
  “等一下啦啦啦!”奥芬发出一声怒吼,死死盯住指着自己的主管,“刚才的话你有没有在听啊!?吉斯在那边!那个叫柏斯的不就是他吗!”
  但是在他手示意的方向……
  吉斯不见了。
  “咦咦?”
  就在这个刹那——
  “有破绽!!!!!”
  咚!!
  吉斯手持一把巨大的锤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搞来的),从背后猛然砸了过来,奥芬一脸冷漠地避开了。吉斯挥了个空,锤子砸在水泥地上。
  奥芬看着保持这个姿势不动的吉斯,笑容满面地问:“……现在的这个行为有什么意义吗,吉斯?”
  “…………”吉斯像是思考了一下,笑着说,“所谓友情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哦哦。”奥芬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
  吉斯的表情也没有变化:“我这么相信你,你却是个间谍。我实在难以承受这个事实。”
  “哦哦~……”奥芬说着,轻轻地拿过吉斯手上的大锤。
  然后——
  一阵乱锤将吉斯的身体严丝合缝地嵌入地面后,转过脸面向三人组。
  笑容终于从他脸上消失了。
  “你们几个!”他举起手一指,“昨天你们不是还在跟踪这家伙吗!怎么今天就突然认准我了呢!”
  “那当然是因为——”主管一脸骄傲地说,“过于沉迷跟踪,以至于忘记了目标长什么样子!”
  “当然个屁啊啊啊啊!”奥芬双手不住地颤抖。
  这回是变形球呵呵笑了两声,说道:“而且——我们有决定性的确信。”他指指倒在大锤下的吉斯,“像这种傻叉根本就不可能当得了间谍!”
  “那你们呢,那你们又如何呢呢呢!”到这里,奥芬急速地感觉到一股徒劳感。他一下跪倒在地,“啊啊啊,实在受不了啦……”
  旁边——吉斯突然毫发无伤地满血复活,他抬起一根手指说:“你的心情我明白——要与自己的过去进行清算,是非常痛苦的。但这终究还是你的问题,我想帮也帮不上啊……”
  他一脸洋洋自得地说完,引发了三人组的一片赞同。
  “你才是当事人好吗!”奥芬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呐喊。
  吉斯听到这句话,脸色变得煞白。他蹒跚地后退几步,颤抖地说:“天啊……就算是天大的危机,也不至于把我这样的至亲好友拉去做替罪羊吧……”
  “我说啊…”他已经没力气了。
  这时又听见主管字正腔圆的大喊:“安心吧,这位叫吉斯的小哥!我们不会被叛徒的妄言所蛊惑!”
  “啊啊,真是太可靠了……”吉斯如祈祷一般双手紧握。
  “你们几个……”奥芬嗓子里发出深沉浑浊的声音,但是谁也没在意。
  “哼哼哼——就是这样,柏斯,我们要杀了你,名副其实地成为组织里的NO.1.”
  “若是成了NO.1,洗澡的时候就可以排第一个了。”
  “还能有茶水喝。”
  三个人嘴里说了一堆勤俭节约的话题。
  奥芬做了一次深呼吸,在这期间,他们依然在吵个不停。
  “哈—哈、哈!身为逃亡者就别想过安宁的日子啦!”
  “好好瞧瞧我们的力量吧!”
  “竟敢和我们作对,还太早啦!”
  “黑魔术士大人,要道歉只有趁现在哟!”吉斯也莫名其妙地加入到了对方的队伍里。
  此时奥芬露出了明快的笑容,说:“啊啊。我就当自己是柏斯吧,这样也挺好。”
  “…………唉?”吉斯和那群人不笑了,感觉有点不安。
  奥芬慢慢举起右手,做出宣告:“应该一开始就这么做的……你们要一直吐到胃液烧坏喉咙为止才行哦。”
  吉斯发现奥芬已经在做魔术的准备,他眼疾手快地跳到了三人组的对面说:“你们的小命到此结束了!尝尝我们的友情组合攻击吧——”
  “你也别想跑!!!!”在奥芬发出怒吼的一瞬间——
  攻城战术级魔术的连击技在附近一带轰然作响……

  “啊啊,今天真的好累啊。”君士坦斯慢慢走在下班的路上。太阳西沉,街道被染上一抹深红。
  她像往常那样沿着马思尔水道往前走。路上到处能看见破坏的痕迹,谁搞的破坏她心里大致有数,也不至于太过惊讶……
  但是今天有点不一样,她张大嘴巴惊讶地站下了。她必须要站下——因为路走不通了。
  “对了,我是听说今天发生了前所未有规模的破坏事件,市里的警察都忙得不可开交……”她左右观察了一下。
  路上到处都是陨石坑。街上简直像发生了大喷火一样,一片破败。远一点的地方,三个皱皱巴巴的人影倒在地上不停地痉挛,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走近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靠近附近的一个陨石坑,向里面望了望——
  在那个陨石坑里,埋着两个熟悉的面孔。两个人呆呆地望着天上的夕阳。
  “我说哥哥……我们这次的遭殃有什么实际意义吗……”

  “鬼知道……”
  “…………”
  夜晚逐渐来临,此时的街角——
  三个人都呆呆地张着嘴巴,沐浴在鲜艳的夕阳下。





本帖最后由 riizin 于 2019-9-13 12:03 编辑

                  魔术士奥芬·纯情篇
                  找匹马来踢死你算了!

  卡罗尔·斯塔夏是这样的一名少女。
  她是魔术士,十五岁。在〈牙之塔〉,很少见地拥有被继承人——也就是父亲。这位父亲当然也是一位魔术士,并且是教师级别,也是她所在教室的老师。
  以第三者角度来看,就是这么多。其他的比如房间总是收拾得很干净;头发打湿的样子非常漂亮;下一次外出是在什么时候,对这些问题非常敏感的同年纪少年,目前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阿莎莉坐在窗台上,背靠窗户抱起胳膊,竖起食指说,“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基利朗谢洛看着她,不清楚她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回应——说实在的,如果搞错的话总是会有很不幸的事降临到自己头上,这是非常重要的时刻。他躺在宽敞的体技室地板上,摆出一副毫无特征,非常符合少年气质的不解表情。
  两人现在所处的地方,可以说是一个室内运动场。有时会在这里进行小范围的魔术战斗训练,所以面积非常的大。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阿莎莉穿着上级魔术士的标准制服黑色长袍,基利朗谢洛穿着训练服,而且都被汗打湿了,看来他们正在这里做自主练习。
  “那是谜语吗?”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躺在地上看着她的脸——与众不同的黑发,还有那透露出狡猾感觉的棕色双眸。
  仅仅二十岁的她,实际上是〈牙之塔〉最强的魔术士之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也是基利朗谢洛所属的查尔德曼教室的前辈之一,对他而言,就像是是姐姐一样。
  她非常地乐在其中,露出掩饰不住的笑容回答说:“对呀。那就,给一个提·示·吧
  阿莎莉把脸凑过来,看着他说:“说的是你的朋友。”
  “…………?”不明就里的基利朗谢洛支起上半身,不安地问道,“你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哪里奇怪了”她毫无意义地扭来扭去,努力收起笑容说,“变得奇怪的人并不是我。其实,今天早上我发现了一件特别好玩的事儿。”
  面对她如此奇怪的言行——
  基利朗谢洛心里想明白了,肯定又是什么不正经的内容。

  卡罗尔·斯塔夏是这样的一名少女。
  身材属于小巧玲珑那一型。在〈塔〉里所有学生都有接受一种以上战斗训练的义务,从这点来看,她也非常苗条。一头细碎的红发扎成马尾辫,整体来看并没有多少刻意打扮的成分,不过在她左眼角的那颗泪痣,倒是担当了一点点装饰品的作用。
  就是那种挥舞着小手小脚,跑起路来啪哒啪哒响的那种少女。在操场的跑道上和看见她和年龄相仿的朋友一起跑步时,跑得也不怎么快——甚至慢得可以用肉眼识别——看得出她的运动神经并不是太好。
  “然后呢……”基利朗谢洛藏身在小树丛里,半闭着眼说道。他的头上缠了一根布条,然后又插了两根带叶子的树枝。他已经换下训练服,穿上了黑色长袍,“她怎么了吗?”
  “呵呵呵呵呵呵。”阿莎莉发出奇怪的笑声,她的头上也插了一根树枝,“你知道那个女生吗?”
  “这个,知道一点。”基利朗谢洛心里疑惑着,投过树丛看着那个少女,“是基尼亚教师的女儿吧?现在所属在他的教室。毕竟只有十五岁,还没决定自己的专业,不过学习成绩应该还不错吧?”
  “早早地就决定了专业并且拿下当年首席的你来说,有点话中带刺嘛。”
  “面对所有人都垂涎若渴的教师长职位,只用一句『太麻烦了』就回绝,有这样的姐姐在,那我也多少会学着说点风凉话,这也没办法。”
  “……你还真会说啊。”
  “呃——这个事就先放一放吧。”基利朗谢洛望了望其他地方,继续说,“她怎么了吗?我和基尼亚教室根本没什么来往,也不觉得这个女生有哪一点理由会遭到阿莎莉阴险狡诈的打扰啊。”
  “……你难不成,很讨厌我?”她语气低沉,但是突然心情又转晴了,笑着说,“但·是·呢,我是有一点点理由要打扰她一下,你还没注意到吗?”
  “…………?”只有先观察一下了,基利朗谢洛搞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把视线投向那位少女。卡罗尔·斯塔夏和她的伙伴在进行的不是什么训练,只是单纯为了活动身体的体育运动。她一会儿跑,一会儿跳,有时还会摔倒。
  吵吵闹闹的场面,这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等了一会儿,基利朗谢洛对双手握拳,表情兴奋的阿莎莉说:“我看不出什么——”
  就在这时。
  “……你们在这干嘛啊?……”
  头顶上突然传来说话声。
  回过来一看,背后站着一个红发少年。
  “哈帝亚。”基利朗谢洛不由喊出他的名字。
  少年奇怪地挑起眉梢说:“你们两个人怎么藏在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哈帝亚没有穿长袍,而是简单的运动服——他不是上级魔术士。面对露出一脸疑惑看着自己的哈帝亚,基利朗谢洛什都回答不上来,只能挠着脑袋说:“呃……我也不太清楚……”
  “但是对你而言是很清楚的吧?”阿莎莉很唐突地笑着,对哈帝亚发起问话。
  被这样一问,哈帝亚有点慌张地说:“怎,怎么了啊?”
  他说着往后退了几步。阿莎莉一把扯住他运动服的衣角,问道:“我也有问题想问你啊哈帝亚……倒是你,在这种地方干嘛?”
  “不,我只是,只是自由时间而已……”
  “哦哦哦哦哦哦哦。”她把头上的树枝扯掉,慢慢地站起来。狠狠地抓住想要逃跑的哈帝亚的肩膀,并逐渐加大力道,“在自由时间来到操场,到底是想干嘛来了?”
  哈帝亚忽地抖了一下说:“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基利朗谢洛看着他口齿不清的样子,最终也没看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照这样发展下去,阿莎莉套出他的话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等就行了,他这么想着正准备摘下头上的树枝,这时……
  “……你们怎么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使基利朗谢洛身体僵直。虽说声音里没有戒备和紧张的成分,但也使基利朗谢洛有些焦急,他把树枝拿在手里,从树丛里回头往上一看——
  卡罗尔就站在他面前。
  这么近距离一看,发现她真的长了一双大眼睛,那瞳孔正盯着他看。
  “啊,那个——”
  我们躲在小树丛里偷窥了。
  要用什么理由对这个客观事实进行掩饰呢,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同时他也不得不实验性地张开嘴说点什么。在卡罗尔身后,同样是基尼亚教室的学生也站成一排,全是一脸不解的表情。这场面就好像产品展示会一样,他就是那个被展示的物品。
  (遇到这种事,会一脸不解也是正常……一般的话……)
  基利朗谢洛冷汗直冒。两个身为〈牙之塔〉最高水平黑魔术士云集的查尔德曼教室的学生,竟然躲在草丛里进行偷窥,这种事任谁见了都会这样。
  在人群最边上的位置,还站着基尼亚教师。
  (这下子糟糕了。)
  “实际上,这是有原因的……”基利朗谢洛从草丛里站起来解释。但是该说些什么他根本还没想好。
  这时。
  “不,不不不不不,没没没,没有什么原因啊!”哈帝亚挣脱开阿莎莉的手,发出高分贝的声音。他掩饰性地不停挥手——如果真有人能被你这样蒙混过去,那我还真想见见他,基利朗谢洛这样想。但是哈帝亚还在说个不停。
  “只、只是、只是在散步的时候,她、她突然在这里掉、掉了东西,所以我们就在找!”哈帝亚本来想一口气说完,但是字与字之间却喘气喘个不停。长了雀斑的那张脸变得通红通红,简直像变了一个人种。他嘴里一边说着“她”,一边用颤抖的手指指向阿莎莉,阿莎莉却是抱着胳膊,一脸的气定神闲。
  “是……掉了东西吗?”问话的不是卡罗尔,是她的父亲,也是身为教师的基尼亚·斯塔夏。只有他的穿着和学生们不一样,不是运动服,而是教师的长袍。他比较瘦,说实在的有点欠缺魔术士该有的气质。
  “啊,嗯,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私人物品。”阿莎莉摆出无意义的笑容。
  “已经——已经,找到了找到了啊啊!”哈帝亚推开她叫道,“抱、抱歉打扰了,真、真是太对不起了!那、那就告辞!”
  他表现出平时没有的殷勤,低头如捣蒜,拉着阿莎莉跑走了……
  基利朗谢洛只管呆呆地看着他们——
  然后突然回过头看向卡罗尔,想看看她的反应。
  “……你,怎么了?”
  可能是想问他有没有什么别的事。如果真的这样问,他或许会回答“确实是有”。
  他又瞥了一下一脸笑容的阿莎莉,还有抓着她的脖子逃之夭夭的哈帝亚之后,基利朗谢洛重新面向卡罗尔。
  “不,我也要走了。打扰到你们真的非常抱歉。”他对基尼亚教师说。
  听了这话,他露出一点疑惑的神色,点头同意了。
  得此机会,他追向阿莎莉,原地离开了。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基利朗谢洛,也大概看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你,恋爱了吧!”她对哈帝亚伸出手指头,按在他的鼻子上,力气还不小。
  阿莎莉非常开心的样子,对哈帝亚发起质问。
  “什…………!”他顿时慌了手脚,在阿莎莉的手指下后退了几步,“有什么证据——”
  “柯渊教室的蒂朵,还有强多利教室的哆洛西,你现在的表情和发生那些骚动时一模一样。”基利朗谢洛冷静地说。他往桌子上一坐,用手撑住下巴。
  三人回到了他们自己的教室——查尔德曼教室。这里和其他的教室没有任何不同,就是一间标准的普通房间。房间里排列着长桌子,钢管椅子。白板上写着七名学生的名字,查尔德曼的名字写在最上面的位置,每个名字的旁边都用胶带贴出今天的预定事项。
  查尔德曼教师是——“外出”。
  所以其余的学生都是“自由待机”的状态。

  就基利朗谢洛所知道的,其中有三个人去了街上,四个人还留在〈塔〉里,包括基利朗谢洛本人、哈帝亚、阿莎莉,以及——
  “等一下。”第四个人,教室长福瑞迪停下手头上的事务性工作,抬起脸说,“你刚刚说了一件非常值得担心的事情,基利朗谢洛。”
  他的说话声很轻,一不小心就容易听漏——但是很不可思议的是,只要是他说的话没有一次听岔过。基利朗谢洛从面红耳赤的哈帝亚身上转过视线看向他。福瑞迪经常坐在教室最后的桌子上。
  “有这么严重吗?”他姑且问了一句。
  福瑞迪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动摇。从外表看他长得比较老成,不过基利朗谢洛记得实际上他和阿莎莉年龄相同。
  “的确很严重。”他放下笔说道,“去年哆洛西那件事,连伦理审查委员会都出面干预了——难道现在还要再来一次?”
  “那……那次是!”哈帝亚扯起嗓子叫道,“全部都是基利朗谢洛的错!说到底——”
  “等一下,你这是要怪我喽!?难道不是你找人代笔有错在先吗!?”基利朗谢洛向他发出争辩。他跳下桌子,一步步逼近欲向福瑞迪发出辩解的哈帝亚。
  哈帝亚改变对象,与他展开对峙:“你说什么!那怎么想都是你的恶意好吗!竟然忘了写我的名字——”
  “不是我忘了!是你的签名太难模仿了好不好!你那种突然变异的毫无意义的丑陋变形文字!不过是写个名字而已,你还要赋予它形而上的学问到底有什么意思!?”
  “你不要对别人的签名吹毛求疵!”
  “而且碰巧她认识我的笔迹,就把寄信人给搞错了,这怎么能说是我的责任呢!?再说了你自己写的话不就没事了吗——”
  “自己怎么写得出来啊,太丢人了!”
  “情书还要找人代笔,我看这才叫丢人!”
  “你们两个,冷静冷静。”阿莎莉开始劝解。她面带微笑——但是拎住两人的衣襟拉开他们所用的力道却惊人的大,“福瑞迪,你也不用这么担心。我知道为了解决后辈捅出的娄子把你忙得要死,让你很不愉快,但也不用表现得这么厌恶。而且这一回,就由我来帮他们解决问题吧。”
  她平静地说完,并向他眨了眨眼睛。福瑞迪头也不抬地说:“是吗。我现在一直在处理的文件,就是针对那个卜连德的上诉,申请庭外和解的申请书。虽说我对你也并不反感,不过拜托别再给我增加工作量了。”
  “啊……是吗。那家伙还没死心啊。”阿莎莉有点犯愁似的抬头望天——
  被她抓住脖子的基利朗谢洛听了非常在意,他不由得脊背发凉,问道:“阿莎莉……那是怎么回事?”
  “哎?哎呀讨厌。你就不用在意那么多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基利朗谢洛双手不停地颤抖,“刚才!你说『我来帮他们解决问题』是……”
  他偷看了一眼哈帝亚,发现他已经一脸苍白,只剩下绝望。
  不过阿莎莉倒是愉快地说:“什么啊,那还用说吗。为了可爱的学弟,那个小克罗尔的事,我也要帮忙啊——”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突然一声惨叫炸裂——
  不用说,喊叫的人就是哈帝亚。他的脸已经不是苍白,而是变得和纸一样的雪白。他两手反抓住阿莎莉抓住自己脖子的手,妄图甩掉束缚,虽然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干、干嘛呀,别乱动。”阿莎莉吓了一跳。趁她不注意,基利朗谢洛从她的手中挣脱出来。
  阿莎莉没注意到他——或者说根本懒得管他。她只顾着处理手上难缠的哈帝亚,说:“你怎么啦——啊,好痛!你怎么用指甲戳我!”
  “不要啊啊啊啊啊!绝对不能让她来啊啊啊啊啊啊!”没有回答,他只顾着拼命地尖叫。他那对着地面又踢又捶的样子,看着真是有点心疼,毕竟阿莎莉一点想放手的念头也没有。
  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笑着说:“不要这样啦,真是别扭的小鬼。”
  “我觉得不是你想的那样……”基利朗谢洛静静地说,他也不指望阿莎莉能有什么回应。
  不出所料,她哈哈哈地笑了几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用手腕把拼命想要逃跑的哈帝亚拉得离自己近一些,说:“搞什么啊。我都说了交给我肯定没问题的。”
  “……比如要怎么做?”基利朗谢洛一脸怀疑的表情问道。阿莎莉嗯了一声——
  “怎么说呢……”阿莎莉答应之后,却迟迟没有回答,思考了好一会儿,“在发生了很多事情之后,搞得她双眼无神反应迟钝,总之就是会无条件地任由我们摆布,那样的话好事不就做成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哈帝亚姑且听了她的话,听完更加抓狂。
  阿莎莉有点嫌烦地看了他一眼说:“有、有意见吗。总比交给蒂西处理要好吧?”
  “都是半斤八两啊啊啊啊!”他在喊叫的同时,仍不忘回答别人的话。
  被这样直接地否定,阿莎莉的太阳穴上出现了一个发怒的标志,但是哈帝亚没有注意到。
  “……不至于说半斤八两吧。像这种拉皮条——错错错,像这种牵线搭桥的事,交给像我这样值得信赖的大姐姐是最合适不过了。”
  “信了你才有鬼啊啊啊啊!”
  “但……但是,我曾经也帮过其他人,还收到过谢礼呢——记得吗?”
  “那是个连同诅咒信一起寄来,打开的同时铁钉和铁球爆炸四射的恶作剧盒子吧!?我永生难忘啊!你在教室里就打开了,我他么缝了十二针,是最惨的一个受害者啊啊啊啊!”
  “我·说·你·啊——”面对吵闹个没完的哈帝亚,阿莎莉的愤怒标志不停地增加——最后喊道,“吵死人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我当然要掺一脚啦!”
  “终于说出实话了啊啊啊啊啊啊!”哈帝亚痛苦地挣扎惨叫。
  突然听到咚!的一声……
  伴随这声钝响,哈帝亚的声音突然就断弦了。他的身体不知何时断成了两截。在折断的那个下腹部位置上,插着一个右手拳头。阿莎莉慢慢地拔出右手,吹了一口气。她松开他的脖子,少年就像被抽了筋骨一样躺在地上。
  “干嘛要这么害羞呢……小孩子一旦调皮起来,真得费一番功夫来说教呢。”从阿莎莉的感慨中,听不出一点假话的成分——说不定她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基利朗谢洛感觉疲惫感席卷全身——虽然他什么也没干——他叹息道:“我不认为是那样……”
  “语法错了。”
  “…………”
  从外野传来福瑞迪无关痛痒的意见。他还在文件上奋笔疾书,连头也没抬。
  基利朗谢洛垂下眼睛,尝试跟他说话。他没有看着他,而是看着他奋笔疾书的笔尖。
  “福瑞迪……”
  “怎么了?”
  “能阻止阿莎莉的人,除了老师以外就只有你了……”
  “可能确实是这样,但是我不想为这种无聊的事给自己的生命健康带来危险。”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基利朗谢洛挠挠头,没有再看他。
  只见阿莎莉抓着昏厥在地上的哈帝亚,用非常强势的语气说:“呵、呵、呵!竟然敢拒绝我的协助,劝你不要抱有这种毫无道理的夸张妄想!快快,基利朗谢洛也快点找找!既然这家伙发现我们在观察卡罗尔,那他自己肯定也在监视她!手里肯定藏着打算机会成熟时交给她的信!看吧看吧,嘴里说着丢人,果然偷偷藏着呢!”
  她从哈帝亚的口袋里搜出一封施了层层封印的信封,问也不问就丢进了垃圾桶。
  “不行啊,不要用这种无聊透顶的方法!我会好~好地帮你安排安排的,喂,基利朗谢洛!”
  听到她突然抬起头叫自己的名字,他诚惶诚恐地答应:“哎?……是说我?”
  “除你之外还有谁。我马上要开始做各种各样的准备,你先让这小子复活过来!动作快!”说完也不等他答复,马上站起来,“再说一遍动作要快!”阿莎莉又叮嘱了一句,转身冲出了教室。
  只剩下翻着白眼的哈帝亚和呆若木鸡的基利朗谢洛,还有笔在纸上发出的一如既往的沙沙声……
  不对,还有一个声音。
  “……她是个优秀的魔术士。”福瑞迪干燥的话语如细沙般流淌而过,“但是在我看来,希望她选择更为合理的方式来做事。”
  好像是要给这句话做一个总结似的,此时传来刷得一声,非常有气势的划纸声。大概是在文件的末尾作最后的署名。接着停顿了一下——或许应该惊讶于他只停顿了一下——马上又在桌上展开另一份文件,继续提笔在纸上写起来。基利朗谢洛只凭声音就猜到了福瑞迪的这一连串的动作。福瑞迪这个男人,从没有休息过。至少基利朗谢洛从来没见过他叼着鸡蛋面包片躺在床上的画面。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爱咋咋样,随它去吧。
  “结果……我还是逃脱不了被连累的命运吗……?”这位同样是没有休息就连续不断地卷入各种事件的少年,发出忧郁颤抖的声音自言自语。
  此时哈帝亚的脸色已经变得一团漆黑。

  “——所以就是说!”在医务室复活过来的哈帝亚,他可能已经一个人在梦里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利用腹肌啪地一下支起上半身,握起拳头宣布道,“我们不得不和全大陆最强的魔术士开战了!”
  “…………”
  一条湿毛巾啪嗒一声打在脸上——那是哈帝亚坐起来的时候,从额头上飞出去的东西——基利朗谢洛慢慢地把它从自己脸上揭下来,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基利朗谢洛是以看护的身份在照看他。看哈帝亚的表情,与其说兴奋,不如说是被某种东西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面色紧张,连红头发也在微微颤抖。
  哈帝亚睁大双眼,没有看他,而是看着自己的正前方,继续发言。
  “她只要一行动——一定要在她采取任何破坏性行动之前,迅速将之排除!”他的眼色已经变得很不正常,“先发表我思考的作战方案!首先是火力——用硝酸铵和燃油混合制作炸药,再把它装在她可能会经过的走廊上!在密闭空间内产生的爆炸杀伤力超过她的防御能力的可能性很高!”
  “……我说……哈帝亚……”基利朗谢洛无力地试图与他进行沟通。
  可是哈帝亚充耳不闻,根本没办法阻止他。
  “接着是第二发作战!毒杀!哪怕是什么样的魔女,对日常中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致命剧毒绝对无法回避!第三发!伪装成事故的完全犯罪!第四发!关于遗产纠纷的大浴场杀人事件!”
  “不……你等等。”
  “第五发就更不用说了,在暴风雨中与外界隔绝的山庄里出现了凶残的杀人狂!第六发!这次是战争!复活的杀人狂闯入市区!”
  已经搞不懂哈帝亚到底在胡扯什么玩意儿了。奥芬放弃和他沟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视线落在拿在手里的纸条上,说:“她好像早就展开行动了……”
  “什么么么么么么!”听到这句话,哈帝亚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这才第一次看向基利朗谢洛。
  基利朗谢洛把纸条拿出来,并开始朗读:“『本人是知晓你重大秘密的人是也。若不想秘密被曝光,今后只要是在走廊上遇见任何一位红发男生,都必须抱紧他来一场热吻』”
  纸条上是阿莎莉的笔迹,字写得不太好看。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个人特色,而且字与字之间几乎是零距离,非常地难读。基利朗谢洛知道她经常因为这个原因需要重写报告。
  “她让我把这个交给卡罗尔。”
  “……………………”哈帝亚看了这张字条,肩膀不住地颤抖,一句话说不出来。最后他慢慢地来了一个深呼吸,即使这样还是没能彻底止住颤抖……他擦擦下巴上的汗水,喃喃地说,“总……总之,真是好险啊——多谢了。要是真的把这东西交给对方,真要怀疑那人大脑是不是不正常。”
  “是的啊。这字写得太难看了嘛,所以我已经重新写了一遍丢进邮筒了。”
  劈咔——
  哈帝亚整个人裂开了。
  “…………………………………………”在他长时间的沉默中,基利朗谢洛就这么一直静静地观察友人的脸。最初的几分钟没有任何变化——后来表情有了变动,再后来身体也开始筛糠,渐渐地暴突的血管随处可见。最后哈帝亚泪水滂沱,向他抬起了抖动的手,样子非常诡异。
  “基依依依利依依依朗啊啊啊谢叶叶洛哦哦哦哦。”
  “哈帝亚……”基利朗谢洛任凭对方勒住自己的脖子,表现得十分冷静——接着,就像是与哈帝亚的泪水相呼应似的,从他紧闭的双眼中也溢出了泪水,“你觉得我有胆量违抗阿莎莉的命令吗……”
  “呜、呜……我们简直连虫子都不如……”哈帝亚突然失去力气,双手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基利朗谢洛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以一副同情的眼神开导他:“既然事已至此,你就当是走在路上被野狗啃了一口,从头开始过一个新的人生吧……”
  “这我怎么接受得了啊啊啊啊!”哈帝亚叫着从床上站起来,“说白了!为什么我非得遇上这种事不可!?”
  他紧握双拳,义愤填膺地发出质问——虽然他并不是真的想寻求什么答案,不过基利朗谢洛还是小声回答了一句:“阿莎莉任性起来总是很要命很唐突……”
  “就是因为这个唐突的任性,我们到底哭了多少回!?”
  “只有三回……从这周到现在。”
  “每次遇到这种事,我都忍气吞声,把眼泪流在被窝里!但这是不对的!为了不再发生这种事情——我们必须要战斗!”
  “呃,可能是吧。”
  “这是赌上留给未来遗产的战斗!绝对不能认输——喂!基利朗谢洛,你要去哪!?”
  此时的基利朗谢洛已经站起身向出口的方向走去。听见哈帝亚在床上喊他,就回过头来看着他,冷静地回答道:“不不,那个……因为听到你说要和阿莎莉打仗之类的话,我当然就要躲远一点,免得受波及。”
  “你小子……原来是个负心汉……”哈帝亚的气场明显有些流失,“但是你好好想想,总是这样何时才是尽头!?难道你希望此后一辈子都要因为那个女人的任性,让你的人生被蚕食殆尽吗!?”
  “不……那样的话毕竟还是……”
  “那不就得了!这场诀别总有一天会来到!”
  “嗯,或许吧。”
  “也就是说!这是属于我们的圣战!绝对不容许失败——咦,哇!基利朗谢洛,你去哪儿了!?”
  此时的基利朗谢洛早已离开了医务室。从关上的房门里面传出哈帝亚的大呼小叫。他听着渐行渐远的叫声,抱起胳膊自言自语,并快速地沿走廊前进。
  “嗯,也就是说,只要使用合理的手段就行了吧。已经这个时间了,应该已经回宿舍了——”
  他朝〈塔〉的大门方向走去。

  大陆魔术士同盟——
  也就是位于大陆西部属于黑魔术士的小社会。在这里性别差废止主义开始大行其道,也不过十数年的光景。
  就算是在这样的思想开始逐渐扩散的背景下,〈牙之塔〉的四栋学生宿舍实际上也是施行的男女分开制度。只不过彼此间的来访并不受限,没有人会阻止男学生去女生宿舍玩耍。
  基利朗谢洛现在就是走在女生宿舍A馆的走廊上。
  女生宿舍并不是什么神奇的地方,构造和基利朗谢洛寄宿的男生宿舍大相径庭。因为经费原因,也没有请清扫公司来这样的郊外进行打扫,所以清扫工作都是采取当班制,这样一来连脏乱程度也是一丘之貉。
  虽然有电梯,但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雇人来操作转动机,所以常年处于停运状态。基利朗谢洛利用楼梯来到四楼,查看写有入住者名字的信息牌,最后在最边上的房间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名字。
  当然就是——卡罗尔·斯塔夏。
  刚才将阿莎莉的恐吓信(也只能这么叫了)放进邮筒时也来过这里,所以应该错不了。
  (其实,要怎么做再简单不过了。)
  他简直要哼出歌来——实际上并没有哼,总之他就是以如此轻松的心情走向卡罗尔的房间。
  (只要在阿莎莉暴走之前,把哈帝亚的事情告诉她不就行了。只要事情偃旗息鼓,阿莎莉很快就会失去兴趣……)
  基利朗谢洛在脑中回想起那个经常会“偶然”在走廊里碰见的男人——听福瑞迪说好像叫卜连德。他独自进行了如下判断:阿莎莉想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哈帝亚和卡罗尔之间的牵线搭桥,先不论结果如何,只要没有了做这件事的必要的话,她就会去找别的事——简单说就是寻找更有意思的事,然后把兴致全部转移到那上面去。
  (真够受的,她一天到晚以姐姐自居,最后圆场子的却总是我……)
  就在他叹着气想着这些事情时,已经到达了目的地的房门口。
  只有上级魔术士才能在宿舍里拥有单人房间——这句话实际上是许多当事人也会犯的误会。像基利朗谢洛,他住的就是单间,虽然一点都不豪华。阿莎莉和福瑞迪当然也是如此,基利朗谢洛的另一位姐姐,蕾缇鑫也是一个单间。相对的,没有上级魔术士资格的哈帝亚、可米库隆则是住在一个房间里。
  这样来看的话,拥有单人房间的似乎真的只限于上级魔术士——但实际上,宿舍的分配完全是交给负责事务工作的生活部进行任意判断。在实际分配的时候,生活部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对上级魔术士实施优待。所谓的上级魔术士,指的是在〈塔〉里负责教师助手以上职务的人,或者是成绩特别优异者,这些人便会得到这样的荣誉称号。
  不用说,卡罗尔当然不是上级魔术士,但她却分到了一间单人房。这可能是基尼亚·斯塔夏教师的影响力在起作用。也许有人会说这完全是拼爹的不公平结果,不过强大魔术士的两代以内的亲属,有很高的的几率也会成为强大的魔术士,所以这也不能说是纯粹的偏向。
  基利朗谢洛看了看门,铭牌上写着卡罗尔·斯塔夏。他敲敲门。
  “来—了。”房间里传出她的声音,接着是啪哒啪哒的脚步声。
  (到底该怎么说呢?)
  在等待门开的时间里,他简单地思索起来。毕竟是不认识的人,即使和她说起哈帝亚的事,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但是阿莎莉一旦暴走起来的话,那些麻烦事大概也会降临在她的头上,必须阻止这样的事态发生。
  (算了,有什么说什么吧。)
  门开了——
  “请问是哪位?”
  “不,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尽可能地拿捏出平静的表情,正想打个招呼时——
  基利朗谢洛突然抓住门把手,用力把门又关了回去。
  “…………”沉默。后背一阵发凉,并冒出冷汗,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确实看见……了吧)
  确实看见了,然后身体做出了反应——他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在战斗训练时经常有这样的情况,等身体做出反应之后,才终于理解自己做了什么。
  接收到了危险信号,令身体颤栗不止。
  门又再次打开了。
  少女探出脸来,表情有些不解。她确实是卡罗尔。到这里为止一切正常。
  “怎么了吗?”
  “不——那个——”基利朗谢洛努力化解僵硬的面部表情,露出有点抽筋的笑容。
  “房间里……还有谁在吗?”他问。
  卡罗尔笑了一下说:“是的。阿莎莉前辈在这里。”
  “来迟了啊……”基利朗谢洛静悄悄地静悄悄地静悄悄地静悄悄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擦了擦额头。接着快速抬起脸,看着不理解自己在说什么的卡罗尔,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说,“我只是个路过的报纸推销员,现在就告辞。”
  “哎?”她发出纳闷的声音,“但是,你不就是——”
  “不不不,你就说我是上周刚刚出狱的特殊访问推销员也没问题,就这么和阿莎莉说吧。”
  “……哦哦……嗯,好吧……”卡罗尔根本搞不清是什么状况——这是当然的——脸上全是一知半解的表情。
  基利朗谢洛摇摇头,用非常可惜的语气对她说:“大约接下来在你身上,会发生一些令人死去活来的麻烦事,真是替你感到非常不幸……”
  “是、是吗?”
  “我为了防止这件事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还是迟了一步。不过事已至此,就请当做是走在路上被野狗啃了一口,从头开始过一个新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令基利朗谢洛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他抬头一看,阿莎莉就站在卡罗尔的身后。
  代替已经不会动的基利朗谢洛,卡罗尔轻快地转过身说:“啊。阿莎莉前辈。”
  “麻烦让一让可以吗?”阿莎莉说完推开她走到走廊上来,卡罗尔也相应地向后退了几步。阿莎莉长得比较高,比他还高出不少。基利朗谢洛就这样看着她,等着她的开口。
  等的时间并不长。
  “这件事哈帝亚已经全权委托我来做了,他答应得那么痛快,你难道没看见吗?”她用卡罗尔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对他说。
  基利朗谢洛的汗在脸颊上流成了河,他说:“我听到的是他在惨叫,你指的是这个内容吗……”
  “他最后不是高兴得都晕倒过去了吗?”
  “晕倒……是不是你朝他的胸口来了一拳,导致他无法呼吸的原因呢……”
  “……基利朗谢洛。”她最后一句话恢复了平常的声音——也就是非常强硬的语调。她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后背似乎能看见燃烧的火焰,“你·为·什·么,要反抗我呢?”
  “呜……”基利朗谢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惹怒她的话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但是……!)
  盯着她那光芒闪烁的棕色眼珠,基利朗谢洛的脑海中回荡起哈帝亚的那句话——『难道你希望此后一辈子都要因为那个女人的任性,让你的人生被蚕食殆尽吗?』
  既然是哈帝亚说的话,肯定是不经过大脑就说出口,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话。但不知为何,在今天看来却似乎包含了某些重要的东西。一辈子——这个词是很严重的。总有需要诀别的一天,这句话也同样重要。仔细想想,到了将来,由于她的任性将自己的人生蚕食这种情况,虽然不太可能——
  (究竟是为了一时的安全而出卖灵魂;还是赋予自己更大的勇气。二选一的时刻到了。)
  基利朗谢洛想都不想就决定了。
  “所以说,我也想着来给你帮忙啊。”他出卖了灵魂。
  “哦哦,是吗?”阿莎莉马上换成了一张笑脸,“那,我现在刚好在她的饮料里下了药,只等她一口喝下去就大功告成了,你来的正是时候。”
  “我说……哈帝亚希望的似乎并不是这种做法……”
  “那个……”卡罗尔在旁边说,“你们两位,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就在下一瞬间。
  就像是证实她的话一样,诡异的声音在四周响彻。
  嘎锵嘎锵……
  是金属的声音,金属撞击在硬物上的声音。
  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一套全身铠甲上楼梯的声音。
  “…………”基利朗谢洛和阿莎莉对看了一眼。声音确实是从楼梯的方向传来的。
  嘎锵……
  声音已经非常接近了,不过卡罗尔的房间离楼梯有一段距离,以目前他们三人站在房门口的位置来看,刚好处于死角,从楼梯那是看不见这里的。
  这样的无机质噪音又响了一会儿——突然唐突地安静了下来。
  “怎么了……!?”后背上感到一阵恶寒,是一种非常冰冷的感觉,幸好还不至于全身僵硬——基利朗谢洛瞬间推开阿莎莉冲了出去。
  “危险啊!”这不是经过理性思考得出的判断,而是在危机时刻本能地采取合乎理性的行动,这也是训练的成果。阿莎莉的话,即便是基利朗谢洛自身难保,她也能展开自我防护——但是卡罗尔就不行了,这就是他做出判断的根据。他抓过卡罗尔的手腕,将她护在身边,同时展开魔术构成,“看我编织,光轮之铠!”
  喊出咒文的基利朗谢洛,在卡罗尔周围做出一道用光之锁链组成的障壁。与此同时——
  被刚才的他一把推开而把脸撞在墙上的阿莎莉,像是很疼似的蹲了下来,爆风就在此时朝她席卷而来。
  “风啊!”听到这句咒文,他有些耳熟。
  已经没空去思考这些了。爆裂的冲击波在狭窄的走廊里急速膨胀,在薄薄的墙壁上制造出密密麻麻的裂纹。爆炸声使得整个宿舍都在摇晃。基利朗谢洛通过张开的防御障壁,对爆炸的威力非常清楚——这根本不是一般规模的魔术。
  打个比方的话,这样的爆炸足以使对方的身体炸得粉碎……
  爆炸过后,走廊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基利朗谢洛也解除障壁。从墙上的裂缝里,可以看到穿着室内便衣的住户一脸晴天霹雳一样的表情(这不就是标准的晴天霹雳么)。
  基利朗谢洛面对周围的惨状心生余悸,朝走廊方向看了看。
  “果不其然……”他说。
  只见出现在走廊位置的人是——
  “你……究竟在想什么?搞成这种样子……”基利朗谢洛哑口无言。
  对方没有回应。
  简单说明一下,那犹如全身铠甲上楼梯似的厚重脚步声,实际上就是有人穿着全身铠甲在上楼梯。那是比最重级防护装甲——龙骑士的装备还要高出两个等级的乘骑装备。说实在的,穿上这玩意儿还想走路的话是会被旁人当成笑柄的,更不要说爬楼梯了,简直是超脱愚蠢的境界,达到受人崇拜的水平了。这玩意儿的总重量想都不用想,过百是肯定的。外观看上去就像无数的铁瓶堆积起来一样,从背影上就给人笨重的感觉。他大概是把作为练习用的这东西从仓库里拖出来的,好多处都掉漆了。
  头部当然也是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头盔里,基利朗谢洛之所以会知道盔甲里到底是谁,只是单纯听声音辨别出来的。
  还用说吗,当然是哈帝亚了。
  “呵、呵、呵……”盔甲不停地摇摇晃晃,看来里面的人实在是不轻松,不过哈帝亚还是笑着说,“连别人微小的幸福都要践踏,你这毒妇……今天无论如何不能饶过你……”
  听到这句话,基利朗谢洛才终于想起了更重要的事——这都是因为见了这么诡异的景象使神经出现了麻痹。他连忙在刚刚的哈帝亚魔术攻击范围内寻找起来。
  只见阿莎莉脸朝下趴着,全身被埋在瓦砾之中。
  他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发出感慨:“一招就放倒了天魔魔女阿莎莉!这是何等的破坏力!”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阿莎莉说着一下子站了起来。
  见此,基利朗谢洛的肩膀抽搐了一下,说:“搞什么……根本没起多少作用嘛。”
  “怎么能这样说呢。看看这里,都肿了一个包好不好。”
  “肿了个包……”
  和她一起接受了爆炸冲击的墙壁已经碎成了粉末。她本身也应该受到了同等威力的伤害才对,而且也没有完全防御的时间。
  即便如此她还是做到了某种程度的防御——毕竟魔术方面,阿莎莉在班级内无人能及。她面向铠甲的方向,露出得意的笑容。
  “以你来看,做得还不错嘛。”
  “哼。”哈帝亚的铠甲响了一下(应该是在摆正姿势),说道,“明天不一样了,就算交出我这条命也要赢过你……”
  他的语气中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从头到尾,都是极度认真的模样。
  附近的房间里,被突然的爆炸所惊扰的住宿生陆陆续续地探出头来。两个人的对峙在众人的视线中持续着。
  “这到底……”听到这个声音,基利朗谢洛才想起卡罗尔也在这里。她缩着肩膀躲在他的背后,指了指那个铠甲。
  “啊啊,这个么,这大概就是我刚才说的,令人死去活来的麻烦事……”基利朗谢洛做着不成说明的说明。
  但是卡罗尔歪着脖子,开门见山地说:“但那个人,不就是哈帝亚同学吗?”
  滋滋——哐当!铠甲发出一阵巨响,当场摔倒。
  整个人砸在地上,使得地板凹下了一块,他手忙脚乱地想要站起来。
  基利朗谢洛看着这个可笑的景象,抓了抓脑袋,困扰地说:“奇……怪,这么容易就看出来了?”
  “是啊。”
  听到卡罗尔的话,基利朗谢洛抱起胳膊说:“那家伙,就是不想被人知道真面目,才穿了那么死沉死沉的东西啊……”
  可怜的铠甲为了站起来使足了全身的力气,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依然仿佛听见他在说:没错没错!
  基利朗谢洛不管其他的,继续问她:“为什么能认出来呢?光是看那个外面应该分辨不出来的吧。”
  “哎?嗯,从事态的发展来看,会出现在这里的,只可能是他了……”
  “这么说也没错。”他说到一半,突然心中咯噔了一下。
  (事态的发展……?)
  事态的发展,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泛起嘀咕。从阿莎莉说过的话来判断,她应该还什么都不知道才对。
  这时——
  “呜呜呜哦哦哦哦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伴随一声雄浑的大喊,哈帝亚复活了——但也只不过是摔倒了之后爬起来而已。看他的气势,像是在说,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失去了。铠甲哈帝亚(命名)摆出了将军站姿。
  接着——他把手伸到背后,取下某个东西。铠甲本身体积很大,所以很难注意到身上还装配了一根棍棒,重量足有二、三十公斤,非常地有分量。
  看着哈帝亚挥舞的样子,阿莎莉敏锐地说——
  “哎呀。”她轻轻抬起右手,“这次当然就轮到我了吧?”
  基利朗谢洛在一瞬间清楚地看见,在她说话的同时,魔术的构成式已经开始了。不如说,在场的每一位魔术士都看见了,想看不见都难。巨大的,压倒性的,令人窒息的,精密的,最重要的是具有异常攻击性的构成就这样完成了。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
  “波纹啊!”她的咒文如海啸般倾泻而出。
  同时间,一股疾风一般的气场,自阿莎莉开始一直线击中哈帝亚,又马不停蹄地贯穿至后方很远的区域。
  与此同时——
  大爆炸开始了。
  无形的大爆炸,将周围的墙壁粉碎殆尽。其规模与哈帝亚发出的魔术简直无法对比,将一切都打成了渣。眼前所有的一切像是自我分解一样,快速地走上了破灭。破坏的漩涡从阿莎莉站的地方开始,呈旋涡状抵达哈帝亚的位置,将哈帝亚连着走廊一起卷进爆炸中。余波扩展到了更加广阔的范围。无声的悲鸣,丝毫不比无声的爆裂要逊色。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基利朗谢洛保护着卡罗尔,疯狂大叫。他连使出魔术的时间都没有——通常来说,比起攻击的一方,防守的一方发动魔术的时间会更快(防御咒文的构成式都比较简单)。但就算如此,他也什么都做不了,连动都动不了。
  慢慢地,爆炸声渐行渐远……
  “自我破坏的连锁……”
  当阿莎莉冷静的嗓音敲打鼓膜时——基利朗谢洛才终于意识到,她的魔术已经结束了。
  她抬起脸,看不清她是在微笑还是冷笑,继续对倒在地上的哈帝亚说:“绝对无法躲避。”
  没有任何人说话。倒在地上的不只有哈帝亚,还有几位露出脸来的女魔术士,全都一个不剩地中招了。基利朗谢洛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耳边听到了一丝可疑的振动声。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他为了撑住身体而用手扶住的地板,开始微微地摇晃。
  嗞咚咚咚!振动转变成一阵轰鸣,整个宿舍激烈地跳动了一下。他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差点咬到舌头。这时从他的眼前,滚过一只水桶,水桶一直滚一直滚——直到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
  整栋宿舍已经倾斜了。
  “太乱搞了吧……”基利朗谢洛无奈地吐槽。实力简直是天壤之别。
  只有一个人还稳如泰山般站在破坏的走廊上,那自然就是阿莎莉。她死死地盯住哈帝亚。
  “啊……!”卡罗尔发出惊讶的声音,顺她的视线看去,哈帝亚正慢慢地站起来。
  虽然力气已所剩无几——但非常地坚定。
  面对哈帝亚,阿莎莉默默地,再次举起右手。
  “快住手!”卡罗尔叫喊着奔了出去,基利朗谢洛没来得及拉住她,伸出的手被她一晃而过。她以自己那速度不快的双腿,一直跑到哈帝亚的旁边。
  阿莎莉看着伸长双臂护住哈帝亚的少女,表情有些嫌烦。
  “快住手!胜负已经分晓了不是吗!?”
  阿莎莉的表情只出现了一点点微小的变化,打个比方的话——
  就好像在说:这小孩到底怎么搞得?
  她不耐烦地说:“胜负根本还没分出来呢。”
  “但是!他已经这么摇摇晃晃的——”
  “只是铠甲太重了站不起来而已。”听了阿莎莉简洁明了的回答,卡罗尔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也不知道她注意到了没有,身后哈帝亚的动作也停止了。
  “哈?”卡罗尔很纳闷。
  阿莎莉平淡地说:“因为我刚刚的那个魔术,根本就没打中他。”
  “…………”卡罗尔抬头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仔细想想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被威力如此巨大的魔术命中的话,不要说铠甲了,穿什么小命都得玩完儿。
  但这也就是说——
  卡罗尔垂下眼睛,追问阿莎莉:“那么阿莎莉前辈,您的目的只是为了毫无意义地破坏墙壁?”
  “啊。不,呃……看样子,好像确实是这样……”阿莎莉放下手腕,有些语无伦次。
  这段时间,哈帝亚已经完全站起来了。
  “阿莎莉!”他大叫一声。
  阿莎莉、还有一步步向阿莎莉逼近的卡罗尔都停下了脚步。哈帝亚从透过头盔,向回过头来的卡罗尔说道:“……快让开。我必须要和她决出胜负才行。”
  “不要啊!”卡罗尔发出急切的呼喊,“你会死的,这做得太过了!”
  “我不会死。”哈帝亚的声音,异常地冷静。这份冷静,是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的冷静——当然,也是身穿一百公斤以上铠甲,已经没有余力时的冷静。
  他举起棍棒,说道:“我要……打倒你。”
  这句话是说给阿莎莉听的。卡罗尔不知不觉朝后退去,远离了这场对峙。
  (用魔术是打不赢的……只能采用近战来决胜。确实,就算是阿莎莉,也无法徒手破坏这副铠甲吧。)
  基利朗谢洛站起来展开分析。
  (问题就在于,穿着那副铠甲,到底能以多块的速度接近她呢?如果还没冲到阿莎莉的跟前,她的魔术构成式就已经完成的话,再如何哈帝亚也防不住……)
  依然是对哈帝亚不利。为了弥补这种不利局面,需要尽最短时间冲到阿莎莉身边。
  但是哈帝亚没做出任何动作,他只是举起棍棒,站在原地。
  理由很简单。阿莎莉问了一声:“你是不是铠甲太重迈不开步?”
  “嗯。”想不到哈帝亚就这样简单承认了。
  阿莎莉露出一副受不了你的表情,叹了口气。露出了破绽。
  瞬间,从哈帝亚的左手上,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很轻盈,方向是正上方。那可能是一块墙上掉下的瓦砾,往高处抛出后,又落回哈帝亚的手边。哈帝亚此时像一名击球手,握着棍棒做出打棒球的姿势。
  “接招!!!!”
  一记全力挥击,一个小小的响声。被棍棒打出去的瓦砾以极快的速度,直直地朝阿莎莉飞去。
  咻——!
  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时,瓦砾就已经擦过她的脸颊。
  飞行的瓦砾打中她身后的墙壁,掉在地上。阿莎莉的脸上,流下一道鲜血……
  “…………”阿莎莉抬起脸,没有去擦那道血迹,“假装不能动,以此来让我露出破绽……”
  她的嘴唇在动,脸上的表情却毫无改变。冻结的笑容和怒气正在不断膨胀。
  “看来,你是……认真的啊……”阿莎莉露出令人寒毛直竖的表情。
  哈帝亚举起棍棒再次摆好架势,毫不相让地说:“本来,就是如此。”
  “啊啊啊啊。”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卡罗尔十分慌张地来回看着他们。但事到如今,这两人的眼里已经没有她的存在了。
  “最后的胜负!!!”哈帝亚全力呐喊,将棍棒在头上不停旋转。
  “我就奉陪到底吧!”阿莎莉也摆出拳击的架势,“我要好好让你知道违抗我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那正好!!!!!”高速旋转的棍棒,在空气中发出撕裂般的刺耳声音——
  “等一下——”
  无视这句话,棍棒的速度越来越快。
  “你们两个人快住手啊!”卡罗尔为了制止哈帝亚,上前一步,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啵地一声,哈帝亚手上的棍棒脱手了。不停地旋转着飞来的棍棒——
  磅咚!
  正中了卡罗尔的头。
  “伊——”来没来得及叫出声,卡罗尔当场倒地。稳稳地倒成了一个大字形,脸朝下——
  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不用说,整个场面都冻结了。
  基利朗谢洛还保持着冷静,赶到卡罗尔身边。她身子一动不动,充分体现出了全场的安静程度。
  观察了她一会儿之后,基利朗谢洛把手落在了哈帝亚的肩膀上。哈帝亚对此毫无反应,基利朗谢洛平静地对他说:“哈帝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真是昙花一现的恋情啊……”阿莎莉也把手放在哈帝亚的肩上,眼神缥缈,像是在凝望远方。
  “不要这么突然就宣判啊啊啊啊!”哈帝亚的嚎叫在半毁的女子宿舍里回荡……

  一小时之后,基利朗谢洛趴在窗户上。
  他正在从医务室的窗户口往里窥看。卡罗尔头上缠了绷带,正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哈帝亚就坐在她床边。
  在卡罗尔被搬进来之后,哈帝亚就疯狂地把他赶了出去,没办法,基利朗谢洛只能从外面偷偷地观察。还好,哈帝亚只顾着照看卡罗尔,没工夫去管窗户。
  接着——
  “呜……呜呜”卡罗尔发出呢喃,慢慢地睁开眼睛。窗户有一半是打开的,也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啊,你醒了吗?”哈帝亚一下站了起来——明明坐着也不碍事——问她。
  “唉…………?”卡罗尔还没有彻底清醒,用模糊的双眼看着他说,“你一直……都在这里?”
  哈帝亚慌乱的样子从窗户外面都能清楚地感觉得到。他的双手上下翻飞,身子晃来晃去地说:“啊,不,那个——就是,本来想通知教室里的人的,但是大家都出去了——你父亲,也好像有点事抽不开身,所以也就,也就只有我了——不过基尼亚教师说过他一会儿就会过来……”
  “是吗……”慌里慌张地说了这么多,只换来她如此简单的回答。
  卡罗尔扶住头站了起来,哈帝亚连忙表示关心地侧过脑袋,用充满歉意的语气说:“啊。还疼……吗?”
  “没有,不疼。”
  “虽然已经做了紧急处置——但那只是基利朗谢洛随便搞搞的,真是的,真应该让他再好好学学才是。”
  (这小子……)
  基利朗谢洛在窗户边咬牙切齿,在心中的小本本上给哈帝亚记了一笔。
  哈帝亚当然不会注意到这些,继续手舞足蹈地说:“那个——就是——呃,应该在一开始就跟你说清楚才对,对不起。那个——真的对不起。我们本不想搞得那么大张旗鼓,这都怪阿莎莉,每次一被她盯上,不幸就开始了——”
  哈帝亚还没说完,就被卡罗尔举手制止了。她让哈帝亚稍等一下,接着把手伸进口袋——
  “这个……是在我邮箱里发现的。”她取出一个信封,很眼熟的信封。
  哈帝亚看到这个,突然慌了手脚。他惊诧地在自己的口袋里翻找。她拿出来的,正是阿莎莉在教室里扔掉的那封哈帝亚自己写的信。
  “什——那个……你读过了?”他的脸迅速涨红了。
  卡罗尔摸了摸包了绷带的后脑勺,害羞地微笑着说:“毕竟收信人写的是我嘛。”
  “啊,是……是吗,说的也是啊。”
  “还有,信箱里,还有这个。”这次她拿出来的,是一张纸条。不用问都知道,那是阿莎莉的恐吓信。
  哈帝亚一把把它抢过来,撕碎扔掉了。
  “这肯定是不怀好意的恶作剧啦。”
  “是啊。”卡罗尔把手挡在嘴上,肩膀微微地颤抖——看来她正在拼命地憋笑。
  “不过……原来如此……你已经读过了啊。”哈帝亚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不停地自言自语。他虽然是一副困扰的样子,但很快就露出了感谢的微笑,“搞什么嘛……基利朗谢洛那家伙,还挺会办事的嘛。恐吓信先暂且不提。”
  他眼睛看着别处,还在自言自语,并伴以羞涩的笑容。卡罗尔也露出了相同的微笑。
  医务室里的这两位,看来已经把问题都解决了——
  (…………?)
  基利朗谢洛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疑问。对于那封信,他完全没有印象。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答案,于是抱起胳膊,歪起脑袋,尝试自己思考——会从那个废纸篓里捡起信,并送到卡罗尔信箱里的人物,到底是谁呢……

          ◆ ◇ ◆ ◇ ◆

  “呜啊啊啊啊啊啊。”
  同一时刻——在查尔德曼教室,坐在平常福瑞迪坐的那张桌子里的阿莎莉,正在和悔过书战斗着,不时做出双手抱头的动作。
  福瑞迪站在旁边监督着她。
  “虽然我对你绝对没有反感的意思,”他用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语调说,“但这次女生宿舍损毁严重,不这样做是说不过去的。”
  “呜啊啊啊啊啊啊。”
  “你先做好降薪的准备吧,也要准备接受伦理审查委员会的各种刁难。”
  “呜啊啊啊啊啊啊。”
  他停了一会儿——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字真丑啊。”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一句呻吟,带出了一点泪花。
  阿莎莉的反应就是这么多了——
  “话说回来,你不觉得使用信件,才是非常合理的方式吗?”
  福瑞迪盯着阿莎莉扔掉哈帝亚的信的那个废纸篓,自言自语。

          ◆ ◇ ◆ ◇ ◆

  卡罗尔·斯塔夏是这样的一名少女——再这样说下去真的合适吗。人家都已经卷进了那样的骚动里了,不过,就当是被野狗啃了一口吧。
  顺带一提,她和哈帝亚之间的关系——
  还不错,维持了两个半星期之久。




本帖最后由 riizin 于 2019-9-13 20:31 编辑


                      后记

  因为是写在最后所以叫后记。
  可能是吧,我猜的。不过这个「后记」也慢慢开始公式化了。这个时候,不如来一发崭新的后记如何啊。每次被担当编辑催命交稿的时候,我老是会思考这个问题。
  首先是「鄙人的后记」。平常总是表现得那么积极,不免会给人厚脸皮的印象,那么加上「鄙人」两个字,这种谦逊的态度多少就酝酿出一种谦和,有教养的感觉。
  接下来是「可能的后记」,可能性,也就是加入了挑战的感觉。说是挑战,其实这里面有多种含义,就看周围人认不认同了。打破预算的约束,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这就明显是一种具有挑战精神的行为,不过会遭受夫人冰冷的视线攻击。还有,平时不怎么看规格说明书的秋田,在增设RAM主板和内置HD的时候就非常地需要勇气,不过再仔细想想,Windows系统的设计就是为了可以让一般人也能做到这些事情,这实在是没办法值得骄傲的事,现实真是可悲啊。咦,我说到哪儿了?
  “……我说,秋田啊。”
  哦哦,迅速获得高人气,连载第三回担当编辑。
  “不不,我也没提太高的要求……我一直都在说,哪怕就写一回正常的后记不行吗?”
  您在说什么啊。我不是很认真在写了吗。对后记的各种认真的思考,秋田一直都很努力。
  “再说了秋田,什么夫人啊,你什么时候拖家带口了?”
  这份原稿基本是出于虚构,实际上不存在夫人。
  “……承认自己在撒谎就这么难吗?连语法都被你搞得一团糟。”
  这就别在意了。不过编辑大人你听我说,根据我的研究,按照刚才那个理论,就连那个G马场也能轻易构思出新的招式。
  “……比如「闪避后击」之类的?”
  不,是「扫荡腿之猴急」。
  “…………(叹气)…………”
  或者是「椰子粉碎后挤技」,如果是汉森的话就是「踢了一下后鸡鸡」,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好强啊!”的感觉?
  “…………然后呢?”
  …………
  “…………”
  再说回来,G马场如果换个读法,念作酷芭芭的话,是不是有种别样的感觉呢(很烂的收场)。
  那么,下面就是一直以来的后记啦。

  『你到底是什么鬼!?』
  ……重新读过一遍之后发现,这一回好水啊。
  已经连载了这么多回,差不多是时候增加固定角色了,所以便构思了一个君士坦斯的死对头角色。这一回就是让这两个角色露露脸。反响比较热烈的那个江户下印君只是一时的突发奇想。
  果然是很水的一回啊……不过每一回都很水就是了。
{译注:江户下印君的读音就是“艾特凯因先生”}
  『不要什么事都找上我!』
  值得纪念,奥芬有了首次彩色首页和特集!(也可以说是彩色首页和首次特集)……虽然已经说了很多次,月刊龙志的旧刊已经买不到了,请谅解。
  内容上相当于是上一集的解决篇。无论是在多么乱七八糟的情况下也能顺利收场,使用起来非常便利的吉斯,还有一旦想不出新点子就会慢慢增加姐妹的传说中的玛姬家族的么女波妮,这两个人真是比想象中还要好用,作者已经完全把某对地人兄弟忘得一干二净了。
  ……以上说的话也不要都当真……
  补充一下,玛姬家族实际上是三姐妹,还有一位长女没有登场。这实际上是在刚开始连载时就决定好的内容。
  『说实话你太烦了!』
  这么一看,上一回,还有上上回,最重要的波妮根本就没有多少活跃度嘛,抱着这个想法写出了这一集,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结局竟然变成了那样。
  经常听人说,角色会违背作者的意图——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这一回里,君士坦斯和波妮彼此对抗的理由已经没有了,所以作者最开始构思出的姐妹吵架的戏码也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我还真是挺喜欢搞一些兄弟,姐妹的设定呢。
  『你叫我怎么办!?』
  突然插一句,有关这个世界的货币制度……
  有两种货币流通形式,首先是硬质货币——金、银、铜。根据每种金属的价值进行交易。另一个就是问题较大的所盖特纸币。这是盐兑换券(Salt Ticket)的简称,是以盐作为本位制的银行券。这样的话,将盐产业收为国营就是当务之急,但是民间的反对声浪很高,一时还无法实现。所谓的盐本位制实际上就没有得到执行,所盖特纸币在沿海一带几乎就是毫无价值的废纸,反过来说,在不需要盐的地区也是毫无价值。所以大家普遍接受的还是硬质货币。
  这样的设定虽然很久以前就有了——
  但是有关这个所盖特纸币到底有多大价值这一点没有好好考虑,在写这一集的时候真的烦恼了好长时间,就当是个反面教材吧。
  『再装下去就不好玩了!』
  龙志本刊上突然就来了个彩色三连页。草河老师,每次都辛苦您了。虽然说了很多次旧刊(中略)请谅解。
  从这一回开始,吉斯的真实身份就非常的令人费解了,但请不用担心(喂喂),因为连作者都已经不想管这个事了。甚至提到〈海角楼阁〉都让人觉得非常怀念。
  啊。对了对了。96年夏天的会场上,发现了两个打扮成奥芬和吉斯的女孩子哟,秋田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嘿嘿。
  同人会展之类的我都很少去,因为很远……
  『找匹马来踢死你算了!——魔术士奥芬·纯情篇』
  成了被讨厌的角色真是很可怜啊……
  就在作者还抱有这种天真想法时,不知不觉那家伙的人气却节节攀升。嗯,这样的话再好不过了。
  就因为这样(?)本次的焦点便打在哈帝亚同学身上了。
  本来是想写一个爱情轻喜剧的——但是引发了作者的排斥反应,所以只能写成这个样子。福瑞迪同学也在本集初次登场,不过本来就没人期待这一点,无所谓了(好惨啊)。
  读了这一回的担当编辑(现实版)说:“怎么,很生硬地把福瑞迪写成了一个正面角色啊?”可能确实是这样吧……

  还·有·就·是……
  如我冒昧,有关上一回后记的感谢和致歉。
  提供了有关《虫汁》情报的各位(名字就不写了),真是非常感谢。后来秋田也做了多方面的调查,好像真的已经很难找到了。看来只有去找中古货了。
  寄了奥芬本子给我的北河先生和由香子小姐。在出第②卷之前也有人寄给我,也非常感谢你们。
  当然了,大家给我寄来许多的信,可以的话真想一一回信,但真是有点没办法。可能有时会冷不丁地寄出几封回信,但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已了。有些孩子还特别注明希望收到回信……真是对不起了。也有很多人写道比起回信,请加油工作之类的激励,让我有点欣慰。
  啊,对了对了。将回信用的邮票夹在信封里这种行为,现在已经被禁止了。做这些事虽然是出于善意……
  如果是某些申请书,或是必须进行回信的邮寄物品的话,夹带回信用的邮票当然没问题,但是秋田这里并不能保证(多少还是可以的)能确实地寄出去。别把好不容易寄来的邮票浪费了,而且,秋田之所以不回信,并不是因为不想付邮票钱哦。
  那,就是这么多……

  下一回,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吧。
  咦?那个人不见了篇(爆笑)。

  一九九六年九月——                      
  秋田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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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4

10000
agreatman 王爵
感謝樓主開坑翻譯,讓大家能回味或者是接觸到這一部具時代意義的奇幻冒險作品

5 年前 0 回復

tokimekiyxp 伯爵
这画风。。。。看来历史久远啊

5 年前 0 回復

孙悟空烦恼 侯爵
哦哦,大佬太肝了,期待奥芬有能翻完的那天

5 年前 0 回復

dog163 平民
我又来了,很感动LZ一直坚持填坑,我会一直关注支持你的,另外奥芬新动画明年1月份就开播了,希望引起更多人关注这部作品

5 年前 0 回復

riizin 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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