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茅田砂胡]德尔菲尼亚战记13斗神们的祝宴(8.25完坑)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8-25 22:01 编辑


德尔菲尼亚战记13斗神们的祝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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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茅田砂胡
插图:冲麻实也
翻译:kami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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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国王长进了,会套路王妃了。
这狗粮吃得有点撑,这一卷都配上对了,下一卷就要开打了吧~

CAST
渥尔-格瑞克-劳-狄尔费恩:德尔菲尼亚国王。因为身为庶子,虽然曾一度失去了地位,但得到了众多同伴的支持,再次带上了王冠。拥有卓越的统率力,刚正不阿。同时也是优秀的战士。
莉(格林迪艾塔-莱丹):来自异世界的少女。与奢华可爱的外貌相反,她同时有着无双的剑术和战士精神。在渥尔夺回王权的时候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活跃,被称颂为战斗女神。之后和渥尔结婚,成为了德尔菲尼亚的王妃。
雪拉:莉的女官。实际上是少年。原特殊技能集团法罗德的一员。
巴鲁:国内名门萨沃亚家族的当主,公爵。迪雷顿骑士团团长。渥尔的表弟,毒舌。从一开始就支持渥尔成为国王。
伊文:独立骑兵队队长,兼亲卫队长。同渥尔一起长大。塔乌东峰贝诺亚的副头目。
纳西亚斯:拉蒙纳骑士团团长。巴鲁的挚友。
德拉:将军。伯爵,领地是以盛产名马而闻名的罗亚。渥尔的养父费尔南伯爵的挚友。
夏米昂:德拉的嫡女。女骑士。
布鲁库斯:宰相。深知德尔菲尼亚内外事务。
卡琳:女官长。将渥尔从暗杀危机中拯救出来。
罗莎曼德:贝尔敏斯塔公爵家当主。巴鲁的未婚妻。
恩德华(拉蒂娜-裴斯):子爵夫人。曾经是渥尔的爱妾。跟纳西亚斯秘密交往中。
吉尔:贝诺亚的头目。很看重伊文。
凡妮莎:罗姆的女头目。
艾比:凡妮莎的女儿。
珀拉-达尼希尔:小贵族的女儿。渥尔的爱妾。
卡里根-达尼希尔:珀拉的弟弟。迪雷顿骑士团团员。
加萨:萨沃亚公爵家管家。
苔丝:达尔希尼家的侍女。
嘉兰斯:拉蒙纳骑士团副团长。
奥隆:帕莱斯德国王。
佐拉塔斯:坦加国王。
班特亚:法罗德一族。
莱蒂齐亚:法罗德一族。
法罗德伯爵:北部大国斯克尼亚的重臣。暗杀集团法罗德一族的族长。




1
五月,罗莎曼德即将生产。
她在距离寇拉尔很遥远的东边,贝尔敏斯塔家的领地之一卡拉科马待产。
考虑到今后的事情,她本应在寇拉尔生产,但是会发展成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罗莎曼德并不只是一名等待结婚的女性,她同时也是贝尔敏斯塔公爵家的当主,是拥有数片广阔领地的领主。
领地的经营非常困难。如果招致领民不满的话,难得的丰饶土地也会白白浪费。倾听他们的不满及愿望,农民之间产生纠纷的时候,倾听双方的辩解准确做出裁决,顺利的治理领地需要相应的才能。
而罗莎曼德确实有这份才能。
即便是在怀孕之后,她也积极的乘坐车马到处奔走,干脆的解决着各地的纠纷。就在她四处奔忙的时候,卡拉科马也发生了一些纠纷,因此她便来到此地,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拖慢了行程。
互相控诉的双方都非常顽固,事情一直没能顺利解决,而两方终于得到满意的结果之后,已经到了罗莎曼德即将生产的月份了。
罗莎曼德抱着快要撑破的肚子,依然坚持主张要回到寇拉尔去,可是侍从们都拼命哭诉着,央求罗莎曼德就留在这里生产,而最后她也不得不同意了。
而此时,巴鲁先赶往寇拉尔,与国王会面之后请求国王允许其离开领地,接着笑着说道。
“我到的时候她可能已经生完了,但是我还是想去看看孩子。”
“其实你也不用等到现在才说,更早些去就好了。”
国王发自内心为表弟的喜事感到高兴,但是他的声音中却有些吃惊。
妻子第一次生产,对于每个男人来说都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想要陪在妻子身边也是人之常情,特别是现在并没有哪片地区在纷争之中,也没有任何紧急事态需要迪雷顿骑士团出面,他完全可以陪在妻子身边,但是表弟却说自己是故意拖到现在的。
“不知她何时生产,烦躁不安的等在一边不符合我的性格。就算我再担心,这种时候,男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她生完了以后我再去更轻松。”
“蒙顿卿和布尔瓦特卿现在一定很焦急不安吧?”
“伯父们比我更像孩子的父亲,现在都非常着急。虽然他们不会在我面前直说,但是都拼命在向雅尼斯祷告,希望无论如何一定要是一个男孩。”
应该会是如此吧。毕竟这是关键的萨沃亚家的继承人。
“表弟你不想要继承人吗?”
“不,我确实也很想要一个长男。但是,孩子的性别本来就不应该是祈求神明的事情。生下来的孩子自己也无法选择自己的性别。而且,当他降生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如果人们都说《什么呀,是个女孩》,不管怎么想都不公平吧。而且也有像罗莎曼德那样的例子,身为女性也可以成为当主。”
国王认为他说得很对。而且很像巴鲁会说的话。
“但是,贝尔敏斯塔公跟表弟结婚之后,也打算继续尽到当主的义务吧?”
“当然了。我也没有让她别做的打算。”
“只不过,这样的话夫妻就要分居了。而且,如果生下来的孩子是男孩的话……”
“将会和母亲分开。”
巴鲁理所当然的说道。
“如果是女孩的话,我想把她留在贝尔敏斯塔家。罗莎曼德别看那个样子,也是很喜欢孩子的女人,她应该会很高兴吧。因为这样,我觉得生个女孩也挺好的。相应的,我为了见女儿就不得不每次千里迢迢赶过去了……”
巴鲁似乎非常享受的说道。
虽然现在是国王,但是地方贵族儿子出身的男人,露出了一丝难以接受的表情。
“确实,贝尔敏斯塔公是非常优秀的领主。她有着不输自己父亲的杰出手腕,统治着自己的领地。但是,这次她也做了母亲,成为了妻子。夫妻孩子居然要分开生活……难得的新婚。表弟你也会觉得寂寞吧。”
巴鲁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虽然同样是贵族,斯夏那种地方的中流贵族和与王家有着紧密联系的公爵家,家中的相处方式和常识,都有着天差地别。
“等她弟弟的遗孤,她的外甥成年之后,她会让出爵位和家长的权限。在那之前,她会作为当主,掌管全部领地。这是她向去世的父亲以及誓约之神立下的誓言。就算她成为了我的妻子,这份誓言也依然有效。不管是什么人,都不会让她背弃这份誓言。”
“但是,这位正当的继承人斯蒂芬才只有五岁。”
“嗯。不知道我们到什么时候才能生活在一起啊。”
虽然巴鲁的话是在抱怨,但是表情却是笑着的。
罗莎曼德也是出生在贝尔敏斯塔这种大家之中的女人。跟个人的感情相比,她会优先选择自己应尽的义务。
而巴鲁觉得这样也不错。他自己是作为萨沃亚公爵家的长男出生的。不用任何人教,他便切身的感受到,保护家族是该放在首位的。
得知罗莎曼德怀孕的时候也是如此。虽然知道自己的孩子将要出生确实非常高兴,但是比这种感情更强烈的便是,公爵家的血脉继承人将要诞生而带来的安心。
这对于罗莎曼德也是一样的。如果生下的孩子是男孩的话,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个孩子交给萨沃亚家的亲族们。
就算她内心深处不想和孩子分开,但是这个孩子是萨沃亚公爵家的长子,就算自己是孩子的生母,这个孩子也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这是代表国家的贵族以及王家的办事方式。
“不过呀……”
国王再次说道。看起来他还是很难接受。
巴鲁冲表兄笑了笑,接着微微皱眉谏言道。
“表兄也必须习惯这种方式。将来达尔希尼姑娘生下孩子的话,我本人当然是想尽量避免让那个可爱的人跟自己的孩子分开的,但是我绝不会让养育孩子的事情成为她一个人的责任。将国王孩子的生命全面交给一个女人,这是事情是不能发生的。您明白吗?”
“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国王老实的说道。
就算自己和珀拉有了孩子,那个孩子也只不过是庶子。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王位继承权。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在整个大陆也没有其他先例,他并不觉得登上王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那种对于王冠心怀执着的国王,所以也并不想将自己的儿子成为下一任国王。
不只如此,老实说,他甚至会想,“如果表弟的孩子是男孩的话,那个孩子的血统更加纯正。这个孩子戴上王冠的可能性很高。”
但是,国王也明白这种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命运就是这么讽刺。命运的纺车有时会完全无视人们想法自己转动。不过区区地方贵族之子的自己,不知是因为什么因果,现在居然被众人称为国王,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国王这样说道。
“与其担心我那还完全没有迹象的孩子,还不如担心你自己的孩子。这样下去的话,表弟的孩子恐怕不会被认可为正式的继承人。”
“正是如此。国王的孩子的话,哪怕是庶子也会有很好的前程。如果他本人努力运气也好的话,应该能成为公爵吧,我的话就没这么容易了。顶多让他继承家族。”
巴鲁在若无其事给国王忠告,自己和你的身份就是有着如此之大的差别。
如果不这样的话,这位国王大人会过于关心过于亲切。
巴鲁想让国王对于自己的立场有一些自觉,但是国王却完全无视了巴鲁的心意,笑着说道。
“结婚仪式的日期确定之后就告诉我。我无论如何都会赶去参加的。”
于是,巴鲁露出了异样的表情。
“赶去参加?”
“是啊。这可是表弟一生一次的大喜日子。我一定要出席。”
国王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巴鲁却表情认真的探出身子,摇了摇头。
“表兄。这可不行。主君亲自参加臣下的喜事,这有违惯例。”
国王吃了一惊。
“开什么玩笑。我参加表弟的喜事有什么不行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这是不可能的。首先,没有您能坐的位子。表兄在任何场合都必须位于最上座的位置,但是这次的仪式,不好意思,我们是主角。我们的长辈……伯父们以及长老等人,这天都是我们的客人。我并不打算在主角和客人中分出身份高低。但这种时候,即便是长辈也不得不做我和罗莎曼德的配角。但是,我和罗莎曼德还有伯父们,都是向国王宣誓效忠的臣下。也就是说,向您效忠。而现在居然让主君做我们的配角,您觉得我们还能一脸平静的进行婚礼吗?”
“不,这种时候,稍微改变一下惯例也没关系吧。”
“第二,我很感谢表兄对我的深厚情义。这也是让萨沃亚公爵家脸上有光的事情,得到表兄的深厚信赖,对我来说是极大的荣耀。但是,虽然事实是这样的,但是理解事实的方式却并不只是一种。总是会存在两个方面。心灵扭曲的人会怎么看我同表兄的关系呢——也许他们会认为,国王过分的看重萨沃亚家,并因此产生不满。而且,如果表兄不惜打破惯例也要参加我的结婚仪式的话,其他贵族肯定会觉得愤慨,为什么不参加他们家的喜事呢。如果您无视了他们的邀请,肯定会招致责备,为什么只对萨沃亚家有此厚待。而且要说的话,如果你参加了喜事的话,那也要参加丧事。我希望您知道,在这个德尔菲尼亚,先不论现在是否家族繁盛,单是列举公爵家的名号的话,就有十多位。您有心理准备参加这些家族全部的婚丧嫁娶祭祖仪式吗?国王的公务要怎么办?”
国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巴鲁说的话非常对。但是国王的心情却不能用对错来衡量。
“表弟并不是单纯的臣下。是我独一无二的同伴。我只是想把这份心意表达出来。”
这位表弟对于国王来说是一位恩人。身为前国王庶子来到王宫,遭遇周围冷遇的时候,巴鲁一直都帮助着国王,支持着国王。
听了国王的话,巴鲁微微笑了笑。虽然巴鲁非常适合冷笑,但是他这次的笑容却是少见的柔和微笑。
“您的这份心意就足够了。再多的话,那对于我来说对于表兄来说,都有害无益。请您一定放弃参加的想法。”
国王露出了非常受伤的表情。他有些怨恨的直直的望着巴鲁,迪雷顿骑士团团长也觉得非常为难,不得不站了起来。
“总之!请您不要出席,不要做出这种傻事。一想到您和……那个女人出现在婚礼现场,我就觉得不结婚比较好。”
国王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表弟已经转身离开了。
阳光照射在嫩叶上。
隐藏在伦布郎森林中的西离宫迎来了最为美丽的季节。精心打理过的庭院中摇曳着鲜艳的黄水仙。这是在寇拉尔街道上已经看不到的,宣告初春来临的花朵。
虽然同在一个城市内,但是帕奇拉山中和城镇街道上,却有着很大的季节差异。
和这样的好天气相反,国王却板着一张脸。
“所以我说我不愿意当国王。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事情。我不知道什么是惯例,但是居然不能参加亲朋好友的结婚仪式。身为国王,想要关爱臣下也要注意分寸,为了让其他臣下能够接受,要保持威严,为此,不能轻松随意前往,只能派遣使者送去祝福,以示对臣下的恩宠。真是愚蠢。怎么会有这种这种礼法。简直太不讲道理了。”
“你这么大块头就别任性了。”
王妃笑着安慰国王,一边安慰一边自己也觉得很吃惊。
“布鲁库斯说什么?”
“他说公爵说得对。式部长官也是脸色铁青的冲了过来。萨沃亚公确实有着第一公爵的地位,是屈指可数的大家族,是王国第一的盾牌,但这件事也不能因此就特殊对待。对于那些同样有着公爵之名却没有官职的人来说,对于那些家族衰败的人来说,萨沃亚公爵是绝好的嫉妒对象。即便没有此事,他们已经心怀不满,明明同样是公爵为何只有萨沃亚公与众不同,在此之上,这种让萨沃亚公的立场更为不利的行动,他们不能赞同。简直太愚蠢了,根本无法交流。”
“同样是公爵,吗?”
王妃饶有兴趣的歪了歪头。
跟那位公爵一样为王国效力,向国王恪尽忠诚的公爵,王妃可一个都想不起来。
如果硬要说的话,罗莎曼德算是一个。
而且,罗莎曼德将和巴鲁结婚。
“真是的,我被人怎么戳脊梁骨都无所谓,但是如果这样做会让表弟的立场更加不利的话,我也没办法太强硬了。”
这个人明明已经够强硬的了,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那要怎么办?放弃吗?”
“不可能。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对表弟尽到礼数。为了配合他们两人的结婚仪式,我要在王宫召开舞会。非常盛大的那种。这样的话我就必须要出席了。”
国王的表情好像在问,怎么样。
王妃微微笑了笑。国王的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可爱,而另一方面,她不明白国王为什么如此执着于结婚仪式这种《形式》。
巴鲁的结婚当然是一件喜事。可以尽情的祝福他们。可即使如此,也没有必要必须是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必须在那个地方才能为他们祝福。
“也不用这么做啊。你只要发自内心的祝福他们结婚,他们两个人就很满足了吧。”
“这种发自内心很难啊。派出使者陈述祝辞,送上贺礼。我不觉得这是发自内心的礼仪。”
“反正至今为止,以你的名义送出的贺礼已经到处都有了吧?没有必要团长就一定要特殊对待。”
“所以说,我想要特殊对待。怎么能让表弟跟其他人混为一谈呢。”
这位国王大人似乎什么都没想,一旦说出口的话就绝不会让步。考虑到家臣团的辛苦,王妃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在王宫召开舞会,那名目呢?”
王妃若无其事的问道,但是国王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了王妃的预料。
“我的在位五周年纪念,或者改革派流放五周年纪念,或者随便找个差不多的祖先诞辰多少年纪念,或者开国几百年纪念也可以呀。”
王妃瞪大了眼睛。
要是以这么夸张的名目召开舞会的话,肯定不能只邀请国内的贵族。
这种舞会,在礼仪上也好,在外交上也好,都必须向中央诸国送出邀请函。
而且,如果是在萨沃亚公爵结婚仪式之后立刻召开舞会的话,各国都会派出最能干的外交官。
这哪里还是祝宴,这场舞会的会场会成为极其高等级的外交战和情报战的战场。
“……这不成大事了吗!”
“是大事。”
国王笑了起来。
“反正表弟结婚也受到了中央诸国的瞩目。跟贝尔敏斯塔家结合之后,萨沃亚公会更加接近王位。肯定有很多人非常想知道,他本人到底有没有想要得到王冠的野心,他和我的关系到底亲密到什么程度。这种事情我也不想隐瞒。借这个机会,邀请很多话语有分量的人来,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们。为此,我本来想要一个更夸张的名目,但是怎么都想不出来。能让各国匆忙派出本国代表的名目……有什么呢?”
王妃非常吃惊。
“你真是过分。说了这么多,你是想利用这两个人的结婚做国家的政策?”
“请管这叫一箭双雕。而且这场舞会对外要宣称是王宫主办的。跟表弟的结婚仪式没有关系。只是偶然日程重合了而已。”
这真是不得了的偶然。
虽然国王是个人畜无害的优秀青年,但是有时也有这么一面。无论官民,曾经跟国王有过交涉的人,都将国王评价为软硬不吃极难对付的人物。必要的时候能谎话连篇,能发挥出将饱经世故的外交官骗得团团转的极佳演技。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失去想参加表弟结婚仪式的纯粹心意。
这种灵活性也许就是这个人最大的武器了吧。否则他是不可能统治这个大国至今的。
“喂。渥尔。我并不喜欢假设,可是如果,只不过是如果。如果团长的孩子是男孩的话,那这个孩子是最接近下一任王冠的孩子吧?”
“是啊。如果再假设的话,不久的将来,如果我出了什么万一,然后让这个孩子接替王冠。但是,年幼的国王是不可能处理政务的,那么他的亲生父亲也就是表弟将会掌握实权。成为事实上的国王。”
王妃微微笑了笑。
“这种状况下国王和萨沃亚公关系非常好,这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呀。”
“嗯。包括国内的有力贵族在内,佐拉塔斯和奥隆也都无法相信吧。”
国王也笑了。
王妃脚下巨大的灰色毛团在阳光的照射下,舒服的伸展着巨大的身体。它身上还爬着几只圆圆的虫子,但是它却一动不动。
跟这闲适的光景相对照的是,两人的笑容中都蕴含着一丝恶作剧般的阴暗。
实际上,如果比照世间的常识,那就能明白,这是非常脱离常识,非常奇怪的事情。其中,也有人说这两人的友情是赤裸裸的谎言。有人认为这两个人虽然表面上关系平和,但实际上是互相厌恶,处于一触即发的危险状态。
“我成为帕莱斯德俘虏的时候,看到一味只想将我救出来的表弟,佐拉塔斯大概认为表弟非常懦弱吧。不想要王冠就是懦弱,没想到坦加国王的大脑构造也是这么单纯。”
“换句话来说,在坦加只要有些骨气的人,就毫不例外的想要得到王位。”
“这也真是劳心费神。”
两人的语气仿佛完全事不关己一样。
“我不想与表弟为敌。如果表弟想要得到王位的话,那对于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他肯定会是比我优秀得多的国王。我会很高兴让位给他的。不过,表弟知道我们不能争吵,所以也绝不会与我为敌。可这样的话,我也不可能自己说把王冠给他。唉,真是让人为难。”
“真是奢侈的烦恼呀。”
国王很清楚萨沃亚公爵的实力如何。血统、身份以及对于其他贵族的影响力都是出类拔萃的。如果巴鲁做出佩尔泽恩曾做过的事情的话,那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国王想象着表弟带上王冠的样子,客观的点头认为一定比我更合适。
“不过,如果是王宫主办的话,王妃也一定要出席……”
“我拒绝。”
这种正式活动是王妃最讨厌的。
“国王不是有妻子吗?在芙蓉宫。正好,借此机会跟大家介绍一下。”
“我当然有这个打算。但是,在公开场合介绍珀拉,说她是我的爱妾,那么在那之前,应该要先介绍王妃才讲得通。而且,毕竟全国的贵族和外国宾客都会出席……”
“见鬼去吧。”
王妃愤然的说道。
国王露出非常为难,想要控诉什么的表情。
这是哀求的作战方式。
但是王妃完全不为所动。她只是向国王投去了冷淡的视线。
“珀拉的话还好,你这种大男人露出这种沮丧的表情,只能有反效果。一点都不可爱。”
国王痛苦的抱住了头。他完全没有自信能变得可爱,这让他更加为难。
雪拉走了过来,想要将茶杯和点心放在两人面前。虽然他非常安静的走了过来,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但是不管动作怎么轻都不会逃过王妃的视线。
“如果无论如何王妃都必须要在场的话,就让雪拉替我去吧。他肯定能比我表现得更像王妃。”
“您又说这种话了。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是这种话我现在也没办法接受。”
雪拉在今年春天就和王妃一样十八岁了。
说到十八岁的男人,虽然在社会上还没什么信用,但是肉体上已经是跟成年人一样了。但是,雪拉温柔的相貌以及细长的脖颈都不会让人联想到男性。不过赤身裸体的时候肯定是会露陷的,但是宽大的侍女服装却能将这些事实完美的掩盖起来。
“你这种打扮,差不多也该烦了吧?”
面对王妃的问话,雪拉笑着摇了摇头。
“以前的同伴曾经有三十多岁还一直是女装打扮的人呢。他真是幸运,有一副漂亮的骨架。”
王妃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得上幸运,但是看起来这个少年似乎想要尽可能的一直挑战女装。
不过王妃也不得不老实的承认,雪拉不得不脱下女装的日子暂时还很遥远。她满头的银发散发着淡色光泽,堇色的眼眸中闪耀着之前不曾有的冷静和坚定的光芒。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名少年有着雪精灵一般清冷的美貌。而现在,这份美貌经过磨砺,像月光一样有一种高雅的韵味。总感觉让他穿这种朴素的女官服实在是太可惜了。
雪拉手法优雅的将茶具摆好,然后站在国王一边,向王妃投去略有些责备的视线。
“我本来以为您不会什么礼仪,也不知道什么礼法,这样的话就真没什么办法了,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您明明可以做出语气、举止完全都无可挑剔的王妃姿态。”
“是啊。真是遗憾没能亲眼见到,不过,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些贵夫人们使用的语言呢。”
“听了那么多,不想记也记住了。”
“什么……?”
“我在这座城里已经住了将近五年了。像这种天气很好的日子,只要在这附近房间的窗户边啊,中庭的阴凉处转一圈,能听到无视非常高雅让人恶心的对话。”
“哈哈……”
“你是偷听学会的吗?可是,那种举止呢?”
“这方面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只不过让自己留心尽可能端庄一些。”
雪拉感慨的叹了口气。
那个时候的王妃的举止,仿佛是经过数十年的礼仪练习。
“还有——对了。我稍微拿你做了下参考。虽然你是男人,但是举止非常端庄。”
“……实在不好意思。”
虽然雪拉知道王妃在嘲笑自己,但他还是低下了头。因为这个举动,银线般的头发轻轻垂下,雪拉无意中抬手撩起。这种若无其事的举动比真正的女孩还要文雅美丽,甚至有一丝娇艳。
虽然王妃觉得自己的容貌不在此列,但是她并不讨厌承认别人的美,同时也很喜欢看着美的东西,享受这份美丽,所以她老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你才是,打扮得漂亮一点出席典礼就可以了,看到的人都会夸你的。”
于是,雪拉向王妃投去了有些怨恨,又有些责备的视线。他的表情仿佛在说,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就算我能吸引人们的瞩目,也远远不如您,这我已经清清楚楚的说过了。那件绿色的连衣裙!那可是我的得意之作,明明非常适合您……”
“算了吧。一辈子穿一次就够了。那种衣服。结婚仪式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说过,有二就有三。”
虽然雪拉仍然不肯放弃的继续劝说,但是他内心已经觉得没希望了。
王妃不仅毫不在意自己的外表,而且别人越是由衷的称赞,她就越是厌烦。
结婚仪式的时候更是严重。身穿纯白色和金色新娘礼服的王妃,美得吓人,神圣庄严,甚至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看到王妃这个样子的人全都被震惊了,他们毫不吝惜的向眼前的女性献上了一辈子的赞词,可这种举动更加速了王妃心情的恶化,最后落入了不高兴的深渊底部。
不过王妃也是很出色的演员,外表上她依然维持着完美的样子,露出柔和的微笑,但知道实情的雪拉却觉得非常可怕,非常恐惧,甚至不敢正视王妃。
前几天担心珀拉寡不敌众,所以王妃前往援助的时候也是一样。贵妇人们虽然无法看穿王妃的本质,但是却能察觉出她的心情如何。而王妃也非常明白这一点,她展示出让这些强硬的女人们浑身颤抖害怕得夺门而出的气魄,仿佛出鞘的剑一样可怕。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语病,越是可怕的东西就越有强大的魅力让人无法挪开视线吧。身穿盛装的你正是如此。”
“你这种说法就好像在说妖魔鬼怪一样。”
“我没这么说……”
“你说了。要是这么难看的话更没必要了。不用故意暴露在别人眼前呀。”
就在这两个人进行奇怪讨论的时候,国王陷入了沉思,似乎都没注意到雪拉刚刚端出来的茶。就在别人以为国王在琢磨什么说服王妃的话语的时候,他的突然满脸生辉。
“对了!有一个很好的名目。与坦加和帕莱斯德的国交恢复纪念典礼怎么样?”
雪拉吃了一惊。虽然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王妃似乎明白了。
她瞪大了眼睛说道。
“我听起来像是个玩笑!?”
“为什么。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名目了呀。嗯。这个很好。快点开始准备吧。这样的话,帕莱斯德、坦加、桑塞贝利亚以及基尔坦萨斯,不、要向中央诸国都送出邀请函。太合适了。”
国王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这个想法,他甚至忘记了去说服王妃,得意洋洋的站起身离开了。
雪拉茫然的望着国王的背影,轻声嘟囔道。
“点心浪费了呀……”
“难得做的。你吃了吧。”
王妃催促着侍女坐在刚刚国王的位置上,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这是为家臣们担心的叹息。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有两位妻子。
这件事本身并不罕见。家庭富裕有出息的男性都会如此。
正妻当然只有一人,所以那以外的女性都被称为妾,但是,如果这名妾占据了主人心灵和生活的大部分的话,那她也会经常被当作像样的妻子来对待。
现在德尔菲尼亚国王的爱妾也是如此。
现在城中的人都知道国王还有另一个妻子。当然,他们也承认王妃的存在。
有趣的是,王妃和爱妾都异口同声的说,“自己不是国王的妻子。”
爱妾会这么说是当然的,但是这个国家的王妃却非常认真的说,“珀拉才是渥尔真正的妻子。”
而爱妾也不肯认输。
“王妃大人是陛下的妻子。我只不过是在一旁服侍的女人而已。”
因为妻妾关系不好而为难的男人们听到这些,都羡慕得不停叹息。
实际上,这位爱妾发自内心的敬爱着王妃。
首先她对于王妃的关照感到无比感激。同时,王妃也是自己在爱妾立场上,为数不多的,而且是无比强大的同伴。不过,最重要的是,她非常喜欢王妃本人。
所以,在国王命令大吃一惊的家臣们着手准备典礼(这个过于空洞、甚至可以说是厚颜无耻的名目,如王妃预料一般,引发了一番争执,不过在道理上却是讲得通的)自己回到近在眼前的新居芙蓉宫,跟珀拉说让她参加宴会,珀拉也老实的点了点头。
当她听说是国交恢复典礼,这么隆重严肃的正式活动的时候,她吃了一惊。她觉得自己这种人出席如此正式的场合感到非常畏惧,因为紧张和恐惧而蜷缩起身体,但是最后她还是鼓起了勇气。
珀拉只是非常在意王妃的想法。
“这种场合我出席的话,王妃大人会高兴吗?”
因为王妃磊落大方,应该是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但是珀拉也不想被王妃讨厌。
“你不用担心。也是王妃要你出席的。她希望快点在众人面前公开珀拉。唉,如果他是个男人的话,肯定会是位比我更有出息的丈夫。她说因为自己不会出席,所以女主人的角色就拜托你了。”
“……诶?”
珀拉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现在正在给罗莎曼德制作贺礼。是使用最高级的白色薄麻裁剪出的婴儿襁褓。此时她正将提前做好的蕾丝花边缝制在襁褓边缘,听到这句话差点扎到手指上。
“她不……出席吗?”
“嗯。她总是这样。不过,这次我有珀拉了。你只要在最开始说贺词的时候担任女主人的角色就可以了。接下来就可以不讲究这些虚礼了。”
国王说完之后,珀拉却没有回答。
国王有些疑惑的回过头,看到珀拉屏住了呼吸,她像小狗一样的眼睛瞪得很大。
“不……”
“不?”
珀拉的双手无意识中使出了力量,攥紧了正在细心缝制的衣服。国王正想说,你这么做的话,好不容易做好的礼物都会弄皱,结果珀拉突然大叫了起来。
“不行的,这种事情!!”
她的声音非常大,正在厨房里的苔丝夫人听到之后慌忙跑了出来。珀拉因为过于兴奋,脸颊通红,她站了起来,继续说道。
“这种事情……绝对不行的。居然是女主人!如果王妃大人不出席的话,我也不出席。——我做不到!!”
国王非常为难。老实说,他已经预料到珀拉会有这种反应了。
“但是,这是王妃的希望。在王妃脑子中珀拉就是我的妻子。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个……虽然现在只能给你爱妾的称号。虽然有些晚了,但是在社交界公开自己的妻子,也是我的希望……不可以吗?”
国王的这些话虽然有些笨拙,但是却充满了诚意。这次珀拉感到非常的困惑。
不是这样的。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些。国王的心意让她高兴得想哭。
“可是。我这么做的话,王妃大人她……”
“珀拉你不用觉得自己比不上王妃。她觉得我找到了一个好妻子,比任何人都要高兴呢。”
可是芙蓉宫的爱妾还是顽固的摇了摇头。
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说道。
“可是……女官长也说了。”
女官长和王妃一样都很喜欢这位爱妾,从寒暄的方式到仪表打扮,王宫的主要活动,以及身为寇拉尔城的居民注意事项,女官长在方方面面都细心的照顾着珀拉,不过在尊卑关系方面,她对珀拉的教育非常严格。
女官长非常认真的告诉珀拉,身为爱妾的傲慢会招致怎样的悲剧,会产生怎样的混乱,想要独得国王宠爱的贪婪爱妾,轻视王妃的爱妾会承受怎样的人生,迎来怎样的下场,最后女官长是这么说的。
“你不能认为陛下的宠爱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你必须对于能侍奉在陛下身边,时常觉得感恩。现在的你,即便是位于贵族顶点的公爵也要向你低头。高贵的人们都会尊重你,敬重你吧。你要经常问自己,这是为什么。这些人不是在向你低头,他们是在向你身后陛下的影子低头。在城内你的生活,你现在的身份,都是没有任何依据,不受任何法律保护,仅仅是源于陛下的宠爱而已,这件事你要铭记于心。”
这些话非常无情。女官长仿佛在提前警告珀拉,如果国王厌倦你了,那你们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所以不要得意忘形。但是,珀拉听到这番话却觉得非常钦佩,觉得女官长说得很对。
就在之前,自己完全说不上话,完全没办法接近的官员,现在会彬彬有礼的同自己说话,近卫队的大人物们也会同自己敬礼。
名号家喻户晓的身份高贵的贵族,居然会来到自己这种身份低微的贵族女孩身旁,说些阿谀奉承巴结谄媚的话。
珀拉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认为,这种特权对于自己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在她内心深处,她现在仍然是马伯利的达尔希尼家的女儿。只不过是偶然来到陛下身边服侍陛下,非常幸运,平凡的女孩。
“你绝对不能认为自己在王妃殿下之上。你要像服侍陛下那样,发自内心的服侍王妃殿下。对王妃殿下怀有竞争心态,奢望得到权势的爱妾,只会让人们厌恶。不要忘记你的举手投足都在世人的注视下。你要记住,为了让人们对你心怀好意,能够接受你,要时刻举止谨慎小心,绝对不要做出逾越之举。”
珀拉更加认真的点了点头。自己能像这样呆在这里都是多亏了王妃。
她是绝对不会将王妃放在一边,自己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样子站在国王身旁的。而且,是这种国交恢复纪念典礼这种公众场合。
王妃在场爱妾才能在场这是非常合理的。或者说,王妃和爱妾同时缺席也可以。虽然传出去不太好听,但可怕的是,这种情况在德尔菲尼亚已是习以为常。但是,如果王妃缺席,而爱妾作为女主人出席的话,那是绝对不行的。而且,客人们也不会接受。
“那么隆重的场合,爱……爱妾在陛下身边,但是王妃大人却不在——这太奇怪了!!”
“我也知道奇怪。”
珀拉态度坚决越说越激动,国王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而且我结婚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那之后,王妃一直顽固的坚守了结婚时的约定,所有的公开场合全部缺席。她那像要塞一般顽固无比的地方,是让女官长、宰相、元老院以及式部长官都举起白旗投降的。事到如今,我也很难跟她说,只出席这次宴会就好。而且,我就算说了,王妃也不会听的。”
“可是……就不能……就不能想办法求求她吗?”
珀拉的声音在颤抖。
平时的珀拉是不会说出这种让国王为难的任性话语的。她会发挥自己天生的明朗性格,乖巧的仰慕国王,顺从的听从国王的话语。但是此时,她却脸色铁青,不肯让步。
似乎鼓足了极大的勇气。
“一次就好。只要有一次,王妃大人站在陛下身边的话,然后我呆在下座,这样的话就可以向大家展示王宫的秩序和尊卑关系了。可是,王妃大人她……没有主角,身为配角的我居然呆在陛下身边,您明明有那么出色的王妃大人,却要让我这种人出风头……我做不到。”
别人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呢。
大家一定会认为,那个女人明明只是个爱妾,却立于比王妃还高的位置上,虽然得到了国王的宠爱,但是却摆出一副正妻的嘴脸作威作福。这是会让大家厌恶,非常愚蠢的举动。
国王也面露难色。
不用想,在这件事上,珀拉说得很有道理。在公开场合,王妃缺席,但是爱妾出席是很不合适的。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这么做的话,那就需要王妃公开对爱妾说一句,这个位子就交给你了。这样的话,一切就可以进行的很圆滑,也同时能表现出王妃对爱妾的信人。而且,也不用让珀拉一个人做坏人。
国王的表情突然缓和,微笑了起来。
就好像是小孩子想起了什么恶作剧一般的表情。
他的表情中,有着挑战一场大赌局的紧张感以及危机感,有着他复杂的决心。
“对了,珀拉。前几天在妇人们之间评价极高的王妃的变身……如果可以的话,我今生最后的愿望就是想亲眼看看。”
珀拉眼泪汪汪的认真点了点头。
“我也想再看一次。那个时候的王妃大人,真的是非常漂亮。太出色了……就好像做梦一样。单是想起就忍不住想叹气。”
“就是这样。无论如何都想把王妃拖到这次的宴会上。但是,就算我去拜托她,王妃也是不会同意的。希望珀拉你能帮帮我,可以吗?”
一直哭丧着脸的珀拉不由得抬起了头。她的眼睛闪闪发光,用力点了点头。
“好!”
“如果搞错了,肯定会被王妃狠狠骂一顿。虽然我不该说这种话,但是生气的王妃实在是非常可怕。太可怕了。但是,正义在我们这边。”
“是的!我什么都会做的!”
珀拉不由得用力握紧了拳头。
而屏住呼吸一直注视着这边的苔丝夫人,不由得大吃一惊,开始祷告起来。
虽然是帮忙,但是我们的小姐到底怎么对抗那位王妃殿下,这位非常忠实的乳母,心怀这样的担心,悄悄回到了厨房。




2
罗莎曼德的孩子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龙凤胎。
幸好,虽然是初产但非常轻松,孩子也是,虽然体重有些轻,但都很健康。
而对于初产来说,罗莎曼德已经算不上是年轻了,贝尔敏斯塔一方的亲族们担心的守在一旁,看到这个结果都安下心来,无比开心。
这个消息也快马传到了寇拉尔。焦急等待着的萨沃亚家的亲族们,对于期待许久的男孩的诞生也都高声称快。
而刚刚成为母亲的罗莎曼德比他们更高兴。因为,在不久的将来,她就能完成将继承人交给丈夫这个重大的任务。为此她感到非常安心和满足。
婴儿床就安放在母亲的窗边。本来应该立刻把孩子和母亲分开交给乳母,但是因为双胞胎的出生出乎预料,所以还没来得及准备。
罗莎曼德茫然的听着急脾气的亲戚们傲慢的诉说着,必须尽快在私下公布此事,同时温柔的望着刚刚出生的孩子们。
刚刚大声啼哭的婴儿现在睡得很甜。这弱小得让人觉得可怜的生物。紧紧握住的拳头也只有核桃大小。但是,每只手指上都长着指甲。
因为罗莎曼德刚刚完成生产这一重大工作,已经精疲力尽了,但是她却怎么都看不够。
这两个孩子刚刚还在自己的肚子里,这件事实在是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看起来,果然还是女孩子长得比较温柔,男孩子长得比较勇猛。跟萨沃亚公一样,他应该能成为在战场上英勇果断的武将吧,大概也很擅长治理领地吧,他一定会成为杰出的当主的。罗莎曼德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望着孩子出神,不过她毕竟也觉得有些累了,在床上陈展开身体。
罗莎曼德心想,(必须要快点结婚了……)
现在,她似乎明白,孩子们的父亲为什么那么性急的想举行仪式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之前的固执有些过意不去。
她本来以为想结婚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结。但是,现在她的儿子和女儿都只不过是《庶子》。
这让她心里觉得很憋闷。
罗莎曼德非常明白,被法律保护的身份和不受法律保护的身份有多大的差别。
弟弟斯蒂芬便是如此。他一开始是父亲情人的孩子。
那个时候自己还年幼,父亲爱上了母亲以外的人这件事,让她觉得很不愉快……母亲去世后,对于继母和弟弟,她其实并不想差别对待,但是实际上他们是以怎样的心情渡过这段人生的,罗莎曼德并不知道。
第二个母亲是身份低微的豪族千金。虽然是父亲希望的,但是她对于自己是续弦一事似乎很是介意,担心被别人从背后指指点点说是妾,担心别人会说自己的儿子斯蒂芬是盗窃爵位的小偷,所以会称呼身为前妻女儿的自己为《大小姐》,并恭敬的低下头……
最后她因为思虑过度死掉了。
大概,继母是承受不了这一切吧。对于低微豪族出身的继母来说,贝尔敏斯塔公爵家的一切都太过沉重了。
斯蒂芬对于年老的父亲来说,是唯一的一个儿子,所以父亲对他的期待也非常大。斯蒂芬也是个非常听话,非常优秀的儿子。
青梅竹马的格拉斯梅亚卿(现在的萨沃亚公)经常跟他的父亲大声吵架,而与此相对,自己的弟弟做得特别好,那个时候自己甚至觉得有些骄傲。
一想到当时什么都没意识到的自己是多么的迟钝,一种无法习惯的痛苦便会席卷而来。
来到自己家中的斯蒂芬,过于在意周围的人,甚至有些可怜。
为了成为让父亲骄傲的儿子,为了成为姐姐期待的下一任当主,为了不辱贝尔敏斯塔家之名,更重要的是,就算自己是续弦妻子生下的儿子,也不要将来被人指责说,妾的孩子就是不怎么样。
“姑母大人。”
听到这个年幼的声音,罗莎曼德回过神来。
枕边冒出一张小脸。而同样小巧的手正抓着床边,拼命踮起脚尖。不这样做的话,他就看不到躺在床上的罗莎曼德的眼睛。那是个皮肤白皙,有着水汪汪大眼睛的可爱的小孩。
罗莎曼德温柔的冲这个小客人笑了笑。
“你来看我了吗?”
“嗯。我想看看表弟表妹,就让人带我来了。恭喜你。”
虽然他说话还有些口齿不清,但还是郑重的打了招呼。
这就是斯蒂芬的遗孤小斯蒂芬,他今年已经五岁了,作为继承人的证明,他现在是卢米埃特卿。
现在,他在罗莎曼德指定的教育负责人的指导下,学习成为下一任当主需要的知识。
他望着睡在姑母身旁的两个奇妙的生物,露出了有些吃惊的表情。
“姑母大人,这就是我的表弟表妹吗?”
“嗯,很可爱吧。”
“可爱吗?总觉得……长得有些奇怪。”
罗莎曼德躺着笑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呢。你刚出生的时候也长成这个样子。大家都是这样的。不用担心,很快就会长得很端正了。”
“是吗……”
小孩还是有些不安。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绝对信赖的姑母说的话。也不相信这两个生物会长得端正。
“他们要是长大了,应该能成为你的玩伴吧。你要跟他们好好相处啊。”
“好的。他们的名字是什么?”
“啊……这个嘛,没想到一下子生了两个,必须要问问萨沃亚公的意见。”
孩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陪同他前来的乳母轻轻阻止了他。
“少爷。姑母大人已经很累了,不要太打扰她。夫人您也稍微休息一会吧。”
家里的人会管罗莎曼德叫夫人。
对于还没结婚的罗莎曼德来说这个称呼非常奇怪,但是罗莎曼德不允许他们称呼自己为主人或城主。自己只不过是暂时的当主。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也不敢称呼掌握家中实权的人为小姐,所以最后就用了这个称呼。
不过,这种违和感很快也要消失了。
罗莎曼德将会正式成为巴鲁的妻子。
而巴鲁是在内部的庆祝结束后的转天到的。在路上,他便遇到了从贝尔敏斯塔家出来的快马,已经知道是双胞胎了。
他看了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之后,去见了完成了重大任务的未婚妻。
“你立功了。”
这是非常简单的慰问。不过巴鲁的眼神却很温柔。
罗莎曼德也在床上,冲孩子们的父亲笑了笑。
“你去看他们了吗?”
“嗯。看起来都很健康。——肚子里装着两个人一定很辛苦吧。”
“跟公一样,长得很勇猛吧?”
“我长得有那么难看吗?”
“鼻子的地方跟你一摸一样。一定是跟公一样有着黑色的眼睛。他们能不能快点睁开眼睛呢。”
“别要求这么过分了。我看的时候还没什么像样的鼻子呢。长得跟刚出生的猴子差不多。”
父亲的台词真是过分。
他并不是不高兴。只不过是客观的描述看起来就是这个样子。
而且这么喜欢讽刺人的巴鲁也不可能喜笑颜开的一直盯着孩子们看。罗莎曼德也很明白。首先,单是想象一下巴鲁的这种样子,就让她觉得有点恶心,而巴鲁无比冷淡的进行批评反而让她觉得佩服。
“猴子吗……原来如此。卢米埃特卿也说长得奇怪。原来是这样吗。”
这也是位过分的母亲。
虽然这么说很过分,但是她并不是不觉得孩子可爱。只不过是觉得他们说得也有道理而已。
“虽然没想到是双胞胎,但是那些每天去雅尼斯神殿参拜的伯父们也能安心了吧。”
“我也放心了。”
罗莎曼德老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感想。接着,她有些担心的问道。
“男孩子交给萨沃亚家抚养,女孩子可以留在我这边吗?”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你的亲戚也会跟高兴吧。对小斯蒂芬也是个不错的刺激。”
说完,巴鲁似乎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
“真是没法对表兄说呀。不然的话,他又会说把兄妹分开太可怜了吧。”
“可怜?”
罗莎曼德非常茫然。
“哪里可怜?”
“我也不知道。”
巴鲁一边说着,一边想起马伯利的达尔希尼家的客厅。非常朴素,整洁,从家具到装饰都是家人亲手制作的,感觉非常温馨,国王一定会有这种感觉吧。但是,对巴鲁自己来说,那是完全不熟悉,陌生未知的场所。
“按照表兄的想法,家人就必须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同生活才行。”
“我也没跟家人在同一个房间生活呀?”
“跟正房是分开的吧。表兄所说的同一个屋檐下——恐怕指得是只有卧室是分开的吧,从早餐到午餐、晚餐,以及那之后聚在一起休闲,一整天都要和家人见面的意思吧。这貌似就是斯夏的生活方式。”
两个人同时开始寻找童年时代的记忆。
他们的房间是分开的。每栋都是独立的房屋,非常宽敞。每人都在分别的房屋中在仆人的服侍下生活,大概三天才会有一次机会见到家人。随着长大成人,这种间隔会越来越长。父子兄弟也分别在不同的房屋中独自生活。
罗莎曼德从没因此觉得不满或者感到有任何不自由的地方。她很喜欢自己的父母和弟弟,想见的话随时都可以见到。巴鲁也是,姑且不论他的母亲,他还是很喜欢见到父亲的。
罗莎曼德躺在床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歪了歪头。
“但是,这样的话,见到家人是的喜悦和快乐会变淡吧……?而且,大家都在一起要做什么?”
“我也有这种感觉。”
黑色的眼睛恶作剧般笑了笑。他的眼睛中浮现出一种,跟国王很相似,但是却又完全不同的异样光芒。
就像国王有着他自己的常识一样,他们也有他们的常识和伦理。
这个时候,问题并不是哪一方是对的。不,非要找出一个正确答案这种想法才是最奇怪的。
就像国王选择了跟自己有着同样价值观的珀拉一样,巴鲁也选择了罗莎曼德。
就是这么回事。
“我们就按早已经熟悉的公爵家的方式来生活吧。首先要决定孩子的名字。”
“关于这件事——结婚仪式的日程怎么样了?”
“总之先暂定在九月了。”
“九月!为什么!?”
罗莎曼德吃了一惊。巴鲁明明知道,不管再怎么晚,孩子六月之前都会出生。
“我等不了这么久!不能提前吗?”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抗议,巴鲁瞪大了眼睛。
“你现在还说什么?知道你怀孕的时候,我想要立刻去神殿,不是你制止了我吗。现在孩子都已经生出来了,什么时候举行仪式都一样了。”
“可是……”
罗莎曼德似乎非常不满。
而现实是,孩子生出来之后,罗莎曼德才终于明白之前巴鲁感到的那种焦虑。
一方面,是孩子们是庶子这种现实让她感到心痛。而另一方面,则是巴鲁已经克服了这一点。
“当初说好要一起公开孩子呀?把刚出生的孩子暴露在那么多人面前也很危险。稍微过一段时间比较好。不过,这样的话就到夏天了。”
“啊……”
夏天很难举行活动。首先,食物很快就会变质。第二,夏天的长途旅行跟冬天的长途旅行一样困难。
因为天热以及虫害的发生,马也坚持不住,马车中就像是蒸桑拿的状态。也有人因为中暑昏倒。因此,原则上,夏天不举行那种需要邀请远道而来的客人的大规模宴会。
“虽然仪式在哪里举行都可以,但是考虑到宾客的数量,寇拉尔是最合适的。不过,你在这种地方生了孩子,单是要把孩子运过去就要费一番功夫。”
“可是,这样的话在六月举行仪式怎么样?”
“别开玩笑了。虽然你现在看起来很精神,但是也别太小看生产了。最少也要躺七天。那之后也要严禁剧烈运动。生产之后的身体完全恢复到之前需要一个半到两个月的时间。所以无论如何在夏天结束之前都要好好休息。”
“这样啊……”
罗莎曼德虽然能够理解,但还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你知道的还真清楚呀?”
巴鲁恶作剧似的闭上了一只眼睛。
“我的女朋友们之中还是有很多有过生产经验的女人的。”
“……”
罗莎曼德身为巴鲁未来的妻子,她非常为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她很想说,不要接受这些人的建议,不要对别人的妻子下手,但是结果,她也只是叹了口气。
虽然,巴鲁有很多绯闻对象,不论身分高低,但是公爵从未因此引发过任何问题,是很擅长情事的人。而且更重要的是,无论他有多少个女友,他都选择跟自己结婚,所以也没办法抱怨什么了。
“哎呀,萨沃亚公爵大人,好久不见了。”
霍尔达内斯夫人一边文雅的打了招呼,一边走了进来。她是罗莎曼德的姑母。
她身后跟着大量的随从,拿着大量的礼物和颜色各异的花朵。房间中顿时充满了春天的芬芳。
夫人也是个很华丽的人。年纪四十多岁,有着很符合其年龄的沉稳华丽的美感。
巴鲁优雅的握住对方的手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了,公爵夫人。不用带这么多花来,你自己就是很漂亮的花了。”
罗莎曼德立刻皱起了眉头。
“她是来看我的。你不要跟我的姑母调情。”
“说调情太失礼了吧。这是对待女人该有的礼仪。”
“真是厚颜无耻……”
“不要生气了。这么皱着眉头对身体不好。”
“你以为是谁的错!”
霍尔达内斯夫人看着吵架的两个人,遮住嘴高雅的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还是老样子呢。你们关系这么好就行了。”
“我们看起来关系好吗,姑母?”
“当然了。不是说关系越好越会争吵吗?”
夫人莞尔一笑,然后冲着巴鲁行了一礼。
“萨沃亚公爵大人,这次继承人出生了,恭喜你了。虽然很久没见了,但是布尔瓦特卿和蒙顿卿也一定很高兴吧。贝尔敏斯塔公现在也平安完成了重大任务,也一定觉得很安心。剩下就是看到你们两人正式结成夫妻,我们也就能松一口气了。”
注意到对方在用眼神询问,什么时候举行仪式?罗莎曼德回答道。
“因为快到夏天了,萨沃亚公认为最早也要到九月。”
“那个时候也请夫人一定要出席。”
“谢谢。我会和丈夫都很期待那个时刻。只不过,那个……”
夫人稍微犹豫了一下,尽量微笑着说道。
“那个仪式,你的母亲大人……阿娅公主大人,当然也会出席吧?”
罗莎曼德屏住了呼吸。虽然她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她对着姑母露出了责备的表情,似乎在跟她说,你在说什么呢。
对于巴鲁来说这是禁句中的禁句。
不出意料,巴鲁脸上原本微笑的表情全部消失了。嘴上浮现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冷笑。
“非常遗憾,公爵大人。我的母亲不会出席。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最近母亲身体抱恙,不太如意。”
夫人觉得有些害怕。巴鲁的母亲、前公爵夫人阿娅公主,确实是在布拉希亚宅邸中疗养。
以身体情况不好为理由,不外出,也不见客。
但是,知道详细内情的人们,都私下里偷偷谈论,实际上阿娅公主并没有生病。跟据传闻她被国王下令终身软禁这种说法最有可能。
说到理由,虽然也只不过是传闻而已,不过确实非常不名誉。国王被帕莱斯德俘虏的时候,阿娅公主和奥隆之间有着秘密约定。
这个时候,阿娅公主对奥隆保证,自己身为上上代国王的女儿(为了让身为私生子的伪王被迫退位,让帕莱斯德支配德尔菲尼亚)会帮助他,并堂堂正正的签名盖章了。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肯定是一件大事,但是这件事的真伪现在还是个谜。
国王什么都没说,阿娅公主现在仍闭门不出。
而且,巴鲁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亲生母亲会做出这种不名誉的事情。他只是说母亲仍在疗养中。病重得不能参加儿子的结婚仪式。
但是,公爵夫人也没有简单放弃。
毕竟是侄女一生一次的盛大场面。如果新郎的母亲不在场的话,亲人总觉得有些看不过去。
她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那个人也一直关在家里的话,心情也会低落沉闷的吧。难得有这种喜庆的场合,跟陛下说一声,让她参加也可以吧。陛下也一定会同意的。无论如何,那个人也是先代国王德鲁瓦的妹妹,对于陛下来说,也是相当于姑母的人。那个人连自己儿子的结婚仪式都不能参加的话,太可怜,太寂寞了。”
她的意思是,只有这一天,拜托陛下解除禁闭怎么样,但是巴鲁却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不,就连陛下也不能对我家的事情特殊对待吧。毕竟我也有前科。”
巴鲁所说的前科,就是讨伐玛古达尼尔卿一事。实际上这是根据国王秘密命令进行的,但是却对外宣称这是巴鲁的独断专行。
“本来因为这件事,骑士团团长的职位和名誉都应该被撤销,但是因为陛下的宽容,他原谅了我。所以,我不能再向陛下求情了。虽然我身为公爵,也不过是服侍陛下的臣下而已,臣下有臣下的礼节。而且,要让重病的母亲出行,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该去求陛下。这是有悖人伦的行为。”
如果王妃和伊文听到这番话的话,看到巴鲁能腆着脸说出这种话肯定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但是,巴鲁却非常认真。
“这件事确实非常遗憾。我也很想让母亲看看罗莎曼德身穿婚纱的样子。你的侄女一定会成为三国第一的新娘吧。但是,布拉希尔距离寇拉尔也有一段距离,如果硬要让她前往寇拉尔,反而对身体不好。非常遗憾,母亲的生命是无可替代的。而且,我也相信,卧病在床的母亲听说我结婚的消息,就已经很满足了。”
单是听这段台词的话,巴鲁真是感人泪下的孝顺儿子。看他的表情,他也确实非常悲痛,看起来很是遗憾。但是,他的眼神却有些许不同。冷冷的望着公爵夫人,仿佛在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罗莎曼德提心吊胆的望着姑母和巴鲁。夫人大概也察觉到紧张的气氛了吧,大概也觉得有些害怕了吧,开始含糊其辞。
“是啊。这样就没办法了。真是可怜……明明孙子都出生了。”
“嗯。母亲也一定会高兴的。”
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太亲切,却很认真。
谁都知道巴鲁和阿娅公主的关系不太好。他也没想隐瞒。不过,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维持体面的。
“那我也跟小斯蒂芬去打个招呼吧。”
巴鲁正准备结束对话,而罗莎曼德在他背后,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道。
“萨沃亚公。实际上……我等身体好一些之后,也想亲自去阿娅公主那里跟她打个招呼。毕竟那个人也是我的婆婆。而且,我也想告诉她孙子孙女的名字。”
巴鲁回过头微微笑了笑。
“是啊。要快点决定名字。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去看看母亲也没问题,但是不带孩子去比较好。要是她因为孙子太可爱,不肯放手就麻烦了。”
巴鲁的语气听起来心情很不错,非常柔和,但是其中却毋庸置疑的刀剑般锋利的力量。
等到巴鲁的身影走远之后,罗莎曼德深深叹了口气躺了下来。
“姑母……我寿命的缩短了。”
“嗯。对不起。我也是。”
这位与杀气无缘的《外行人》,现在似乎也从巴鲁身上体会到了这一点。
生于上流阶级的女性,都曾受到严厉的教导,不能将感情表现出来。特别是在别人面前。
霍尔达内斯公爵夫人也不是例外。
这位夫人,虽然是在侄女面前,此刻也变得面无血色。
“我想这些话无论如何都得说出来……不过,应该是说得太多了。我这下知道公爵大人和阿娅大人之间确实非常不和了。”
“不要在说这种话了。要是别的人的话,早就被勒死了。”
这句话未必就是威胁。虽然巴鲁不会对女人动手,但是他会从心理上抛弃这个人。而且对象并不只限于女性。
虽然巴鲁在感情上非常容易跟人吵架的,但是实际上,如果他认为对方对他没什么用处,或者有害的时候,便不会表现出这种态度。他的表情会很温和,语气也很郑重,非常绅士的对待对方。但是,在内心深处,只把这个人当作会说话的木偶或者石头而已。
看到自己的姑母被如此对待的话,罗莎曼德肯定也不会觉得高兴。
巴鲁在贝尔敏斯塔宅邸呆了七天,但是再也没有提起过母亲的事情。
罗莎曼德去布拉希尔拜访阿娅公主,是生产后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这是为了探病,也是为了庆祝孙子孙女出生。这是事前通知了寇拉尔,在得到特别许可之后进行的会面。
因为随从们全体出动跟罗莎曼德说现在骑马还太早,所以她跟怀孕中同样是坐马车出行。不过,她也没有一直坐马车直抵目的地,先是前往了提前商量好的作为住宿地点的豪族宅邸。
因为这附近没有像样的旅店,所以便借用了人家的宅邸。而接待他们的一方也得到了丰厚的谢礼,同时还能跟大家庭扯上关系,并不是什么坏事。
这个豪族——本顿家的人们除了主人以外全部出动,迎接罗莎曼德一行人。在夫人的带领下,一行人在别栋安顿下来,开始整理打扮。仆人帮罗莎曼德盘好头发,简单化了妆,换成了女性的装束。贝尔敏斯塔家的仆人也想将自己的主人打扮得非常漂亮,罗莎曼德也有很多衣服。
罗莎曼德首先跟本顿家人打过一圈招呼之后,将礼物送给他们。
接着便前往了阿娅公主所在的萨沃亚宅邸。
虽然罗莎曼德跟萨沃亚家有长年的交情,可也是第一次到这个宅邸来。门前有几个守门人。虽然他们穿着随从的衣服,但是他们的视线中有一种锐利的光芒,那是经过战斗训练的人特有的。
恐怕这些人是王宫派来的吧。
虽然他们接受的命令应该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但是他们应该已经接到了消息,罗莎曼德一行人顺利进入宅邸。同行的随从们留在玄关附近的等候室中,罗莎曼德一个人被带往客厅。
这是间非常华丽的房间。地上铺着红色地毯,窗户上镶嵌着有狮子镂空雕刻的玻璃,窗框上镶嵌着黄金,挂着蕾丝和绸缎的双层窗帘。
除此以外还有螺钿工艺制成的描绘着孔雀和花朵的圆桌,铺着绢布的黑檀椅子。装饰架上摆放着珍珠的小箱子和银制的花瓶,还摆着一排彩色玻璃雕像。
罗莎曼德面露难色的坐在华丽的椅子上。
应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这里吧,就好像将能装进来的金银全都装了进来。设计也是各种各样,让人觉得品味实在是不怎么样。
罗莎曼德的父亲,上上代的贝尔敏斯塔公爵是不惜在防御以及保护领民方面花费大量金钱的人,但是服装和马具旧了的话,还是会修理一下继续使用。
她家的家训便是,要好好熟悉了解好的东西,小心使用,绝对不能浪费。
罗莎曼德等了很久。中途,她向端茶进来的侍女询问怎么了,侍女回答道,主人正在跟其他客人畅谈。
当然,这是骗人的。
罗莎曼德觉得,公主只是在虚荣撑场面而已。
她不想承认,也不明白现在的自己就如同罪人,所以编出了这种谎言。
真是愚蠢。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阿娅公主终于出现,她的打扮也是极其奢侈华贵。身穿缝制了很多珍珠的金线织锦做成的裙子。头发高高盘起,插了几个有花鸟模样的金银珊瑚发簪。
她死死的盯着站起身,想要郑重打招呼的罗莎曼德,说道。
“为什么没把我的孙子带过来?”
她的语气很强硬。没有一丝你能来我很高兴的态度。
罗莎曼德并没有反抗她。只是乖巧的低下了头。
“非常抱歉。因为孩子才刚刚出生,我想先跟你打个招呼……”
“还有这件事。你的父亲生前与我家有深厚的交情。所以,我一直什么都没说,但是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置之不理。居然没有正式的结婚仪式就生下了萨沃亚公爵家的血脉,真不要脸!”
“非常抱歉。”
“是男孩吗?”
“一个是。还有一个女孩。”
“啊。那个无所谓了。你家随便处理就好。不过,男孩是萨沃亚公爵家的统领。贝尔敏斯塔家不能过问。这件事你必须明白。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
阿娅公主没有坐下,一直在说话,接着她突然凑到罗莎曼德身旁。用饱含着异样热情的视线望着罗莎曼德的脸。
“你明白了吧。那个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不仅仅是萨沃亚家的继承人,他总有一天将会掌握更大的东西,这就是他的命运。他的母亲应该做什么,必须要做什么,这些你应该都是明白的吧?”
公主紧紧握住罗莎曼德的右手。非常有力。
“……母亲大人。”
罗莎曼德勉强克制住因为手上的疼痛导致的表情扭曲,说出了这句话。身为媳妇,她当然应该这么称呼阿娅公主,但是这句话需要非常大的精力和决心。
罗莎曼德压低声音说道。
“我身为母亲,也想给他我能给的一切。”
她并没有再说什么。《更大的东西》指得是什么,这个人到底想要说什么,罗莎曼德非常明白。
她当然并不赞同阿娅公主。但是,罗莎曼德觉得如果胡乱责备或者反驳她的话,反而非常危险。
阿娅公主满足的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是啊。这样就好了。你果然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我的儿子要是有你这样的理解力就好了。那个孩子完全不会体谅自己的母亲。”
“不,没有这种事的……”
“肯定是这样的!他总是总是站在那个庶子那边!到底那个孩子!把自己的血统当成了什么!居然允许庶子的统治,甘居人臣,他难道就不觉得对不起他去世的父亲和伟大的舅父吗!”
接着阿娅公主便开始不断诉说对自己儿子巴鲁的怨恨和讽刺,罗莎曼德不得不拼命劝说安抚。
阿娅公主愤慨的原因并不是源于自己的儿子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寂寞。而是世间的人们都已经无视了自己。对于这个人,时间已经停止了。自己的兄长还支配着德尔菲尼亚的那个时代,自己作为国王的妹妹享受着人们的敬爱,可以任意妄为,被宠爱溺爱过着奢华生活的女孩时代,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但是她现在依然无法脱离那个时代。
她不承认时代已经改变了,虽然不满现状却没有改变现状的能力,只能愤愤不平的诉说,为什么跟那个时候不一样了呢。
大概是这种怨气积累了太多吧。公主面对这个自己送上门的绝好的听众,一直一直说个不停。
她滔滔不绝的诉说着,让庶子坐上王位的罪孽,对此事毫不感到惊讶的人们的堕落和愚昧,对承认这种错误的社会的愤慨,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正义。
“阿诺也好,布鲁库斯也好,从兄长那一代就侍奉着兄长,明明深受兄长的宠爱!他们居然忘记了兄长的这份恩情,犯下了拥护庶子坐上王位的大罪,这是多么的不忠!称他们为国贼都不够!那些人都疯了。他们是拥有人类外表的畜生!去世的兄长也一定觉得万分遗憾吧。没想到他们是这种心术不正之徒,常年信赖他们,兄长也一定非常悔恨懊恼。真是太可怜,太遗憾了,一想到兄长心中所想,我就忍不住流泪。而且不中用的都是那些男人们。居然让这种恶鬼魍魉这样悠闲舒适的活了下来!就没有人觉得奇怪吗!庶子是绝对不能成为国王的,单是说出来都觉得脏了自己的嘴!就没有担心这个国家未来的,真正高尚的人士吗!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痛心吗!太不像话了。庶子执政这在哪里都非常可怕!到底要让这种人活什么时候!”
她的话语简直是杂乱无章。
罗莎曼德终于得到解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太阳开始西沉的时候了。实际上,这半天她一直承受着无穷无尽的抱怨的喷泉。
但是,罗莎曼德一直到最后举止都非常郑重,没有表现出疲惫的样子。她很好的保持了身为公爵家人的谦恭,分别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安慰阿娅公主,让公主的心情好了很多。但是,离开客厅之后,她还是觉得非常疲惫。毕竟好几个小时都沉浸在充满恶意和怨念的攻击言论中,这也是情有可原的。而且,无论怎么努力防御,这种毒素还是会污染身心。
走出宅邸之后罗莎曼德终于放松了下来。感觉身体都突然轻盈了起来。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初夏的空气是如此的芬芳。夕阳印染下的云朵看起来非常美丽。
车夫赶着马车前来。虽然罗莎曼德不喜欢呆在狭窄的马车中,但这也是没办法的。
忠于职守的守门人在门口停下了马车,确认了人数和长相。就连拿行李的侍童也没放过。
确认完之后,一名守门人恭敬的说道。
“失礼了。贝尔敏斯塔公。那边有人在等您。”
“有人在等?”
罗莎曼德望向守门人所指的方向,那里拴着两匹马。
大概是在门外等着自己出去。
带着随从的巴鲁牵着马走了过来,在马车外冲罗莎曼德笑了笑。
“累了吧?”
罗莎曼德也僵硬的笑了笑。这也有因为疲劳已经到达极限的原因,同时她看到巴鲁的脸也很高兴。知道巴鲁一直在等着自己出来她觉得很开心。
她轻轻从马车上下来,冲着跟主人一样牵着马的巴鲁的随从说道。
“那匹马可以借给我吗?”
很久没有吹到风了,罗莎曼德想要尽情骑马飞奔一会,但是巴鲁却摇了摇头。
“不能骑马。”
“你也要说这种话吗。我已经没关系了。生完之后也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而且家里的人都太过于担心了。在战乱不绝的年代,有的女性刚生完孩子,就要抱着孩子逃跑。”
面对罗莎曼德的不满,巴鲁拼命忍住了笑。
“那我问你,贝尔敏斯塔公会那种贵妇人使用的横着骑马的方式吗?我记忆中你一直是穿着勇猛的骑马服装,但是你这种打扮是没办法跨坐在马鞍上的。”
罗莎曼德的脸立刻红了。她忘记自己穿着裙子。这种打扮跨坐在马上的话,腿就全被看见了。
这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横着骑……这么说来,没做过呢。”
“所以不行。你肯定会从马上摔下来的。有机会的时候,让达尔希尼姑娘教教你怎么样?”
“她很擅长吗?”
“专家级别的。”
一边说着,巴鲁一边解开了马的腹带,将整个马鞍卸了下来,交给随从。
然后,巴鲁向罗莎曼德伸出双手的时候,罗莎曼德吃了一惊。她甚至有些动摇。她明白巴鲁要做什么。也知道巴鲁为什么卸下马鞍。两人同骑的话马鞍会很碍事。
就在罗莎曼德犹豫是不是要阻止巴鲁,该怎么办的时候,巴鲁抱住罗莎曼德的腰轻轻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没有马鞍的马背上。自己也坐在罗莎曼德身后抓住缰绳。罗莎曼德的身体被夹在了马头和巴鲁之间。
因为感觉非常别扭,罗莎曼德扭动着身体。这种姿势骑马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最重要的是双脚浮在空中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罗莎曼德抱住身后的巴鲁的腰,但是身为骑手的巴鲁也是双脚悬空的。
“不穿盔甲没关系吗?”
“交给我吧。”
说着巴鲁便踢了一下马腹冲了出去。
罗莎曼德感受着吹拂的风,大口呼吸着空气。
进入妊娠后期之后,因为随从们的担心,她就没有再骑马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呆在这个视点了。
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风了。
巴鲁单手抓着缰绳,单手紧紧抱住罗莎曼德的身体。虽然坐在没有马鞍的马背上,但是他的身体一点都不摇晃。
罗莎曼德再次见识了自己丈夫的强大。自己依靠在他的胸膛上也没关系,这双手臂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让自己跌落到地面上吧。
马轻快的跑在能听到溪流声的丛林中。到本顿的宅邸大约有两卡提布左右,两人一起享受着这段短暂的骑行。
穿过森林,远远能看到宅邸的时候,巴鲁放缓了马匹,开始缓慢行走。这个时候,罗莎曼德才终于开口说道。
“你不跟母亲大人打招呼没关系吗?”
“我知道她是什么样子。就算见了面也只是让双方都不痛快而已。还不如她真的生病了还能老实一点。”
巴鲁的语气有些苦涩。罗莎曼德也觉得这是情有可原的,她轻声嘟囔道。
“我没机会告诉她孩子们的名字。”
阿娅公主完全没想要问孙子的名字。
罗莎曼德承受公主不满的洪水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那个女人完全不关心孙子的名字吧。那个孩子如果成了国王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那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年轻的时候明明是位很有知性的人。”
“她没变。从以前开始就一点都没变。”
巴鲁说道。那是冷淡又带着嘲弄的语气。
“重要的就只有她自己,关心的就只有权势。我看到过无数聚集在父亲和舅父周围这样丑恶的人。其中最为丑恶的就是那个女人。如果你觉得你完成了妻子的义务,觉得满意了的话,不要再接近布拉希亚比较好。你要是不小心被那个女人喜欢上的话,会很麻烦的。”
“用不着这么……”
“我很为难啊。你试试让她认为你是她的同伴。她一定会指使你去暗杀表兄的。你如果拒绝的话,她便会怨恨你。在那个女人眼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对她唯命是从的仆人,一种是杀了也不解恨的敌人。”
巴鲁停顿了一会,低声继续说道。
“那座宅邸就是怨灵的巢穴。不要接近比较好。”
“我明白了。”
罗莎曼德轻轻点了点头,依靠着巴鲁宽厚的胸膛上。
自己已经没有亲人了。父亲母亲弟弟都已经死了。这些人只要有一个还活着,她就觉得非常高兴,她非常爱这些人。
但是,这个男人却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彻底决裂了。这也是无奈之举。
“陛下知道母亲的心思吗?”
“知道。所以才将她关在那座宅邸中。”
罗莎曼德抬头望着巴鲁,再次低声呢喃道。
“那个传闻……是真的吗?”
巴鲁回答的声音也很低。
“陛下在我面前将那个女人签名的誓约书烧毁了。他说不想公开此事。这件事只有我和陛下还有宰相知道。关于内容,我不说你也知道吧?”
“我知道……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要这么怨恨国王?
庶子就这么让她不满吗?
万事万物没有按照她规定的秩序来运转。这件事就这么不可原谅吗?
巴鲁表情苦涩的摇了摇头。
“就因为这么个愚蠢的女人是我的母亲,我欠了表兄很多人情。真是可恨。”
“你不满吗?”
“我被抓住这么多的把柄。不满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就算不愿意也不能违抗王家。必须恪尽忠诚。一点意思都没有。”
“……”
“最没意思的是,表兄完全不觉得我欠了他的人情。但是我却要知恩图报。”
“真像你会说的话。”
罗莎曼德安下心来微微笑了笑。
“这样的话,你也可以稍微感谢一下母亲。只要母亲是这么让人为难的人,你就绝不会背叛陛下,对吧?对于孩子们来说,对于萨沃亚家来说,这都是好事。”
巴鲁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样的话,表兄也要感谢那个女人了?毕竟她让表兄有了我这样的同伴。”
“是啊。只要陛下和萨沃亚公协力,佐拉塔斯和奥隆都不足为惧。”
“而且,现在还有你。”
“还有王妃殿下。”
马匹一边前行,两人一边开心的笑着。
巴鲁露出了恶作剧般的表情。
“实际上,关于那位王妃的事情,表兄正求我帮忙呢。这样也许我也能还一些人情。也希望你能帮忙。”
听到要帮忙的内容,罗莎曼德吃了一惊。
“陛下也真是大胆……”
“我也有同感。表兄有时很不要命呀。希望这次他们夫妻吵架的话会在院子里吵。”
“可是,如果能实现的话,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真的可以吗?”
“所以要想些办法。看到实物的除了你还有夏米昂和恩德华夫人。当然也会跟她们说明情况让她们帮忙的。当然还有纳西亚斯和那个稻草脑袋。”
“哈哈……?”
“先不说稻草脑袋,对纳西亚斯应该是个很好的刺激吧。要是没有这种机会,那个超级晚熟的家伙不管等到什么时候,都没法接近自己的意中人吧。我看着都替他着急。”
“嗯……这个,你难道指得是,恩德华夫人吗?”
巴鲁一脸吃惊的低头望着自己的妻子。
“你说什么呢?那两个人在很久以前就是情侣关系了。”
罗莎曼德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她吃惊的问道。
“不,可是——这样的话纳西亚斯为什么不说呢?明明离得这么近!要多少机会就有多少呀。”
罗莎曼德满心疑问的回想起拉蒙纳骑士团长和原国王爱妾说话时的样子。
看起来确实很亲近。
但是,那种亲近看起来就像是互相很克制的男女之间,属于高尚友情的那种感情。
“……他们真的是在恋爱中吗?实在是看不出来。”
因为讨论的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所以罗莎曼德没有注意道。她和巴鲁的对话实在完全不像是已经有了孩子,马上就要结婚的男女之间该有的对话,听到他们对话的人一定会这么说的。
巴鲁饶有兴趣的低声笑了起来。
“所以。我在着急。有的时候,我真的想替他们说。”
罗莎曼德非常聪明的没有回答这句评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歪了歪头。
“但是,你的朋友居然这么不谙情事,真是让我觉得意外。你没有邀请他去做你喜欢的那些坏事吗?”
“邀请了。可是,有些太迟了。我要是早点邀请他就好了。”
“……?”
罗莎曼德没能理解巴鲁的意思。虽然她很想问问这种事跟时间有什么关系,但是马已经来到了宅邸附近,所以两人便结束了对话。




3
很有勇气打头阵的是伊文。
“听说要召开国交恢复纪念典礼?”
“嗯,还要一段时间。”
“虽然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下面已经是一边骚动了。那个笨蛋还说要让我出席呢。真是服了。听说是舞会呀。我要牵起妇人的手,跳来跳去的吗?真是太好笑了。”
这是初夏的午后。西离宫的露台上有一片阴凉非常凉爽,侍女端来了精心制作的料理。
“首先,要去哪里找对象?愿意跟山贼一起跳舞的贵妇人可不常有。可是,他还说要是一首曲子也不跳的话,他会为难。”
“不用担心,不是有夏米昂吗?”
上钩了。
伊文内心笑开了花,但是还是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挠了挠头。
“这些我也想到了。如果是夏米昂的话,面对山贼应该也不会露出不愿意的样子吧……不过,我也想趁现在先跟她约好。”
伊文轻轻瞟了王妃一眼叹了口气。
“可是她说,她不出席那个典礼。所以我很为难。”
“不出席,夏米昂吗?”
王妃吃了一惊。德拉将军是所有人都承认的王国盾牌,夏米昂是他的女儿。当然有出席的资格,也应该有出席的义务。
伊文自暴自弃的耸了耸肩。
“我觉得她应该还是不想跟山贼跳舞,所以才露出那么抱歉的表情,跟我低头道歉了很多次,我也没办法抱怨什么。”
“那是当然的。夏米昂不可能不愿意跟你跳舞。不过……为什么会这样?”
王妃认真的歪了歪头,这个时候第二阵容出现了。
是纳西亚斯。
他露出了非常奇怪,又有些为难的样子,郑重的同王妃说道。
“关于预计在秋天举行的那个典礼,听说王妃殿下这次不会出席,这是真的吗?”
“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我要是只有这次出席了,反而会奇怪吧?”
“啊……”
纳西亚斯暧昧的说道,然后露出奇怪的表情继续追问道。
“那么,那个,无论如何,都要缺席吗?”
“不行吗?”
“并不是这样的……就是有点为难。”
“有什么为难?”
纳西亚斯低头望着坐在椅子上的伊文,伊文也抬头望着纳西亚斯叹了口气。
“我猜,你也一样吧?”
“果然,你也是?”
“嗯,真是走投无路了。你还好吧。你毕竟是容貌人格都非常优秀的骑士团团长。应该不缺对象吧。可是,我的话……”
“不。没有这回事啊。我也跟你一样为难。我跟那个朋友不一样,在这种事情上非常生疏。”
男人们互相看了一眼苦笑了起来。
只有王妃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你们两个人,在说什么呢?”
“不,所以说,我们在说舞会的舞伴该怎么办。我能指望的只有夏米昂了。然后,这边的骑士团长……”
“我本来想要邀请平日里对我非常亲热的夫人……”
看到纳西亚斯露出非常困惑的表情,王妃疑惑的问道。
“难道说,拉蒂娜不会也说不出席典礼了吧?”
“嗯,就是这个难道。”
王妃再次震惊了。虽然现在她已经不是爱妾了,但她仍然拥有国王最为亲近的女性朋友这个地位。
当然,国王也会邀请她。而拒绝这种邀请,已经不是单纯的无礼,而是相当于不敬了。
那个恩德华夫人不会毫无理由的让国王蒙羞。
就在王妃脸色大变的想要质问这两个人的时候,本队伴随着慌乱的脚步声到了。
“王妃!听说你要缺席典礼是真的吗!”
是巴鲁。在旁人眼中也明显能看出来,他非常愤怒和焦急,王妃也很有气势的吼道。
“所以到底有什么问题吗!跟团长没有关系吧!”
“关系大了。罗莎曼德说她也要缺席。”
王妃震惊了。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巴鲁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继续说道。
“这次典礼跟之前的活动规模不同。是为了庆祝和坦加-帕莱斯德两国恢复国交而举行的隆重典礼。你以为在国交恢复方面做出最大贡献的到底是谁。当然,也不能无视塔乌的活跃。我们骑士团也尽了自己的努力。但是,要说最大的功臣那就是你。也就是说你是这次典礼的主角。罗莎曼德说,虽然她也不想这样,但是这位主角缺席的话,她这种人也没脸参加。”
而在哑口无言的王妃旁边,纳西亚斯和伊文都尽量露出一副非常抱歉的神情。
“就是这么回事。夏米昂也说,如果王妃殿下不出席的话,自己也不能出席。”
“恩德华夫人也是。要浪费殿下的一番好意让她觉得很心痛,很自责,但是她说,如果自己出席了王妃殿下不出席的典礼的话,那更是罪孽深重。”
“我的妻子也是这样。”
“……开什么玩笑!!”
王妃终于回过神来大叫了起来。
“到底什么回事!这是什么道理!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么愚蠢的事情的!?”
巴鲁的表情非常苦涩。
“你跟我说这些我也很为难。你要是想抱怨的话就直接跟她本人说吧。总之,最难的是我。这明明是邀请了各国宾客的正式活动,我明明才刚刚举行了结婚仪式,可是萨沃亚公爵却在没有萨沃亚公爵夫人陪伴的情况下独自出席?庆祝恢复国交的典礼?胡来也要有个限度!”
“开什么玩笑!”
王妃再次高声喊道,然后愤然的跳了起来。
第一城郭内贝尔敏斯塔宅邸中,因为罗莎曼德经过很久才再次回到这里,所以正聚集了一群贵妇人正在召开茶会。一群人将罗莎曼德围在中间,喧闹谈笑着,就在这个时候,王妃脸色可怕的冲了进来。
没见过这种粗野举动的贵夫人们顿时都脸色铁青,吓得缩成一团。
“你想要怎样,为什么不出席典礼!”
女性们被王妃的大喝声吓的愈发缩成一团,而与这些女人相反,罗莎曼德表情坚决斩钉截铁的反驳道。
“不怎么样。正如你所知的。”
“这可是为了庆祝团长和罗莎曼德的喜宴!”
“不是的。这个仪式毕竟是王室主办的公开活动,跟我们的结婚没有直接的关系。不过……”
这里才是关键时刻。罗莎曼德想起预先订下的台词,慎重的说道。
“王妃殿下和国王宠爱的人都不出席的话,刚刚举行完结婚仪式的我们必然会受到大家的瞩目。可是,这样的话太过逾越了。将主角扔在一边,自己却像主角一样行动,萨沃亚公一定不会高兴的。所以还是缺席比较好。”
王妃原本通红的脸色越来越黑了。
“——珀拉说什么?”
瑟缩在房间角落的贵妇人中,有人轻声发出了惨叫声,但是罗莎曼德却毫不胆怯。
“刚刚,芙蓉宫的人亲自来了。送了我丰厚的生产贺礼,趁这个机会,我听说那个人也不出席典礼了。这样的话,我实在是没办法出席。”
王妃并没有听完。她跟来的时候一样,像一阵风一样又冲了出去。
等到王妃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剩下的贵妇人们才安心的叹了口气。
“……那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毕竟是她本人说要缺席的。让她这样做不就好了吗?”
大家都接连发出赞同的声音,但是女主人却只是沉稳的笑了笑。
“因为你们不懂。”
自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剩下的只能祈祷芙蓉宫的人全力以赴了。
王妃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包围战的网围住了。她冲出贝尔敏斯塔宅邸后冲进了芙蓉宫。
在这里,还有夏米昂和拉蒂娜以及雪拉,为了帮助珀拉等在这里,但是看到怒气冲冲的王妃,谁都没办法说出任何劝说的话。大家都脸色大变,闭上了嘴,等在旁边。
珀拉也脸色苍白。总是非常温柔的王妃,现在露出从未见过的严峻表情瞪着自己。她差点就后悔了。
王妃拼命压抑住激动的情绪,在珀拉面前坐了下来。
“听说你要缺席秋天的典礼?”
“是的……”
“为什么?”
“我听说……王妃大人……也要缺席……所以觉得自己不能出风头……”
“出什么风头。珀拉是国王真正的妻子。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大家面前就好了。”
王妃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但是珀拉却用力摇了摇头。
“不,不行!这世间的人不会这么想的!我这种人怎么能将王妃大人扔在一边……”
“我明白了。那我现在就去神殿。这次我一定要把那张纸撕碎。”
“王妃大人!!”
珀拉眼泪汪汪的大声叫了起来。看到她的认真的气势,王妃也瞪大了眼睛。
“求你了。我没想要那种东西。被陛下爱着,有这一点就足够了。您为什么总是拘泥于这种事情呢?”
“是珀拉你一直拘泥于这种事情。因为是爱妾所以不能陪在国王身边。会变成好出风头。你是这么说的吧?”
珀拉拼命摇着头。虽然没错,但是她烦恼的并不是这种事。
“不是的。那个,毕竟有体面这种东西……”
“那是什么?”
王妃的语气非常冷淡。这个王妃根本就不理解这种东西。
“如果你想要王妃的头衔的话,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可是,珀拉你却说不需要,现在这样就可以了。可是,你又说不愿意作为国王的妻子出现在人前。为什么要说这么任性的话?你到底是有什么不满意的?”
面对王妃极其不耐烦的问题,珀拉只是静静的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
呆在她身后的应援团不安的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样下去就不妙了。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但是,谁都发不出声音。
就在她们互相用眼神询问该怎么办的时候,王妃站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温柔了一些,再次说道。
“这是重要的仪式。你可以挺起胸膛去。渥尔也希望你这么做。”
珀拉用小狗一般的眼睛望着王妃。
“王妃大人呢?”
“为什么我必须要出席?”
“那我也不出席。”
“为什么!?”
“我做不到……”
剩下的话珀拉说不出来了。
她愈发低下头,双手紧紧抓住膝盖附近的衣服。
注意到对方的样子很奇怪,王妃低头去看珀拉的脸,却发现珀拉哭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过脸颊,然后滴落到因为过于用力而失去血色的双手上。
王妃吃了一惊,变得非常狼狈。
“珀拉?”
“做不到……”
珀拉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完,低着头拼命摇头。
不停不停的摇着头。
而畏缩的应援团中第一个鼓起勇气站起来的是恩德华夫人。她战战兢兢的说道。
“王妃殿下。那个……求您了,请不要这么欺负珀拉大人。”
“欺负?我?”
听到这出乎预料的话语,王妃瞪圆了眼睛,接着夏米昂说道。
“是的。我没想到王妃殿下是这么坏心眼的人。太过分了。”
夏米昂因为年轻所以很直接。虽然她的声音在颤抖,但是她的态度明确的表达出了对王妃的责备。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呀。这种事情。王妃不出席的典礼爱妾居然出席……珀拉大人什么都没说错。任性的人——将这种难题硬推给珀拉的是王妃殿下。”
“夏米昂大人。你说得有些太……”
年长的恩德华夫人责备道。毕竟对方是王妃。
“但是,珀拉太可怜了……”
夏米昂说了一半声音也说不下去了。
雪拉慎重的补充道。
“那个,王妃殿下,您觉得珀拉大人被别人辱骂为恶徒也没关系吗?”
“恶徒?”
“是的。这样下去的话一定会变成这样的。”
国交恢复纪念典礼这种重大活动王妃不参加,取而代之的是让爱妾呆在国王身旁,这样的话珀拉会名声扫地。会被人认为是仗着国王的宠爱盲目自大骄傲妄为的女人。
王妃并不理解这种事。她非常困惑的呆立在原地。
应援团的三个人飞快的交换了眼神。这时便是决胜的关键点。
问题是这决定性的一句话要由谁来说。
大家还是有些害怕顾虑。就在三个人无声的互相推让的时候,珀拉哭着说道。
“王妃大人如果出席的话,我、我也会出席的。所以,无论如何,这一次……这个典礼,能不能请您出席呢?”
珀拉用眼泪汪汪的眼睛望着王妃。
能看出来虽然她面无血色,但还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
“我讨厌那么拘谨的地方。”
听到王妃冷淡的话语,珀拉立刻露出失落的样子。
她仿佛已经陷入了绝望,勉强说道。
“——无论如何……都不行吗……”
王妃深深叹了口气。看了看应援团的三个人。三个人都向珀拉投去了同情的视线,接着用充满责备的眼神望向王妃。
气氛变得沉重起来。王妃有些笨拙的低头望着珀拉。
“我就算出席了也没什么意义吧?”
珀拉没有回答。她没办法回答。因为她在拼命压抑住自己的呜咽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应援团的三个人都几乎忘记了呼吸,他们深切的感受到自己是多么的没用,满心不甘和懊恼。
如果是在战斗中现在就是绝好的机会。如果放过这次机会,那就错过了进攻的可能性,但是他们却一筹莫展的呆立在当场,实在是太没面子了。但是,女骑士夏米昂曾经数次和王妃一同站在战场上,非常清楚愤怒的王妃是什么样子,恩德华夫人在前几天,也是鼓起了一生一世的勇气牵制住了王妃。但是现在让她再鼓足这么大的勇气,再次跟王妃对决的话,也太勉强了。恩德华夫人还没强大到能做出这种事情。
雪拉也更不用说。
银色的脑袋中,熟知数十数百种战斗方法以及杀人方法,但是要说服王妃的话,却一句都想不起来,此时他也不断责备着自己的无能。
但是,每个人都着不同的能力。如果王妃是普通人无法对付的猛兽的话,那么也会有拥有能安抚猛兽的稀有才能的人。
“这是出了什么事?”
国王若无其事的出现,应援团的三个人都发自内心的感到安心。这简直是让人想要哭出来的绝妙时机。
雪拉上前一步说明了情况。虽然这个工作谁来做都可以,但是他的动作还是比女性们要快。接着,听了说明的国王也非常吃惊,冲着王妃露出了责备的神情。
“太可怜了。我还以为在这个王宫中是绝对不会发生王妃欺负爱妾的事情呢,你居然会做这么过分的事情。”
“渥尔!!”
王妃像凶狠的猛兽一般吼叫了起来。
面对王妃可怕的怒气,应援团自不必说,珀拉也缩成一团,只有国王依然是一脸平静。
“别搞错了。因为你的任性而苦恼的不是我。是珀拉。”
王妃的怒气褪去,她转头望向珀拉。
珀拉脸色铁青的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看起来非常可怜全身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简直是一副不管被怎么虐待都会乖乖忍受的样子,不停哭泣着。
王妃露出非常为难的表情。
“你就这么不愿意,一个人出席吗?”
珀拉没有回答。国王代替她说道。
“你不明白呀。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珀拉的意思是说,这种事情是做不到的,是不会被世人原谅的。因为国王的爱妾原本就应该是王妃的一种部下。在战斗中也是如此,如果一名武将无视了大将的指示单独行动会怎样。肯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你应该也不会原谅这种部下吧。”
王妃抱起胳膊,陷入沉思。对于部下这种词语她有抵抗感,她很想否定,但是这个比喻相对来说比较容易理解。
“我明白了。那,身为指挥官的我说一句话,说这是珀拉的战斗全部交给她,就可以了吗?”
“是的。但是,要在典礼的现场说。不然的话没有效果。不可能跟来自整个大陆的客人们一个一个事前通知。你身为王妃出席,然后在现场亲口宣布珀拉的事情就可以了。恐怕这是最有效果,最不会引起风浪的方法。”
事已至此,王妃终于理解了全部情况。
她松开手臂,吃惊的望着国王。她的眼神中混杂着锐利的光芒。
“也就是说,你们都是同谋?在上面跟我说话的那些家伙,还有罗莎曼德。还有在这里的应援团!?”
应援团立刻觉得无所适从,缩成一团。
“然后你就是主谋!?”
国王被利剑一般的眼神盯着也丝毫没有退缩。
他瞪着眼睛仿佛在诉说自己是多么的意外。
“你为什么要责备我?因为你的不讲理珀拉非常的痛苦,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才这么说的。倒是你怎么回事。在战场上被称为战斗女神妃将军,同伴都敬畏你敌兵都害怕你,但是我本以为你绝对不会做出胡乱威逼弱者的举动,我本来以为这样应该是你的骄傲,结果你居然欺负女孩还惹哭了她。真是看错你了。”
“——哪里有欺负她了!”
“不。是你把她弄哭了。不是我。不过,约定就是约定。我不想强迫你出席典礼。要做决定的是你。你是要让她成为不懂自己的身份高傲自大的爱妾,还是要保护她免于受那些喜欢八卦的人们的攻击,都要由你自己来决定。”
王妃狠狠的咂了一下舌头。不过,她现在是因为跟刚刚完全不同的困惑而烦躁着。
她再次回头望了望珀拉。珀拉低着头,眼泪依然不停的流下来。如果她是为了把自己推出去而故意做出这种举动的话,王妃根本不想管。虽然想不闻不问,但是珀拉确实非常苦恼。王妃的责怪和社会的常识,以及自己的良心,她被夹在这些东西之间不停哭泣。
王妃有着这些男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的骑士道精神,她似乎放弃了一般叹了口气,在珀拉面前蹲了下来。
“……说好只有这一次哦?”
茶色的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你能跟我保证,只有这次典礼我会出席,以后都会一个人参加吗?”
珀拉再次用力点了点头。被满含着泪水的大眼睛有些胆怯的抬起望着王妃。
被珀拉看着的王妃都想哭了。
就仿佛是被主人训斥非常沮丧的小狗,拼命缠着主人,拼命想表达自己的爱意,希望能得到主人的原谅。这个样子实在是让人无法抵抗。
只能举起双手投降。
“——我明白了。那秋天的典礼我也会出席的。”
“……真,真的吗?”
“我不会骗人的。所以……不要哭了。求你了。”
珀拉不仅没止住哭泣,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因为紧张突然缓解了,她突然感到了放松和喜悦。在一旁屏住呼吸的应援团也放下心来,但是王妃却板着一张脸,冲着窗户说道。
“那边的三个人,差不多可以出来了吧。”
刚刚呆在西离宫的那群人是不可能放过这边的骚动的。他们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出来,一个一个走进了离宫。
“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是陛下亲自来拜托我的。我也没法拒绝呀。”
“而且,公开活动中如果王妃不出席的话,毕竟也关乎到国家的体面……”
“是啊。不仅是关系到国家,也关系到萨沃亚家的面子,是个非常迫切的问题。”
他们拼命为自己辩解着,王妃则向他们投去了冷淡的视线。
“团长就算了。原谅你了。才刚刚新婚就不能和新婚妻子一起参加典礼确实是个大问题。你会帮这个笨蛋确实也是无可奈何的。不过,剩下的那两个人。”
被王妃直直的盯着,拉蒙纳骑士团长和独立骑兵队队长都一动也不敢动。
面对这两个人,王妃露出了非常可怕的笑容,继续攻击道。
“既然已经说了,就要负起责任。从今天开始就要进行严格的舞蹈特训,在众人的注视下,展示一下你们轻快的舞步吧。”
跟脸色铁青的两个人相反,巴鲁大声笑了起来。他开心的笑着拍起了手。
王妃回头望着哑口无言的女性阵营,稍微有点温柔的——话虽如此,不过仍然很有压迫感,提醒道。
“当然,这边的女士们也不会拒绝男士们的邀请了吧?”
实战经验丰富的女骑士,曾经身为国王爱妾的聪明夫人,面对这个狰狞都笑容都感到浑身无力。
让自己表情平静的点头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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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开始吧。”
在场的人全都默默的点了点头。
一共有八个人。一眼看去,这些人的年龄和职业都不一样。
既有面露红光相貌温和的商人,也有看起来很像普通士兵有些无精打采的男人,还有长着一张猴子脸的小个子男人,怎么看都像是旅行艺人。既有看起来像是经受过少爷教育生活富足的贵族。也有品味高雅上了些年纪的管家。还有只有十几岁看起来很是天真的随从。
以及,身材高挑,肌肉匀称,虽然体格强健,但是相貌却让人觉得美艳的黑发青年和最初说话的那个青年。
说话的青年身材要纤细得多。相貌端正不逊于刚才的黑发青年,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很不一样。有一种会在赌场或者酒馆,跟那些浓妆艳抹的女性混在一起的感觉。
旅行艺人冷哼了一声。
“聚集了这么不得了的一群人,目标是谁?”
小个子的青年——莱蒂齐亚吃惊的回答道。
“你没听说吗?”
年轻的随从抬起眼睛瞟了他一眼,嘲笑般的说道。
“不,我听说了。那个莱蒂齐亚居然对付不了一个小姑娘,让人吃惊的是,居然还被打败了一次。这不简直是个笑话吗?”
他虽然看起来是个可爱的少年,但是他的眼神和语气都非常狡猾。
旅行艺人也点了点头。
“这种胡言乱语实在难以相信。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所以我才会问目标是谁。”
“原来如此。我的评价跌落谷底了吗。唉,也是情有可原的。”
莱蒂齐亚似乎完全不在意。轻声笑了起来。
贵族少爷不耐烦的咂了一下舌头。
“现在是笑的时候吗?我可是将马上就要展开行动的工作推后,特意赶到这里来的。”
“这一点,大家应该是一样的吧。”
士兵轻声嘟囔道。
“不过,既然有命令说先帮助这边,那也没有别的办法。”
“要做什么?”
商人问道。
“既然你说需要帮手,那肯定是相当难对付的对手吧,不过聚集了这些人的话,就算是一个师也能轻而易举的干掉。迅速切实的干掉对手吧。我们具体要做什么?”
莱蒂齐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露出认真的表情。这种时候,他曲线明显的眼睛就会闪耀出异样的光芒。
“这次的目标可不普通。你们先记好这一点。”
“哦?”
“怎么不普通?”
“简单的说,她是野兽是怪物。”
一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居然会说这种话吗?”
“是啊。是我说的。很可信吧?你们听好。这是非常认真的。对那个王妃,没办法建造舞台。”
现场出现了轻微的骚动。
建造舞台是他们的一种暗语。意思是确保着手暗杀时的位置。
虽然让人丧命的方法有无数种,但是,如果使用暗器的话必须进入射程距离之内。如果使用刀剑的话必须保证对方的身体在很近的位置上。如果下毒的话要使用致死量的毒药,并确定对方会吃下去。
具备这种《可能着手的状况》的时候,他们便会说《舞台建好了》。
舞台也有很多种。比如说,找到暗杀对象一定会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和地点,对于警备森严的暗杀对象就假扮成随从或者妾接近,装扮成对方信任的什么人接近。
没有这个舞台——也就是说不能确保可能暗杀的领域的话,想在现实中暗杀对方是不可能的。
不过,现在他们还没能准确的理解现状。无法建造舞台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准备下手的行者本领太差了,这当然是讨论范围之外,另一个便是因为警备异常森严。
但是,莱蒂齐亚面露难色继续说道。
“因为无论如何都没法下手,所以我抓了人质,想办法把她引到了舞台上。如果一对一单挑的话肯定是我能赢。可是,对方的反射神经、运动能力都和我相当。真是让人吃惊。而且下毒对她也没有效果。”
“——下毒没效果?”
“如果毒药能进入她体内的话当然就另当别论了,不过我没办法让她自己吃下去。她全都能闻出来。”
一群人顿时陷入了安静。
士兵慎重的挑选着语言说道。
“……也就是,这么回事吗。无法建立舞台,就算建立了,战斗能力也跟你不相上下,而且能感知到所有的毒药?”
一直沉默不语上了些年纪的管家突然嘟囔道。
“——野兽吗?”
“我刚刚说过了呀?总之,你们不要认为你们的对手是人类。我多少是有一些心里准备的,已经认为自己将会跟非常奇怪的对手战斗,但还是失败了。老实说,该怎么进攻才好,我现在也是无计可施的状态。所以才把大家聚集过来。”
年轻的随从再次嘲笑道。
“真不像样子。不过,就算你说的话要打个折扣听,对方似乎也是很厉害的。”
“是啊。我保证非常厉害。”
“我要提前确认一件事。我们虽然来帮你,但是并不服从你的指挥。听你刚刚说的话,你连需要我们做的事情都还没定下来,这样的话,在你做出指示之前,我们可以随意行动,你没有意见吧?”
商人和管家都皱起了眉头。士兵依然面无表情。但是贵族少爷有些烦躁的点了点头,赞同年轻随从的意见。
“是的。虽然我们不想怀疑你,但是这种超越常识的生物到底是不是存在……”
“那你们就亲眼去确认一下吧。”
“嗯。那就这么办吧。如果能干掉连你都束手无策的王妃的话,那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第一名。这种绝好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
面对这个挑衅莱蒂齐亚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耸了耸肩站了起来。
“——你去哪?”
莱蒂齐亚并没有回答士兵的问题。他挠了挠脑袋走了出去。
“喂!”
“不用管他。他一直这样。”
商人说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美貌青年——班特亚,也默默的站了起来,跟在莱蒂齐亚后面走了出去。
目送着他们离开的管家和商人轻声笑了起来。
“他还是那么喜欢照顾人。”
“他们都是不合群的人,大概性情相投吧。”
奇怪的是,这两个人离开之后,现场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不过,怎么办?对手可是被莱蒂齐亚称作怪物的女人。”
“嗯。虽然妃将军的传闻我也有所耳闻,不过原本以为传言都是夸张的,只能听一半信一半。现在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了。——你也不要一个人随意下手。”
商人劝告想要单独行动的年轻随从,但是对方却根本不当回事,冷哼了一声。
“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家伙说的话?不管对方再怎么强,也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士兵板着脸点了点头。
“从常识来思考确实如此……不过,那可是打败了莱蒂齐亚的女人。”
“是啊。”
“肯定不是普通女人。”
管家和商人接连说道。
随从的表情似乎依然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就算是有本事,也是能自由活动的时候的事情了吧。生了那种病——现在肯定能轻易打倒他。没必要事事都注意他的脸色。”
对自己本领有自信的年轻人的傲慢和自大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即便是被称为死神的法罗德一族也不例外。
然后,看着这种年轻人的前辈们也一样都会露出苦笑。
“因为你没有跟他一起工作过。”
旅行艺人说道。表情非常苦涩。
“还会有比他更可怕的怪物吗?”
贵族少爷狠狠的说道。
他们对于莱蒂齐亚没有任何好意。生为纯粹的法罗德一族成员,跟努力练习技术的自己比起来,莱蒂齐亚要在他们之上。这让他们觉得不快。
这里是寇拉尔市内一位贵族的宅邸。
主人是特鲁迪亚人,三代之前便开始居住在寇拉尔。当然,他也是法罗德一族的人。
这种据点分布于世界各地,作为进行工作时的司令部和汇合的场所。
天差不多要黑了。
走廊上清晰的分出了两种颜色,被夕阳染成的红色和阴影中的黑色,班特亚一边环视着走廊一边往前走着。
莱蒂齐亚应该是倒在什么地方了,但是他找不到。
班特亚本来打算,如果莱蒂齐亚倒在什么地方,就把他捡起来,但是就这样一直找着走到了莱蒂齐亚的房间。他往光线有些昏暗的房间内看了一眼,莱蒂齐亚穿着鞋躺在床上。
他很少能一直走到这里。
班特亚直直的望着莱蒂齐亚慵懒的躺在床上的身体,走了过去。
班特亚的动作轻巧没有一丝声响,跟他高挑的身材很不相称。甚至还有些优雅和悠闲。战斗的时候也是如此。他的动作并不会很剽悍、精干,而是有一种轻轻飞起然后攻过来的感觉。莱蒂齐亚曾经嘲笑他,就像是漂亮的猫头鹰一样。
班特亚站在床边望着莱蒂齐亚,但是莱蒂齐亚并没有醒过来。他一动也没有动。他就像坏掉的人偶一样,四肢伸展着躺在那里。
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俊美的相貌便更加突出,跟醒着的时候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看起来很可爱。那不明底细的恐怖,那近乎于妖气的杀气都感知不到了。
班特亚慢慢抬起手,他的指尖有些犹豫的伸向莱蒂齐亚端正的脸庞。
就在快碰到还没碰到的时候,他又稍稍把手缩回来一点。发现莱蒂齐亚没有睁开眼睛,又悄悄伸了出去。
接着班特亚的指尖擦过莱蒂齐亚的脸颊,但是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双眼紧紧地闭着。
班特亚等了一段时间,再次小心的摸了过去。
他的举动就像小孩子用棒子战战兢兢地去捅缠在骷髅上的蛇一样,但是他本人却非常认真。
他渐渐大胆起来,张开双手,试着去抓对方白色的脖颈。就算双手中有那种感触,就算用手指描画着,对方也一动不动。
这过于危险无法接近的对手就这样将毫无防备的姿态展现出来,这让班特亚觉得很困惑。他甚至觉得有点头晕。
那是类似于兴奋的感觉。
现在的话——
能够轻易杀死这怪物一样的年轻人。
班特亚并没有什么要杀死他的理由,也不恨他。只不过现在可以做到。
班特亚的手也是身经百战的人的手。而且在这种姿势下数秒就能解决。
当然,他并不是真的想这么做。也没有必要这么做。虽然没必要,但是就在他想要再用一些力气的时候——
莱蒂齐亚突然睁开了眼睛。
利箭一般的视线立刻抓住了班特亚,然后他微微笑了笑。
“要试试看吗?”
还没等莱蒂齐亚说完,班特亚就像碰到滚烫的热铁一样放开了手。他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班特亚大口呼吸着,说道。
“……不试。”
班特亚觉得自己真的被对方的视线射穿了。
莱蒂齐亚依然一动都没有动。只有眼睛闪闪发光,震慑着班特亚。
那是充满了无法形容的锐利可怕神色的眼睛,那是爬虫类和猫的眼睛,而且只集合了这两种眼睛让人觉得恐怖的地方,是极其危险的眼睛。
那双眼睛饶有兴趣的笑了。
“你要是不想杀的话就不要恶作剧了。我现在动不了呢。”
“你明明醒着却装睡吗?”
“我本来想睡的,但是被某人打扰了。”
他撅起嘴抱怨道。看起来这个部位还能自由活动。
莱蒂齐亚的身体有时会动不了。
他本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连拥有优秀的医疗技术和知识的法罗德一族的医师团也不知道为什么。
身体明明没有任何异常,但是会暂时被麻痹。一年中会有两三次。
他本人管这个现象叫时间到了。
大概应该说是一种怪病吧,不过他本人的体质也很异常。似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说似乎是因为疼痛只能通过本人自己的描述来衡量。
班特亚也确实听莱蒂齐亚说过“疼”。但是,谁也不知道,这跟普通人的“疼”到底有没有区别。
就连这个麻痹现象,一开始连一族的导师们也没有当真。
那个时候的莱蒂齐亚还只是个孩子,似乎还是个和这个名字很相称的可爱少年。
某一天,就在他和其他孩子们一起努力修炼的时候,他突然倒下动不了了,但是他既没有露出觉得痛苦的表情,也没有表现出觉得难受的样子。虽然舌头还能灵活活动,但是身体不能自由行动,就算他说站不起来,也没有人相信。
导师们不只没当真,反而非常生气。
他们以为莱蒂齐亚在开玩笑,不想修炼,在偷懒。他们狠狠的骂了莱蒂齐亚,因为光是嘴上骂不管用,所以就打他踢他,但是少年还是躺在地上,一动都不动。
最后一个导师终于生气了,不能让他继续偷懒下去,所以从火炉里取出了烧得通红火钩子,按到莱蒂齐亚的侧腹上。
不管是什么人都肯定会惨叫着跳起来,可是年幼的莱蒂齐亚却依然一动不动。虽然自己身上发出了肉烤焦的味道,但是他只是冷静的看着自己冒烟的身体。
如果他有着正常的感觉器官的话,是绝对无法忍受这种疼痛的。从这件事情上,可以判断,他无法感觉到烧伤——至少没有像普通人那样的感觉。
此时周围的人也都大吃一惊。他们也终于明白,莱蒂齐亚不是在开玩笑偷懒,慌忙给他包扎治疗。
而这个故事还有着非常惨烈的后续。
在他身上按下火钩子的导师的代价,便是喉咙被漂亮割断了。当场死亡。
大人们都面无血色,什么都说不出来,呆立在当场。
“有什么不满吗?”
这是当时这位肤色白皙的孩子说的话。
从那之后,就连导师们,对待他也非常小心翼翼。
这些事情是班特亚来到斯克尼亚之后听说的。这个时候,他知道了自己本来面目。
知道了自己的村子雷加并非是独一无二的。
圣灵只不过是被这边的人随意操纵的死灵而已。
法罗德伯爵和一族的导师们都满怀好意的迎接班特亚的到来,并给予他丰厚的待遇。他们都说,因为你特别优秀所以才邀请你到这里来。但是这个暗示对班特亚已经没有效果了。
斯克尼亚的根据地也不过跟村子一样。
在这里出生的行者们看不起不知道一族名字的村子,认为继承法罗德一族的自己才是特别的存在,这让班特亚觉得非常好笑。这就跟村里的行者面对一般庶民的态度一样。只不过,能自称是法罗德一族的行者,跟村里的行者相比,会被教授更高级的技术,得到更多的情报,仅此而已。
而在这些人之中,只有莱蒂齐亚是不一样的。
只有他在这些人之中也是异乡人。
莱蒂齐亚并不是一出生就是法罗德一族的人。他似乎是在圣灵的引导下来到这里的。
莱蒂齐亚这个名字也是那个时候起的。
那个时候的他,根据某位导师所说,看起来顶多六七岁。但是别的导师却说,他的脑子很灵活,起码有八九岁了。
而能清楚知道的就是,自那之后过去了十五年,这位异乡人的孩子成长成了拥有极高战斗能力的人。
莱蒂齐亚就是莱蒂齐亚,他似乎对村子的幸存者班特亚也很有兴趣。
“我站着的时候,你明明根本不想接近我,等我睡着了你就跑到我身边来回摸。真是讨厌,你不会是有什么奇怪的嗜好吧?”
班特亚低头看着莱蒂齐亚躺在床上难看的样子,认真的回答道。
“因为,如果是在冬眠中的话,毒蛇也很安全。至少不用担心被他咬。如果我想的话——我甚至可以杀了他。”
“那就试试看?”
他在笑。那似乎是嘲笑。
班特亚不明白莱蒂齐亚的这种地方。
班特亚清楚的明白自己早晚会死。而且自己做着这种工作,肯定是不可能长寿的。
即使如此,也有死亡方式的不同。什么人用双手勒死自己,或者心脏被人用刀剑刺中,而自己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这种死亡方式他一点都不喜欢。绝对无法忍受。
正因为自己知道一些战斗方式,了解一些退敌方法,所以这种事情单是想一想就让他觉得疯狂。
莱蒂齐亚不一样。在这种状态下被袭击也不会觉得恐惧。如果因此死了那就死了,如果活下来了,那就让那个在自己不能活动的时候攻击自己的什么人死,他的想法似乎就是这么简单。
确实,很想试一试。他真的不在意吗,人类这种生物——假设这个年轻人是人类——真的能从对死亡的恐惧中摆脱出来吗。
班特亚再次探出了身子,俯身在莱蒂齐亚上面,朝着他的脖子伸出了手。
就在班特亚的手指快要碰到还没碰到莱蒂齐亚皮肤的时候,一直盯着对方行动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他露出了一副迫不及待,非常享受的表情。
“你以为我动不了了,所以安心了吧?”
“……”
“如果我只是装成这个样子,实际上早就能动了的话,你该怎么办?”
班特亚的动作明显僵硬了起来,他停下了手。
那愈来愈闪闪发光的眼睛仿佛审视一般望着他。谁都不知道莱蒂齐亚在谋划些什么,那双眼睛任何人都读不懂。
“时间到了”指的是过了一定的时间,自然就会恢复。
如果是这样的话,班特亚没有胜算。这个距离完全是莱蒂齐亚的舞台,是没人能和他竞争的。
就在他感觉到受到攻击的那一瞬间,他便会化为一道闪电消失。毒蛇的反击就是这么迅速。然后死的会是班特亚。
让人难以呼吸的沉默持续着。
这是躺在床上毫无防备的莱蒂齐亚,和现在想要将手放在莱蒂齐亚脖子上的班特亚之间的胜负,但是班特亚却自己走下了舞台。
他放开手,直起身体,跟莱蒂齐亚保持了一段距离。
“怎么,不做了吗?”
同僚意外的瞪大了眼睛,高挑的青年像他投去了苦涩的眼神。
“你……虽然现在说也没什么用了,性格太坏了。”
“虽然现在说也没什么用了,不过不管跟你开几次玩笑,你都毫不厌烦的跟我玩,真可爱。”
说这种台词的时候,莱蒂齐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非常认真。
让人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哪句是骗人的,哪句才是实话。
班特亚板着脸走出了房间,莱蒂齐亚则扭过头望着窗外。
这是面对着中庭二楼房间的窗户。初夏舒爽的夜晚空气和树木的芳香流淌进来。
而与之相伴的,还能听到女人低沉的笑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有着一头飘动的黑色长发的脸出现在窗边。
外面是半空中。应该没有能站立的地方,但对于这个女性来说这些都无所谓。她白皙的手腕放在窗框上,拄着脸颊露出妖艳的微笑。
“你差不多也该放弃,来这边怎么样?”
莱蒂齐亚瞥了女人一样苦笑了起来。
“幽灵的邀请让人觉得可怕啊。”
“哦?”
“不用着急,也不用等很久了。人都是会死的。”
“虽然你这么说,可却这么顽强有韧性。你对这个快要坏掉的身体还有迷恋吗?”
“现在还有啊。因为发现了有趣的事情。”
“你要狩猎太阳吗?”
女人似乎很开心。
有些透明的白皙脸庞周围是黑色的头发,就好像漂浮在水中一样轻轻摇曳着。
“她很强啊。而且,旁边还有月亮。”
“那个小姑娘吗?我跟班特亚约好要让给他了。我不能硬抢过来呀。”
莱蒂齐亚笑了笑,突然露出认真的神色。
“你们在找的是那个王妃吗?”
“嗯。没错。”
“说什么呢。最开始明明还把我当成太阳呢。”
女人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中露出了一抹微笑。
“我现在也这么想。你的存在已经足够被称为太阳了。但是,属性却不同。你是——黑色的太阳。”
莱蒂齐亚静静的笑了起来。姑且先把这个夸张的名字放在一边,自己和那个王妃似乎是同一个什么东西的正反两面。
并不是因为什么理论,而是有这种实际的感觉。
“这样的话,班特亚是什么?”
“他,如果硬要说的话——是新月吧。他身为月亮虽然呆在那里,但绝不会发光。”
“搞不明白呀。”
“大概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搞什么。你就是这么胡乱跟别人说的吗?”
“真是失礼的家伙。我可不会撒谎。我已经说了我不是很明白了。倒是你怎么样。那个身体真的恢复了吗?”
“没有。刚刚就想起来了,但是完全动不了。”
没有肉体的女性——如果这种说法正确的话——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她几乎笑着摔倒了,然后消失在了空中。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8-25 17:04 编辑


5
德尔菲尼亚的夏天非常安稳舒适地过去了,只有王宫中因为要准备典礼而手忙脚乱。
贵妇人们对于要穿什么衣服,非常下功夫。而且前一天有萨沃亚公爵的结婚仪式。受到两边邀请的女性们的问题更加迫切。因为不能穿一样的衣服去。
而且这次典礼听说王妃也会出席。
这个传闻立刻在城中传开,不管愿不愿意,这个消息都煽动了女性们的热情。
前几天,在跟王妃的对决中惨遭败北的格洛夫纳夫人一派,这次更是不肯认输,已经着手准备典礼用的服装了。而且,大概是激发了她们对王妃的竞争心吧,她们下令制作和那个薄纱长裙一样的衣服。
他们让裁缝店数次修改设计图,让擅长缝纫的侍女做了多次成品,最后终于做出了非常相似的衣服,但是丈夫格洛夫纳侯爵看到这件衣服大吃一惊,同时非常愤怒。毕竟这件衣服的设计太过新颖了。面料很透仿佛能看见皮肤,同时胸口大敞,手臂也是一直露到手肘,在侯爵眼里这就跟裸体一样。
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夫人疯了,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面对丈夫激烈的抗议,夫人却反驳说,这是王妃殿下穿过的衣服。高贵的人穿过的,所以就是正确的。
但是,侯爵也不肯让步。他反驳道,吓唬人的工作就让给王妃殿下就可以了。
夫人很不高兴。虽然最后不太情愿的放弃了,但是又花费了让侯爵长叹一口气的热情和巨额费用去制作新衣服了。
另一方面,她拼命打探这次典礼王妃会穿什么样的衣服。
面对这位身份最为高贵,处于权力最中心位置的女性的打扮,贵妇人们都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关心,拼命模仿,这在其他国家也是非常正常的光景。
但是,德尔菲尼亚王宫中的《王妃》诞生已经一年多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在这场骚动中,当事人之一的巴鲁来到芙蓉宫,再次向珀拉道谢。
“唉,真是的,你简直是奇迹般的人物。”
巴鲁非常愉快的笑着。
“我一直都希望能在公开场合看到表兄和王妃坐在一起的样子,但是却总是力不从心。实在是太佩服你了。”
一个大男人向自己低头,而且是有着公爵这种最高地位的人,珀拉非常惶恐。
“不,实在是非常不好意思。陛下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可我就只会哭。”
国王说说服王妃的关键是珀拉。他不厌其烦的跟珀拉说,能否动摇王妃的心要全靠珀拉。
所以珀拉才想要努力一下。
“我明明准备了很多话……但是一句都没说出来。”
跟不停反省的珀拉相反,巴鲁脸上露出了一个很有深意的微笑。
不管怎么努力,这个人都不可能驳倒王妃。就好像是把松鼠扔进猛禽的笼子里,让它战斗一样。这是完全不对等的战斗,最后只能以松鼠被一口吃掉告终。
这一点,国王应该是明白的。
“这不是挺好的嘛。不管经过如何,王妃都会出席典礼呀。”
“是的。我也觉得很高兴。不过,这也是因为王妃大人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对你特别温柔。”
“——啊?”
珀拉瞪圆了眼睛的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巴鲁又差点笑了起来。
王妃是个非常固执的人。不管周围的人再怎么哭闹,再怎么呼喊,不愿意的事情她还是会坚决拒绝的。
但是这样的王妃,似乎有些承受不了珀拉的眼泪。
在巴鲁眼中,现在的珀拉依然还是那名非常平凡,乡村长大的女性,但是她能做到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先不说这件事,前几天你送来不少礼物。罗莎曼德非常高兴。这件事我也必须要跟你道谢。”
听说是双胞胎之后,珀拉慌忙又缝制了一套襁褓。
跟用钱买到的成品比起来,自己制作的东西要更加出色,更值得珍视。对自己的手艺有自信的贵妇人们全都会送亲手制做的衣服,但是珀拉缝制的衣服,就连贝尔敏斯塔家的女人们都佩服不已。
巴鲁露出一个做作的笑容探出身子。
“我们收到了很漂亮的礼物。我也想快点给你送上贺礼,怎么样?你差不多也……”
珀拉一瞬间有些茫然,接着笑了起来。
“啊,公爵大人。你太心急了。我也想要,但是这种事情……”
“是啊。我并没打算催你,不过你要是太悠闲也不行。因为你必须生下要继承王冠的孩子。”
于是,珀拉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巴鲁。
“公爵大人的孩子是男孩子吧?”
“嗯。一个是。”
珀拉回过头,确认苔丝夫人和侍女不在附近,然后笑着说道。
“这样的话,继承王冠的人不应该是这个孩子吗?他是上代国王妹妹阿娅公主的孙子,也就是上上代国王陛下的曾孙。母亲贝尔敏斯塔公爵大人也跟王家有非常亲近的血缘关系,如果论出身的话,让这个孩子来继承王冠不是更合适吗?”
巴鲁微微笑着——这个笑容让看到的人恨不得光着脚逃跑——问道。
“是谁跟你说这种话的?”
“是陛下。不,他其实没有很明确的说出来,但是他应该是这么想的。”
“哦?”
巴鲁稍微有些吃惊。
他没想到珀拉是能这样洞察丈夫心中所想的女性。
“不过,你就这样随便的把这种话说出来可不太好啊。让别人听到了会怎么想……”
珀拉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因为是公爵大人我才说的。陛下自己似乎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想法,所以拜托您了。也请公爵大人您保密。”
巴鲁的表情就好像打开了惊吓箱一样。他眨了眨眼睛再次望向珀拉。
“唉呀……真是让我吃惊。”
“——什么?”
“没什么。是啊,请你务必出席我的结婚仪式。作为表兄的代理。你的弟弟应该负责警备……”
“弟弟负责公爵大人结婚仪式的警备?”
“嗯。虽然比不上转天的典礼,但是毕竟也会聚集来自整个大陆的客人们。如果出了什么事,可能会发展成国际问题。”
“啊……那个孩子能不能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呀。”
巴鲁微微笑了笑。姐姐作为贵宾坐在上座,弟弟只是一名警备士兵连座位都没有。
这是多么讽刺。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让他不是作为我的部下,而是作为国王爱妾的弟弟特别招待他,怎么样?”
巴鲁试探的问道。
实际上前几天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卡里根非常愤怒满脸通红的到巴鲁这里抗议。
卡里根是迪雷顿骑士团的见习学员。还不是正式的骑士。
他满脸通红地说道。
“这次要给我授勋是真的吗?”
他今年才刚刚十八岁。最早也要到二十岁才能举行授勋仪式。
巴鲁说这种事情自己是知道的,结果少年站正了身体,狠狠地一口气说道。
“最近同伴之间都在说,因为自己是陛下爱妾的弟弟,所以团长要对我特别对待,不久之后肯定会给我授勋。”
“原来如此。然后,你相信这些流言吗?”
“不是的!我是来确认的!”
一样的。
虽然说是来确认,但是少年脸上明显充满了责备和愤怒的神色。他的神情仿佛就是在说,自己没想到团长会这么偏袒自己。
如果巴鲁肯定了这个流言,少年的感情肯定会当场爆发,就算面对长官也一定会狠狠地咬过来,但是另一方面,少年心中似乎还抱有些许的期待。
不管手段如何,这都是出人头地的机会。
巴鲁一眼就看穿了少年心中所想。
虽然少年听了流言马上就跑来确认的单纯,让他非常吃惊,也让他觉得很可笑。虽然巴鲁差点就要笑出来了,但还是摆出一副可怕严肃的表情。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迪雷顿骑士团团长诺拉-巴鲁要向同团的随从卡里根-达尔希尼提出决斗。因为你还没有马,所以这是徒步的决斗。你可以选择枪或者剑或者任何你喜欢的武器。”
“啊!?”
卡里根顿时呆在当场,巴鲁继续说道。
“不管你是谁的弟弟,不管你是不是王族的一员,升格的条件都不会改变!你以为我是那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改变主意的男人吗?你太小看我们骑士团的指挥官了。这是非常过分的侮辱。值得成为我跟你决斗的理由。”
少年立刻变得脸色苍白。接着脸又红了起来,不过跟刚刚是完全不同的原因。
“我太失礼了!”
他深深地低下了头,都快碰到地板了。接着手脚僵硬的走出了房间,但是巴鲁却很坏心眼的冲着他的背影说道。
“不用担心,你这段时间都会是见习。不,也许见习的时间还会变长一些。这种不信任指挥官的鲁莽之徒,不可能成为独当一面的骑士。”
少年回过头来,露出非常受伤的表情,他的大眼睛有些怨恨地瞪着巴鲁。
那张像受了欺负的小狗一样的脸实在是太可笑了,巴鲁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你要是会后悔的话,就应该考虑清楚之后再来抗议。笨蛋。”
他就这样冷淡地赶走了少年,但这件事也不光是件好笑的事。
就连卡里根自己也很明白,周围的人注视自己的眼光一瞬间全都变了,巴鲁甚至觉得可以相应的给他一些好处。姐姐应该受到了更直接的影响。
但是珀拉却露出了非常不可思议的表情,摇了摇头。
“因为是陛下提出的,所以我会出席,但是没有招待那个孩子的理由呀。应该有很多身份很高的客人们吧?虽然不知道那个孩子能起多大的作用,但是警备也是重要的工作,就让他好好工作吧。”
“我明白了。就这么办吧。”
巴鲁忍着笑说道。
巴鲁在脑海中对这句话解释成,可以尽情的使唤那个少年。
离开芙蓉宫之后,巴鲁去了本宫。这次事件的被害者伊文和纳西亚斯为了跳出华丽的舞蹈正在这里接受夏季讲习。
先不说纳西亚斯,这对于伊文来说是完全未知的体验。他非常苦恼。但是,出人意料的,他的资质似乎还不错,跟王妃进行的练习也渐渐像点样子了。一开始不是他踩王妃的脚就是王妃踩他的脚,简直像是格斗一样。
“毕竟我是山贼呀,山贼的工作就是战斗!没必要这样跳来跳去的!”
他一边集中精力踩着复杂的舞步,一边满头大汗的抱怨着。
纳西亚斯也露出困惑的表情。他的话情况有些不同。如果可能的话,他不太想在别人面前跳舞。
这个人一旦跳起舞来,那妇人们的跳舞邀约肯定是络绎不绝。
“真是为难啊。以前这种事情都在那个朋友的管辖范围内。”
“你们同样是骑士团长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别?”
王妃问道。这是四周都是镜子的豪华的练习场中,王妃和山贼在中间转来转去——王妃现在也穿着下摆很长的裙装,但是看起来似乎是直接从雪拉那里偷来的女官服——的样子,映在了周围的镜子中。
纳西亚斯则一个人冲着镜子,纠正自己的姿势。
“我一直都不太喜欢那种华丽的地方,所以一直是强调自己不会跳舞的……”
“至少没有撒谎呀。纳西亚斯,你跳舞不怎么样。但是乐器却那么擅长,为什么?”
“那是因为兴趣才做得。骑士团的修养课程中没有跳舞的项目。以我个人的身份不熟悉这种东西也是正常的。”
这个时候,只要是风雅之事什么都做的公爵出现了,看到陷入苦战的朋友们他大声笑了起来。
特别是对纳西亚斯更是如此。
“正因为我想到总有一天会发生现在的这种情况,所以早就让你也练一练跳舞了。无视别人的忠告早晚是会遭报应的。”
“我的任务是防守西边的国境。应付女人们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了……”
纳西亚斯抱怨道。但是,王妃也趁这个机会冷冷地说道。
“自作自受。因为你上了那个笨蛋花言巧语的当了。”
伊文用力说道。
“我也想大声这么说呢。感觉完全被陛下忽悠了。”
因为说是为了让王妃参加典礼才设下的包围。没想到自己也会被拉到典礼的现场去。
但是,如果现在说不想去,王妃也是不会同意的。
如果这么说了的话,王妃肯定也说不去了。
结果,最终受益的就只有国王。
能够同时公开王妃和爱妾,以及之前不愿意出席的两名心腹部下。
还在生气吗,王妃轻声嘟囔道。
“还不如索性勒死他……”
“王妃。请不要开这种玩笑。而且你为什么要跟这么笨拙的家伙跳舞?结婚仪式的时候,为了准备宴会应该已经练得很好了呀?”
“——为了复习一下。”
“哈哈……”
“嗯,确实有这个必要。如果在正式场合下踩了陛下的脚就不好了。”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一直都记着。”
面对不太高兴的王妃,巴鲁笑着说道。
“不,至少比这边山贼队长要好得多。要是不想被人笑话的话就好好修炼吧,独骑长。”
伊文紧紧皱起了眉头,因为自己确实还有练得更好的余地,所以也没什么能反驳的。
之后,几个人离开练习场的时候,纳西亚斯一边笑着,一边安慰伊文道。
“我那个朋友嘴巴就是那么坏,你不要在意。他就是喜欢捉弄自己喜欢的人。”
“他对你也是这样的吗?”
“嗯,是啊。以前被他欺负得可惨了。因此也没有同僚羡慕我。”
伊文是个很敏锐的人。他马上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呀。那个家伙混的不错嘛,巴结上了相当于王族的公爵家的大少爷,什么的……”
“一般情况下是会被这么说的。可是,我的情况下,大家甚至还会同情我,结果算是帮了我的忙吧。”
“他是因为考虑到这些才这么做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他也性格古怪。他似乎很喜欢你这种毫不顾忌的说话方式。”
“这点你也是一样的吧。对他也毫不客气。”
纳西亚斯高声笑了起来。
“毕竟我也是很不要脸的,是那种狐假虎威的人。本来,不管怎么想都是我得到的好处比较多。虽然,大家都是骑士团长,原本不该有什么优劣之分。”
“那不要脸不是挺好的嘛。不过,我以前也不用敬语称呼陛下,没什么权力说别人。”
蓝色的眼睛中浮现出讽刺的神色。
纳西亚斯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跟自己有着天壤之别的大贵族的儿子。
但是伊文却不知道,以前的渥尔虽然是贵族的儿子,但是没有任何需要介意客气的。毕竟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少年,互相之间玩得也很疯,练剑的时候经常互相打来打去。虽然也曾让渥尔因此受过伤,但是费尔南伯爵也只是苦笑一下,不会责怪自己儿子的朋友。
现在,如果自己再做同样的事情,肯定会被关到监狱中去吧。虽然很不讲道理,但这就是世间的道理,是常识。
纳西亚斯说道。
“听说你拒绝接受任何官位和领地,不过你也差不多该放弃固执准备出世了吧,不然陛下也会问难吧。”
“虽然我也觉得很难得。但是因为我出生长大的环境,实在是不喜欢贵族大人。”
“哎呀,我毕竟也算是贵族。你的童年好友应该也算呀。而且,现在那个人成了国王陛下。”
伊文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
“所以说,我在某种意义上,我跟你的朋友一样也是性格古怪呀。如果他觉得我身为山贼也没关系的话,我会帮他,会跟他继续做朋友,嗯,我就是这么想的。他成了国王大人之后,我就不能跟他接触了,我还没有那么愚蠢,但是我也不想勉强自己去迎合那些大人物的做事方式。没有那么轻松呀。”
“轻松,吗?”
“这是山贼的说法。大概是不太聪明的办事方式吧,就是有一些不能让步的东西。在旁人眼中一定愚蠢至极吧。”
纳西亚斯也点了点头。
拒绝出人头地。周围的人一定会很吃惊吧,被人当成笨蛋也没有办法。
不过,纳西亚斯却觉得自己能理解伊文的心情。
城中的女性们为了制作新衣服都拼命奔走,但是对于珀拉来说,这却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女官长和式部长官都说,如果衣服太朴素的话会关系到陛下的体面。所以给了特别的预算来制作新的衣服。
不过,这个预算可非常不得了。不开玩笑的说,看到这个预算珀拉差点心脏病发作。实际上,这是相当于达尔希尼家十年收入的金额。
然后让她用这些钱制作公爵结婚仪式用和典礼用的两套衣服——珀拉甚至觉得应该是搞错成两百套了。
她觉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确实也喜欢穿上漂亮的衣服。关系到国王体面的话会让国王为难。她也知道高级的衣服价格很高。
但是,这么多钱也有些太浪费了。真的有必要花这么多钱吗,她苦恼了很久之后,决定和雪拉商量一下。
雪拉一开始就一直在帮忙,而且也很可靠。
雪拉听完珀拉的烦恼,点了点头。
如果想在这种东西上花钱的话是没有上限的。就算是一个刺绣,根据使用的技术和花费的时间不同,价格也有着天壤之别。十名熟练的缝纫工花费两年世间作成的《作品》的话,价格贵得能让人的眼珠子飞出来。
如果缝上了珍珠,或者用南国鲜艳的鸟类羽毛做装饰的话,马上就会出现价格能跟一艘军舰匹敌的衣服。
即便不这么乱用,这些钱也能做出非常漂亮的衣服。
雪拉考虑之后,在结婚典礼上,选择了有着华丽刺绣和蕾丝的浅桃色长裙,在典礼上选择了有着凸起花纹的漂亮闪光的白色缎子,加上淡红色丝线和金线装饰,还使用了大量颜色鲜艳的珠子,在下摆和袖子上缝制了大大小小的蔷薇。
雪拉也没忘记准备饰品。粉色的蕾丝长裙配上金制的头冠和项链,白色的绸缎长裙则配上有珍珠和金子,使用了罕见淡色红玉的头饰。
被叫来的裁缝店和工匠仔细听了雪拉的要求,在设计图上画出详细的样子做了确认。毕竟这是国王爱妾要穿的衣服。是展示自己手艺的绝好机会。他们情绪高涨的接下了这个订单。
然后,试穿衣服的这天,夏米昂和拉蒂娜也来了。果然还是需要有人来做一下评价的。
两件衣服都非常漂亮很适合珀拉。衣服不太沉重,有一种轻松可爱的印象。但是,暂时禁止男性进入的芙蓉宫中,帮助女主人换衣服的是雪拉,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觉得非常尴尬。
珀拉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穿着一套内衣跟雪拉笑着说话。这个时候肯定不能说实话——珀拉会晕过去的——雪拉也向两个人投去了不好意思的视线。如果她们什么都不说的话,一切就能平稳进行下去。而两个人都尽量保持平静,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这个时候,外出的侍女回来了。
因为莱娜被卷入阴谋而丧命,所以新来了一名侍女。她的名字叫玛丽。
玛丽看到主人漂亮的样子也发出了欢呼,不停的感叹,但是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跟夏米昂说道。
“那个,外面,有个男人在等您。”
“等我?”
“是的。他说他去了您家里一趟。听说您在这里所以就来了。如果不是今天的话,我就把他带到里面来了,跟他解释了情况之后,他说在外面等……”
“他是什么人?”
“他没说自己的名字。在宫里从来没见过他。是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年轻人。”
夏米昂心想是谁呢。
太阳还很高。因为没有事先预约就能进入正门,应该是有着相当身份的人。
那个人为了避开夏天的烈日,站在树荫里。
年纪似乎比夏米昂稍微年长一些。身材高大,身体强壮。大概是经常晒太阳,看起来皮肤晒得黝黑。
他有着明亮的栗色头发和澄清的蓝色眼睛。打扮也很整洁。
看起来是个让人很舒服的优秀青年,但夏米昂确实是第一次见这个人。
这个人看到夏米昂之后,郑重的行了一礼。
“您是德拉伯爵家的夏米昂大人吗?”
“是的。听说你找我……”
“您应该会觉得我很可疑吧。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您。我是威罗比家的詹姆士-威罗比。”
夏米昂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之前她就听说了,但是亲眼见到本人之后,她却有些动摇。
“你是……”
“是的。”
詹姆士直直的望着夏米昂。那是很沉稳平静的眼神。夏米昂心里有些不安。
可是,这个人越过了本人和父母的同意,也越过了中间人,直接跑来见提亲的对象,这种事情可不常有。
现在詹姆士的表情有些严肃紧张。
“直截了当地说吧。我希望这次的提亲就当没有发生过。”
夏米昂再次屏住了呼吸。
但是,这种事情,这个人的父亲跟自己的父亲说就可以了。没必要特意跑到芙蓉宫来拒绝。
“有什么……原因吗?”
夏米昂问道,詹姆士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已经答应了一名女性要与她成亲。但是,父亲非常反对这门婚事。因为那个人家里很贫穷。所以他就无视了我的意愿,跟你的父亲提了亲。”
“啊……”
“我完全不知道事情发展成这样了。前几天,父亲命令我跟你相亲的时候,我才刚刚知道。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的,也很对不起你的父亲。”
注意道自己被人拒绝(结婚)了之后,夏米昂的心情有些复杂,又觉得有些失落。
他并不爱这个人。就连对方的脸今天也是第一次见。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寂寞,郁闷,这么可惜呢,她自己也不明白。
詹姆士用非常真诚的目光望着夏米昂。
“我很久之前便听闻德拉伯爵家的评价了。家世显赫,您父亲的人格也很高尚,他的千金也非常美丽聪明,甚至还立过很多武勋。配我这种人实在是太浪费了。你一定觉得,我拒绝你这种人一定是很无趣的男人吧,但是请你原谅我。”
“不,毕竟你已经心有所属了。不过……你说她很穷吗?”
“是的。她跟你不一样。没有身份也没有财产。——是领民的女儿。”
这次,夏米昂倒吸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这个人的父亲是不会允许的。从农奴到王侯贵族,都是不允许跟与自己处于不同社会阶层的人深交的,这就是封建社会。
“詹姆士大人……”
夏米昂叹息道。
詹姆士也露出了严肃痛苦的表情。
“父亲说,如果我无论如何都想娶她为妻的话,就跟我断绝父子关系。永远都不允许我回家。如果不愿意的话,就要选择你。当然,我很清楚你是一名非常杰出的女性。如果我没遇到她的话,我一定会很高兴的向你求婚吧。但是,就算再也不能回到威罗比家,就算要抛弃威罗比的名字,我也不会对自己的内心撒谎。而且,她现在,肚子里有我的孩子。”
这个时候应该说恭喜吧,但是夏米昂却发不出声音。很容易便能想象到,因为这个原因问题变得更严重了。
“您的父亲,即使如此也不认可你们二人吗?”
“是的。他说不能相信她。说那不可能是我的孩子。说她一定是看中了我家的财产胡说八道的。听了父亲的话,我就想起了陛下的母亲。”
夏米昂也知道,国王的生母曾收到过严重的中伤,几乎是被赶出王宫的。
可以断定,身份不同的恋人必然会面对这种困难。
“她并不是那种可以把自己交给其他男人的女人。这一点我可以保证。那肯定是我的孩子。”
可是,威罗比卿却不是这么想的。对于威罗比卿来说,那个女人,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欺骗他儿子的毒害。大概是因为这种想法吧,威罗比卿对那个女人施加了暴力,想要把她赶走。
“幸亏她没有流产,但是她却遭受了本该是岳父的人拳打脚踢的暴行。她受到了很深的伤害,我也因此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早就应该这么做的。实际上……我带着她离家出走了。”
“诶诶!?”
夏米昂震惊了。
这样的话,威罗比卿肯定会像之前说的那样,跟这个人断绝父子关系的。
生于有些身份的人家——对于作为次男以后出生的人来说,断绝父子关系是最严重的处罚了。
跟长男的废嫡一样,是硬将这个人变成废人。他再也不能参加之前的社会活动。失去了之前的权力,故乡和家人,断绝了所有的联系,今后便是毫无关系的人了。
他剩下的只有身份不同的妻子,刚刚出生的孩子,以及对将来的莫大不安了吧,但是詹姆士的表情却很明快。
“家里还有哥哥。威罗比家延续没有任何问题。我离家出走一事,将来我的父亲也会告诉你的父亲的。但是,我的行为绝不是为了侮辱你,我只是想跟你说这些。”
说完之后,詹姆士行了一个礼,便转身离去了。
夏米昂在震惊和冲击中,面对对方高洁的行为感到一种愉悦。她开口说道。
“詹姆士大人!”
那个人回过头,被阳光晒得黝黑的皮肤和蓝色的眼睛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让夏米昂想起了一个人。
夏米昂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微笑。
“一定要幸福。”
威罗比卿的次男也冲夏米昂笑了笑。
他再行了一个礼便离开了,夏米昂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王妃来到了芙蓉宫。她也是来看珀拉试衣服的。
很不巧,这个时候珀拉已经把衣服脱了,但是王妃热情的望着这些衣服,仔细的确认着饰品和靴子做得怎么样。
“虽然做得很好,但是这个衣服加上这些饰品,有些太少了吧?”
王妃的要求非常严格。
“当天打算把头发高高盘起再撒上金粉。珀拉的头发很有光泽又这么漂亮,肯定非常好看。”
雪拉回答道。他已经完全成为了服装负责人。
但是王妃似乎仍然不太接受。
“嗯。那样也不错,不过再华丽一点比较好吧?”
“莉……你自己穿的时候,明明说要舒服一点,朴素一点……”
“那是因为,毕竟机会难得——就应该打扮得更华丽引人注目一些呀。”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衣服和不适合自己的衣服!珀拉大人还很年轻,是非常可爱的人。所以应该展现她的这种美丽。”
“我并没有说你打扮的不好看。这样真的……不会输给那些打扮得乱七八糟坏心眼的老太婆们吗,我就是还有点担心。”
恩德华夫人微笑着说道。
“没关系的。跟珀拉大人非常相称。我保证,当天大家看到珀拉大人一定会看入迷的。”
被夸奖之后珀拉的脸也红了。她急忙说道。
“可是,我只是个配角……王妃大人您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呢?”
王妃瞪圆了眼睛。
“你才不是配角呢。我很期待珀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样子。”
“这……我这种人不管打扮成什么样子都不能成为王妃大人这样。”
她并没有在闹别扭,不管打扮得怎么漂亮,麻雀就是麻雀。就是比不过天鹅。不,如果说王妃大人是天鹅的话似乎还不够。孔雀——不,孔雀似乎不太强大,应该说是长着金色羽毛的鹰吧。
就在珀拉茫然地考虑着这些的时候,王妃再次瞪圆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
“珀拉确实是无法成为我,可我也无法成为珀拉呀,彼此彼此了。”
“王妃大人没有必要成为我。”
“这样的话,珀拉也没有必要成为我。”
两个人都非常认真。
恩德华夫人忍住笑,插嘴说道。
“你们两个人,不要再说了。王妃殿下。不用这么担心,珀拉大人的年轻已经足够让人们看入迷了。而且,我也很想知道王妃殿下会穿什么。——能不能悄悄给我看看。”
珀拉也用力点了点头。
“是啊。之前的长裙非常好看。特别新颖。”
她们陶醉的回想着前几天王妃穿的服装,同时觉得自己实在是穿不了那种衣服。胸前和手臂都露出了那么多,肯定会被人说是下流的。
但是王妃却可以穿那种衣服。
“那件衣服好像是雪拉小姐做的,您是在哪里专门学过制作服饰吗?”
“拜托了请不要对我使用敬语。设计出那种衣服的是王妃大人。她说舒服一些的衣服比较好,然后画出样子来问我能不能做这种衣服。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衣服,费了一番功夫,不过还是做出来了……”
“那这次呢?”
“还是那么与众不同。虽然面料厚了很多,但是非常纤细苗条……这种衣服如果是别人来穿的话肯定会很朴素吧。现在还分成几个部分,送到刺绣工坊去了,之后只要取回来缝到一起,然后在发型上下一些功夫,大胆的装饰一些宝石,一定会非常漂亮的。”
珀拉和拉蒂娜还有新来的侍女玛丽听到这番话,眼睛都闪闪发光。
“……来参见典礼的人,大家肯定会屏住呼吸,看着王妃大人入迷的。”
“我真是白活这么大了,好兴奋好期待呀。”
“我也好期待。就一眼也好,我也好想看看那个时候王妃大人的样子。”
只有王妃有些失落,她冲着雪拉说道。
“不用担心我了,你自己怎么样?有好好准备吧?”
雪拉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那个……姑且让恩德华夫人帮我量了尺寸,但是,是认真的吗?”
珀拉吃了一惊,询问拉蒂娜。
“什么事情?”
“嗯,那个,王妃殿下想到了一个恶作剧,让雪拉打扮成千金小姐,参加典礼……不过真的要这么做吗?”
“有什么不好。雪拉的话很轻松就能变成贵族的千金小姐吧?而且又这么漂亮,我也想看看她穿礼服的样子呢。”
“嗯……确实,雪拉一定会成为非常漂亮的美女。可是……”
恩德华夫人也露出了走投无路的表情。
珀拉非常吃惊。
接着雪拉抱着头痛苦的说道。
“做这种事如果被发现的话,要怎么办?这可是在公众场合进行身份欺诈……是重罪。”
“那个时候我就说是我让你做的。这种时候王妃的头衔就非常好用了。就算别人是犯罪的事情,王妃也能糊弄过去。”
“所以,问题不在这里……”
雪拉已经习惯了女装。现在要穿礼服也没什么抵抗。但是,自己毕竟是需要避免引人注目的。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穿上高级的服装仔细化妆的话,雪拉立刻便能吸引男性们的注意,这一点她自己还是知道的。
而毫不知情的玛丽依然两眼发光。
“可是,这样好厉害呀!说不定,会有哪位男生对雪拉小姐一见钟情,向你求婚呢!你应该去的!”
珀拉也同意的拍了拍手。
“是啊!雪拉小姐一定会成为出色的贵族夫人的。如果家业太大的人,肯定身份会有差距,不过说不定会有跟雪拉小姐很配的人呢!”
雪拉觉得非常头疼。
恩德华夫人也露出了奇妙复杂的表情陷入了沉默。
雪拉终于鼓起一点力气说道。
“珀拉大人。您再仔细想一想。我假装成好人家的千金,然后说自己是王妃殿下身边的侍女的话,我就成了欺诈了呀。”
接着他冲着王妃抱怨道。
“我觉得不要这么做比较好。这个恶作剧有点太过分了。要欺骗很多从各国赶来的大人物。”
但是,王妃却不肯让步。她用锐利的眼神望着雪拉,断然地说道。
“你听好。你这样选衣服,设计发型,然后非常高兴的把我设计成很有效果的装饰物。如果这是你的工作中的义务的话,我也有权力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真是一团乱。
但是,就算反驳也没什么用。
除了再次叹气,雪拉什么也做不了。
八月末,桑塞贝利亚新国王诞生的消息传遍了中央各地。
桑塞贝利亚国王的弟弟奥特斯成功让兄长退位隐居,自己带上了王冠。
年轻的国王即为后,立刻改变了自己王子时代的主张,选择了服从帕莱斯德的方针。但是,他并没有全面追随。他回绝了曾经协商过的与奥隆王女儿的婚事,和自己国家的有力贵族海恩公爵的女儿莉莉娅举行了结婚仪式。因此,国民的不满也得到了安抚,在决定结婚之后,他跟前来抗议施压的帕莱斯德使者这样说道。
“我们做梦都没有跟奥隆陛下为敌开战的想法。就算勉强作对也不是对手。但是,国民中有很多人因为此事觉得不满。我作为新王如果无法安抚这些不满的话,那他们对于贵国的不满便会愈演愈烈。这对于奥隆陛下来说也绝不是好事,对于我们来说也会很难办。娶海恩的女儿为妻也有这种原因,我决不是怠慢尊贵之人,我也觉得,选择这种方式让民众安心非常讽刺。原本,像我们这种小国,寻求大国的庇护才是国家安泰的常规之举。奥特斯我也打算尊从这再也明白不过的道理,聪明如陛下的话一定能理解吧。我国面对贵国的保护觉得非常安心,非常高兴,我会比兄长那时更加加强与贵国的羁绊,为了两国间的发展愿意倾注一切努力。”
虽然他这番话听起来非常卑微,但毕竟拒绝了帕莱斯德国王的女儿,让他颜面扫地。奥隆如果有这个想法的话,直接灭掉桑塞贝利亚一国也是有可能的。因此,奥特斯也拼命想要哄奥隆开心吧。如果奥隆让他舔脚的话,他肯定会去舔的。
听到这番话,渥尔感到非常佩服,奥斯特身为弱小国家的国王,却非常有度量。虽然无法完全遵守公约,但还是避免了大国的干涉,在某种程度上确保了国民的支持。
剩下的问题便是奥隆会有什么反应了。
渥尔仔细的探查着奥隆的动向,但是非常意外的是,奥隆似乎做出了《不追究》的判断。
据说,从帕莱斯德往桑塞贝利亚派出了祝福新国王诞生的使者。
“——这个老狐狸……”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笑着嘟囔道。
奥隆想要给奥斯特的那个姑娘还有一个弟弟。虽然他还只有九岁非常淘气,但他是国王的孩子。他面对这次事情的发展非常生气,直率的跟国王控诉道。
“奥特斯是背叛了父亲的不忠之徒。为什么不处罚他?”
面对愤慨的少年奥隆眯起了眼睛。
奥隆是非常无情的人,曾经害死了自己的长男,他对于其他孩子的感情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看到这个孩子鼓起脸颊生气的样子,觉得非常可爱。
“是啊。被新兴小国侮辱之后仍沉默不语确实不好。但是,要打仗的话是要有顺序的。打仗的时候要花费战争经费和人员。就算赢了,也没有毫发无伤的胜利。想要恢复国力也需要一段世间。就因为有看不顺眼的家伙,就将军队加入这些无聊的小纠纷之中,等到了关键时刻大战中就无法发挥实力了。你也是国王的孩子,这些事情要知道。”
但是,少年依然是一脸不满。对于大部分少年来说,父亲就是正义。而且,这个少年的父亲是大华三国之一的一国君主。是绝对的正义。
“无视父亲的好意,让姐姐蒙羞,这种举动是在是太过分了。必须惩罚他们。被这种不足取的弱小国家侮辱,姐姐太可怜了。”
“哦,你这么为姐姐着想啊。没关系,不用担心,我会给你姐姐找一个更好的人家的。”
奥隆温柔的笑了笑,接着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桑塞贝利亚为什么,要违背与你姐姐的约定呢。必须先想明白这件事。奥特斯自己也知道,他的国家就算与我国为敌挑起战争,也不可能取胜。可即使如此,他仍想要从帕莱斯德的庇护下摆脱。我跟奥特斯根本用不着争吵。如果战斗的话,肯定会轻易取胜,但是,那个家伙现在却想要暂时顺从于我。你认为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对九岁的少年似乎太难了。也许他对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兴趣。也许他觉得对方让自己的国家丢了面子,是反抗了伟大父亲的坏国家。什么都不用管,直接打败就可以了。
但奥隆是跟这种单纯完全无缘的狡猾国王。他是不可能被一时的激情驱使出兵的。
“想要让桑塞贝利亚老实的话,单是跟奥特斯作对是没有意义的。必须想办法找出在后面牵线,帮助他们的黑幕。只要消灭了他们的后盾,桑塞贝利亚便是无依无靠的孤儿。他一定会再次依附于我国。”
“那,到底是谁怂恿了桑塞贝利亚,让他妄想与父亲刀剑相向的呢?”
“这就反了。应该说是桑塞贝利亚找到了谁,蹲在谁的脚边献媚,让那个人代替自己与我作战。”
少年愈发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就算他们拜托了,也不会有那种敢与父亲为敌的不要命的家伙。”
“让人为难的是,就是有这种家伙。”
奥隆高兴的笑了起来。少年说得话都很有意思。
“战斗的时候,必须要看清楚到底谁是真正的敌人。如果找错了战斗的方向的话,这不仅是我们极大的耻辱,还会给国家带来巨大的损失。而且不只如此,一定会有人在什么地方嘲笑我们。”
是的,不能找错战斗的对象。
德尔菲尼亚的国交恢复纪念典礼的邀请函已经寄到了。
对方击溃了帕莱斯德的军队,夺走了领土和泰巴河,居然还好意思说什么国交恢复纪念。帕莱斯德的家臣们面对德尔菲尼亚的厚脸皮都无比震惊,但是奥隆却觉得对方做得很不错。
只是个老好人的年轻人是不能担任德尔菲尼亚君主的。这样的话,就能讲得通了。
他回信说自己非常乐意出席。
坦加收到这份邀请函之后也引发了不小的波澜。
《我国与贵国之间的细小隔阂都已经解除》《为了祝福纪念我们新的友情》要召开典礼。
光读文字的话,非常郑重有礼,但是这仿佛就给人一种德尔菲尼亚取得了压倒胜利,而坦加战败投降一般的印象。
特别激动的是那些没有参加战斗的武将们。去年夏天卡姆塞的同伴们的战斗实在是让他们看不下去。以勇猛著称的坦加从未遭受如此悲惨的败北。
如果两方势均力敌的话还好说。如果输了,但是输得很体面的话也还好。但是,现实中,坦加方面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他们被德尔菲尼亚的猛将德拉将军和亨德里克伯爵,以及新战斗力塔乌一派打得落花流水,惨遭败北。
在此之上还寄出了这种邀请函,这真是非常过分的愚弄。
军事会议上大家争论不休。没有必要应邀出席,不只如此,还应提出严肃的抗议,这种意见占大多数,但是佐拉塔斯的一句话却阻止了他们。
“这是庆祝国交恢复。是很有礼仪的邀请。”
在这里丢脸的争吵,反而暴露了两者实力的差距。
德尔菲尼亚就是有余力提出这种要求。必须接受。
坦加也回答,自己会严格挑选人员接受邀请。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8-25 19:00 编辑


6
九月末,萨沃亚、贝尔敏斯塔两公爵家的结婚仪式华丽地举行了。
寇拉尔的奥里格大神殿在国王结婚仪式之后,再次聚满了人。不只是人数多。来访的人员与国王结婚仪式时相似,都是来自各国的豪华阵容。
坦加派来大使普莱斯科特侯爵,帕莱斯德则是奥隆的亲信里普利伯爵,潘达斯派来王弟安托万殿下,除此以外还有朗塔纳的贵族、特鲁迪亚的领主等等,来自中央各地的著名人物都蜂拥而至。
没有派人前来的只有新兴国家基尔坦萨斯和没什么往来的斯克尼亚人了。当然,德尔菲尼亚当地的贵族是最多的。感觉就好像整个宫廷被直接搬了过来。
但是,国王没来。王妃也没来。
今天的主角只不过是新郎新娘。新郎一方的双亲席位上坐着亲族代表布尔瓦特卿,新娘一方则是霍尔达内斯公爵夫妻。
身穿新娘礼服的罗莎曼德美得耀眼。
成为母亲,确实给这个经历过很多不幸的人带来了好的影响。给人一种之前没有的沉稳平静的感觉。
仪式结束之后,大家移动到寇拉尔郊外萨沃亚宅邸中,正式开始喜宴。
时间已经接近黄昏。宅邸中,以管家加萨为首的人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有的大烛台都被点亮。敞开的窗户和门中散发出光亮,在这凉爽的秋日夜晚,整个宅邸给人一种灯火通明的辉煌感觉,非常壮观。
而更为壮观的则是宅邸中的光景。
在某一角,帕莱斯德的领主和坦加的贵族在畅饮着,另一群人中,潘达斯的王子和小国的大公在畅谈着。德尔菲尼亚的贵族们也专注于和这些不常见到的外国人聊天——也就是进行情报交换。
喜宴最开始是公开孩子们。
摇篮中的婴儿似乎没注意到周围人们的喧闹,睡得很香甜。
看到这两个可爱的小生物,纳西亚斯也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朋友现在已经是一位父亲了。
男孩的名字是尤里-乌尔迪丝。
女孩的名字是莎拉-格温尼斯。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纳西亚斯吃惊的说道。
“起了这么复杂的名字……”
乌尔迪丝是曾经战国时代,勇猛善战的女城主的名字,格温尼斯是古代英雄的名字。
“这是妥协的产物。你应该知道,我家的惯例是给男孩子起一个女性名字。”
“不过,会给女孩子起格温尼斯这种名字吗?”
“这是罗莎曼德坚持的。毕竟有自己这种先例,她想给女儿起一个强硬点的名字。”
纳西亚斯放弃一般地叹了口气。
“不过,至少尤里和莎拉是正常的男孩和女孩的名字。”
新郎新娘都非常忙碌。虽然是喜宴,但是客人们很少能见到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新娘跟坦加的友人们交谈着,在坦加友人的介绍下初次结识了普罗提亚的贵族,新郎则和特鲁迪亚的朋友们谈笑着,陆续认识了朗塔纳的贵族、佛里塞亚的领主、马兰塔的王族等。
他们两个人都非常明白,自己的结婚并非普通的结婚。他们并没让客人们看到两人甜蜜的气氛。老实说,他们根本就顾不上这些。
人脉会成为和情报一样强有力的武器。直接邀请的客人有时会带来出乎意料的朋友。
这天晚上,就出现了一名吸引了男性话题的女性。
“那是歌姬莎莉?”
“似乎是潘达斯的殿下带来的。”
“那个有名的奥隆王的情人,就是那个女人吗?”
大家轻声交谈着。
这种时候,男人可悲的地方就展现了出来,哪怕不能直接说上话,至少也想看看对方的脸。因此王弟殿下一行人周围总是聚满了人。
莎莉埃莲从十五岁开始就是歌姬了。今年二十二岁。是名婀娜多姿的美女。
金发碧眼,纤细的四肢像猫一样柔软灵活。优雅讲究的举止,让对方觉得愉快的机智聪明的对话,不愧是被称为当代第一的美女。
在大陆中位于边境位置的斯佩拉斯和普罗提亚等地的人们,觉得她不过只是卖身的女人而已。因此看向莎莉的眼神中也混杂着好色、侮辱的视线,但是她明明身为娼妇却被帕莱斯德的大使以礼相待,跟各国的著名人士亲切交谈,跟德尔菲尼亚的大贵族们平等交流。政治经济、文化艺术,不管跟她说什么她都有着相当高度的见解,造诣很深。反而让男人们招架不住。
他们很清楚这不是自己能应付得了的花。这种情况下,她拥有着一国——还是中等程度以上——相当于公主的知性和教养。那些低微贵族的女孩连她的脚后跟都够不着。
她似乎已经听说德尔菲尼亚国王的爱妾就是低微贵族出身的女孩。得知那个人也在场之后,微笑着跟王弟殿下撒娇道,“我想见见她。”
不管有再多的知性和教养,这是生活在花街柳巷的女人本能般的习性。她想知道跟自己比起来,那位爱妾到底是什么程度的人。
而珀拉被这华丽的宴会和人员所压倒,只是一味的叹着气。
雪拉为她挑选的淡粉色长裙,以及金制头冠和项链都非常适合她。
这种贵妇人们所没有的可爱魅力,让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但是她本人却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自己被邀请到王宫的宴会上时也曾这么想过,这仿佛就如同天上的世界一般。时而传入耳中的旁人的对话,也仿佛在云端一样。
她有些受不了,悄悄来到露台上。
这么想来,那个时候自己也是偷跑到庭院里,踢到了陛下。
这次没关系。没有什么会踢到的东西。
“——你东张西望的看什么呢?”
听到这粗鲁的话语,珀拉跳了起来。
“卡里!”
卡里根就站在露台外侧。看起来,他似乎是在警惕不让外面的可疑人物进来,不过看起来,他挺闲的。
珀拉对这个弟弟抱有一种母亲一般的心情,她有些担心的说道。
“你一直在这里吗?肚子饿不饿?我给你拿些吃的过来吧?”
“饶了我吧!我可是在工作中!?”
卡里根慌忙说道。
“要是被人发现了会被团长杀了的!”
看到卡里根恐慌的样子,珀拉非常吃惊。
“太夸张了。公爵大人是非常温柔的人。”
这次卡里根露出了非常怀疑的表情。非常慎重的问道。
“——你说的,是我们的团长吧?”
“当然了。不过呀。”
珀拉笑着,再次望向自己的弟弟。
“这么看来,你也变得很出色了呢。——父亲大人看到的话,一定会高兴的。”
“我还只是见习呢?要成为正式的骑士还要好几年呢,真是烦了。”
卡里根闹了一会脾气,接着探出身子,眼睛闪闪发光的说道。
“喂——姐姐你能不能跟团长说说?那个人对姐姐很温柔吧?如果你拜托他让他缩短我见习时间的话,说不听他会听呢——”
“卡里!!”
珀拉脸色大变,用颤抖的声音训斥道。
“你说什么呢——你什么时候开始考虑这些事情的!”
“别这样……不要这么生气。我是开玩笑的!”
“玩笑也有可以开的和不能开的!真是丢脸!父亲大人如果还活着的话——你能在父亲面前说出这种话吗!?”
“我知道了。”
后面就是宴会会场。两人都压低了声音。少年垂下视线生硬的说道。
“我也……挺为难的。我很明白。没有实力的情况下被授勋,根本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是很没面子的事。可是……老实说,真的是发自内心的说,我觉得稍微偏袒一下自己也没关系吧——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我有时候也会这么想。”
珀拉也很为难。
少年高于其他人的功名心,不甘心落后的虚荣和竞争心,这些珀拉并不懂。所以她这样说道。
“但是,你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杰出的骑士,我会觉得更高兴。我也不想向那位公爵大人提出这种不正当的请求。……你不是吗?”
卡里根为难的苦笑了一下。
“姐姐你总是这么老实,死心眼。”
“是啊。我也就这么点长处了吧。”
“不过,你这个打扮,挺不错的。我都认不出来了。还以为是哪里的小姐姐呢。”
“就算你夸奖姐姐也没什么好处的。”
这个时候纳西亚斯和恩德华夫人出来寻找珀拉。
卡里根慌忙敬了礼,珀拉将弟弟介绍给两个人。
对于卡里根来说,拉蒙纳骑士团长也是他憧憬的人物。因为没想到能跟他说上话,卡里根因为开心而满脸通红,听到骑士团长跟姐姐说的话,卡里根不由得立起了耳朵。
珀拉也吃了一惊。
“歌姬想要见我……是的。我肯定会去见的——不过,她是唱歌的人吗?”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但是《潘达斯的》歌姬多少有些不一样。”
听到这些珀拉非常吃惊。
她知道,会有女性为了钱跟男人在一起。但是,在达尔希尼家是绝对不会说起这种话题的。中流以上的家庭中也是如此。
珀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对应。
在珀拉的意识中,这种人多少有些《下流》,有时也有些《可怜》。幸好在马伯利村庄并没有这种事情,但是在恶劣天气一直持续的时候,她也曾听村里的人会半开玩笑的说,这样下去的话就不得不把女儿卖掉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流落花街柳巷的人,会出席如此隆重的场合,为什么如此境遇的人会围在这些大人物身边。
拉蒂娜似乎察觉了珀拉的困惑说道。
“虽然她是妓女,但是妓女到了她那个程度也是一流的。你就当是见宫廷妇人去见见她怎么样?”
纳西亚斯也点了点头。
“我国的陛下虽然有些不同,不过即使是一国君主也会经常前往潘达斯。她的人脉相当于一国的外交官。确实到了她这种情况,是不能小看的。”
这个时候巴鲁走了过来。
“啊,你们在这里呀。有名女士想要见你,可以吗?”
巴鲁恶作剧般的笑着。他这跟国王非常相似的容貌,驱散了珀拉的犹豫。如果国王在这里的话,一定会露出同样的笑容吧。
就仿佛在跟自己说,没关系。
“好的。我去见她。”
在管家加萨的带领下,珀拉轻快的走了过去。纳西亚斯和拉蒂娜有些疑惑的互相看了一眼,纳西亚斯轻声说道。
“巴鲁。真的没关系吗?歌姬似乎对达尔希尼姑娘抱有奇怪的竞争意识。如果歌姬在众人面前羞辱她的话……她会受伤的。”
拉蒂娜也不安的点了点头。当代第一的歌姬和珀拉,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珀拉没有胜算。
但是巴鲁却做出故弄玄虚的表情。回头望向非常不安的卡里根,微微笑了笑。
“不用担心。别看你姐姐那个样子,实际上是很难被羞辱的。对吧?”
接着他们将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卡里根留在原地,去追赶珀拉,很快便跟珀拉汇合了。
在大厅中,以莎莉为中心聚集了很多人。罗莎曼德也在,似乎在说些什么。
客人们今天晚上第一次看到新郎新娘呆在一起,但是他们更感兴趣的是,国王的爱妾和当代第一的娼妓会说些什么。
巴鲁走出来介绍了珀拉。
“这位就是陛下的侧室,珀拉-达尔希尼大人。这便是潘达斯的歌姬莎莉埃莲。”
而珀拉正呆呆的望着歌姬。
她的第一印象是,多么漂亮的人啊。一点都感觉不到阴郁和放荡。在众多男人的围绕下,她似乎闪耀着骄傲的光辉。
歌姬莎莉微微笑了笑,优雅的打了招呼。
“初次见面。珀拉大人。能见到您我感到非常高兴。”
她的语气和态度都非常郑重无可挑剔,珀拉心里吃了一惊。莎莉从不把自己以外的女人当成女人来看待,不过她此时却在想,德尔菲尼亚的陛下眼睛是不是有问题。虽然珀拉穿的衣服看起来还可以,但是这个看起来并不出众的圆润姑娘,现在却得到了瞄准了中央霸权的德尔菲尼亚国王的宠爱,这让她受到了一些冲击。
不过,自己虽然不是正式的,但也是被大华三国国王爱着的女人。
在对抗意识和轻视对方的想法下,莎莉微微笑了笑。
“渥尔-格瑞克陛下一次都没到我这里来过。我真是寂寞。请你转告他,让他一定要到我这里来玩。不过,陛下有可能不喜欢我这样的女人,但是我一定会尽力服侍他的。”
如果席萨斯的陪酒女跟商人的妾室这么说话的话,立刻会发生大惨剧,不过潘达斯的歌姬跟德尔菲尼亚国王的爱妾这么说话的话,还算是符合礼节的。
但是,她的言外之意非常明显。你这种女人都能满足的国王是绝对不会拒绝自己的,这是莎莉对珀拉的挖苦,那种粗俗的国王碰到自己的话会立刻头昏脑胀迷失自我,这是莎莉对自己的自信,以及为什么国王会选你这种人做爱妾,莎莉心中满是轻蔑,她若无其事的表现出了这些意味。
但是,她的挖苦对珀拉却不太适用。
歌姬莎莉也不得不承认这次的对手不适合自己吧。珀拉自己非常明白,自己并不是多么的优秀,也知道不能将国王据为己有。
因此,她理解的只有莎莉有些自轻自贱这一点。
莎莉刚刚说的我这样的女人,在珀拉听来就理解成了,潘达斯还有更美丽的女人。
她不由得摇了摇头,非常认真的说道。
“你不必这么谦逊。你的美丽仅次于我国的王妃大人。”
空气都凝固了。
很少将感情表现在脸上的歌姬,也僵住了。从同性口中——而且是长得远不如自己美丽的同性口中——《说出安慰自己的话》,这种让人难以置信的屈辱让她面无血色。而观众们也同时说不出话来。
在潘达斯有着最高地位的歌姬,从没在公众面前被人这么说过。
面对这前所未闻的罕见情景,巴鲁拼命忍住笑,纳西亚斯和拉蒂娜也瞪大了眼睛,罗莎曼德一瞬间也震惊了,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啊,确实如此。这位歌姬的美貌确实仅次于王妃殿下。”
罗莎曼德的措辞有些不同。给人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珀拉顿时慌乱起来。
“啊,那个,对不起。当然罗莎曼德大人也非常漂亮。”
“哎呀哎呀,真是冷淡。感觉像是假惺惺的恭维。”
“怎么会……因为没法比呀!你们两个人都一样漂亮。”
珀拉双手捂住脸颊,非常为难。罗莎曼德忍着笑问道。
“不过,我们都在王妃殿下之下吧?”
“是的。”
因为这句话珀拉完全是在无意识中说出来的,这才可怕。
莎莉脸色越来越苍白,马上就要憋不住笑的巴鲁,勉强维持住自己的体面,说道,真期待明天能看到王妃的样子,结束了这段对话。
“来,过来看看孩子们吧。他们穿着你亲手制作的襁褓呢。”
孩子们都在别栋睡着。
珀拉并没有说,孩子们刚刚都已经看过了。她在巴鲁的催促下,行了一礼,离开了大厅。纳西亚斯和拉蒂娜也跟在他们身后,女主人罗莎曼德也说稍微失陪一会,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要招待客人的两个人同时离席了,但是剩下的人都没有意识道这一点。
来到没有人烟的通往别栋的走廊上,珀拉说出了一直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话。
“那个人……好像是娼、娼妓,这种工作不辛苦吗?”
在男人的围绕下,她看起来似乎很骄傲很自信,跟珀拉以前对这种人的印象很不相同。
巴鲁终于从憋笑的状态解放出来,他回答道。
“一脸不情愿的话是没办法做生意的吧。不过,她的话情况有些不同。她并不是被什么契约或者债务所束缚。如果她想的话随时都可以从良。”
“可是……可是,这样的话为什么……”
还要做这种工作呢。
“俗话说习惯成自然,她应该已经习惯于那种,觉得自己和其他女人不同的强烈的特权意识和优越感了吧。就算给她自由她也会拒绝的。”
珀拉不可思议的抬头望着巴鲁问道。
“公爵大人,那个,也去过那种地方吗?”
巴鲁又差点笑出来,他勉强忍住笑说掉。
“你这个问题很难在妻子面前回答。”
原来如此,罗莎曼德就在后面。虽然妻子苦笑着说“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呢”,但是珀拉的脸却一直红到了脖子。
“非、非常抱歉!我,真的——什么都没想就……”
跟男人,而且是跟公爵这种身份高贵的人说起花街柳巷的话题,一定是脑子有毛病了。
珀拉缩成一团恨不得消失,罗莎曼德却高兴的笑着说道。
“你不用在意的。这个公爵真的非常好色。”
“不要把人家说的跟色魔一样。”
“真是让人吃惊。你想否定吗?脸皮真厚。”
拉蒂娜和纳西亚斯将开始吵架的那对夫妻放在一边,笑着同珀拉说道。
“珀拉大人,你做的很出色。”
“我也安心了。身为陛下的侧室,被那种人挑衅的机会也会很多。就算不高兴也没办法躲开,但是你很聪明的守住了自己的立场。”
珀拉很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了看大厅。
“那个——我吗?我做什么啦?”
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喜宴结束,宾客们也回到自己的客房中,萨沃亚公爵和公爵夫人,拉蒙纳骑士团长和他的女朋友,四个人聚在一起,聊了起来。
“——那个人,真是让我吃了一惊。”
纳希亚斯说道。拉蒂娜听了也点了点头。
“我也真是很佩服她。”
“珀拉大人吗?”
“不是,是王妃殿下。居然能选中珀拉大人。珀拉大人真的是,非常非常普通,可以说是很平凡的一个人……”
巴鲁也点了点头。
“我也有同感。老实说,我一直都不明白那个人到底哪里好……”
“那份天真,还是说那种恬淡无求呢……什么都会据实说出。而且也不会说得过多。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能做到这一点非常困难。没有比她更适合陛下的人了。”
罗莎曼德想起了刚刚的事也笑了起来。
“不过真是痛快呀。没想到那个歌姬居然被达尔希尼姑娘说倒了。”
“不过她本人不觉得自己说倒了对方吧。但是……关键的问题是明天。”
巴鲁一脸认真的同妻子确认。
“虽然有些啰嗦,不过那个王妃真的能变得比莎莉还漂亮吗?这次可不像她结婚仪式那个时候,什么都不说就可以了。”
纳西亚斯也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对方是对自己相貌非常自信的女性。虽然让她完全认可王妃的美貌大概是不可能的,但是起码也不能伤到对方的自尊。
那个歌姬是奥隆的情人。她要是跑去跟奥隆哭诉也会很麻烦。虽然奥隆不是那种会被女人的眼泪驱动的男人,但是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有时也可能造成巨大的裂痕。
面对担心的男人们,两名女性微微笑了笑,用力保证道。
“到了明天,那个歌姬肯定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只如此,王妃殿下的样子说不定会深深印刻在你们心中,让你们彻夜难眠呢。”
两名女性饶有兴趣的望着满脸怀疑的男性们,接着微笑着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是清爽的秋日。
街上有市集,花车缓慢前行,旅行艺人跳着舞,吟游诗人唱着歌。非常热闹。
近卫兵排成一排,王宫的三道门都敞开着,宾客们陆续到来。虽然典礼的名目是纪念典礼这种郑重的名目,但是却不讲究虚礼。
大家都穿得很华丽,表情也很轻松。
首先是园游会。
为了这一天王宫中的园丁们全部出动,打造出他们的《艺术品》。草地被修剪成柔软光滑的天鹅绒一样,树木和常春藤也被修整得很完美,到处都点缀着颜色各异的秋季花朵。
而宾客们比这一切要更加多姿多彩。昨天萨沃亚公的结婚仪式也充满了国际气氛,今天则更是如此。就连没有国交的桑塞贝利亚的国王夫妻也亲自前来。海盗国家基尔坦萨斯也派来了总督夫妻,接着中央的人们初次听说的北方大国斯克尼亚,也派来了国王亲信波索夫公爵。
来自荒凉土地的波索夫公爵似乎觉得中央的自然和庭院技术非常眩目。
他到处环视着,不停感叹倾佩。
“德尔菲尼亚的庭院怎么样?”
“啊……这是国王陛下。”
拥有这座美丽城池的德尔菲尼亚国王亲自打招呼,公爵觉得非常惶恐。
今天的国王穿着胸前绣着狮子纹章的华丽礼服,头戴王冠。很有风采和威严,是会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杰出国王。
对于波索夫公爵来说,这是他们一直憧憬的中央之王,要是过于谦逊恐怕会被小看。他非常严肃有礼的回答道。
“啊,真是不错。非常漂亮。当然我国也有各种色彩丰富的植物,不过不曾像这样组合起来观赏。”
“哦,这样啊。斯克尼亚的自然应该是更雄壮英武的吧。就像住在那里的人一样。”
“是,正是如此。你可能会觉得我们粗野。不过我国国民是生长在荒野之中的野花。不喜好这种纤弱的风格。”
他的意思似乎在说自己在武艺方面绝不认输。
“不错。野花是不能放在花坛中的。”
国王高兴的笑着离开了。去跟别的宾客说话。
因为大家都没有带名牌,所以直接打招呼是判断对方是谁的最快捷的手段。
当然,也有熟悉的面孔。帕莱斯德的大使也是其中之一。他正跟一对年轻男女说话。
国王走了过去,大使恭敬的低下了头,介绍了旁边的两个人。
“这是桑塞贝利亚国王奥特斯大人和王妃莉莉娅大人。”
“哦,真是幸会。欢迎您二位远道来访。”
“感谢您的邀请。”
奥特斯乖巧的说道。对于国王来说这是第一次见面。出乎意料是位优雅的美貌青年。
王妃应该只有二十出头。给人一种会被轻易折断的纤细柔弱的印象。
帕莱斯德的大使说道。
“刚刚,我正跟奥特斯王说,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呢。真是失礼,我没想到渥尔陛下跟桑塞贝利亚还有交情。听到这件事,奥隆陛下也一定很吃惊吧。”
虽然他的语气很柔和,但是却有一些讽刺的感觉。
他的意思似乎是,不知什么时候德尔菲尼亚跟桑塞贝利亚有了交涉,不能大意。他的表情仿佛在说,如果没有我国的允许你们两国擅自接近的话,我国会为难,根据看法的不同,有可能会成为出色的敌对行动。
渥尔-格瑞克意外的瞪圆了眼睛。
“有交情的应该是你们吧。帕莱斯德现在也是德尔菲尼亚无可替代的朋友,正因为是这位朋友一直以来亲近的国家,所以我才邀请他来到这次典礼上。我本来是想代替帕莱斯德招待他的——奥特斯王。我国招待得有何不周的地方吗?”
“不,面对突然的邀请我有些吃惊,但是非常高兴。只不过,我没想到奥隆陛下不知道这次邀请。我刚刚才从这位大使这里知道了这件事,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初拒绝就好了。”
“这是为什么?”
国王瞪圆了眼睛,露出了非常意外的表情。谁看到都会这么想。
奥特斯苦笑着淡淡的回答道。
“我国受了帕莱斯德很多恩惠,奥隆陛下将我国当成还很不成熟的孩子来对待。没有得到父亲的允许孩子一人前往,他一定觉得不高兴。”
接着国王笑了起来。
“真是愚蠢。这一定是奥特斯王误会了。奥隆王不是那么气量狭小的人。而且,帕莱斯德的朋友就是我国的朋友。如果我们关系亲近他应该觉得高兴,怎么会觉得不满呢。对吧,大使?”
大使非常吃惊,但还是回过神来。
“这……是啊……”
“奥特斯王。你听。你这是杞人忧天。如果桑塞贝利亚是帕莱斯德的敌人,而我如果马虎大意让你们同席而坐的话,奥隆王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渥尔也会为自己不合适的举动道歉,但是让亲近的友人们一起出席这种喜庆的典礼,帕莱斯德怎么会觉得不愉快呢。在这意想不到的地方再会应该会觉得高兴,怎么会觉得生气呢。不对吗,大使?”
这位大使露出一脸不快的表情。不,应该说他拼命克制着自己不爽的表情。
虽然他很想往厚脸皮的国王脸上泼一桶水,但是却不能这么做。也不能否定他说的话。这样会让主君风度尽失。
他不情不愿的说出,我的主君应该也很满意,同意了两国的往来。
奥特斯在使者离去之后,轻声笑了起来。
因为还有别人在场,所以他也不能说些戳穿的话。只是静静低下头表示感谢,用眼神同国王说《干得漂亮》。
渥尔-格瑞克就这样巧妙的往来于宾客之间。也和基尔坦萨斯的总督交谈了,对方的态度依然是对陆地上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庭院各处都设有能停下脚步稍微吃点东西的小席位,本宫厨房中的料理长很久没有这样大的工作了,三天前便开始大显身手。当然现在摆出来的东西还仅仅只是前戏而已。
正式的是今天晚上的大晚餐会。
对于点缀了庭院的鲜花们来说今天是正式出场。
除了来自国外的妇人们,德尔菲尼亚的贵妇人们的穿着,都很有观赏的价值。大家都戴着奢侈华丽的装饰。
大家互相都观赏着对方之前一直保密的衣服,互相夸奖评定着。
而这些人强烈的兴趣还有一个。
“喂……王妃殿下怎么了?”
“哪里都不在呢。”
“果然还是不来吗?”
大家这样悄悄议论着。
比昨天打扮得更加美丽的歌姬莎莉听到这些低语,有些为难的跟一同前来的殿下说道。
“真是遗憾。我还很期待呢。”
她是真心的。她很想看看那个乡下女孩断言的比自己还美的王妃到底长什么样子。
“说不定,王妃大人是害怕了呢。看起来,比你漂亮的德尔菲尼亚女人一个都没有呢。”
殿下笑着说道。
“不过,她毕竟很有钱,可能会买了很多我国的工艺品戴在身上。在服装上装饰上宝石——真是个难得很好的客人啊。”
“可遗憾的是没有内涵,吗?”
“是啊。而且德尔菲尼亚——大华三国,也只有现在才有这种称呼,这附近一带之前可是我们王家的东西。现在在这里的——都是后来来的乡下人。”
所以他大概想说这个中央是属于自己的吧。这是多么滑稽的事情呀。
姑且不论这位殿下的抱怨,连巴鲁也很在意王妃。因为哪里都看不到,他偷偷跟表兄确认道。
“表兄,王妃怎么了?”
“好像女官们还在拼命给她穿衣服。到了大厅之后就会过来的。”
巴鲁忍不住咂了一下舌头。
“虽然不知道她要变成什么样子,不过她按计划的站在这里不就好了吗?”
“好像是王妃自己的意思。虽然她说会参加,但从没说过从一开始到最后都会呆在这里。不过,也确实如此。”
“表兄。你这么镇定可不行。”
“我看起来很镇定吗?”
“很镇定。虽然并非本意。”
“是吗。我自己可觉得快要上了断头台了。”
国王表情认真的回答道。
“一想到她会摆出一副多么不高兴的样子出现,我就觉得国王的尊严都丝毫不剩了。”
巴鲁也恨不得抱住头。
“你们提前有碰头商量下吗?”
“我跟她说过了顺序,然后她很冷淡的说,只要让你有面子就行了吧。唉,真是不知道她会以什么样子出现……”
国王非常的不安。
不久之后时间到了,大家往本宫移动。
除了能跟国王说话的庭院之外,这里还有好几个小庭院。客人们都按照自己的身份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庭院中散步。
这些人都聚集到一起进入本宫,被带领到数个大厅中格调最高的狮子大厅中。
这个大厅一次容纳数百个人也非常宽敞。
上座的椅子有两把。一个是国王的,另一个就是王妃的了。
第一次来到寇拉尔城的外国客人们,看到大厅漂亮的装饰不断发出感叹的声音,他们罕见的望着墙壁和天花板,当地的人们觉得这两把空着的椅子非常新鲜。
随着宫廷乐师演奏的音乐,国王出现了。
国王是从右手入场,王妃是从左边入场。人们反射性的往左边望去,没有人要出来的样子。
国内的人们都有些放弃失望的叹了口气,然后不知道情况的外国人轻声嘟囔起来。他们不知道王妃出了什么事情。
国王开口说希望大家能好好享受,接着便是精选的舞者表演的群舞。
接着是乐曲。为了这个时候来自各国演奏当地民族音乐的乐师们走了出来。
坦加的舞曲非常勇猛,帕莱斯德的哀歌非常悲痛,南国的马兰塔的恋歌非常华丽热情,佛里塞亚的祝贺歌曲有一种温柔的感觉,斯佩拉斯的战士之歌让人眼前浮现出一片荒凉的大地。
特别是莎莉的一首歌。不愧是被称为当代第一的歌姬,她的歌声也非常优美,大家都听得入了迷,不停的拍手称赞。
每个国家自豪的节目结束之后,国王再次开口说道。
“那么。这喜庆的日子聚集了这么多人,真是非常高兴。去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都已经过去了。而且此次恰逢表弟萨沃亚公爵结婚,还诞下了继承人。希望我国德尔菲尼亚也像表弟一样,得到两个有着深厚羁绊的友人,迎来今天的繁荣。”
大厅的入口突然打开,两国的使者静静走了进来。他们带着主君写的亲笔书信,随从们带着各种各样进献的礼品。
两人同时来到国王面前。
虽然早就已经定好了,坦加的使者想要先开口说话,但是国王却突然说道。
“此次迎来两国使者实在是非常喜悦的事情。因此,王妃也有一句话想跟你们说。”
随从高声宣布王妃入场,会场中的眼睛同时都注视着那扇门。
随从们恭敬地打开沉重的大门,同时一道《光》射了进来。
在场的当然还有德拉将军。
亨德里克伯爵和阿诺侯爵也在。
巴鲁和纳西亚斯还有伊文也在。布鲁库斯也在。
虽然种类不同,但他们都是很有胆量身经百战的人。但是他们也被吓住了。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之前有些吵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掉一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明明在场有几百个人,但是完全没有任何气息。大家似乎都忘记发出声音,一动不动,不,是动不了了。
那耀眼的美丽。盘起的纯金色长发像王冠一样闪闪发光,纯白色的衣服映出光滑的皮肤,她的身影仿佛黑暗中刺眼炫目的蜡烛火焰一般,吸引着人们的视线。那是明亮、高傲、神圣、幸福的光芒。
在场的人都陶醉地望着王妃。会场中的眼神,心灵现在都属于王妃了。在王妃面前,想要看别的东西实在是非常难。
垂坠的绸缎,闪闪发光的白色衣服描绘出身体的曲线,轮廓纤细。从正面看上去,裙摆沿着身体一直垂到脚边,后面拖着长长的拖尾,非常优雅。胸前是四角形,袖子只到两只手腕的中部。
脖子上带着刚刚好的豪华金制项链,露出的手腕上带着宽宽的手环。
这让她美丽的肌肤更加出众。
除此以外从胸部到身体上别着大型的胸针。像银制的镶嵌着钻石的装饰带一样别在身上。
每一样都可以说是奇特崭新的创意。但是,居然这么艳丽漂亮。
格洛夫纳妇人再次体会到完败的滋味。有些夫人开始觉得自己膨大的长裙以及遮住手腕的长袖,都变得非常厌烦。
然后歌姬莎莉也表情僵硬。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穿了少见的衣服而已。是啊,自己要美得多。
身为歌姬是不会在人前动摇的,也不能。
她像往常一样莞尔一笑,但是她的笑容却有些抽搐。
那个人流畅的走了出来,在王座前停下了脚步。她冲着两个忘记行礼茫然呆立的使者,用非常沉稳温润悠然,同时又非常响亮的声音说道。
“欢迎来到德尔菲尼亚。欢迎你们。”
两名使者慌忙低头行礼。
他们都非常吃惊,觉得一定是搞错了什么,接着坦加的使者勉强站好开始陈辞。
帕莱斯德的使者也一脸疑神疑鬼的表情,他甚至怀疑眼前的人物是不是真正的王妃,但还是同样说出了贺词。
太奇怪了。他们有很多关于德尔菲尼亚王妃的情报。她是一骑当千的女武者,是率领野蛮男人的妃将军,她的武勇远超常人。实际上,他们听说,在前一段时间的战斗中,德尔菲尼亚能够取胜,也是因为这位王妃的活跃。
但是,关于这位王妃的情报中完全没有《优雅》《合礼》这种词汇。
坐在宝座上的王妃非常温柔高雅,仿佛仙女一样美丽。而且,她有着女王一般的威严,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低头顺从的威压感。
“终于能在这座城里见到你们二人。我很高兴。在战争中实在是不可能。你们二人现在在德尔菲尼亚的大厅中。这也就意味着中央恢复了和平。大华三国的纷争会将很多人卷入其中。会导致大陆全土都产生裂痕和扭曲吧。肩负大国之人是很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的,这自然不用说。坦加的使者,以及帕莱斯德的使者,希望你们今后也能经常访问德尔菲尼亚。”
银铃般的声音,清脆的回响。
几乎所有人都听得入了迷,但另一方面,会场的各个角落中也发出了压抑的呻吟声。
当然,这些声音是平时辱骂王妃,说王妃坏话的人们发出来的。
阁僚们的下巴都快脱臼了,就连阿诺侯爵、亨德里克伯爵这些英雄们,也露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的表情。
在场的人都是德尔菲尼亚引以为豪的精锐部队的长官们,包括迪雷顿、拉蒙纳骑士团长在内,但此时,巴鲁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世界末日,纳西亚斯似乎怎么都无法把握现在的状况。
就连伊文也在怀疑,是不是哪里的美女代替了王妃的位子。
两名使者也同样慌乱。
他们勉强按照规定好的顺序,将主君的亲笔书信交给国王——在场唯一冷静的人就只有国王了——他们说完预定的致辞,然后匆忙夸奖了王妃,接着露出满面笑容这样说道。
“哎呀,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呀。没想到陛下还藏了这么出众的宝物……”
“如王妃殿下所说,我们也会常来拜访,希望每次都能见到王妃殿下。”
还没等国王回答,王妃便说道。
“那是不可能的。我本来就不会出席这种场合。”
“这是,王妃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那就太伤心了。而且,王妃殿下不是应该时常陪在陛下身边吗?”
这是迎接客人的礼仪。
“不好意思,让陛下一个人的话,身为人妻可能有些过分。”
坦加的使者这样说道。
国王认真的坐到椅子上,听着这个很有勇气的发言。另一方面,如果往宾客方向望去,就会发现德尔菲尼亚的阁僚们都认真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说居然敢说这种话。
就在大家想他打算做什么的时候,王妃微微笑着说道。
“我不是国王的妻子。也不是人。我是为了守护国王才降临到这片土地上。为了得到守护国王的立场,才选择了成为王妃这个身份。虽然有些对不起神明奥里格,不过这是我的责任,他应该会原谅吧。虽然也让国王有些痛苦,不过幸好,我有个心腹挚友,发自内心的爱着国王。”
接着她望向左边。
这个时候,人们才终于注意到,坐在宝座上的王妃身边有一个小姑娘。
那是个非常可爱的姑娘。穿着绣有蔷薇的白色绸缎长裙。栗色的头发上撒着金粉,还装饰着蔷薇形状的发饰。
她的大眼睛有些为难的望着王妃。
“我是从天而降的人。不能一直陪在现在的国王身边。所以我找到了这个人。她叫珀拉-达尔希尼。是国王的妻子。”
会场顿时躁动起来。
珀拉想说些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
她抬起头,毫不畏惧的环视了会场里的人,接着轻轻屈膝行了一礼。
帕莱斯德的大使震惊的说道。
“那么,这个人便是陛下的侧室?”
“名义上是这样的。就像我名义上是王妃一样,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哎呀,这实在是复杂呀。王妃殿下您说自己不是人。是从天而降——为了守护国王的?”
“是的。”
王妃非常沉稳冷静,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回答道。
在场的人都震惊了。如果是其他人说这种话的话,那肯定不过是玩笑而已,不过是想将自己神格化而已,但是现在的王妃说出这种话却一点都不像是玩笑。听起来像真的。
这次坦加的大使问道。
“那么,我失礼的想问一下,为什么您要守护渥尔陛下呢?”
他似乎想说,如果您的职责是守护英雄的话,那也可以选择我国国王啊。帕莱斯德的大使也点了点头。
王妃第一次望着坐在邻座的国王,干脆的说道。
“这位国王,生来便有着给这个世界带来和平的使命。”
这次整个会场都陷入骚动的漩涡中。
德尔菲尼亚的阁僚们都快吓傻了,来自别国的宾客则发出了惊叹和感激的欢呼声。
在他们耳中这句话就仿佛神说出的话语一般。
这位国王将会改变中央的势力地图。
这位国王将成为伟大的霸者。
使者因为这出乎预料的发展满脸通红,但是其他人却接受了这可怕的事实。
被誉为前所未有的英雄的国王,在宝座上非常为难。他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虽然跟王妃说让她自己点面子,这面子也给得太大了。
他有些怨恨的望向王妃。而王妃则用微笑回应了他。王妃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美得仿佛从未见过,但是如往常一样,她的眼睛并没有笑。
一瞬间,国王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典礼结束之后,自己可能会被杀掉。
国王打起精神慰问了两国的使者,但是不知道潘达斯的王弟殿下想起了什么,他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微微笑着说道。
“哎呀,真是等了很久啊。您说的意思我们很明白,不过王妃的美貌真是让我们什么都说不出来。爱妾是爱妾,我想拜托陛下,希望将来也能带王妃出席这种公开场合。毕竟,一人独占从天而降的女神实在是气度太过狭小了。不会有人舍不得将这么美的花拿出来的。”
陛下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拼命忍住笑。如果现在笑出来了,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王妃缓缓的望向王弟殿下,露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微笑。
“你想见我吗?”
“当然了。您这样美貌的人,有义务让更多的人看到您的样子。而您故意避开外人,藏在这宫殿深处,不出现在人前,可以说是愚蠢……”
王妃傲然的阻止了他的长篇大论。
“我不想见。为了国王,也是为了你。”
“什,什么——!?”
听到王妃无礼的话语殿下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同时王妃的态度大变。虽然依然是那么美丽的样子,但是却有一种冰冷彻骨的战意包围了她。
“那是因为,我常处于战斗之中。位于刀剑交错战马嘶鸣之中。位于死神的吐息之间。位于战士热切的灵魂中。我会亲吻被他们的鲜血染红的大地。想要见我就意味着想要交战。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殿下吃了一惊。脸色瞬间变化。
在场的人们都看到美丽王妃周围升起了闪光的雾气。那是没有热量没有实体,仿佛阳炎一般淡绿色的火焰。
在那后面似乎能看到闪光的锐利刀剑。身着护甲的士兵以及漫山遍野无数的军马。
他们甚至听到了雷鸣般的马蹄声。
两名使者脸色铁青。他们不知道王妃在战场上的样子。但是,现在他们却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背后发冷。
殿下也脸色苍白。他低着头,微微发抖,而德尔菲尼亚的武将们则向他投去了责备和轻蔑的视线。
如果把王妃当成徒有虚名的战斗女神那就大错特错了。从未亲眼见识过战场的胆小殿下,根本就不是对手。
而打破了这份紧张沉重气氛的,是国王开心的笑声。
“莉。不能这么为难殿下。这都怪我国的哈米娅太过美丽。来,放音乐。你能跟我跳一支舞吗?”
使者们退下,大厅立刻被清理出来,成为舞会的会场。王妃牵起国王伸出的手,一起来到大厅的正中央。
这是让守在一旁的式部官员无法呼吸的时刻,两人合着音乐轻轻跳了起来。王妃长裙的下摆每次摆动都在地面上轻轻划过,胸前的宝石和首饰,两手的手环都在闪闪发光。
这稀世英雄和战斗女神的舞蹈,让宾客们都忘记眨眼,看得陶醉入神。在震惊和感动下,他们谁都无法发出声音。
德尔菲尼亚年长的英雄们望着这幅光景,也只能不断沉吟道。
“啊这真是……”
“这么……”
“嗯……”
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德拉将军不断捋着胡子,亨德里克伯爵不停擦着额头的汗,阿诺侯爵依然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摇着头。
“哎呀,这实在是,实在是小看了我们的王妃殿下。”
“是啊。真是不好意思,我都吓的动不了了。”
“德拉将军也是这样吗。其实我也是。但是……”
“这实在是……”
众人再次沉吟起来。
布鲁库斯也在这些人之间,他望着轻巧舞蹈的王妃,深深叹了口气。
“不过,这实在是可怕。”
“是啊。”
“很对。”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确实也被王妃殿下的容貌吓了一跳,不过还有更可怕的事情。接下来宫廷中的妇人们之间,那个,一定会非常流行这种胸口开得很大,胳膊都露出来的服装。”
“呜……!”
这些壮年人都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一想到年轻姑娘都穿成这个样子,而且王妃殿下穿上是那个样子,但是中年以上的妇人们也穿成这样子的话……”
“呜呜……”
坚强的亨德里克伯爵觉得这是想象一下就很可怕的光景。
音乐停止了,欢呼声和掌声响起。
看起来王妃到最后都没踩到裙摆,动作也没有失误,也没踩到国王的脚。
真是令人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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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王妃大人!”
王妃回过头来,此时的王妃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正好周围没有人,所以王妃正抓起碍事的裙摆,脱掉靴子光着脚走路。
跟国王跳过舞之后,王妃甩开了让她再多留一会的人群,离开了大厅——实际上,她肯定用视线射穿了那些阻止她的人——就在她往没人的地方快步前进的时候,珀拉追了过来。
虽然刚才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但是王妃现在看起来非常疲惫。脸色也不太好。
“这样就可以了吧。接下来就是珀拉的工作了。”
“是的。您辛苦了。”
“——好了。说好了的。不要再说了。”
“嗯。不会再说了。”
珀拉乖巧地回答道,接着深深低下了头。
“非常抱歉。”
“为什么道歉?”
“实际上……我想让王妃大人在的真正原因是害怕。我一个人面对来自各国的宾客,单是想想就觉得可怕,王妃大人如果在的话,我就很放心……觉得,王妃大人会保护我……”
王妃没有说话。
珀拉紧咬嘴唇,再次深深的低下了头。
“非常抱歉,我的想法太狡猾了。”
“……这样是,狡猾吗?”
王妃扶起珀拉的身子,苦笑着说道。
“脑袋不要这么突然的动来动去。好不容易做好的发型都散掉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战士的。弱者想要活下去的话,依附于强者是最快捷的方法。就像孩子依靠父母一样。我从来都不觉得你狡猾。因为我以前也一直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王妃大人吗?”
“是的。好了,快点回去吧。渥尔一个人也应付不来的。”
珀拉轻轻屈膝行礼转过身,但似乎有一句话非常想说,她笑着回过头。
“那个……王妃大人。也许你会生气,不过你真的非常漂亮!今天晚上我一定会再梦到的。不,我肯定睡不着了!”
王妃望着脸颊通红,小跑着离开的珀拉,苦笑了一下。
“我感觉我会做噩梦啊……”
她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往本宫的中部走去。这里还没有客人。
在刚刚换衣服的等候室中,王妃让侍女们帮自己脱衣服。因为穿的时候是按照身体的曲线缝上去的,所以如果不把这些线拆开就脱不下来,是非常麻烦的衣服。
“这就要脱掉了吗?”
“太浪费了。”
侍女们都这样说,但是王妃还是让她们帮自己脱掉了衣服。如果她们不帮忙的话,王妃会自己把衣服撕开的。
王妃将手环和项链放在一旁,拿起平时穿的皮革衬袄和爱用的剑。
王妃讨厌女装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这个。
必须要放下剑。这就好像赤身裸体一样,让她不能安下心来。
王妃抱着衬袄和剑,来到露台上。
准确的说这是一个小屋顶。脚下是建筑物。
这个宫殿的各处,都有这种屋顶。
而且,这个屋顶上还有庭院。
栏杆前面是茂密的花坛,种着有芳香气味的灌木。
不知道是怎么把水引到这里的,还有喷水池。
王妃用双手捧了起水,洗了脸。
因为精心化过妆,不管怎么洗还是有白粉掉下来。就像洗澡的鸟一样,就在王妃水珠飞溅拼命洗脸的时候,她感觉到一个气息。
王妃并没有管继续洗着脸。她记得这个气息。
她终于抬起脸。栏杆外面,手能够到的半空中有一张人脸。地面上生长的大树枝桠上站着一个男人。
他打扮讲究。腰间配着短剑。
看起来像是中流贵族子弟。
“你真是多才多艺呀。”
莱蒂齐亚佩服的说道。
看起来他看到了刚刚的全部经过。
让刺客潜入狮子之厅实在是丢脸,但是他这个打扮任谁都不会怀疑的。
“那个演说,是真的吗?那个国王会成为天下的霸者?”
“我哪知道。只不过按当时的氛围就该怎么说。”
王妃用湿着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水,套上放在一旁的衬袄。无论是洗脸也好,穿衣服也好,她完全不在意对方的身影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莱蒂齐亚也默默的看着她。用腰间的短剑击中王妃的后背,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但是他却没有动。
穿上衣服之后,王妃依然烦躁的擦着脸。
“到底抹了什么。脸上还是黏黏的。”
“那个,不用专门的油是洗不掉的。是上等的白粉吧?”
“是什么都好,味道很大呀。”
王妃皱着眉头整理装束,然后冲树上的男人笑了笑。
“看到你的脸我就放心了。”
男人瞪大了猫一样的眼睛。他呆了一瞬间,接着虽然还站在树上,但是身体却笑得弯了九十度。
“这……这……这真是……”
男人抱着肚子笑着得太夸张,脚下差点滑倒,他慌忙跳到王妃所在的地方。
不是庭院中。而是栏杆上。他轻轻站在细长的圆形栏杆上。然后灵巧的蹲了下来,抱住膝盖,继续笑着。
他单手摸着下巴向王妃投去饶有兴趣的视线。
“有人说看到我会吓一跳,从来没有人说看到我会放心……你到底是什么神经啊?”
“你可没资格这么说我。——你跟我有一样的味道。”
莱蒂齐亚似乎这样就能理解了。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样啊……这样就能理解了。虽然你的表演技艺炉火纯青,但是那个舞台,还有那个角色,都跟本来的你相距甚远。”
王妃靠在喷水池上,跟《停在》栏杆上的男人面对面。
王妃的身材本来就很小巧,蹲下之后就像个人偶一样。
“老实说我真是吃了一惊。不管怎么擅长伪装,一般都有擅长的范围。不过,从现在的你实在无法想象刚才的样子。”
“雪拉就很厉害。从侍女到陪酒女还有大小姐,什么都很擅长。”
“不过,这些人都有共同点,都很高雅吧?这就有特征了。满脑子都想着跟女人上床的下流家伙,还有粗野没有教养的佣兵,那个小姑娘是装不了的。——像这样伪装成另一个人格,很累吧?”
王妃微笑着耸了耸肩。
不管对方处于什么立场,只要有人能理解自己就很难得。
“这不是累。是精疲力尽。你现在要是打过来的话,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
麝香猫一样的眼睛闪闪发光。
“你真能说。明明不会乖乖被我杀掉。但是,真是可惜。你要是做我这个工作,肯定马上会成为第一人物。”
“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你还是要做保护别人的一方?”
“这就是我的性格。——你倒是都不会乖乖攻过来还说些什么。如果你的目标不是我的话,你来这里做什么?”
“唉,我听说今天会有很多好吃的。所以想来蹭吃蹭喝。”
看到男人一脸认真的说只是来吃饭的,王妃非常吃惊,她很认真的嘱咐道。
“你可不要搞错了让夏米昂看到。也不要让渥尔看到。不然难得的典礼会被你毁了的。”
“咦?你要放过我吗?”
“你还什么都没做呢。顶多就是伪装身份潜入这里的罪名而已。”
这其实也是重罪了。
“我,可是杀了刚刚那个可爱的小姑娘的侍女呀。还是说以前的事情就算了?”
男人恶作剧半开玩笑般的说道,王妃饶有兴趣的回答道。
“我说莱蒂齐亚。我要是记得这件事,早就把你杀了。你不明白吗?”
蹲在栏杆上的男人,将脸埋在手腕中笑了起来。
“真高兴……真是的,跟你说话总觉得,特别的高兴。”
“我也是。”
王妃说着将手伸入喷水池中,大概是为了装饰吧,水池底下沉着几块漂亮的石头。王妃拿起一块石头,向稍远处的树枝扔了过去。
“所以不想被人打扰。”
枝叶茂密的树丛中发出了一声惨叫,接着是大声的响动。好像是什么人差点掉下来又慌忙抓住树枝稳住身体的尖锐声音。
“——你还养着那种东西吗?”
王妃的语气中有些吃惊。
这凄惨的丑态让莱蒂齐亚非常为难的抱住了头。
“……真是的。太年轻了,总之那种年轻人。是有的吧?满脑子都想着跟别人竞争立功的那种家伙。他就是这种典型。他觉得干掉你就能提升评价吧。”
王妃不解的歪了歪头。
“刚刚的是在抢功劳吗?不是你的指示?”
男人露出了非常受伤的表情。
“真是过分啊……拜托你好好看看。我的话会让更厉害的人来做的。”
“那倒是。”
这个时候,建筑物中一个女官偶然探出了头。
姑且不论站在喷水池旁的王妃,她刚好跟停在栏杆上猫一样的男人对视了。
一瞬间女官茫然的呆立在原地,接着就发出了刺耳的惨叫声。
“有,有人吗!有刺客!!”
“哎呀……再见啦。”
男人站了起来,在栏杆上跑了起来。
接着他像怪鸟一样跳到了数米远的旁边的屋角上。消失在建筑物的另一边。
王妃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栏杆的宽度只有二十厘米。而且上面有装饰,不是平的。他居然能在这种稍微踩偏一点就会掉下去的地方跑起来跳跃。
那是不逊于猫的平衡感和让人惊异的弹跳力。
“……真是漂亮的动作。”
王妃轻声感叹道。
有着人类外形的生物居然能这么漂亮的操纵身体,这让甚至让王妃觉得有些感动。从他平时慵懒的举动实在难以想象。
王妃明白他并不是故意的。那个男人和自己一样。身心都能根据所在的场合进行调整。
“王妃殿下!您没事吧!”
“贼人在何处!?”
近卫兵脸色大变的赶了过来,但是王妃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不要吵闹。他是我认识的人。”
这不是谎言。
不管是杀了几个人的凶恶犯人,还是想要自己命的刺客,都是认识的人。
狮子之厅的舞会开始了。
国王和王妃跳过舞之后,提前选定的人开始跳舞。特别是身份高贵的宾客——桑塞贝利亚的国王夫妻,潘达斯的王弟殿下,朗塔纳的大公夫妻等除此以外还有几组人来到中间,展现着他们轻快的舞步。
其中也有迪雷顿、拉蒙纳骑士团长,还有独立骑兵队长。
但是,王妃华丽的变身似乎给了他们极大的影响。正因为他们知道平时的王妃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冲击更大。
他们勉强按照规定的样式跳着舞,单是不踩到女士们的脚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音乐还在继续。接下来谁都可以自由地到中间来跳舞。庄严的大厅也突然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跳完之后,他们取了饮料退到大厅的角落,纳西亚斯一直歪着头。
“总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总觉得被骗了似的。那真的是现实中存在的人吗?”
巴鲁也一脸认真的说道。
“那个人……如果能做到这种事情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做!?”
他非常生气。
看着这些男人们,罗莎曼德和拉蒂娜有些为难的苦笑了一下。
“所以我说了你们肯定不会忘记了吧。”
“今天她特别的美丽……太出色了。单是想想就忍不住叹气。”
“是啊。明明已经预料到了,还是吃了一惊。真的好像做梦一样。”
“嗯,是啊。这真是保养眼睛啊。而且她说的话也是。”
“简直就是杰作。这样的话,谁都不能说她不适合做王妃了。”
另一组男女在稍远的地方拿起饮料,说着同样的话。
“哎呀,真是服了。完全被骗了。”
伊文的语气非常吃惊。
他穿着和平时一样的黑色服装,但今天的服装布料和剪裁都非常高级。这是王宫中的裁缝精心缝制的。
虽然伊文无论如何都不想打扮成贵族,但是国王却拜托他这个时候要给他点面子,所以这是双方的妥协点。
“我本来以为陛下就够能装傻的了,没想到王妃殿下要比他厉害得多。”
“很漂亮吧?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实在是不敢相信,还掐了自己一下。后来我问了她们,原来罗莎曼德大人和拉蒂娜大人也做了同样的事。”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差点就想掐自己的脸了。”
夏米昂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她也很美。今天的礼服是很有光泽的绿色绸缎缝上了红色绢布做成的小花。高高盘起的头发也充满光泽,插着红色的发饰。跟一身黑衣的伊文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两人闲谈了一会。两个人都熟悉剑术,在环境严苛的地方生活过,特别是对马匹有着无法斩断的缘分,所以自然而然的很聊得来。
这个时候,夏米昂的语气稍微变了变说道。
“前几天,我见到威罗比卿的儿子了。”
“嗯?”
“是个很出色的人。虽然只说了几句话,但是他是个很有男性气概,让人发自内心尊敬的人。”
黑衣山贼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不是挺好的嘛。中奖了。”
“不过,那个人已经心有所属了,我被拒绝了。”
伊文瞪大了眼睛。
夏米昂抬头直直地望着伊文的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詹姆士-威罗比的眼睛虽然也是蓝色的,但是不像这个人这样闪闪发光。
那是在灿烂阳光照射下大海的颜色。
伊文被夏米昂盯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苦笑了一下。
“这可真是灾难。那就要去找更好的男人了。”
他的语气似乎是在开玩笑。但是夏米昂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去陛下那边看看。”
伊文笑着说完便离开了。夏米昂甚至来不及挽留他。就在她犹豫是不是要追过去的时候,不断有人来邀请夏米昂一同跳舞。男人们是不会放过这种年轻美貌的名门伯爵千金的。
另一方面,一个女人缠住了耸着肩离开的伊文。她从伊文背后轻轻接近,用力缠住伊文的脖子。差点把伊文推到。
“凡妮!不要开玩笑了!”
会做这种事情的只有罗姆的头目。
伊文头也没回的说道,一种妖艳的香水味直冲伊文的鼻孔。
“这个招呼打得真是过分呀。凡妮是谁。刚刚那个女孩?”
听到这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伊文吃惊的回过头。
看到这张出乎意料的脸,伊文更吃惊了。
“安吉丽卡!?”
“是啊。好久不见了。有七年了吧?”
这是位二十七八岁的美貌女性。面色红润,皮肤身材都很紧致。厚重的黑发高高盘起,黑色的眼睛中闪耀着南国热情的气息。这双眼睛恶作剧般的笑着。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以前的男人。”
“啊……!你过来一下!”
伊文慌忙抓住安吉丽卡的手腕,将她拉到阴暗处。
“干什么。你现在想要重修旧好吗?真不凑巧。我现在可是贞淑的人妻。你不是有刚刚那个可爱的女孩子了吗?而且你居然能骗到那么高雅的女孩。”
“住嘴。你知道自己的立场吗?要是被发现的话,会被处以绞刑的。”
“你说什么呢。你不也是一样吗?之前不是一起在特雷尼亚湾胡闹吗?”
“谁和你一起呀!我只不过是帮忙的,并没有被警方认定,所以没关系的。”
“哦?所以你就上这里来勾引那个女孩子?”
“别胡说了。那是德拉将军的独生女。”
“诶诶!?”
她似乎还是知道这位威名响彻中央全土的英雄的。她瞪大了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那确实不是随便玩玩的对象。要是被发现的话,脑袋肯定会搬家的。还是说,你打算入赘到将军家?”
“谁呀!!喂,安吉,你差不多……”
“有什么不好的。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原来的女海盗安吉丽卡,你听了不要吃惊,现在是海运国家基尔坦萨斯的总督夫人了。”
伊文顿时哑口无言。
他死死的盯着对方微笑的脸似乎想盯出一个洞来,过了良久伊文才说道。
“…………骗人的吧?”
“虽然真的像是骗人的。不过,说是总督,也不过是岛上的代表而已。所以我是拿着正式的邀请函来的。多亏了这样,你看这个憋屈的打扮。没有比这样更难走路的了。”
她用力踢了踢长裙的下摆。接着露出一个刻意的苦笑。
“——真是的啊。那些官员们如果听到了肯定都会昏过去吧。自己东奔西走拼命想抓住的海盗,居然作为国王大人的宾客被邀请至此。我们从前可是袭击了不少德尔菲尼亚的商船,现在居然是宾客了。真是可笑呀。”
“那,难道说总督是……”
“是啊。你也知道的那个卡洛斯。这个也很好笑。明明不是这种人,还拼命装出总督的样子。”
安吉丽卡觉得很好笑的笑着,然后向伊文投去了恶作剧般的视线。
“他看到你的话一定会非常高兴,肯定会狠狠打你一拳的。——要不要见见他?”
面对这出乎预料的发展伊文惊呆了,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他知道基尔坦萨斯在今后的局面中将会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他也知道,自己的童年玩伴拼命想要说服对方费尽心神,而交涉却进行得异常艰难。
伊文啪的拍了拍脸颊,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好呀。我很想见见他。”
同时,渥尔-格瑞克正在和桑塞贝利亚的奥特斯交谈。在有限的宾客中只有奥特斯是《国王》。为了表示敬意,所以会有个人的谈话时间。
两个人来到露台上聊天。
大厅中能看到他们二人的背影。但是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因为只能勉强看到他们的身影,不过大家都明白这个时候不能打扰他们。
为了保险起见,道尔顿站在大厅一侧,阻止想要接近他们的人。
桑塞贝利亚是个年轻的国家。豪族之间也经常发生冲突。因此,人们的性格也很野蛮,实在说不上是成熟老练。
渥尔也听说了这些,不过桑塞贝利亚的年轻国王说话的语气沉稳得让人吃惊。举止也很高雅,给人一种品行端正的感觉。
“刚刚真是难得的养眼啊。不愧是中央著名的战斗女神。陛下真是有不错的宝物。”
“不,你这么说我也不好意思了。听到刚刚的宣言您应该也明白了吧……她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喜欢才呆在我的身边。她是我国唯一,不在国王支配下的人。”
奥特斯歪着头微笑着。
“您的意思是她不是属于陛下您的?”
“那是当然了。”
渥尔用力肯定道。如果想将她当成从属物的话——单是这么想想就觉得非常可怕。
桑塞贝利亚的年轻国王高兴的笑了起来。
“没想到中央最强大的国王也有不能随心所欲之事。跟我刚好相反。陛下您说自己只是无法拥有妻子。相反,我所拥有的只有妻子一个人了。”
“这是比什么都重要的财产呀。刚刚我也看到了,是位非常美丽温柔的人。”
“谢谢。实际上,我想把这份财产暂时交由陛下保管。”
“为什么这么说?”
两个人都是黑发黑眼,但是给人的印象却很不相同。
渥尔-格瑞克正如国家的纹章一样,现在是中央的狮子。与他相对,奥特斯则像是毛发柔顺的骏马。
“妻子从未出过国。但是我却必须回国,所以希望您能允许妻子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参观一下城市,可以吗?”
渥尔瞪大了眼睛。
奥特斯的意思很明显。
他想将妻子作为人质献给渥尔。
这样的话,就相当于给了德尔菲尼亚忠诚的证明。
但是,他的这个请求非常唐突。毕竟德尔菲尼亚既没说过要成为桑塞贝利亚的同伴,也没说过要保护他。这一步跑得太快了。
“这件事,您的妻子也同意吗?”
“我想一会跟她说的。正如我所说,她是我唯一的财产了。”
从他平淡的语气中,能感觉到一种深深的信赖,他相信自己的妻子会听从自己的吩咐,愿意成为人质。
奥特斯端正的脸笔直的望着渥尔。
“陛下您也是突然即位的。这应该是伴随着不少的艰辛苦涩,我多少也明白一些。同时,成为国王之后,便会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会有很多很难完成的事情。我国还很年轻。正因为年轻,所以他的潜力也是未知的。有着大国所没有的可能性。所以,为此我必须打好根基。我也有理想。我国也很有实力。也有优秀的臣下。但是……”
奥特斯微微笑着一针见血的说道。
“东边的风有些碍事……”
渥尔差点就笑了出来。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想来,他毕竟也是让自己的亲生哥哥退位成为国王的男人。不能通过外表来判断。
“为了种植农作物必须辛勤耕地。为了建造房屋必须打好地基。不过,吹往我国的风,会让这些工作都成为徒劳。这实在是让人为难。”
“不过,奥特斯王。就算处理掉这股东风,也许会吹来更强大的风呢?”
渥尔故意提醒他,你有没有考虑过也许德尔菲尼亚会成为新的威胁,但是奥特斯却丝毫没有胆怯。
不只如此,他有些吃惊,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
“现在正在被冰冷的大风所苦,还有余力去担心明年不知道会不会到来的暴风雨吗?”
渥尔高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说得很对。好吧。如果你的妻子想在寇拉尔市内参观的话,我会很高兴为她做向导的。对了,十天就够了吧?”
奥特斯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十天,吗?”
“不够吗?虽然寇拉尔是很大的城市,但是四处参观游山玩水也花不了太久的时间。多亏了这次典礼,城里也很热闹,还能欣赏歌剧什么的,不过十天也足够了吧。但是,你的妻子一个人可能也会寂寞吧。机会难得,你也一起陪她怎么样?晚十天左右回国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非常认真的这样说道,奥特斯直直的望着他,轻声笑了起来。
“我的部下——道尔顿是我最为信赖的一名家臣,他说您是软硬不吃很难对付的老狐狸。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
“这真是让我感到意外。我本以为自己还是有着不错的评价呢。”
奥特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渥尔想起王妃说过的话,一个人觉得很有趣的笑着,接着他突然问道。
“桑塞贝利亚应该是与死之海相邻的,那片海能捕鱼吗?”
奥特斯微微歪了歪头。
“我所居住的约克离海很远,所以不太清楚,不过我听说那片海对于当地居民来说是片丰饶的海洋。一整年都有丰富的鱼类,海浪也很平稳。”
“哦?那么就可以自由自在的航海了?比如说,能乘船前往北方普罗提亚或者斯克尼亚的陆地吗?”
奥特斯摇了摇头。
“到了远洋的话,那片海立刻会性情大变。无数大小岛屿交织在一起,气候多变,洋流复杂得可怕。渔民们绝对不会到远洋去。也许死之海的名字就是由此得来的。”
但是,对方却能航海来到这边。
伊文的父亲就过来了。而且还不是组成了大船团队。根据吉尔所说,那只不过是有着船帆和船桨的小船。
国王结束了跟奥特斯的谈话,回到大厅中,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到底是船的性能有很大的差别,还是说对方的航海技术特别优秀呢——
国王也询问了斯克尼亚的公爵是怎么来的,对方回答是从拉格朗沿河来到海边,然后乘船南下的。
当问到西边不是也有海吗,对方则回答说那边是蛮族支配的被抛弃的土地,谁都不会去。
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情。如果将自己国家的地理情况一点不留全说出来的话,是没办法当外交官的。
不过,国王记忆中伊文的父亲和波索夫公爵给人的印象也非常不同。
从人种上来看,公爵跟中央的人基本上没什么区别,但是格奥尔格伯父看起来就有蛮族的感觉。
就在国王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笑着应对宾客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跟另一群意外的人在说话。
曾经的海盗卡洛斯,现在基尔坦萨斯的总督,数年之后再次看到可恶情敌的脸,当时就惊呆了。
卡洛斯是三十多岁强壮的男性,声音特别的大。他差点扯着自己铜锣一般的嗓子叫出来,但是想到自己身处的地方,慌忙克制住了。
“我可终于找到你了!这次可不会让你跑掉了!一会要好好说个清楚。”
伊文无声的笑了笑。
“你也真是烦呀。还怎么说啊?现在安吉丽卡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吧。”
“这是另一码事!我不揍你一顿我就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为什么我一定要被你揍呀?如果说那个时候安吉丽卡是你的妻子,我明知道这件事还跟她睡了的话,那你揍我一顿,我也毫无怨言。可是是她先邀请我的呀,而且我也不知道当时你在跟她交往。最后看你脸色大变冲着我喊个不停,我不得不从岛上离开了,这是给我找了多大的麻烦呀。”
“啰嗦!如果现在是在船上的话,我马上就把你赶到甲板上!把你砍的鲜血淋漓折成三段挂在船帆上!”
“等一等,卡洛斯。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要做什么?”
安吉丽卡吃惊的插嘴说道。
“这是我以前的男人。你是我现在的男人。这样很明显就是你赢了呀。”
“你让开!而且为什么这个家伙现在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难道说你……还在跟他私通吗!?”
“太愚蠢了。刚刚才刚看到他的,哪有时间私通?”
“不,不知道!毕竟你在这种事情上动作很快……”
“所以你也一下子就上钩了。”
伊文忍住苦笑,邀请二人来到露台上。虽然他们已经尽量压低声音说话了,但是在寇拉尔城的大厅里吵起来实在是很过分。
“先不说过去的事情了,聊聊现在的事情吧。你的势力范围不是在赖特岛附近吗,居然成了基尔坦萨斯的总督,真是让人吃惊,基尔坦萨斯打算和德尔菲尼亚联手吗?”
伊文这样问道,卡洛斯似乎很看不起伊文一般冷哼了一声。
“你脑袋里长蛆了吗?我们之前可是悬赏通缉犯。而且,虽然现在就算暴露了估计对方也不想抓我了,但是我也不打算跟德尔菲尼亚联手。”
“那为什么要接受邀请来这里?”
于是,海盗卡洛斯露出了无所畏惧的笑容。
“喂,伊文。我是在船上长大的。是属于大海的人。这里就在大海眼皮子底下。随时都可以逃跑。而且,我想看看这场愚蠢的闹剧。你要是混不下去了也来岛上吧。这里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平安无事。中央早晚会发生充满火药味的事情。”
虽然刚刚那些砍人吊人的话非常可怕,但他不是认真的。
那只不过是再会后的寒暄而已。
“别说傻话了,今天只不过是采取了折衷的策略。”
伊文瞪大了眼睛表示吃惊,卡洛斯苦笑着摇了摇头。
“陆地上那些家伙都太胡来了。坦加也好,帕莱斯德也好,当然也包括这个德尔菲尼亚在内,明明互相都寻找机会想要吞下对方,但是在表面上却表现出关系很好的样子。真是装模做样。太高雅了让人反胃。”
“你为什么知道他们不打算好好相处?”
卡洛斯嘴角歪了歪似乎想要笑出来,但是他的声音却低沉的可怕,他低声说道。
“三个国家都联系我了。希望我一定要帮忙。大华三国为什么要对我们这种海盗这么客气?因为他们想要中央的制海权。这是为什么?肯定是为了打仗呀!”
“嗯。确实有火药味。”
伊文丝毫没有表现出内心的动摇,他这样回答道。
基尔坦萨斯的总督沉思着抱起胳膊。
“其中特别是帕莱斯德和德尔菲尼亚一直纠缠不休。帕莱斯德跟潘达斯是一伙。而潘达斯是我们的大客户。如果无论如何都要跟一方联手的话,本来想跟帕拉斯德联手的。但是帕莱斯德去年却惨败给德尔菲尼亚了。所以,我就想见见那个德尔菲尼亚的国王大人……结果,应该说是散漫,还是该说没有霸气呢,那个样子居然能打赢奥隆。”
“我倒是不讨厌他。是个好男人。”
安吉丽卡开心的说道,卡洛斯突然就不高兴了。
“你喜欢那种软趴趴的男人吗?”
“就算我说他是好男人,你也不用嫉妒呀。因为我觉得你是最好的了。你是知道的吧?”
“嗯……这个,你知道。”
看起来这位总督拿他的妻子很是没办法。
他很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妻子被其他男人吸引。他有些不满地继续说道。
“不过呀,人们都说他是中央的狮子什么的,我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大丈夫呢——唉,结果就只是个头大而已,实际上却是个蠢货……”
“——可以打扰一下吗?”
就在他骂得起劲的时候,那个蠢货突然出现。卡洛斯和安吉丽卡都露出仿佛吞了铅球一般的表情。
国王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在场的伊文,微微笑了笑。
“在这里玩得还开心吗?”
“真……是不好意思。刚刚我还跟妻子说,真是盛大的宴会……”
卡洛斯一动不动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就好。我希望今后也能和总督保持亲密的联系。如果您能再考虑一下和我国结成同盟的事情就好了……”
“不,陛下。”
虽然卡洛斯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挺直了身体说道。
“这一点您还是饶了我吧。我们是在海上生活的人。不习惯陆地上的风。船员有着船员的规则。我们只是遵守这个规则而已。”
伊文突然笑了起来。
“你这语气真是老实可爱呀。总督。”
卡洛斯脸色铁青,慌忙说道。
“笨蛋,闭嘴!非常抱歉,这个男人是我以前的朋友……”
国王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同自己的童年玩伴说道。
“你认识总督的话,早点告诉我就好了,为什么一直不说?”
伊文低声笑了起来。
“我没法说呀。我也不知道他就是基尔坦萨斯的总督阁下。我认识的是海盗卡洛斯。我们一起联手偷袭过德尔菲尼亚的商船。现在应该也有很多官员,听到他的名字立刻脸色大变吧。谁会想到他居然成了总督?”
“你还当过海盗吗?”
国王非常吃惊,卡洛斯已经是怒发冲冠的状态了,安吉丽卡则脸色铁青紧紧抓着丈夫的肩膀。
“以前是海盗,现在是山贼,你还真是没节操呀。”
“只是一段时间而已。就类似于受了人家照顾的报答。别说这个了,你要是不说些什么的话,总督阁下就要逃走了。”
“哦,那可不行。”
国王很认真的转向总督,轻轻低下了头。
“您照顾了我的朋友,真是非常感激。”
卡洛斯瞪大了眼睛,不停来回看着国王和伊文,最后终于说道。
“……朋,友?”
国王吃惊的回头望着伊文。
“你没说吗?”
“我还没时间说。”
他们本来以为伊文肯定是偷偷潜入这里的,结果听说他现在居然是国王身边的独立骑兵队长,安吉丽卡顿时面无血色。卡洛斯一边护住妻子,一边像被逼入绝境的猛兽一般沉吟道。
“……你这混蛋,居然骗我们!”
“不要误会呀。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你一个人就在那里说个不停。不用担心,你和安吉丽卡肯定能回到岛上的。”
“——你的保证能相信吗!”
“你不明白呀。如果你被处以绞刑的话,我也是绞刑啊。对吧,国王陛下?”
“嗯……如果要发挥平等精神的话,确实如此。”
“要判我死刑吗?”
在伊文蓝色眼睛的注视下,国王微微苦笑了一下。
这真是狡猾的说法。明明不要奖励,也不要官爵,却在这种时候要讲友情情义。
“哎呀,哎呀,真是为难。正如你所知,我是国王。虽然已经是过去犯下的罪行了,也不能不管不问,可也不能叛你死刑。也不能以同样的理由逮捕总督。所以总督大人,我们商量一下,这次就让过去的事情付之东流,互相握手言和,怎么样?”
卡洛斯依然一副警惕的态度。
“——你说的话我很感激,但是我袭击的船只超过二十艘。既然这个混蛋认识陛下,就算隐瞒也没用。现在海上的官员应该还没忘记我的长相。即使如此你还是要放过我吗?抓住海盗然后处以绞刑,这应该才是正义吧?”
面对这随时都可能采取自暴自弃行动的对象,国王沉稳的说道。
“总督大人。我即位已经五年了。这五年间我学会了很多东西。其中体会最深刻的便是,正义并不总是正确的。官员追捕海盗,是因为我下令让他们这么做,如果他们不服从我的命令,我也会为难。严格遵守规则的官员应该也不会放过过去的罪行,当然这么做是正确的。但是,有时也有比遵守法制更为重要的东西。我,不能失去这个男人。绝对不行。与其这么做,我会选择将海上的官员一个不剩全部换掉。——但是,如果他是那种会把国王当成后盾,认为自己不管做了什么坏事都会被原谅的话,我也不会觉得可惜。我会很高兴地判处他好几次死刑的……”
“我要揍你啦。我才不会做那么不要脸的事呢。”
国王被骂了之后笑着耸了耸肩。
“就是如此。我不想失去这位珍贵的朋友。也不想与基尔坦萨斯为敌。因此,对于过去的罪行我会假装不知道。仅此而已。很奇怪吗?”
国王非常认真的说道,卡洛斯也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不,那个,说什么奇怪,那个……”
“所以说,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伊文,你的职业经历没有其他的了吧?如果你说还进过盗贼集团的话,我可受不了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特雷尼亚的海贼和塔乌的山贼,不都是堂堂的盗贼吗?”
伊文有些无力的说道,而国王开心的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是啊。确实收过路费也算是抢劫啊?”
“笨蛋。不要说得这么大声。”
“对不起,对不起。那么总督大人,就拜托你了。宴会还会继续一段时间,请慢慢享受吧。”
说完这些国王便回到了大厅中。
神情非常悠然。仿佛真的只是跟客人说了几句话。大厅中还站着几个近卫兵,他似乎也没有要吩咐什么的样子。
卡洛斯嘟囔道。
“这……可不是什么软趴趴的人。”
“嗯。”
“那是滑瓢妖怪。”
“嗯。”
安吉丽卡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这次宴会也邀请了很多塔乌的人。
但是,他们本来就是山贼,在这种地方呆得很不舒服。
光亮的大桌子上摆着鲜花,乐师们演奏着高雅的音乐,身着华服的贵妇人们的笑声,在华丽的大厅中轻声回响着。
在这里就只能装乖了。
“真是吃也吃不香喝也喝不下。”
比思切斯深深叹了口气。
酒和料理都非常高级。根本无可挑剔。只不过,必须用感觉一碰就坏的华丽杯子来喝酒。喝完之后都是随从们来给他们重新倒上酒。
虽然也有跟随从说,能不能直接把酒瓶子拿来,但是却被对方委婉的拒绝了,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是偷懒疏忽工作的行为。
比思切斯本来想直接对瓶喝,结果却只能战战兢兢的举着优雅的喝酒,吉尔看到他的样子也苦笑了一下。
“唉,已经尽量做得不引人注目了。”
“可恶。果然这种地方还是跟我脾气不合……你倒是看起来无所谓?”
比思切斯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长年的友人,贝诺亚的头目低声笑着。
“倒不是无所谓。——从以前就一直这样了。”
不过,他悠然的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的样子,跟在塔乌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有一种率领别人立于人前的人所有的那种威严和风度。
“哦,那是那位女公爵大人吗?”
抬头望去,罗莎曼德笑着走了过来。
那是珀拉认定的,跟歌姬莎莉同样美貌的女公爵。毕竟练习过武术的身体能够利落爽快的行动。塔乌的自由民们都看着她看入迷了。
罗莎曼德冲他们轻轻低头打了招呼,跟吉尔说道。
“好久不见了。”
“我才是,恭喜结婚。”
在例行的寒暄之后,罗莎曼德微笑着转向吉尔。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比思切斯差点把嘴里的酒都喷出来,但罗莎曼德却很认真。
“我听说独骑长陪您练习过跳舞了……我刚刚也看到独骑长跳舞的水平了,可我还没看到你的水平如何。”
“不过是乡下人的水平啊。并不是那种能和你跳舞的……”
吉尔想要委婉的拒绝,但是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的同伴们却不会放过这么有意思的机会。
他们一起饶有兴趣的怂恿道。
“喂喂,你居然要拒绝女士的邀请……”
“这可不行。”
“一定要表现一下。”
团结一致是塔乌的信条。少数服从多数也是如此。就算是大头目,抵抗也没有任何用处。
当然,他们本来是想要笑话一下吉尔不会跳舞的丑态的。
但是,吉尔轻轻耸了耸肩,牵起罗莎曼德的手,只不过他跳舞的姿态实在是非常技艺精湛。吉尔轻松地踩着漂亮的舞步,身姿轻巧,没有一丝的犹豫,甚至有些优雅。
贵妇人们都瞪大了眼睛。
“喂……你看,跟罗莎曼德大人跳舞的那个人,那是谁啊?”
“那个人,真是出色啊。但是好像谁都不认识他。”
“啊……”
“等会让他们介绍一下吧。”
山贼同伴们震惊的望着两个人,曲子结束之后,罗莎曼德邀请男人去了露台。
她的意思是有些话想两个人单独说。
“哎呀,这。要是萨沃亚公看到的话,可能会不太好吧。”
“而且对方这么有男人气概,对吧。”
女士们优雅的呵呵笑了起来。
当然他们是开玩笑的,但是这种玩笑自由民的男士们还不能理解。他们忧心忡忡的望着站在露台上的两个人。
来到说话别人听不到的地方之后,罗莎曼德再次夸奖吉尔道。
“真是漂亮。你的舞步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是短时间内学的。刚刚我还差点被萨沃亚公踩到脚呢,跟你一起我终于能安心跳舞了。”
吉尔也笑了。
“在亲眼看过那位王妃殿下之后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能被你夸奖我觉得很荣幸。”
“我还有一个请求……”
罗莎曼德转到大厅中人看不到的角度,从胸前小心的拿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枚古旧的戒指。但是,却华丽得可怕。
金色的台座上镶嵌着漂亮的红宝石。
“你能接受这个吗?”
吉尔面无表情的望着这枚戒指。
“你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给山贼?”
“这是你跟我跳舞的纪念。”
“不过也太昂贵了吧。这可是足以成为王族赎金的东西。——我不能收。”
罗莎曼德紧紧握住戒指。
“你只要收下就可以了。那之后你把它交给什么人,还是丢掉,都没关系,你可以随意处置。”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是的。这是埃莉诺姑妈的遗物。——这是乔尔丹最喜欢的东西,所以她说要把这个交给乔尔丹,然后就去世了。”
罗莎曼德表情僵硬地说完,吉尔吃惊地回答道。
“我已经说过你认错人了吧?”
“我知道。陛下也清楚地说是认错人了。可是,只有这个戒指,我想要好好处理。我也成为了别人的妻子,成为了母亲。将来将爵位让给外甥的话,就不能随意处置贝尔敏斯塔家的财产了,就连一枚戒指也不行。所以我想趁现在完成我的义务。”
“所以就要给我吗?别说胡话了。你这么做的话,你的姑妈会怎么想?”
罗莎曼德的脸上浮现出半哭半笑的表情。
“姑妈……一定会高兴的。”
吉尔沉默了。他露出有些问难的表情。
“只要你收下这枚戒指,我就不会再因为这个事打扰你了。伯利西亚的事情……我也打算交给陛下处置。——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无论如何都请你收下。”
贝诺亚的头目放弃一般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如果这样你就满意的话,那我就收下了。”
小小的宝物从女公爵的手中交到了山贼的手上。
罗莎曼德仿佛终于卸下了肩上的担子一般,安心的叹了口气,同时露出了一个有些寂寞的笑容。
“教我跳舞的人是早已去世的表兄戈弗雷。他很擅长跳舞,他说他的哥哥乔尔丹跳得更好。武术方面也非常优秀。戈弗雷总是站在失踪的兄长那边。”
说到这里,罗莎曼德停了一下,直直的望着吉尔。
“你其实,并没有练习过跳舞。这一点我知道。希望你也不要跟独骑长说。”
长满胡子的嘴角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原来如此。你是在试探我跳得怎么样吗?——这是你想到的吗?”
罗莎曼德老实地摇了摇头。
“是陛下的建议。他说,如果我在塔乌众人面前提出的话,你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吉尔无奈的耸了耸肩。那个国王大人在这种地方实在是不能小看。
“不过,他也说,只是确认一下而已,不能询问你的出身。”
“……然后?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
罗莎曼德表情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老实说,我现在还不太明白。我是无法抛弃贝尔敏斯塔家的。连想都不敢想。可是,陛下说,你有你自己的理由,不能将我的感情强加于你身上,这反而会给你添麻烦。”
让他回到家中,继承广阔的领地,怎么会是添麻烦呢,这一点罗莎曼德实在是很难相信,但是吉尔却开心的高声笑了起来。
“唉,这种地方陛下是正确的。对于你来说保护公爵家便是一切。我跟你一样,我也有必须要保护的东西,也有绝对不能让步的东西。”
“塔乌,现在是你的领地吗?”
“还算不上这种说法。那片土地,在那里的生活,一起做山贼的同伴们都是我的财产——不,应该是我的一部分。就算想分开也分不开了。”
虽然他的说法有些为难,但是他望向罗莎曼德的眼神却很温柔。
罗莎曼德也微笑着将手腕环住男人的脖子,将嘴唇贴在男人满是胡子的脸颊上。
“我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可这是给表兄的吻。原谅我吧。”
说完这句话,罗莎曼德微微屈膝行礼之后,转过身离开。头都没有回。
呆在露台上的贝诺亚的头目轻声笑了笑,转动着手中的宝物。
那是鲜明的红色。像血一样,也仿佛将火焰关在其中一样。是生命的颜色。
在光亮下,宝石的光辉会更加耀眼。
就在吉尔一直望着戒指的时候,一个声音轻声说道。
“……你在做什么呢?”
是凡妮莎的女儿艾比。
她也将头发盘起身着盛装。那是蓝色底色有着粉色小花的长裙。非常可爱。
“哈哈,真适合你。”
“是吗?不奇怪吗?我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很难活动。感觉头发也是,就像头皮被紧紧抓住了一样。”
虽然她在抱怨,但是看起来身着美丽的衣服,被人夸奖,她都不觉得讨厌。脸颊染上了兴奋的红色。
看到吉尔手中的东西之后,她瞪圆了蓝色的眼睛。
“那个东西怎么了?”
“这个吗?这是刚刚得到的纪念。”
“那个女公爵给的吗?”
艾比瞪大了眼睛,望着吉尔手中的戒指。
“我还以为,贵族看起来很华丽其实都可小气了,那么简单就给你了?”
听了这非常直率的意见,吉尔苦笑了一下。
“似乎是有复杂缘由的东西,我其实也不太想要。”
“哦……不过,好厉害呀。”
艾比眼睛闪闪发光的望着红色的宝石。
虽然他们收取过路费的时候也曾收到过这种贵重品,但是那只不过《工钱》。会估价看看到底值多少钱,却不会像现在这样单纯欣赏《美丽的东西》一样看着。
而这枚戒指毫无疑问,比至今为止看到过的宝石都要更大更美,艾比有些着迷的说道。
“真好看……!”
“你想要吗?”
听到吉尔的话艾比瞪大了眼睛。
她慌忙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没这个意思……”
“没关系的。你想要的话就给你。”
“诶……可是……”
“我拿着也没什么用。”
说完吉尔将戒指放到艾比手上,但是自由民的女儿看起来却不太高兴。
不只如此,她的表情僵硬得有些严峻,她望着手掌上的戒指说道。
“……为什么要给我?”
“那是因为,与其扔掉,戴在别人身上,戒指自己也会觉得更高兴吧?”
艾比没有回答。她沉默了。
“不用介意。我本来也是白拿的。”
罗姆的姑娘猛地抬起头瞪着吉尔。
猛地将戒指递了出去。
“我不要。”
“为什么?不喜欢吗?”
艾比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可怕。
“你完全不明白。总是把我当成孩子来对待,就算我说喜欢你,你也一点都不当真。可是……如果你不想娶我做妻子的话,就不用给我这种东西!给别的女人好了!”
艾比把戒指扔了出去想要转身跑掉,吉尔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艾比。如果我娶你做妻子就可以了吗?这样的话,我就娶你。”
艾比的脸已经全红了。因为太过生气,甚至流出了眼泪。
“吉尔!!你的玩笑开得太过分了……!!”
“我没在开玩笑。如你所见,我是比你年长很多的中年男性,如果你觉得没关系的话,你愿意嫁给我吗?”
艾比忘记了生气,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眼角流出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但是艾比似乎完全没注意到。
她死死的盯着男人的脸,似乎想盯出一个洞来。
“……嫁给……你……”
“不愿意吗?”
“……不愿意是……可是……”
“送上门的老婆也行做什么都可以,这可是你说的。我都记得呢。”
“那……那确实是我说的……可是!”
吉尔抓着艾比的手腕,望着对方的脸,再次说道。
“不愿意吗?”
艾比茫然的望着一脸认真的男人。
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来。她非常的狼狈和困惑。不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是该笑,还是该生气,应该高兴,还是跟他闹别扭,艾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精疲力尽的坐在了地上。
“稍微……等一下……这算……什么呀。我,我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艾比的声音像是哭出来了。
吉尔捡起掉在地上的戒指,坐在艾比身边。
“我向你求婚,结果你却觉得我在开玩笑,我还真是没面子呀。”
“可是……我、我觉得你对我完全没有感觉呀!”
“那是因为,你蹒跚学步,甚至还在你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就算我跟你说让你嫁给我,你也不会乖乖同意吧。而且我也有些年纪了。更重要的是,我如果跟凡妮那个家伙说,要她把你交给我,她肯定会把我杀了。她自己明明也是送上门的老婆,但在这种地方完全不肯通融一下。而且要是她太过生气不知道做出些什么。毕竟是那个家伙,有可能带领同伴冲到贝诺亚来。如果因为这个原因,罗姆和贝诺亚之间开战的话,我也没脸见村里的那些家伙了。”
吉尔似乎有些开玩笑一般地说着,艾比一边哭一边狠狠地瞪着他。
“……你果然是开玩笑的吧?”
“我是认真的。”
“骗人!总、总是拿人耍着玩……”
“喂,艾比。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愿意嫁给我吗?”
“笨蛋!!”
塔乌的男人们呆呆的望着露台上的两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雪拉从刚刚开始就非常为难。
对于独身的男人来说,舞会是物色美貌姑娘的绝好机会。也就是说,雪拉周围就聚满了邀约。
雪拉身穿数层淡紫色薄纱重叠缝制成的衣服。跟前几天王妃的服装很像。只不过,胸口不可能开那么大,领子很高,袖子也很长。上半身有着紧密的银线刺绣,胸部为了看起来鼓一些则塞了东西。
高高盘起的银发上插着金制发簪。
那是很久之前,那个男人班特亚送给他的。
关于这个雪拉总是觉得很不舒服,实际上,雪拉一直到最后一刻都在顽强地抵抗着。
一直没有丢掉这个发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放松警惕,绝对不是为了插在头发上。
但是王妃却说。
“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普通的发簪。谁也不会认为这是你屈辱的纪念品。合适你呢,那天带上就好了。”
事已至此,与其说是想戴上这个发簪试试看,倒不如说是蕴含着一丝报复的意味。
雪拉其实还想索性给自己化个很丑的妆,但是也不能直接把整张脸都涂上腮红。
结果,男人们的视线最后都聚集到了雪拉身上。
他并不是单纯的美丽,那像盛开的紫色百合一般的身影中似乎还蕴含着别的什么东西。应该说是不会自然产生的,也许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出现的,奇妙得有些危险的感觉。
虽然举止非常文雅,但是却给人一种紧张的氛围。看起来妩媚温柔,但实际上却隐含着一股严苛的感觉。就像月光一样。
那并非女人,也不能说是男人的身体所产生的绝妙的紧张感,旁观者是看不明白的。他们只把他当成了拥有神秘不可思议魅力的女孩,像想要吸食蜂蜜的蜜蜂一样聚了过来。
每个人对自己的相貌和家世都很有自信吧,年轻的贵族们接连说道。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你是哪家的小姐?”
“下一首曲子,请你一定和我跳支舞。”
绅士们微笑着提出邀约。
雪拉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回答道。
“我是斯克尼亚的法罗德伯爵的远亲。我叫雪拉-法罗德。非常抱歉,我已经有婚约了,不能同意您的邀约。”
事已至此雪拉已经自暴自弃了。就算赌上行者的本领和面子,也要完美的演下去。
但是这些男人——虽然自己也属于男人,明明已经被如此郑重的拒绝了,仍然不肯乖乖放弃。
“哦,斯克尼亚的。那种北国居然开着这么漂亮的花,我真是愚蠢无知居然都不知道。”
“这位不懂风趣的未婚夫到底是谁?连一起跳一支舞都不允许,真是不像话。”
“是啊。我要赌上跟你跳舞的权力,跟那位未婚夫决斗。”
虽然雪拉脸上还在笑着,但是内心却有些烦躁。对于这件事,他自己也有些吃惊。
自己是被当成女孩养大的。他经过了训练,能够自由自在地利用男人好色的眼神,充满好意的态度,以及想要接近自己的心情。
可是,现在他却开始讨厌这么做了。
这不是属于自己的地方,他觉得自己不该站在这里。听说狗会越来越像主人,他也痛切的觉得自己受了王妃的影响。
而这位主人把自己扔到这种地方,连看也不来看一眼。
“未婚夫的名字是?”
每次被问到这个问题,雪拉都想回答《他叫莉》。但是他最后也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糊弄应对着。
烦人的男人缠上来说,不跟他跳一支舞他就不离开,雪拉心里想着到底该怎么办。
实在是不想跟他跳舞。虽然很可怜,但是就在雪拉想着让伊文什么的扮演自己的未婚夫的时候,他背后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请你们不要勉强邀请他。”
雪拉吓了一跳。明明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背后居然站了个人。
附近的女性们都瞪大了眼睛,脸颊绯红,陶醉着议论着。面对这不祥的预感,雪拉变得全身僵硬,那个声音再次说道。
“我叫埃尔玛-格尔森。我是跟他有婚约的人,你是?”
纠缠不清的男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他惊慌失措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垂头丧气的退下了。
其他的求爱者们也是一样。四散离开。
雪拉一直看着他们离开一动不动。
接着他痛苦的叹了口气,不耐烦的说道。
“又是你?”
“不行吗?”
雪拉回过头,依然是那副艳丽的相貌。
他的打扮在贵族子弟中算是不俗的了,但只要不是过于自信或者愚蠢的话,一般人都不想跟这个男人竞争。
面对这前所未见俊男靓女的组合,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发出了感叹声。
事到如今,两个人都不能做出过分之举。
雪拉脸上虽然是微笑着,但是却很尖锐的质问道。
“你这个头衔,还在用吗?”
“因为你还没说出去呀。为什么没说?”
“因为那个人说,这种事情每件都要报告太麻烦了。”
于是,班特亚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也没说。
雪拉好奇的皱起眉头。
这个男人总是只说最少限度的话,会这样犹豫实在是少见。
就在雪拉等待他说话的时候,男人有些不太情愿的说道。
“你的主人在想什么?”
雪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用视线询问对方,但对方却错开了眼神。
“——我说的是莱蒂。”
雪拉的表情顿时僵硬了起来。他差点忘记了自己的角色,露出男人的样子。
他狠狠的说道。
“——他们俩个聊得很开心。”
班特亚脸上露出吃惊——和厌恶的神色。
“真是品味怪异得……可怕。”
“我也有同感。”
雪拉用力肯定道。
另一方面,对于自己心情的变化雪拉还觉得有些疑惑。
去年,在城里遇到的时候,自己也只能勉强压抑住想要进攻的冲动。但是现在却能这样冷静的谈话。
当然,状况也是不同的。这里是寇拉尔城的最深处,在立场上雪拉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如果现在大声叫喊的话,近卫兵会立刻冲过来。
不过,雪拉完全不打算这么做。
他没想过用这种方式决出胜负。
“你为什么潜进来?”
男人本来想要回答,却闭上了嘴。因为他看到对面王妃走了过来。
就在刚刚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叹息的美女相貌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她穿着随从的衣服腰间插着剑,潇洒地走了过来。
“喂,黑发。有趣吗?”
因为王妃笑着搭话,班特亚的身体顿时僵硬了起来。露出一副难以形容的样子。
雪拉叹了口气。
看到可疑人物的话就应该叫卫兵队。这种理所应当的模式对于这个人完全不适应。大概是觉得不舒服吧,男人轻轻冲王妃低下了头,便离开了。
“啊啊,被他逃掉了。”
“难道不是你放他逃走的吗?”
虽然雪拉提醒了王妃,但是王妃完全不在意。
她非常佩服的望着男人的背影,然后看了看打扮娇艳的雪拉,微微笑了起来。
“他跟你站在一起,就像是两个漂亮的人偶一样。——很不错。不管怎么看都是极品美人。”
“莉。差不多饶了我吧。刚刚我就在拼命拒绝邀请我跳舞的人了!”
“活该。你也能理解我的心情了吧。——你跟那个黑发一起跳舞就好了。”
“……我生气了。”
雪拉确实有些生气。让对方接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就算是开玩笑也太过分了。
自己和那个男人,都是只要有一根针就能杀人的人。在跳舞的时候,对方能够很轻易的趁自己不备,攻击要害。
“他什么都不会做的。这么多人。而且如果你倒下的话,肯定是大骚动。而且——”
王妃稍微改变了一下语调问道。
“你看到奇怪的家伙了吗?”
“刚刚这里不就有一个古怪至极的人吗!”
“他就算了。不会在这种地方引发骚乱的。——那种可能会引发骚乱的人也混进来了。”
雪拉脑海中浮现出的,当然是那个有着猫一样眼睛的男人,但是王妃却摇了摇头。
“我刚刚遇到他了。然后被人打扰了。所以我就冲那个人扔了石头……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暗杀一族,跑得很快。”
“不要佩服这种古怪的事情。而且,那个——莱蒂齐亚的目标是你吧?”
“不,他说他只是来吃东西的。他应该是在什么地方大吃特吃呢吧。”
“…………”
虽然没办法说别人,但是现在雪拉的心情非常绝望。
这就仿佛将猛兽放入人群中一样。
可是王妃却抱着胳膊轻声笑着。
“不管是什么职业,真正有本事的人是可以相信的。莱蒂齐亚也好,那个黑发也好,不会对目标以外的人下手。——不过会把人当成工具来使用。”
“……这已经足够可怕了……”
“刚刚那个家伙,就算恭维也算不上真正有本事。他故意在莱蒂齐亚面前,想要干掉我。只不过,是为了抢功劳。我真想问问,他的脑袋真的没问题吗?”
“是啊。虽然并非出自本意。”
“不过,越是这种家伙自尊心越是强。而且非常扭曲。因为被我打了,所以为了泄愤,把其他人大卸八块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绿色的眼眸一直望着别的地方一动不动。
王妃的神情已经完全变成了战士的样子。
雪拉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入迷。跟妖艳的美女比起来,他觉得这样让他更舒服。而且,也更加美丽。
他觉得这种表情才更适合王妃。
同时雪拉歪了歪头。
“不过,居然这样也敢来杀你。”
“我也想这么说。听说法罗德是分成村里和斯克尼亚伯爵直属的本部的。根据莱蒂齐亚所说,直属的人一般比较优秀……”
“伯爵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也会混进一些不太好的人。”
单是听莱蒂齐亚说的就能明白。这种人满脑子都想着跟别人竞争,想要抢功劳。这种术者不可能优秀。
“你完全没想过这些吧?你应该是更加纯粹的,想要杀死我。”
“啊……”
雪拉满身冷汗。不过,说不定王妃是真的在夸奖自己呢。
“那个黑发也是村里出身的吧?跟根据地比起来,村里也能出现很优秀的人才呀。还是说,你和那个黑发,属于比较少见的?”
雪拉脸上的表情完全消失了。
他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
“姑且不说我,班特亚确实非常罕见。那个男人——不会死。他明明失去了村子,失去了宗师,失去了活下去的目的和理由,仍然没有死……”
雪拉的话非常阴郁沉重。
“你不也是这样的吗?”
“我有圣灵的命令。他让我服侍你。如果没有这句话的话……”
自己不会像现在这样呆在这里。
雪拉自己明白。自己毫无疑问会自杀。
那深入骨髓的《命令》,那个时候还是有效的。它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比自己的生命比其他的一切都要优先。
恩德华夫人稍微离席的间隙里,奥兰娜坐立不安的跟哥哥低语道。
“哥哥。差不多也该公开了吧。你什么时候打算跟拉蒂娜大人求婚?”
“这,这个……”
被奥兰娜这么直截了当地问话,纳西亚斯慌乱起来,但是身为行动派的妹妹是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放弃的。
“我也想早一点叫她姐姐,可是哥哥你一直磨磨蹭蹭的。你为什么不跟她说呢?”
纳西亚斯非常为难的苦笑了一下。
看到相貌英俊只是微笑的哥哥,奥兰娜顿时烦躁起来,她抓住哥哥的手腕摇晃起来。
“哥哥呀。你振作一点。你是爱着她的吧?”
“奥兰娜。不要乱说。就算……我爱慕着夫人,但是那个人对我的好意也只不过是友情而已。”
看到纳西亚斯一脸认真的这么说,奥兰娜勉强忍住没让自己叫出来。因为她看到夫人回来了。
实际上,她之前郑重的拜托夫人说。
“哥哥说面对那么多贵妇人觉得很焦虑,能不能请你陪在我哥哥旁边?”
并没有几个妇人能无视国王原来的爱妾的存在,跑来邀请拉蒙纳骑士团长。
正如奥兰娜所期待的,在跳完最开始的一支舞之后,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开心地聊着天。
奥兰娜抱着很大的期待,凑了过去,想听听他们聊了些什么,结果是这个肉菜配这个香料很合适,能不能告诉我怎么种,一点都不浪漫。
“对了对了,庭院里刚好很有秋天的气氛。下次一起去看看吧?”
“不过,每次都打扰你……”
就在自己的哥哥想要彬彬有礼地拒绝的时候,奥兰娜用手狠狠的拧了一下他的后背。
“我们很高兴去!——对吧,哥哥。”
纳西亚斯忍受着后背的疼痛和想笑出来的冲动,表情非常复杂。
恩德华夫人也为难的笑了笑。接着她说要稍微失陪一下,便离席了。
虽然奥兰娜还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夫人已经回来了。
“……哥哥太不懂女人心了!”
她轻声嘟囔完,向恩德华夫人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她拼命祈祷着,希望哥哥能下定决心跟恩德华夫人求婚。
她的丈夫皮萨罗认为,他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了,其实不需要别人太多的关心,但是奥兰娜却觉得这样下去的话,两个人永远都不会有什么进展。
不如索性直接去找萨沃亚公爵大人,让他去做媒人,就在奥兰娜一边想这些一边往前走的时候,她撞到了一个人。
现在城里非常热闹。
就在刚刚,奥兰娜碰到了另一个路过的夫人的肩膀,就在她抬起头想道歉的时候,一个让人难以相信的侧脸进入了她的视线。
既然看到了就不能无视。
奥兰娜转过身。在宽敞的走廊上,冲着走在另一侧的男人的背后,大声叫喊到,这声喊叫充满了怀念和喜悦。
“班特亚!”
被她叫住的男人顿了一下回过头。
他明显很吃惊。似乎说不出话来。
奥兰娜拼命往停住脚步的男人身边跑去,然后依然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抬头望着高挑的男人。
“啊,班特亚!真的是你!?太让人吃惊了。你现在这么出色……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种地方见到——”
后面的话奥兰娜说不出来了。她眼中似乎流下了眼泪。
“太好了……真的。那之后我一直很担心你怎么样了。可是也没办法找……真的是非常担心。”
“——瑟雷沙夫人……”
班特亚终于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他郑重的低下头,彬彬有礼。
“好久不见了。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真的是受了您那么多照顾,我实在是太无礼了。”
如果雪拉听到班特亚这么说话,肯定会怀疑自己的耳朵。就在刚刚,让所有贵妇人都不停的叹息,让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垂头丧气退下的美貌贵公子,突然就变成了随从的语气。
奥兰娜一点都没有怀疑对方的样子。她一点都不知道贵公子样子的班特亚。
她脸上满是再会的喜悦,她用面对身份比自己稍低的人的那种态度,用非常亲切的语气继续说道。
“没关系的。这种事情都没关系的。不过,太好了。我当时满脑子想得都是坏事。说不定你已经……啊,不,对不起。不要说这种事了。你现在怎么样了?在服侍什么人?因为你现在的样子太出色了……讨厌,看起来就好像身份很高的贵公子一样。如果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主人,肯定比不上你。”
奥兰娜开心地说笑着,不过如果仔细看看的话,她应该能注意到,男人的打扮根本就不是随从的打扮。但是,对方的语气和眼神都和随从一样,所以她并没有怀疑。
“我之前开始服侍北方——斯克尼亚这个国家的伯爵大人了。是个非常出色的人——他也知道我之前的事情,对我很好。”
班特亚的举止和表情都变成了彬彬有礼的随从。
“夫人,现在您在寇拉尔?”
“嗯。是的。现在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如果你的主人允许的话,在回国之前来我家看看吧。那个国家很远吧。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了。”
奥兰娜告诉他市内的住所之后,班特亚笑着说道。
“我一定会去的。”
“一定要来。”
接着男人说主人在找自己,所以郑重的告别之后,便离开了。
而很偶然的,王妃和雪拉看到了这一幕。
看到这意外的光景,两个人都非常吃惊。
那个男人和奥兰娜。实在是难以想象的组合。
而且,看起来两个人非常亲近。
雪拉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而王妃则更积极。她走过去跟奥兰娜说道。
“刚刚的美男是谁?你难道把丈夫扔到一边,自己出轨吗?”
“怎么可能!”
因为声音太大了,奥兰娜自己也吃了一惊,她看了看周围。转过头注意到是王妃的时候,更吃惊了。
“啊,王妃殿下。您已经把衣服换了吗?明明是那么神圣的样子,太可惜了。”
“什么呀。你刚刚看到了吗?”
奥兰娜的身份还不够进入狮子之厅。
所以她似乎是拜托了纳西亚斯,悄悄溜进去的。
因为她无论如何都想看看王妃迷人的身影。
“不过,刚刚那个男人也是个不得了的美男子呀。光看他就足够养眼了。——有那么漂亮的人陪伴你,你用不着来看我的女装了吧。”
听到王妃不讲理的辩解,奥兰娜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挥手。
“真是讨厌呀。王妃殿下。要是让别人听到了会吓一跳的。我们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真的只是偶然遇到的。我吓了一跳……那个孩子也长大了,差点认不出来呢。”
“那个孩子?”
王妃也有些不知所措。
被圣灵称为黑星,让王妃体会到《认真》的感觉,与雪拉数次展开死斗的强敌,在奥兰娜口中居然是《那个孩子》……
“你们怎么认识的?”
奥兰娜终于皱起眉头。
她的表情有些犹豫。
“那是在佛里塞亚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之前了,发生了很悲惨的事情。那个孩子故乡的村子被盗贼夜间袭击……活下来的只有那个孩子一个人。整个村子都被烧毁什么都不剩了。那实在是……非常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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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奥兰娜十七岁的时候跟皮萨罗结婚,搬到丈夫的故乡佛里塞亚居住。丈夫的父母也是很善良的人,她也很喜欢南国温暖的气候。
皮萨罗的父亲擅长经济和计算,还有公证人的资格,在城里是小有名气的人士。
那一带的领主尤塔伯爵也跟皮萨罗的父亲有深厚的交情。伯爵是温厚上了年纪的绅士,很喜欢跟见多识广的皮萨罗父亲聊天,经常邀请他去宅邸中。
这样的话,当然,邀请他过去的时候自然会有使者前来。回家晚了的时候,会用马车送过来。
“这些工作一直都是那个孩子做的。他出现在家里很多次,所以自然而然就熟悉了。因为他跟我差不多年纪,可能因此我跟那个孩子挺聊得来吧。他是个非常开朗懂事的孩子,听说那时他在伯爵大人身边工作还不到一年,但是伯爵大人非常疼爱他。父亲也很佩服那个孩子。他工作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真的做得很好,因为那个孩子的父亲早就去世了,所以他大概是把公爵大人当成真正的父亲来仰慕服侍了吧……所以,那个时候伯爵大人突然去世的时候,那个孩子伤心的样子真是……我看着都觉得他非常可怜。”
骗人的。
听着奥兰娜说的话,雪拉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血液都凝结了。
是班特亚杀掉的。
他还装作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假装非常伤心。
以前,自己也经常做这种事。雪拉觉得自己能够清清楚楚的体会那个男人当时的心理状态。
看到雪拉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僵硬了起来,王妃轻轻看了他一眼。奥兰娜的话还没说完。
“土地上的人大家都很仰慕伯爵大人。所以葬礼也很隆重。我也出席了……那个时候,我听说班特亚回家了。听说那个孩子是介绍人带来的,所以谁都不知道他具体是哪里出身。”
他消失的方式实在是太突然了,让奥兰娜都有些疑惑。明明平日关系那么好,如果要回故乡的话,起码也应该打一声招呼。
皮萨罗的父亲当时还想,觉得班特亚会因此失去工作,如果他愿意的话,想让他到自己家来工作,结果却是这样。
那之后,皮萨罗的父亲因为工作离开了家。
委托他经营的土地并不只是家附近的土地。在遥远的地方也有。这一次,他受委托前往离家七十卡提布的城镇。
皮萨罗的父亲傍晚到达城镇之后,听说了城镇附近的村庄发生的灾难。
那是离城镇五卡提布左右名叫雷加的一个小村庄,据说不知道被什么人袭击了。整个村子在一夜之间全都化成了废墟,听说村民几乎全军覆没。发觉异常赶到附近的人们,看到现场的惨状都愤怒得浑身发抖,接着,他们在被烧毁的废墟上发现了一个茫然呆立的少年。
看起来他似乎是村里的人,但是不管跟他说什么都没有反应。虽然姑且把他带到了城镇的公所,但是官员们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少年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出来。
“那个时候,父亲有些好奇的去了公所。因为公所也在寻找知道少年身份的人——虽然有些可怜,不过官员们让他就那么坐在路边,为了让路过的人能看到他的相貌。因为当时也是个很大的事件,父亲去的时候,公所前面挤满了人,他从人群中挤了进去,看到少年的脸之后——……”
帕欧罗-瑟雷沙跟家人说,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吃惊过。
他当场立刻说出自己的名字,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公所的官员们听了也理解了。
像父亲一样仰慕的雇主死了,为了缓解悲痛回到故乡,结果村子变成了废墟,家人和朋友都被残杀。因此精神有些异常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说到要把少年怎么处理的时候,帕欧罗二话不说便把少年接回了家。
“精神有异常?”
王妃插嘴问道,奥兰娜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的。不过并不是疯了。只不过——应该说是一直处于一种非常茫然的状态吧。眼神空虚,周围发生了什么似乎都感觉不到。我和母亲也试着跟他说了很多话,但是他完全没有反应。一整天什么都不做,就是茫然的呆着,不过到了夜里似乎会被可怕的梦靥缠住——非常可怜。”
“他说了什么话吗?”
“都是些摸不着头脑的话。比如《为什么》或者《我们做了什么》。还有祈祷的话吧——《圣灵啊》什么的。”
“他并没有闹起来?”
“嗯。是啊。非常安静。只不过……来到我家大概两周之后吧,一天晚上他突然起来,拿起了菜刀。因为马上就被我发现了,所以我就把菜刀抢走了……”
这实在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正常的班特亚,应该一下就能干掉奥兰娜的。
“然后呢?”
“那个时候,他终于清清楚楚的开口说话了。不,也许并不是跟我说话。他的眼睛依然是望着不知道什么地方。不过……”
“他说了什么?”
奥兰娜犹豫了一下。她的表情仿佛喝下了什么很苦的东西一样。
“那个……他说《为什么阻止我》。而且是那种,非常不可思议的,并且……好像是有些生气。他说《给我》,然后伸出手要拿那把菜刀。我……非常害怕,不,不是怕那个孩子,我害怕的是这世界上居然有东西能将人的心灵逼迫至如此境地,我也说不好。因为班特亚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可是……我当时觉得不能输。”
“奥兰娜你之后怎么做的?”
“我说不行。菜刀不能给你。绝对不能死。然后,那个孩子,笑了。那个……那个孩子本来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但是那个时候——那个笑容让人浑身发冷。他漂亮得让人觉得不是活着的人,在艾莲诺之后,这是我第二次这么想。我以前也觉得我要是有哥哥一半好看就够了,可是,那种美是不一样的。总觉得……反而有毒。”
虽然话题有些脱离正题,但是在王妃催促之前奥兰娜便自己绕了回来。
“那个孩子说《为什么不行》。《这么做应该是最好的》这也让我浑身发冷,听起来他似乎有点开心。所以,我说不管有什么理由,这种事情神明都是不会允许的。我想尽办法安抚他,总算让他去睡了。”
转天早晨,家人们注意到的时候,班特亚已经不在了。
把他带过来的时候,他穿的衣服也不见了,大家觉得他应该是恢复正常离开了,不过这样的话,他起码也应该留一句话的。
皮萨罗的父亲也有些生气,奥兰娜和皮萨罗的母亲安慰了他。
“他一下子失去了家、家人和朋友。无论是谁都需要时间振作起来。而且……虽然我没有跟母亲说,不过前天晚上毕竟发生了那种事情。说不定——那个孩子是为了自杀才消失的,我也觉得非常坐立不安。不过,他真的平安无事,还变得那么出色,我真的很高兴。”
奥兰娜开心地说完,王妃微笑着说。
“那确实太好了,这下也能安心了。”
“嗯,要写信告诉母亲。”
“对了,你要不要搬到王宫里?”
听到王妃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问话,奥兰娜吃了一惊。
“诶!?王宫,那个……”
“我以前就有这种想法了。你跟珀拉关系很好吧?每次都要回到市内很麻烦吧,如果你的丈夫觉得没关系的话,我可以在第二城郭内为你准备宅邸,不需要吗?”
奥兰娜非常吃惊。
“但是,在城内接受宅邸……就连哥哥,都没有这种荣誉。”
“那是因为纳西亚斯是个顽固倔强的石头脑袋,渥尔已经跟他说了很多次要给他宅邸了,他都坚持说不要。不过,现在他也不能总是赖在团长家了。把夫人扔到一边,一个人独占团长,实在是太惹人厌了。不过早晚,就算他不愿意,也会给他宅邸的。就是这么回事,怎么样?”
奥兰娜呆了一会,最后露出了满脸的喜色。
“啊,那个,真的就……?”
“越快越好。你也快点跟你丈夫说吧,对了。明天就搬过来吧。会不会太快?”
“不!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搬家了。收拾行李什么的很快就能收拾好!啊,真是非常感谢!”
奥兰娜非常高兴的数次道谢,接着匆忙小跑着去找丈夫了。
等到奥兰娜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雪拉低声叫了一声王妃。
“莉……”
这句简短的话语中,包含了无数意义。
王妃的表情也很严峻。
“至少要比把他们放在市内要好。奥兰娜还有丈夫和孩子呢。”
“……他会来吗?”
“不知道。那个男人应该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不过事已至此,刚刚那些不怎么样的家伙就可恨了。你会怎么做?满脑子都是严守秘密的义务,深信不能让知道自己秘密和存在的人活下去的那些人,会怎么做?”
雪拉痛苦的叹了口气。
不管是再怎么小的不安要素,都不能放过,这就是规矩。
“也就是说,你有两星期都是傻乎乎的?”
莱蒂齐亚似乎觉得非常有意思。
“不是两个小时,是两——星——期——?而且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全都不记得了?”
班特亚用苦涩的眼神望着放声大笑滚在一旁的莱蒂齐亚,低声嘟囔道。
“……对不起了。”
他的表情实在是有些不高兴。
在场的不只是他们两个人。所有人都在。
旅行艺人咂了下舌头说道。
“这是你的失误。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把那家人全都处理掉?多亏了你才有了现在这种情况。”
班特亚冷笑着回答道。
“请不要说得那么简单。那个时候,我没有任何任务。也没有任何人会给我下命令。”
失去村庄,完全被抛弃了的那个状态,遵守规定还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没死,为什么死不了,现在不管怎么想班特亚也不明白。
这种事情神明是不允许的。那个女人的话听起来非常的滑稽。就是那个神明——圣灵,抛弃了自己,命令自己去死的呀。
必须要死,班特亚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是,就是刺入胸口这一下,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一开始是害怕得牙齿都不停地打颤。
如果无论如何都死不了的话,那就只能活下去了。
但是,班特亚自己也知道,这是异常的,是非常古怪的。
在流浪之后,在来到一族的根据地的时候,伯爵和导师们面对班特亚还活着这件事都非常吃惊。他们甚至去询问圣灵,这是不是什么发生异变的征兆。
例外就是这么罕见。
这种人是不应该存在的。
这个时候,班特亚知道了,村子是为了制作《同一种东西》而建成的一种卓越的工厂。从这一刻开始,他之前的全部人生都变得毫无意义。
自己只是不知道实情而演出了戏剧的小丑。
太愚蠢了。他甚至想唾弃,之前对于完成任务感到骄傲和喜悦的自己。
可是,即使知道了实情,他也只能作为刺客生存。班特亚第一次用自己的意志嘲笑了自己,选择了作为傀儡生活下去。
反正也没办法成为其他东西了。
“我没有死这件事,受了瑟雷沙家照顾这件事,他们都通过圣灵知道了。这不是他们的怠慢吗?”
“你想逃避责任吗?”
旅行艺人依然紧咬不放,班特亚冷冷的望着他。
“对于过去的实情,谁都能说出最好的办法。”
“是啊是啊。已经结束的事情,谁都可以随便说啊。为什么没有那么做,要是这么做就好了,这种事情啊,拜托你们在现在关键的时候说吧。”
莱蒂齐亚虽然在支持班特亚,但他仍在笑着。
“不过,她看到你单纯的觉得很高兴吧?没关系吧?”
“那可不知道。”
贵族少爷开口说道。
“就算那个女人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别人有可能从她那里打听到情报。我听说那个女人是拉蒙纳骑士团长的妹妹。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之前没有说。”
班特亚自暴自弃的说道。
“……我当时不知道她是拉蒙纳骑士团长的妹妹。只听说她是从德尔菲尼亚嫁过来的,有个哥哥,名字就……”
“太不像话了。”
“是啊。如果这个妹妹跟哥哥说了这个男人的事情该怎么办?”
“应该趁现在下手。”
面对喘着粗气的旅行艺人和贵族少爷,莱蒂齐亚缓缓的说道。
“不用这么警惕,班特亚的真实面目这个国家的王妃都已经知道了。”
“这是另一回事。”
旅行艺人很坚决。
“那个王妃知道你的真实面目,知道你想要她的命,却没想要叫警备兵。她应该对自己的本领很有自信吧。说不定,她甚至没跟国王说你的事情。”
莱蒂齐亚并不想赞同他的这个意见,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贵族少爷继续说道。
“对于我们来说,她确实是个很好的对手。因为她会接受我们的挑衅。这也是因为,王妃有着被称为战斗女神的战斗能力。但是那个女人却不是。”
“等你回过神来,说不定她已经尖叫着通知别人了。应该趁现在干掉她。”
“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这个有些痛苦的声音是年轻的随从发出来的。
他似乎被王妃扔出的小石子狠狠击中身体,现在还皱着眉头。
“想成大事就要不拘小节。这种事情就要好好处理掉才行。如果你不想干的话,我来做。”
“我们来做。”
旅行艺人说道,贵族少爷也点了点头。
其他人,士兵和商人,以及上了年纪的管家都保持了沉默。
莱蒂齐亚耸了耸消瘦的肩膀,有些为难的笑了笑。
“我觉得不要做比较好。”
年轻随从烦躁的站了起来。
“我可不想被你这种会跟暗杀对象聊个不停的胆小鬼指挥。你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出手?明明是绝好的机会。”
“就算出手了也没用啊。那个距离,实在算不上是合适的舞台。”
“说什么蠢话!就算是外行人来干,那个距离也不可能落空!”
“不过就是会落空。毕竟是那个王妃。——她的后背这么跟我说的。”
“你说什么?”
“就是这么回事。”
看着莱蒂齐亚有些恶作剧的眼神,随从顿时满脸通红。
“总之,那个女人一定要干掉!”
旅行艺人和贵族少爷沉默的点了点头。
三个人走出房间之后,班特亚静静的跟莱蒂齐亚说。
“不阻止他们吗?”
“为什么?”
“……如果干掉了那个女人的话,肯定会刺激王妃的。这样你不会为难吗?”
“又不是我做的。”
眼神可怕的年轻人微微笑了笑。
“毕竟如果发展成那样确实不好,我已经拼命想要阻止他们了啊。可是他们还是冲了出去。这完全是不可抗力。”
“……”
“还是说你会帮我阻止他们?”
班特亚没有回答。
奥兰娜发挥了令人震惊的本领收拾好了行礼,真的在典礼的第二天就搬到了王宫中。
新家非常漂亮。下面包括大客厅在内一共有四间房间,上层除了夫妻的寝室以外还有三间房间。
在第二城郭内属于比较靠边的地方,乍看起来像是郊外的一栋宅邸一样。这一点奥兰娜也很喜欢。她的丈夫因为工作的关系搬到了寇拉尔,不过之前的家,因为门前的道路上,马车会络绎不停的通过,建筑物之间也非常近,墙壁和墙壁都贴在一起,这让奥兰娜觉得住得很不安稳。
这一点她的丈夫皮萨罗也有同感,他很喜欢这个新家。他们想着,收拾完毕之后要去向王妃道谢,这个时候,侍女玛丽叫了起来。
“夫人。是之前那家的房东的使者。”
奥兰娜下去一看,一位中年随从郑重的低下了头,说想要返还之前收取的房租的差额。
“明明收了您半年的房租,您四个月就搬出去了。主人说,当然应该退还差额,但是他却不小心给忘了,很不巧,主人明天有事要出远门,非常抱歉,能不能麻烦您今天来取……”
“啊,谢谢你特意来。”
玛丽从早晨开始便一直忙碌,现在离傍晚还有一段时间。她慌忙整理了一下打扮就出去了。
奥兰娜为了继续整理来到二楼,但是没过多久,别的使者又来了。
“我是公证所的人。实际上,这里的主人受了伤……”
“诶诶!”
奥兰娜顿时脸色苍白。但是这位五十岁左右沉稳的男性却挥了挥手说道。
“不,请不用担心。他只是从台阶上摔下去扭伤了而已。只不过,因为没法走路,所以需要有人来接。其实如果我们能送他是最好不过的,但是很不巧,现在没有人手……”
“我、我明白了。”
虽然担心对方受伤的情况,但奥兰娜还是让仆人胡安去迎接了。
家里只剩下奥兰娜和淘气的两个孩子了。
这样《舞台就建好了》。
一直等待侍女和仆人离开的男人们,若无其事的展开了行动。
旅行艺人——现在变身成随从,悄悄绕到后门。
贵族少爷和年轻的随从一起来到正面的玄关处。
这次非常紧急。来不及调查房间内的布局。
因为觉得与其在城里下手,不如索性在这里做,所以他们大胆的来到王宫中,而且在大白天就开始了暗杀。
贵族少爷一边微微笑着,一边跟出来接代的奥兰娜说道。
“哦,您是瑟雷沙大人的夫人吗?初次见面。我叫埃克-格兰特。受了您丈夫很多照顾,听说您搬家了。所以想送来一点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奥兰娜完全没有疑惑。
因为对方的人品看起来很端正,随从的举止也很沉稳。随从递出来的筐里满满都是山上采到野菜和蘑菇。
自称是格兰特的贵族少爷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哎呀,这都是在我家的山上摘的东西,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好意思,”
“不,没有的事。这实在是太好了。”
奥兰娜发自内心的说道。
这种东西是主妇非常喜欢的。她高兴的接过筐,想要拿到厨房里,转过了身。
而格兰特轻轻接近了她的背后。他手中藏着针。
一击击中脖颈。然后就结束了。
等侍女和仆人回来之后一定会很吃惊吧,没有外伤也没有挣扎的样子,只能以突然死亡处理。
但是,就在格兰特像恶魔一般接近奥兰娜,想将锋利的刀刃刺入她脖子的瞬间,外面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好意思。奥兰娜大人。我来晚了,我来帮忙了。”
还没等奥兰娜回过头,格兰特便隐去了可疑的气息离开了。
“啊,雪拉小姐!。——你不用特意赶来的。——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不过你能来真是太好了。现在玛丽和胡安都不在,只有我一个人。你能稍微帮我看一下孩子吗?”
奥兰娜双手抱着筐,高兴的说道,雪拉也抱着贺礼进入了客厅。
她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格兰特和年轻的随从。微笑着低头打了招呼。
“不好意思。有客人吗?”
“不,我们才是。非常抱歉这么忙的时候打扰您。那么夫人,请替我们向您的丈夫问好。”
雪拉歪着头,望着非常亲切的说完这番话,便转身离开的两人的背影。
皮肤白皙微胖,看起来受过良好教育的三十岁前后的贵族,以及有着少年相貌的随从。
虽然说不出来什么,但是雪拉就是有些在意。
“刚刚那个人——是谁?”
“他是格兰特大人。他是特意来送搬家的贺礼的。”
奥兰娜的亲切却事与愿违。
从奥兰娜热情的语气中,雪拉以为刚刚的贵族是奥兰娜的朋友,放松了警惕。
“孩子们在二楼吗?”
“嗯。不知道在帮什么忙……”
奥兰娜皱着眉头苦笑了一下,雪拉也忍住笑去了二楼。
奥兰娜先把装满蘑菇和野菜的筐放到厨房的桌子上,然后同时用大锅和水壶烧水。
她想给雪拉倒杯茶,搬家当天,也要在这里做晚饭。
她将这两个东西放在能塞一个人的大炉灶上,盛满水,用火石点火。
准备完之后,奥兰娜回过头,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放着野菜的篮子里钻出一个什么东西,一瞬间她没有反应过来。
看起来像金色的线绳或者是锁链。为什么厨房会有这种东西呢。
但是,锁链动了起来。
它抬起镰刀型的头从筐里爬了出来。
“……呀!”
奥兰娜发出轻声惨叫,呆立在原地。
金锁链一样的蛇,吐着红色的信子,爬到桌子上。
奥兰娜的身体动不了了。脚在不停地发抖。
没让自己跪到地上已经尽了全力了。
这条蛇并不大。只有手臂长短。
但是,如果是毒蛇的话?
奥兰娜能做的只有呆呆站着不动。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两个孩子都睡得很香。”
雪拉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厨房。看到眼前的光景,一瞬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奥兰娜用绝望的眼神望向雪拉。
雪拉飞快的将食指贴在嘴唇上。他的意思是让奥兰娜不要说话,也不要动。
在雪拉眼中,左边是炉灶和奥兰娜,正面是有着可怕的金锁链的长桌子。
蛇在桌子左边,在奥兰娜的正面。
就在桌子的另一面,雪拉发现一件绝好的武器,他一点点走了过去。
那是经过训练的步伐。不久之后雪拉便抓起结实的枫木擀面杖,冲着爬在桌上的金锁链用力砸了下去。
奥兰娜惨叫一声蹲了下去。
雪拉也大口喘着气。已经完全杀死了这条蛇,雪拉也放下心来。虽然看起来很小,但这是剧毒蛇。
“奥兰娜大人。你没事吧?”
雪拉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奥兰娜。
瑟雷萨家的主妇终于从紧张中解脱出来,流着眼泪说道。
“那、那个……那个擀面杖……我晚饭的时候,还想用呢……”
“对不起。这是最近的东西了。它是怎么进来的?”
“在、在……筐里。”
雪拉握紧擀面杖,左手抓住火钩子,在装满野菜的筐里慎重地拨动着。最后,他将筐扣过来,确认没有其他的毒蛇。
幸亏没有把手伸进去。如果一不小心刺激到它,肯定死定了。
“刚刚那两个人是……”
说到一般,雪拉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
一个男人从厨房的后门悄悄走了进来。
那是个肤色黝黑的小个子男人。打扮成随从模样,不过他当然不可能是随从。
“你是,是谁……!?”
奥兰娜再次惨叫起来。
雪拉将奥兰娜护在身后,用力说道。
“你上二楼去。”
“可、可是……”
“去保护孩子们!”
这句话的效果非常巨大。
奥兰娜虽然浑身颤抖,还是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小个子男人想要追上去。
拿着火钩子的雪拉挡在了他前面。
男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低声说道。
“躲开。”
“不行。”
雪拉一边说一边一步步往后退。他并不是害怕对方。是为了守住正面的玄关。
如果刚刚那两个人放了毒蛇就肯放弃的话,那还好,可如果他们回来的话……
雪拉不停注意着玄关,而男人以为雪拉很好对付便紧逼上前。但是,就在男人迈步上前的同时,雪拉回过头,用全部体重飞扑过来,用力将火钩子捅了过去。
“呜……”
男人呻吟起来。
因为他也在往前逼近,所以没能躲开。
火钩子深深刺入男人的右肩。同时,雪拉从袖子里取出极细的短剑。
雪拉已经不是离开村子时的雪拉了。
那之后,他经历了很多,在王妃的锻炼下,变得更加厉害了。技术和心灵都是如此。
但是,虽然男人已经受了不能继续战斗的重伤,依然充满斗志。他锐利的眼神瞪着雪拉,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攥着擅长的武器。
而雪拉不好的预感应验了,这个时候,刚刚离去的两个人再次来到玄关。
三十岁前后的贵族表情已经完全改变。他已经不是那个有着良好教养的少爷了。
随从的天真也消失不见。他向雪拉投来狡猾的视线。
“这就是那个没死成的?”
说着,他们跟小个子的男人将雪拉夹在中间。贵族也说道。
“没办法。一起处理掉吧。——那个女人呢?”
“在二楼。”
小个子的男人嘟囔道。
雪拉反射性的护住楼梯,但是背后已经全是冷汗了。
还有其他登场人物。
能够看到瑟雷沙家玄关的树丛中,莱蒂齐亚和班特亚就藏身在此处。
“埃克和斯卡普回到舞台上了。金布尔也先进去了。哎呀哎呀,那个小姑娘,想跟一打三吗?”
这个语气愉悦的人当然就是莱蒂齐亚。
“不知道村里没死成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似乎都会因此变得更厉害啊。那个小姑娘的本领确实也厉害了,不过三对一的话没有胜算。”
“……你在这里做什么?”
“倒是你想做什么?你想要自己处理掉自己的失误吗?”
“…………”
“还是说,要违反规定,与他们为敌,救那个女人?她算是你的恩人吧?”
“……那是对方自己擅自做的。我并没有感恩的道理。”
“不过,要是让她死了,你肯定会觉得不舒服吧?毕竟她也没注意到你的真实面目。”
很明显班特亚显得有些懊恼。
莱蒂齐亚低声笑了起来。
“真是不行呀,你。”
“…………”
“你的态度太摸棱两可了。如果选不出来的话,就不要满不在乎地跑到这里来。”
虽然莱蒂齐亚的语言是在斥责对方,但是他其实很开心。
他用充满好奇心的眼神望着班特亚。
实际上,他很想知道班特亚会怎么做。这种决定对于村里的家伙来说是最难的。
因为他们没有用自己的头脑思考的习惯,虽然必须选出一方来,但是却做不到。
就算选了,他们也没有信心认为自己的选择就是对的。
而且没有时间了。如果再磨蹭下去的话,雪拉和奥兰娜都会被杀掉。
在短暂的痛苦思考和沉默之后,高挑的青年缓缓的开口说道。
“……那个女人无所谓……但是那个银发是我的猎物。”
所以,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
班特亚给自己找了这个借口,而莱蒂齐亚笑着回应了他。
“好吧。那就这么做吧。虽然计划外的工作是违反规定。但我会帮你的。”
班特亚轻轻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虽然他一点也不想道谢,但是对方毕竟是三名一族精锐人员。自己也同样是毫无胜算。
如果说有一个人能同时跟他们三人交战的话,那就只有这个年轻人和——
班特亚一边想着一边准备冲出去,但是莱蒂齐亚却按住了他的肩膀。纤细的身体有着让人难以相信的巨大力量。
班特亚疑惑的回过头。那反射着光芒的琥珀色眼睛微微笑了笑。
“看起来没有我们出场的机会了。”
雪拉的战斗是徒劳的。如果是躲在暗处进行个别狙击的话还好,但是他现在要守住身后的楼梯,正面跟三个人交战——而且跟三个这么厉害的人战斗,从一开始就毫无胜算。
雪拉很快被逼到楼梯附近。他故意往旁边跳去,故意失去身体平衡借势刺出短剑,但是对方射出的铅珠却将他的短剑打飞了。铅珠并没有打到雪拉手上,而是直接打到剑上。不知道对方是经过了怎样的修炼才能做到这种事情,雪拉忘记了现在身处的状况呆住了。他的手臂也因为反作用力而发麻。
刚刚受伤的男人想要上到二楼去。
他大概觉得只是一个女人。就算受伤了也足以应付了吧。
剩下的两个人留在楼梯前,慢慢接近跪在地上的雪拉。这个时候,雪拉放弃了保护自己。他装作精疲力尽已经放弃的样子,却向往楼梯上走去的男人放出了银线。
“什……!?”
被这一反击缠住脖子的男人也吃了一惊。但是,他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被杀死。他自己跳下楼梯,漂亮的落在地上。
这个时候,缠在他脖子上的可怕的线已经被他切断了。
楼梯下的两个人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明明是个没死成的,还挺厉害。”
年轻的随从说着回过头望着贵族。
“喂,这个家伙,没必要现在就杀掉吧?那个王妃也很疼爱他。可以利用。”
贵族点了点头,往前迈了一步。
小个子的男人皱起眉头。
“要抓的话快点抓。仆人们就要回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问问你。”
贵族说道。他的眼睛中闪耀着无懈可击的光芒,似乎在说这次不管怎么反抗都不会放过了。
“我们的目标只是王妃而已。她现在在哪?”
“在这。”
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
他们应该非常吃惊,应该惊呼起来,但是三个人连头都没回。
他们当时就跳开。但是,被雪拉伤到的那个男人微微慢了一点。同时,王妃扔出来的菜刀深深刺入了他的胸口。
小个子的男人一句话都没说出口便倒下了。
但是,另外的两个人却很快。而且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件事。
随从冲到雪拉身边把他按在地上,贵族则站在旁边,将短剑放到双膝跪地的雪拉脖子上。
就在这一瞬间,雪拉的后背被人按住,右手被拧到身后,面对这一事态,雪拉非常不甘。他尝试着抵抗,但是只要一动右肩便会剧痛。
自己的力量完全被对方压制住了,怎么都抽不出手来。
王妃从厨房的后门走了进来,拔出了剑。
那把剑还是短剑的形状。
贵族一边用短剑轻轻划过雪拉的脖子一边说道。
“丢掉武器。”
王妃轻轻耸了耸肩。她把剑尖朝下,伸出手,松开了手。
剑直直的落到地上插了进去。
“好,到这边来。”
贵族非常冷静。面对眼前的猎物也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激动。
按着雪拉的随从也是同样,呼吸也很平稳。只不过,似乎能感觉到他觉得很有意思。
“——到底哪里厉害了?”
雪拉听到他这样轻声说道。
“闭嘴。好好按住。”
贵族斥责道。
王妃缓缓走了过来,站在整个房间正中间。
她跟贵族的距离只有数米而已。
这个时候,赤手空拳的王妃非常冷静的看向被按住的雪拉问道。
“奥兰娜呢?”
“……在二楼。非常、抱歉。”
雪拉也只能勉强说出这些了。偏偏这种时候手脚被制住,他实在觉得非常懊恼,非常悔恨,不管怎么责备自己都不够。
“没关系的。毕竟是三个人一起来的。你已经很努力了。”
两名刺客露出有些诧异的神色互相看了一样。这个对手似乎完全不觉得恐惧。也没有一点紧张。
王妃故意慢慢地对雪拉说道。
“如果不想看的话就把眼睛闭上。”
雪拉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点了点头。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个人要做什么,雪拉非常清楚。都是自己的错。
虽然雪拉很想一直看到最后,但是就在贵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开始行动的那一瞬间,雪拉反射性的闭上了眼睛。
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王妃已经不在眼前了。
贵族也不在自己身旁。
因为右臂被制住,所以看不到左边。但是自己死角的左侧发出了激烈的响动。震惊的惨叫声,人的身体撞到什么东西上,然后倒在地上的声音。
骚动在一瞬间便结束了。
一股血腥味直冲鼻子。
客厅中不停回响着骨头被咬碎的可怕声音。
接着,雪拉身后发出了挣扎般的惨叫声。
“啊……啊!”
身上的力量松开了。愤怒的雪拉抽回手臂,用手肘狠狠击打了随从的身体。
随从受了这一击之后,跪在原地。恢复自由之后雪拉往左边望去,那是一片预料之中的凄惨光景。
贵族大概是想用短剑砍向王妃吧。
他的右手握着剑躺在地上。
很明显已经没气了。
而王妃则趴在他身上,将脸埋在对方脖子附近用力摇着头。贵族满是血的脑袋被从身体上扯了下来,滚在地上,黑色的血迹渐渐蔓延开来。
王妃依然是双手双脚着地的姿势。嘴角流淌着颜色可怕的液体,眼眸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就像是兴奋的野兽一样。
雪拉心怀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想要跟王妃说话,但是王妃只是瞟了雪拉一眼,便摇了摇头。
“……?”
雪拉没能明白。年轻随从坐在地上惨叫着。剩下两个人也已经死了。应该已经没有危险了,但是这个人依然是非常戒备。
就在雪拉想问王妃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声音。
是女性的惨叫。
雪拉吓了一跳,王妃也猛地抬起头。
是奥兰娜。
面无血色的奥兰娜站在楼梯上,浑身颤抖着捂住了嘴。
“啊……啊……啊…………”
她完全陷入了恐慌状态。
她眼中映出的是染满血的客厅,没有脑袋的尸体以及制造出这个尸体的生物——露出尖牙,毫不留情的咬死人类,有着王妃容貌的怪物。
奥兰娜脸上浮现出本能的恐惧和生理性的厌恶。那是不能留在这里,不能跟自己呆在同一个地方,甚至不应该存在的,非常可怕的东西。
奥兰娜的发紫的嘴唇不停颤抖着。拼命大口喘息着。
仿佛她的灵魂都被从身体中挤了出来,然后她说出了她认为这个时候该说的话。
“……怪————怪物!!”
王妃动了。
“莉!”
来不及阻止。王妃一瞬间穿过客厅,跳上楼梯向奥兰娜扑去。
雪拉脸色大变的追在后面。奥兰娜已经没有在叫喊了。她混身瘫软,王妃将她按在楼梯上坐下。
“你……你把她杀了吗?”
“别说傻话了。只不过把她打晕了而已。”
雪拉听到王妃和以往一样的声音,不由得安下心来。
虽然雪拉也明白这一点,但是王妃能跟他说话,这就让他觉得安心。
“外面还有什么人。”
就在王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好意思打扰了”的悠闲声音从门口响起,一个男人突然探出头了。
不用说,是莱蒂齐亚。
看到现场可怕的光景,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接着轻轻挠了挠头说道。
“哎呀,啊。真是干得这么夸张。——喂,斯卡普,你还活着吗?”
“啊……呜……”
瘫坐在地上的随从嘴里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音节,想要接近莱蒂齐亚,但是他却站不起来。
王妃翻过楼梯的扶手跳到地上,一脚踢上了正在地上爬行的随从的屁股。
“呀!”
王妃看都没看像青蛙一样趴在地上的随从,眼神冰冷的质问莱蒂齐亚。
“是你指使的吗?”
“怎么可能。”
莱蒂齐亚瞪圆了眼睛摊开双手。
这是完全感觉不到战斗意愿的举动。感觉他似乎非常抱歉,很不舒服,耸着肩站在那里。似乎在看王妃的心情,再采取下一个行动。
王妃什么都没说,拾起了地上的脑袋扔给了莱蒂齐亚。只是单手一挥,那个绝对不轻的脑袋便从空中飞了过去。
“拿回去。——还有那个。”
王妃指着趴在地上呜呜哭泣的随从说道。莱蒂齐亚点了点头,单手抓住随从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露出非常乖巧的表情低下了头。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知道会变成这样,但是他们都不听。对于说不听的人来说,只能让他们亲身体会一下了。——真的,非常抱歉。”
“不要再来了。”
王妃眼睛闪闪发光的说道。
“这些不明白自己多没用的废物,你那边处理掉就好了。不要来烦我。”
这句话饱含着愤怒和轻蔑的语气。
莱蒂齐亚苦笑着点了点头,按着紧紧抱住自己的随从的脑袋,让他低下了头。
“你也道歉。——我会听从你的忠告的。不过呀,我还以为他们能当你的一顿饭呢。”
王妃低声笑了起来。那是猛兽的笑容。
“多谢关心。不过,我的喜好很麻烦。我吃不下这么难吃的东西。”
“吃不下……?”
莱蒂齐亚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就在下一个瞬间,他突然跳开。右手抓着脑袋,左手抓着随从的衣领,冲进了厨房。
就在同时国王打开玄关的大门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光景顿时哑口无言。
地板上有着可怕的血迹还有躺在一旁的尸体。刺鼻的血腥味。
普通人一定会茫然不知所措。但是,在战场上磨练出的眼睛和感觉能在一瞬间识别出战斗的对象。
接着国王开始了行动。
他无意识的拔出短剑,瞬间接近了厨房。
但是,决定性的时机已经过去了。
一开始就跳进厨房逃走的莱蒂齐亚速度更快。他已经抱着两个碍事的行李,逃进了厨房,从后门跑走了。
国王狠狠咂了一下舌头。
因为他像往常一样是微服出行,所以没带随从。
他想要立刻通知守卫准备通缉,跑回了玄关。这个时候王妃扛着没有脑袋的尸体走了出来。
她从拿着剑站在那里的国王面前走过,穿过厨房想要从后门出去。
“……你在做什么?”
国王茫然地询问道,王妃扛着行李回过头。
“隐藏证据。你也来帮忙。”
这天晚上,一族中精选出来暗杀王妃的人员向往常一样聚集在宅邸的一个房间中。
只不过,成员稍微有些变化。
旅行艺人——金布尔不在了,贵族少爷——埃克只剩下头了。
莱蒂齐亚仔细端详着昨天还是自己同伴的那个男人的脑袋。然后递到其他人面前。
“仔细看这个横截面。这可是人类的牙齿咬的。——至少平常看起来那是人类的牙齿。”
他的说法有些奇怪,这也是没办法的。
不管怎么想,这都不可能是人类的牙齿咬出来的。
上了年纪的管家、士兵、耿直的商人都脸色大变。虽然他们不是那种看到一两个脑袋就会惊慌失措的人,不过排除这是同伴的脑袋这个因素以外,听说这是被人类咬成这样的之后,他们也只能满头大汗不住惊叹了。
年轻的随从——斯卡普依然脸色苍白。
牙齿不住地打颤。
莱蒂齐亚双手抱着脑袋,一边认真观察着,一边向班特亚询问道。
“她做到这样,花了多久?”
班特亚也是脸色铁青。
在隐藏气息方面,班特亚是一流的。在那片雪原上战斗的时候也是如此。他一直藏身在厚厚的雪中,一动不动。
今天他也藏在客厅的窗户下,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响动。
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尽量不去看那个脑袋,然后慎重地说道。
“虽然——并不是短到只有一瞬间,不过……也没有长到能确认发生了什么。”
“诶……那手法就非常厉害了。咔嚓、喀嚓、嘎吱!就像这样吗?”
这个台词实在是非常天真。
班特亚转过视线点了点头,拼命忍耐着心中涌出的寒气和厌恶。如果莱蒂齐亚双手中玩弄的东西是别的什么东西就好了……
其他的同伴们表情也不怎么愉悦。
只有莱蒂齐亚非常开心。
“然后,身体怎么样了?吃掉了吗?”
“不……应该是,看都没看一眼。”
“嗯?真是奇怪。她应该是吃肉的呀。我手上的肉她就咬掉吃下去了。”
他同只剩下脑袋的同僚说道。
“她说你太难吃吃不下。真是遗憾。埃克。看起来你不合她的口味呀。”
“开……开什么玩笑……”
斯卡普发出了带着哭腔的惨叫声。
“咬、咬死了。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不是人——不是人!!”
莱蒂齐亚非常吃惊的望着抱着头不停喊叫的后辈。
“你呀,完全不听别人说话。所以我一开始就强调了呀。她非常难对付,要怎么办我也很头疼。”
说教完之后,他又自言自语一般的继续说道。
“她简直就是怪物。要怎么进攻才好?正面进攻肯定不在考虑范围内,人质很有效果,但是后面就不好对付了。毒药没有效果,陷阱也没有效果。”
上了些年纪的管家痛苦的叹了口气。
“也许这个问题很愚蠢,但是她有什么弱点吗?”
“我正拼命找呢。我曾试着灌醉她,她实在是非常能喝。虽然不讨厌赌博,但也不是特别热衷。女人——好像也不上…………”
听到莱蒂齐亚带着苦笑的发言,管家想要订正。
“难道不应该是,男人吗?”
“那个王妃比她的丈夫还要疼爱那个爱妾。”
莱蒂齐亚平淡地说完之后,又饶有兴趣的补充道。
“那个国王大人……如果是不知道这一切然后娶她做王妃的话,那确实是个实实在在的蠢货,但是他似乎是知道的。他知道,还若无其事的和她成为了名义上的夫妻。他说不定比那个王妃更值得杀。”
士兵和商人互相看了一眼。
“…………那个王妃,喜欢女人吗?”
“不是的。她并不想上女人。但是她有保护弱小的嗜好。所以,她才接受了我的挑衅。埃克才会变成这样。如果想要下手的话,应该就是从这一点下手了吧……”
莱奇齐亚耸了耸肩,佩服地说道。
第一次看到仿佛野兽一般的王妃之时,他也非常吃惊。
因为他当时没有做好和猛兽战斗的心里准备,所以第一次没有躲开,但是他不会失误两次。
今天他也是这么打算才出面的。
自己守护的东西差点被伤害,她肯定非常生气。看到埃克这个样子就能明白了。如果要杀死他的话,只要咬断喉咙就可以了。而她直到把整个头都咬下来,也没有停下,是因为愤怒吗,还是为了警示——
如果自己出现的时候,她因为愤怒扑过来的话,那这份工作就结束了。
虽然莱蒂齐亚看起来是赤手空拳,但是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能力相当的情况下,莱蒂齐亚非常冷静,但是对手却因为愤怒迷失了自我,这样的话就赢定了。
但是,这个预测却落空了。虽然咬死了一个人,但是王妃既没有特别兴奋也没有勃然大怒。
不只如此,她还能冷静的说话。美丽的绿色眼睛中甚至有吃惊的神色。
(对奥兰娜下手的话,应该会知道我会出面吧?)
她的眼睛在这么说。
(派这种人过来,你以为会把我怎么样吗?)
真是让人难为情。莱蒂齐亚确实是想看看会发生什么情况的,自己也是,面对跟自己力量差距过大的玩耍对象,总是觉得很疲惫。
道歉的那些话确实不是骗人的。莱蒂齐亚确实是很少见的发自内心的低头。
但是,确实是让人非常吃惊。野兽的狰狞和本能的直觉,战士的冷静和绝佳的本领,王妃同时拥有着这一切。
麝香猫一般的眼睛中浮现出一丝冷笑。
“——拿回去吗。真是没办法呀。”
面对依然脸色铁青的年轻随从,莱蒂齐亚用有些可怕的温柔表情和语气说道。
“喂。下次要好好听别人说话呀。不然的话就会变成这样。”
莱蒂齐亚把埃克的脑袋凑到斯卡普眼前,斯卡普吓得跳了起来,商人无奈地望着这一切。
“没办法了。看起来会成为长期战。”
管家也点了点头。
“有必要收集更多的情报。什么地方肯定会有漏洞。”
士兵嘟囔道。
“——战场上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
莱蒂齐亚也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这种情况,平常的生活圈是没办法下手的。战场上的话——那个王妃也不可能记住成千上万士兵的样子。如果她不喜欢被人保护,而是喜欢保护别人的话,那她肯定总是立于阵前。这样的话就很有可能。”
“不会放弃弱者。这种习惯可以利用。拯救陷入危机的部下也是大将的职责。对了……比如说,被分开的部队被敌军包围了,利用这种假消息把她引出来的话……”
“能进行的这么顺利吗?”
莱蒂齐亚苦笑了一下。
班特亚表情复杂的说道。
“不过被保护人,也不觉得高兴。”
“嗯?”
班特亚详细说明了莱蒂齐亚出现之前的情况,莱蒂齐亚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我就是不明白那个王妃的这一点。那个女人的反应实在是非常正常。在普通人眼中,肯定不会觉得那种东西可爱。被人这么说,还有什么必要去保护她啊?实在不明白那个王妃为什么要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情。”
莱蒂齐亚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班特亚也是——在这件事上他赞成莱蒂齐亚的意见。
稍早一些时候,在天空刚刚染上夕阳的红霞的时候,奥兰娜终于醒了过来。
她的脑袋有些迷糊。不太清楚自己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但是,看到王妃望向自己的时候,她惨叫着往后退去。
“怪物!!啊啊!不要过来!”
“喂,奥兰娜,你说什么呢?”
看到奥兰娜的这个反应,王妃瞪圆了眼睛,有些愤慨的说道。
“醒过来之后说些什么呢?我哪里像怪物了?”
“诶……诶?”
奥兰娜有些惊慌地抓紧被子,雪拉笑着说道。
“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雪拉小姐!刚刚的男人……!”
奥兰娜慌忙望向四周,这里是自己的卧室。
走廊上的门是开着的,楼下似乎有什么人在忙碌。
能闻到在做什么料理的香味。
雪拉苦笑着望向王妃。
“因为王妃殿下也教过我一些本领,我以为一个年轻人我能对付,不过单凭火钩子还是不行呀。真是危险呢。刚好王妃殿下和陛下赶了过来才得救了呢。”
接着雪拉微微皱了皱眉。
“那个男人好像是在附近宅邸工作的。因为被主人狠狠骂了一顿,所以怀恨在心,冲了出来,为了泄愤才闯进来的……真是可怕。”
“醒过来了吗,奥兰娜?”
国王出现在走廊上,却被王妃呵斥道。
“注意回避一下,这是女人的卧室。”
“天还早呢。没关系吧。而且我有句话一定要说,非常抱歉让你受了惊吓。这城里的治安我有责任。我做梦都没想到那种男人会在这附近转来转去。我跟王妃一起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位侍女用火钩子应战呢。唉,真是怀疑自己看错了。”
国王和王妃都开心的笑着。
奥兰娜也在床上抱住了头。她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嗯……可是……那个……你们是一起,过来的吗?”
王妃抱着胳膊轻轻瞪着奥兰娜。
“喂。快点改口。谁是怪物?”
奥兰娜直直地望着王妃。
王妃身上到处都没有血迹。脸上也是,衣服也是。
绿宝石一样的眼睛中闪耀着恶作剧一般的光芒。
不管怎么看,都和平常的王妃一摸一样。
“你做噩梦了吗?”
王妃温柔的问道,奥兰娜身上顿时脱了力。蓝色的眼睛瞬间被泪水浸湿了。
“脖子被……有着王妃殿下样子的怪物……把人咬死了。脖、脖子断了……到处是血,我、我以为自己也会被吃掉。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奥兰娜用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王妃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膀。
“奥兰娜。你听好,看我这边……”
奥兰娜抬起脸,王妃望着她的眼睛。
绿色的眼睛中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这都是梦。”
“是……梦吗?”
“是的。只是梦而已。”
王妃用低沉缓慢的声音说道。
奥兰娜直直地望着王妃,露出了做梦一般的表情,非常茫然。
她轻轻的重复道。
“是的——……只是梦。”
“所以,都忘记吧。好吗?”
奥兰娜像小孩一样点了点头,然后她回过神来,好像活了过来一样。
接着她开朗地笑了起来。
“……是啊……是啊。这一定都是梦!王妃殿下怎么可能是那种怪物呢!”
国王和雪拉眼中都浮现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神色,而奥兰娜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担心的可怕事情都已经消失了,因此安下心来,注意到搬家的整理工作才做了一半,慌忙跳了起来。
“实际上,关于这件事……”
因为从厨房的后门进来的那个男人奋力抵抗,所以实在没有办法就在这里把他杀了,国王说道。
“当然,尸体已经处理掉了,但是住在死过人的屋子里肯定会很别扭吧。如果可以的话,我给你们准备别的宅邸吧,在这么忙碌的时候,真是抱歉。”
奥兰娜回答自己很高兴搬家。
于是,瑟雷沙家两天之内搬了两次家。
奥兰娜立刻开始工作。她来到楼下,当然没有脑袋的尸体已经消失了。只不过,地板上留下了血迹,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那条蛇好像也是从后门进来的。”
仆人们将解开的行李再次打包。
另外,叫他们出去的那两件都是对方搞错了,或者是叫错了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仆人非常愤慨地回来了,但是面对这让人忙不过来的现实,那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这天晚上月色很美。
王妃把椅子搬到西离宫的露台上,开始享受饭后的美酒。
暴晒的酷暑日子已经渐渐过去,早晚会感到有些凉。
而且在面对幽深森林的山中更是如此。
国王坐在长椅的另一侧。
他并没有跟王妃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
今天晚上,国王是跟王妃一起吃的晚饭,但是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料理是雪拉做的,做得很出色,但是负责服侍的雪拉,表情也有些无精打采。
毕竟,那之后的收拾非常辛苦。
因为不能让其他人帮忙,三个人都非常忙碌。王妃将没有脑袋的尸体埋到了后面的森林中,急忙换下了沾满血迹的衣服,国王和雪拉则洗掉了飞溅在地上的血迹。
因为血迹没办法完全清除,所以他们统一了口径,说最开始的那个人在这里死掉了。
王妃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嘟囔道。
“不过,如果他们继续住下去的话,可能会发觉异常。”
国王吃了一惊,转向了王妃。
“莉,那个……”
他慌忙说道。可说了一半却注意到,自己找不到能表达自己现在心情的词语。
有着金发绿眼的野兽静静地望着国王。
国王抱住脑袋沉吟起来,一边冒着冷汗一边思索着,他仿佛在不停说服自己一般说道。
“不过那个……也没有必要都说成是噩梦吧。夏米昂那时候也是这样……如果好好跟他们说的话……”
“你觉得她们会接受吗?”
王妃非常冷静地反问道,国王没办法说下去了。
国王不停的沉吟着。拼命揪着头发,最后还是深深低下了头。
“对不起。”
“怎么了?”
“我代替奥兰娜向你道歉。——对不起。”
“…………”
“这不是你的错。绝对不是你的错。但是,奥兰娜是和这种野蛮之事无缘的普通女人。她只会那么说。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
国王抬起头看到王妃在微笑。她似乎觉得丈夫将巨大的身体团成一团很有意思。
“我之前也说过了,人类会做出那种反应是非常正常的。——是你太不正常了。”
“我也要告诉你,我并不是不害怕。只不过——我知道。你绝不会吃掉我。不会吃掉奥兰娜。所以,你一点都不危险。我们一点都不危险。”
“你真的这么想吗?”
“真的。”
“说不定我改变主意就把你吃了。”
“不可能。”
国王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要告诉你。我并不是因为相信你才这么想的。不只如此,也就只有你会做出那种让别人猜测不到的事情。只不过,你不会做奥兰娜害怕的那种事。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国王用力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国王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更好的解释方式了。
王妃饶有兴趣的笑了起来。
“真没办法。我是会进行狩猎的生物,奥兰娜是,会害怕那样的我,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莉……可是这样的话——”
王妃保护了奥兰娜,保护了雪拉。
而作为保护的代价,她得到的并不是亲切的眼神和感谢的话语,而是充满厌恶恐惧的视线。
是为了驱散肮脏之物时的诅咒的话语。
国王能理解奥兰娜不想承认现实的心情。
他非常痛切的明白这一点。因为他也曾有这种经历。
但是,这样的话,太可悲了。
王妃用右手抱住长椅的扶手,舒展开身体。
“我不明白用自己的力量狩猎猎物有什么不对。我又不是为了取乐才杀戮的。不吃东西的话就会饿死。我不会觉得自己可耻,也不会厌恶自己。只不过,我也明白,这是人类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所以就只能一直隐瞒下去了。”
“…………”
“不只是奥兰娜。珀拉还有夏米昂,不只是女人,如果搞不好的话,连团长他们也会表现出抗拒的反应吧。”
“你……真的觉得这样没关系吗?”
王妃微微耸了耸肩。
“虽然不太好,但是我觉得还是不说比较好。毕竟,这是任何人都无能为力的事情。”
“…………”
“我也确实会觉得有些厌烦。人类只能看到对自己有利的一面。我被吹捧为战斗女神呀,妃将军呀什么的,被吹捧得太过火的时候,这种时候,我就特别想让他们称呼我为怪物。现在的我——有一半——是虚假的。”
“……是说,你以前,是男人的事情吗?”
“这也是一点。不过……更重要的是,我看不惯——一切事情都这么漂亮。我可没有那么温柔呀?痛苦的时候只要向王妃求助就可以了,我并不是那种烂好人。”
国王的表情原本满是苦涩,但他现在却笑了起来。
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温暖的笑意,他摇晃着酒杯,用有些开心又有些沉重的声音说道。
“我很难赞成你这个意见。你很温柔。非常非常温柔。”
“不要这么认真地说出这种话。”
王妃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但是国王却很认真。
“结婚仪式的前一晚也是如此。如果你真的想隐瞒下去的话,你不救我就好了。这次也是这样。你原本可以对雪拉见死不救的。”
王妃轻轻耸了耸肩。
乳白色的月光照射在王妃苦笑的脸上。
“我只不过不想看到他死在我面前。”
“这就够了。就算你说自己是薄情的人,可我知道你非常温柔。”
即便被辱骂为怪物也不会生气。不会怨恨。
只会默默的隐藏证据,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梦,如果再有人想杀她的话,王妃一定还是会去救她的。王妃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生物。
“你不只是温柔,我甚至觉得,你甚至不必这么温柔的。”
王妃轻声笑了起来。
“你不要太宠我了。”
“啊……?”
“是啊。我会高兴的。”
国王微微思考了一会,微笑着说道。
“我反而觉得,是你很宠我。”
“是吗?”
“是啊。”
国王想起了养父费尔南伯爵在世的时候。
他是在武艺和学问上非常优秀的人,但是在政治方面,却有着与众不同的思考方式。
他曾非常认真的对即位后的养子这样说道。
“你绝对不要认为,自己能成为杰出的君主。”
他也曾说过,“不要害怕被中伤诽谤。你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尊敬。”
以建筑提防为例。因为是跟大自然这种巨大的生物作对,所以必然会有牺牲。即便长期看来,是对农民有利的工程,但是每日都要去建筑堤坝,因此导致自己的田地被水淹没,对于这些人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们肯定会觉得对自己不利。
“但是,这却是不得不做的事情。你只要淡泊、坚持地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可以了。对于失去田地的农民,至少要给他们充分的补偿。”
这个时候的国王,对于自己的政策并没有什么自信,他有些不安地问道。
“不过,这么做的话,不就相当于用金钱和权力,去打穷人们的脸吗?”
“那么,你的意思是,为了国家的事业,对于失去田地的农民,不给他们任何补偿?”
“不,这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不要觉得一切都能够圆满处理。政治就是如此。圆满处理——这就是贪欲。你要抛弃这种感觉,要怀着,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强,想要让一切渐渐变好的心情来处理政事。我费尔南知道,你的心比任何人都要正确。你只要抛弃私欲一心不乱地努力,必将有好的结果。”
但是,自己肩上却背负着国家这种巨大的生物。伯爵向苦恼的年轻国王投去了充满慈爱的视线。
“你需要能成为镜子的人。”
“镜子——吗?”
“是的。不是给你忠告的人,不是向你献媚的人,不是向你谏言的人,不是引导你的人。是将你的施政和模样原封不动地映照出来的人。”
如果这个人神色明朗的话,那你的施政也辉煌耀眼,如果这个人神色阴郁的话,你的施政也会有一层阴霾。养父说要有这样的人。
“只有你是不会顾虑我的人。不管我是不是头戴王冠。你都会将我当成一名战士站在我这边。我很高兴。因为有你在,我觉得王冠也不那么沉重了。”
但是,王妃却认真地歪了歪头。
“我觉得我没办法成为你的镜子。因为,你说的是将一切原封不动映照出来的人吧?我可不会什么都不说的。如果你做的事情我不满意的话,我肯定会毫不客气地揍你一顿的。”
国王大声笑了起来。他放下了酒杯,双手托起王妃金色的脑袋,胡乱揉搓起来。
“所以说,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你是变态吗?”
虽然王妃嘴上在抱怨,但是并没有反抗,任凭国王揉搓着自己的头发。
被这么抚摸感觉并不坏。
有一双手,知道一切,还不会惧怕自己。
而且,这是人类的手,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有趣的事情。
雪拉拿着一瓶新的酒走了过来。
“要再喝一杯吗?”
“啊,要。”
等到王妃喝完杯中的酒之后,雪拉低下了头,为自己今天的疏忽道歉。
“非常抱歉。”
“不,你做得很好。”
“可是,我居然那么容易就被制住了,很不甘心……而且,是我的错。”
雪拉非常认真地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为了给你换换口味,脖子也行,手臂也行,你可以随便咬一下你想咬的地方。”
因为雪拉非常认真的说出这种话,王妃呆住了。
国王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他扭曲着身体笑着,差点从长椅上摔下来。
王妃轻轻咂了一下舌头,单手勒住国王的脖子,将他放倒在草地上。
“喂!?”
“不要在意这种奇怪的地方。如果要换口味的话,刚刚的料理就足够了。——很好吃。”
“谢谢。那个——……”
雪拉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说出这句话,是因为草地上身材巨大的国王在手忙脚乱的挣扎着,而身材小巧的王妃却紧紧压住了对方。
被放倒的国王下半身是自由的,但是因为脑袋被紧紧禁锢住了,无法脱身。
王妃维持着按住国王的状态,抬头望着雪拉笑了笑。
“喂?如果被突然袭击禁锢住之后,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脱身的。他们很清楚,人类的身体能怎么动,不能怎么动。所以能简单控制。——你虽然学习了格斗的技能,不过像这种捕获的方法没学吧?”
“是的。因为没有必要。”
“下次我教你。”
“好的。拜托了。”
“——喂,喂!不要把人——当成练习——……”
国王似乎想说太过分了。
王妃突然刚开手,于是国王向王妃扑了过去。
这是互相都想把对方压制住,赤手空拳的胜负。因为两个人都精通战斗,所以实际上非常激烈。
雪拉惊呆了,他望着中央的狮子和金色的怪兽扭打在一起,接着突然回过神来,匆忙跑回了离宫中。
等他再次回来之后,两人大口喘息着,从头到脚都沾满了青草和泥土,坐在地上笑着。
王妃望着天空说道。
“明天会下雨。”
“明明月亮这么亮?”
“啊。白天还不会,晚上有大雨。”
“嗯……让他们注意下会漏水的地方吧。”
看到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之后,西离宫忠实又极有能力的侍女,冲着主人夫妻非常文雅慎重地说道。
“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无论在谁看来,都是有这个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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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傍晚时候开始下的雨,到了夜里突然变大,成了倾盆大雨。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大雨,拜访恩德华夫人家的纳西亚斯非常为难。
一开始他只是想看看院子。
接着两人聊得起劲,一起喝了下午茶,开始下雨的时候已经很难离开了。
夫人也说,雨不大过一会应该就会停,让纳西亚斯暂时在这里避雨,所以就一起吃了晚餐,不过到了不得不回去的时候,纳西亚斯起身却发现,大雨倾盆而下,仿佛天漏了个洞一样。
即便紧闭门户,也能感到雨势很大,仿佛要把门窗都打坏。
恩德华夫人不安的望着纳西亚斯摇了摇头。
“——勉强回去太危险了。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吧。我马上去准备客房。”
虽然纳西亚斯有些犹豫,但是在这种大雨中外出实在是太鲁莽了。如果是在行军中,拉蒙纳骑士团长绝对不会畏惧这种恶劣天气,但是他今天也没有带兵。是一个人来的。
如果指挥官一个人在暴风雨中前行,结果中途遇难的话,那对于拉蒙纳骑士团实在是无法挽回的灾难。
因此他便听从了夫人的好意。
不久之后,他被带领到二楼的客房中,这里非常漂亮,从走廊进来之后是不大的内厅,里面才是卧室。
“现在休息还有点早吧。”
夫人准备好酒菜,在内厅中坐下。只不过,通往走廊的门是开着的。
这个人绝对不会跟男人单独呆在房间中。
虽然纳西亚斯对于她淑女的举止充满敬意,但同时也觉得有些寂寞。
纳西亚斯慌忙收起自己的这种感情。
这是对待朋友理所当然的礼仪,想到这里纳西亚斯也笑着举起酒杯。
这个内厅很舒服。虽然不是接代客人的地方,不过与其说是华丽,不如说是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氛围。
壁纸上是白色野菊花的纹样,壁炉上面装饰着蜡做的花篮。
“真是舒服的房间。”
纳西亚斯毫不恭维的说道,夫人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实在比不上你家的客厅。”
从嘉佩尔卿夫人的手艺和技术,纳西亚斯的故乡彭斯-宾的生活,到不久之后自己家也能制作葡萄酒等等,两人的话题没有尽头。虽然两人的对话很安静,似乎断断续续的,但绝不是真的中断了。
时而,有风从紧闭的窗户中吹进来,烛火也摇晃起来。
每到这个时候,恩德华夫人就微微抖一下,然后确认身边的人。明明已经不是害怕暴风雨的小姑娘了,但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能给我讲讲你夫人的事情吗?”
“我的妻子?”
纳西亚斯稍微吃了一惊。
拉蒂娜也是,虽然对于自己会说出这种话她自己也有些吃惊,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纳西亚斯似乎完全不想成家安定下来,这让奥兰娜非常担心。
虽然拉蒂娜自己并不觉得自己是候选人,但她想听听纳西亚斯对于自己的夫人抱有什么样的印象。
纳西亚斯将视线落在远方,静静喝着酒,断断续续地说道。
她是个美丽的少女。
见到自己的时候总是脸颊通红,不怎么说话。以及,每天都会往骑士团写信。
纳西亚斯觉得她一心爱慕着自己的样子非常可爱。
她病倒之后自己很伤心,曾答应她一定会治好她的病。
等回过神来,夜已经深了。
纳西亚斯喝了很多杯。而一直陪着他的拉蒂娜也多喝了几杯。她知道自己脸上有些发热。可能是有些醉了。
纳西亚斯大概也醉了。
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两人之间弥漫的气氛。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没办法解释。他双手握紧了酒杯,说出了自己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
“……”
“……我们举行了形式上的结婚仪式,妻子很幸福。但是,随着两人一同生活——大概是因为病情越来越严重吧,她总是露出很痛苦的样子。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什么也不肯说,但是,那天晚上……最后那天晚上她终于说……如果要死的话——反正最后都要死的话,她想和我成为真正的夫妻再死去——……”
拉蒂娜吃了一惊。纳西亚斯用一只手捂住脸,说不出话来。
拉蒂娜尽量温和地宽慰道。
“……你为什么要责备自己呢。这是你妻子的心愿吧?”
“我知道。妻子最后的愿望就是想得到我,而我也回应了她。她应该很满足吧。但是,我是个……很过分的男人。虽然抱紧了她消瘦的身体,虽然肌肤相亲,可我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爱她。强烈的汤药味道,枯叶一样腐朽的皮肤,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手腕,我满脑子都是这些……觉得很讨厌……是的,我甚至觉得有些厌恶。对我的妻子!”
拉蒂娜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她一瞬间觉得非常动摇和狼狈。
这不是你的错。谁都没办法责备你。对于身患不治之症,即将死亡的妻子感觉不到爱情,这绝对不是罪恶。而且本来你们之间就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怜悯才结婚的呀。
“转天早晨,妻子的身体已经冷掉了。维持着紧紧抱着我的姿势。”
面对这个一脸忧郁说出这些话的人,自己该说些什么呢。
什么都说不出来。不可能说出来。拉蒂娜一口气喝光杯中的酒,忍住呛咳问道。
“我这么问可能有些失礼,但是难道说——对于你来说你的妻子是……”
“我在那之前没有碰过女人。”
拉蒂娜再次屏住了呼吸,按住了胸口。
这是最可怕的情况。
“可是……但是,难道说那之后也……”
纳西亚斯的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微笑,他摇了摇头。
“不。我有一个难得的损友。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应该隐约察觉到我跟妻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吧。他非常热情的邀请我去他经常去的花街柳巷,给我介绍了很多妓女。”
说到这里,纳西亚斯似乎终于也回过神来。自己居然跟女性聊起嫖妓的经历,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他变得有些狼狈。
“不,那个……失礼了……我没打算……”
“没关系的。请给我讲讲吧。那些漂亮的女人中,有能让你忘记妻子的人吗?”
纳西亚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当时确实觉得,原来健康的女性皮肤是这么美,这么香。刚刚遇到妻子的时候她是名美得耀眼的少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只记得那个时候的妻子——……但是,记忆却总是回到那个晚上。”
拉蒂娜越来越痛苦地按住胸口,深吸了口气。
正如王妃所说的。
艾莲诺现在还抓着纳西亚斯。
只是一个晚上的回忆,但是这个人却一直被束缚着,痛苦着。
她知道该怎么做。至少她的大脑是知道的。她应该为让纳西亚斯说出这么痛苦的回忆而道歉,然后让他好好休息便离开房间。现在马上就这么做。
请不要在意。你已经尽力了,你的妻子一定很幸福。接下来请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吧。
她能想象到自己说出这番话的样子,同时脑海中也完美的浮现出自己合乎礼节的举止。
拉蒂娜轻轻站了起来,默默的走到通往走廊的门前——……关了门上了锁。
她回过头,表情因为痛苦的感情而扭曲着。
纳西亚斯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拉蒂娜走到纳西亚斯身边,静静的低头望着他的脸。
她的嘴唇在颤抖。如果说出口的话就无法回头了。但是,她也只是犹豫了一瞬间。
她能感觉到自己胸中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接着她坚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反正都要记得的话,那就记一个更好的夜晚吧。”
迪雷顿骑士团长骑在马上,抬头仰望着万里晴空,昨夜的暴风雨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他来到了拉蒙纳骑士团的宿舍。
虽然同在城内,但是巴鲁的宅邸在第一城郭,骑士团的宿舍在第三城郭内,如果徒步前往的话会有些辛苦。
他是去看自己骑士团的情况顺便来此的,不过这里似乎也是一样,数名随从和年轻的骑士都来到外面忙碌着。
嘉兰斯抱着木工工具和木板,看到巴鲁之后说道。
“啊,巴鲁大人。如您所见就是这副样子。你们那边怎么样?”
“唉,真是服了。幸亏房顶没有被打穿。有石头飞过来,把窗户都砸坏了。”
巴鲁安顿好马,看着周围询问道。
“纳希亚斯呢?”
在这种灾难后。本应监督修补工作的友人却不在,巴鲁有些疑惑的询问道,但是嘉兰斯却耸了耸他宽阔的肩膀,笑着说道。
“昨天出去之后就没回来。毕竟暴风雨那么大,应该是住在什么地方了吧。”
副团长刚说完,骑着爱马的拉蒙纳骑士团长便出现了。
“早上好,纳西亚斯大人!怎么样,看这精彩的惨状!差不多也得要重建宿舍了。”
嘉兰斯豪爽地笑着,但是纳西亚斯看到巴鲁,却有些慌张。
他吩咐说之后跟自己汇报受灾情况,便匆忙走进了建筑物中。巴鲁也追了过去,进入团长个人的房间之后,巴鲁半开玩笑地说道。
“暴风雨之后早晨回来真是风流呀。你还有这种情趣。真是不错。”
如果是平时的纳西亚斯,肯定当场就反驳他了,但是今天却错开了眼神,而且脸还有点红。
巴鲁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接着笑了出来。
“什么呀。你真的去玩了?真是少见。”
纳西亚斯的脸更红了,在友人蹬鼻子上脸之前,他说道。
“我要告诉你,我不是去玩了。”
听到纳西亚斯的这句话,看到他那副难以形容的表情,巴鲁大概就明白了。他非常吃惊,接着露出满脸笑容,探出身子说道。
“恩德华夫人吗?你,去了夫人家,然后早晨才出来!?”
“不要说这么大声……”
“那就好。——然后,什么时候举行结婚仪式?”
巴鲁理所当然地问道,但是纳西亚斯却不知所措的错开了眼神。
“不,还没说到,这种事……”
“还没定下来吗?”
巴鲁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不过,还是快一点比较好。毕竟有我这种先例。当然,我来做媒人。哎呀,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胆量。真是太好了。奥兰娜和你父母一定都非常高兴吧。要快点准备典礼的会场……”
“不,所以说!还没决定要结婚呢……”
纳西亚斯慌忙否定道,但是巴鲁却有些茫然。
“等等。你是早晨才出来的吧?”
“嗯……是啊。”
“姑且不说我,这可是你呀?没说要结婚就跟夫人过了一夜?”
“所以不要这么大声说这种事情……”
纳西亚斯非常为难。另一方面,巴鲁的表情有些僵硬。
“到底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的。你仔细给我说说。”
纳西亚斯虽然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但还是简单的讲述了整个经过,听完之后巴鲁忍不住抱住了头。
“然后你就这么腆着脸回来了?为什么出来之前不跟她求婚?”
“别说得这么简单。我醒过来的时候,夫人已经不在我旁边了,问了侍女,侍女说她还在休息让我先回去。这样的话实在是……”
“等等!侍女是这么说的吗!?”
巴鲁突然大声喊了起来,纳西亚斯吓了一跳。
“是啊,然后呢?”
“你是什么时候从夫人宅邸出来的?”
“天刚亮的时候。”
巴鲁低吼了一声用力挠着头发。
“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你干什么去了!?”
“那个……在路上想了很多……也就是,要不要求婚……”
看到纳西亚斯非常认真为难的这么说道,迪雷顿骑士团长差点当场给他跪下。
他尽了极大的努力终于勉强站住了。
“是啊。我也想问问你。你想跟夫人结婚吗?”
“当然了!只是,总觉得,想不出什么好的语言。该怎么说呢?”
“感谢我吧,纳西亚斯。你应该有的就是友情。这样的话我会帮你的。首先要在夫人逃走之前抓住她。”
“——逃走?”
“是啊。”
纳西亚斯并不明白巴鲁在说些什么。他瞪大了眼睛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真是个彻底的白痴!!”
这声怒吼实际上一直传到了宿舍外面。
“快点!夫人的宅邸——不对,是王宫!!”
巴鲁雷鸣般的怒吼道,接着便转过身,纳西亚斯非常吃惊,慌忙追了过去。
巴鲁跑到玄关,冲着随从大吼牵马过来。然后严肃地望着追过来的纳西亚斯,飞快地说道。
“夫人的宅邸是表兄赏赐的。如果要出国的话也需要通行证。如果顺利的话,能在表兄那里抓到她。”
“等等。巴鲁。我还觉得……”
“跟自己喜欢的男人睡过之后,转天早晨为什么不见你,要让侍女传话。而且那位夫人不是会使用花招手段的人。不管怎么想都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尽快把你赶走,然后自己做逃跑的准备。”
“为什么她要逃走呀?”
“因为她跟你感情太深了。还有别的原因吗?”
纳西亚斯露出有些受伤的表情,垂下眼睛。
“那就是说……她并不想跟我结婚吧。”
巴鲁露出绝望的表情仰天长叹。
他的心情简直就像是一位老父亲忧心忡忡的看着不谙情事的儿子一样。
他不断按着有些疼痛的前额,尽量温柔地说道。
“喂,纳西亚斯。我有个请求。接下来你能不能发誓按我说的做?”
纳西亚斯立刻摆出架势。明显在警惕巴鲁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就是《我纳西亚斯再见到恩德华夫人之后,马上就跟她求婚,她不接受我绝不放弃》,怎么样。能发誓吗?”
纳西亚斯立刻举起一只手,庄严地宣誓道。
“我用白百合纹章和自己的生命起誓。”
“好。”
马被牵了过来。
两位骑士团长开始往本宫全力疾驰。
国王有些为难的望着露出沉稳笑容的恩德华夫人。
“……你想给双亲扫墓?”
“是的。已经很久没去了。您能不能给我发行通行证呢。”
“当然是没问题,可今天之内就要——这应该也不是那么紧急的事情……”
“非常抱歉。我下定决心之后,就觉得急不可耐……”
国王歪着头望向坐在旁边的王妃。
王妃也耸了耸肩。
“去扫墓当然没问题,随从慌忙赶到西离宫去找我,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因为随从说有急事要见,所以两个人没吃完早饭就赶了下来。
“非常抱歉。我说了我会等的。大概是随从太为我着想了吧。”
夫人微笑着说道,国王叹了口气。
“我会发行通行证的。不过,今天不行。你过两天来拿吧。”
“不,陛下……”
夫人的样子终于有些改变。
“无论如何我都想拜托您。我今天一定要拿到。因为一直照顾我的人也回国了,如果错过这次机会的话,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国王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这样的话请你告诉我真正的理由。为什么,这么急着离开?”
“……理由的话,我刚刚已经说了。”
国王叹了口气,在桌子上双手交叉。
“拉蒂娜。我是众人公认的迟钝的男人。特别是我觉得女人心就仿佛漂浮在天上的云朵一样无法把握。但是,幸好,我多少还是对你有些了解的。你现在的样子,就跟当初你从我身边消失的时候一样。——你这次是为什么要逃?”
拉蒂娜一直低着头,但这个时候她向国王投去了哀求的眼神。
“求您了不要阻止我。让我走吧。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不快一点的话——就太迟了。”
国王和王妃互相看了一样,就在他们想要问出详情的时候,外面骚动了起来。
在房间内就能听到。那是纳西亚斯的声音。
随从说国王正在跟别人见面,不让人进去,而一直温文尔雅的拉蒙纳骑士团长,居然大声跟随从吵了起来。
拉蒂娜顿时脸色大变,坐立不安站了起来,国王苦笑着望着走廊的方向说道。
“看起来太迟的人来了。”
这个时候,伊文被德拉将军叫了出去。
因为德拉将军说,有话要说让他来一趟,所以伊文有些紧张地走进了伯爵家的大门,但是将军见到伊文之后,却省略掉了所有的开场白,直接说道。
“你能不能娶我的女儿为妻,继承这个家?”
伊文顿时哑口无言。蓝色的眼睛中露出一丝探寻的敏锐光芒。
“……陛下跟您说什么了吗?”
将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陛下怎么了?”
“不……不过,不要开玩笑了。我配不上小姐的。”
“不,我相信你才这样请求你的。你能不能答应呢?”
德拉将军认真得有些可怕。
伊文苦笑着摇了摇头。
“所以说不要开玩笑了。您知道吗,我在不久之前还是山贼,在那之前是海盗。虽然现在在陛下身边多少显得有些礼仪了。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向自以为是的官员低头,也不想奉承权贵。我跟数不清的女人发生过关系,在大陆的各个角落都做过坏事。在某些国家,还在悬赏捉拿我呢。我这个性格是改不了了。没办法成为贵族的。”
但是,满脸胡子的将军却不为所动。
“你说服了塔乌的同伴归顺陛下。这绝不是向国家献媚,而是为了塔乌的将来,为了确保同伴们的自由和独立。对吗?”
“…………”
“这就是罗亚的历史。曾经的罗亚也是远离中央政权,坚守自由独立的土地。对于国家来说罗亚就是眼中钉。虽然国家想用武力让罗亚屈服,但是领民都是擅长骑马弓箭的人,是发自内心热爱自由的游牧民。不可能乖乖服从想用权力让他们屈服的官员。他们勇敢的反抗了国家。而他们的首领便是德拉家。在战争之后,他们和国家和解,他们并没有向权力献媚,而是选择了和权力共存的路,在立下赫赫战功之后,成为了名门,但是这一切都是用剑和马,凭借不屈于专横的心打下来的。而这种血液,现在也流淌在我们体内。我觉得这应该不是跟自称是自由民的塔乌之魂不相容的,你觉得呢?”
面对将军如此推心置腹,充满诚意的态度,伊文非常吃惊。但他还是没有点头。
“我觉得非常难得。您能如此评价塔乌……我代表自由民向您道谢。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规矩。那个……”
该怎么说才好呢,伊文少见的犹豫了,为了寻找合适的话语,他不停地舔着嘴唇。
“我那个,只想要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抓住的东西。如果想要同伴的话,就会和那个人搞好关系,如果想要钱的话,就会从有钱人那里抢。如果想要女人的话,我会自己主动去追求的。这种做法比较符合我的性格。不过……不过,不过呀。这位小姐是伯爵家的独生女。我并不是说这不好,小姐有土地和财产——而且还很多。不过,那不是我的东西。我……并不想要小姐所拥有的财产。可是,如果结婚的话……只是结婚的话,这些巨额的金钱就会自动成为我的东西。这种事情我实在是没法忍受。这样都不知道,到底是爱上了那个女人才结婚,还是看中了财产才结婚的。特别是爵位什么的太夸张了。绝对无法接受。”
德拉将军有些为难,又有些吃惊的望着伊文。
“……这就是理由吗,就这些?”
“我自己也觉得,这种逞强很无聊。可是,这一点我实在是无法让步。”
将军轻声笑了起来。
“新娘都有陪嫁和嫁妆。一般的新郎——还有他的双亲——如果新娘什么都没有的话会生气。认为结婚是增加财产的有效手段的男人也很多……”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自信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做什么吧。不过我也不会说这样不对。我之前的朋友,长年在商人家工作,得到了主人的认可,成了那家的入赘女婿继承了家业,成为一国一城之主确实是非常高兴的事。我也发自内心的替他高兴。不过,我是做不到同样的事情的。也不想要去做。”
伊文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将军直直的望着他。
“我没有儿子。”
“…………”
“所以,我希望女儿的结婚对象,是一个我能像儿子一样爱的人。威罗比家来提亲的时候,我觉得如果是那个次男的话应该可以……但是,女儿似乎不太高兴。”
“…………”
“女儿似乎,爱慕着你。你怎么想?”
身为斗将在整个中央都赫赫有名的人,老实地说出这番话,这让伊文无法反驳。
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如果您的女儿不是您的女儿的话,我早就追求她了。可是——您还是饶了我吧。”
伊文行了一礼转过身。
在他走出房间的同时,端着茶点的夏米昂走了进来。夏米昂的表情非常僵硬。
“父亲……”
“偷听可不好。”
“父亲才是,您什么都没跟我说。”
夏米昂有些动摇地说完,将茶具放在父亲面前。
将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石头脑袋的朋友果然也是石头脑袋。真是没办法。居然不能忍受得到贵族的称号和财产,哎呀……真是让人为难。”
夏米昂端着茶具站在原地。
人无法对自己的内心撒谎。
她想起詹姆士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可是自己是德拉将军的独生女儿。没有办法抛弃这个家。
但那个人说不会追求贵族女儿。
夏米昂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将军也陷入了沉思,然后为了询问国王的建议前往了本宫,夏米昂也一起去了,可是到了本宫之后,发现国王、王妃和迪雷顿骑士团长,都趴在会客厅的门上竖起耳朵偷听。
而会客厅前面的走廊,之前便已经禁止通行了,侍从和女官们也都被赶走,并且下达了严格的命令谁都不能接近。
德拉父女非常吃惊,不过他们的身份毕竟不同。
他们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三个人都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然后指了指门里面。
门是微微打开的,能听到里面传出了恩德华夫人的声音。
“你的工作毕竟是骑士团长。你也一定会丢下我离去的。我绝对没有讨厌你……可是,我已经不想再经历那种事情了。”
纳西亚斯有些犹豫地说道。
“确实,我的工作,如果说不危险的话是骗人的。”
蹲在门前的巴鲁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那个笨蛋。他就不会说,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死掉的,这种话吗。”
王妃叹了口气。
“……纳西亚斯要是会说这种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国王也点了点头。
“因为,如果保证说绝对不会死,那就是骗人了。人都是会死的。”
国王在奇怪的地方认同了纳西亚斯的意见。
看到这些人在偷听这可怕的修罗场,德拉将军实在是非常吃惊,可如果大声喊出来又觉得对不起纳西亚斯。
就在他催促着女儿想离开的时候,夏米昂却一动都不动。
她偷偷看了一眼,纳西亚斯虽然有些为难,但是表情却很认真。脸上都渗出了汗水。
“也不一定就是我先死。说不定,你会比我先死。”
“怎么会……我的优点就是身体结实。”
“这样的话,我的优点就是运气好。”
不知什么时候,对话中断了。
接着夫人有些问难的说道。
“第一个丈夫和第二个丈夫,都是很结实的人。可他们还是丢下我先离开了。”
“我明白。我很清楚,可是你就不能相信我吗?”
贴在门上的巴鲁慢慢滑倒,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轻声说道。
“……再听下去的话我就疯了。”
王妃也露出难以形容的神色点了点头。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这对话听着真是让人着急。
虽然说不听就可以了,可还是在意。
国王歪着头总结道。
“不过呀,这样的话应该还是有办法的吧。毕竟两个人对对方都有感觉。”
“嗯,是啊。”
巴鲁说完站了起来,然后他们陆续离开了会客厅前面。
离开一段距离之后,他们终于可以用正常的音量说话了。巴鲁面对朋友如此不争气,非常愤慨,而国王开心地笑着,王妃有些吃惊,德拉将军则露出仿佛吃了虫子一般的表情。
而夏米昂难以掩饰心中的意外。
“纳西亚斯大人居然会那么拼命……”
在她印象中,纳西亚斯是一位非常端然安静的人。
国王耸了耸肩说道。
“那肯定是要拼命呀。如果不是拉蒂娜的话,他应该是不愿意的吧。”
夏米昂觉得自己被雷劈中了。
她仿佛被冻在原地一般一动不动,而王妃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
“发生什么了吗?”
“不,那个……”
国王继续若无其事地说道。
“如果拉蒂娜有那种送上门的老婆的气势的话,他们两个早就成了吧。”
“……送上门?”
夏米昂的意识被这些陌生的语言吸引了。
王妃和巴鲁接连给夏米昂解释了,但是听完之后她还是非常吃惊。
“……要勉强把自己硬送到不愿意的人那里吗?”
“这个嘛,如果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对话,男人也会拒绝吧。”
王妃说完,巴鲁饶有深意地笑了。
“男人这种生物——当然女人也是如此——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并不总是一样的。”
“不过,今天这种情况,让拉蒂娜主动送上门是不可能的吧。”
“是啊。毕竟那个人经历过两次不幸的婚姻,变得非常胆小。不过……纳西亚斯也差不多吧。”
德拉将军咳嗽了一声说道。
“陛下,虽然有些唐突,但是我有话……”
就在德拉将军想跟国王商量的时候,夏米昂突然开口说道。
“父亲。——我要继承德拉伯爵家。”
“什、什么……?”
“我要继承爵位,然后嫁给山贼。”
夏米昂有些害羞却又坚定地说完,行了一礼。
接着她将还在吃惊的一行人留在原地,脸颊绯红的勇敢转身离开了。
她的目的地是第二城郭,塔乌自由民的宿舍。
伊文回到宿舍之后,刚好赶上母女会议正在进行中。
“无论如何年龄差距都太大了!你才十八岁,对方已经四十了!”
“四十也好六十也好,都没有关系!”
罗姆的头目凡妮莎只要高声训斥,她的女儿艾比就会坚决地反驳。
这是因为贝诺亚的头目突然发表了结婚的消息,三天前便是一片骚动。
勇猛果断的塔乌男人们看到事已至此,也都闭上了嘴。
胆战心惊的看着事情的发展,而当事人吉尔却非常悠闲。今天他从早上开始便在处理暴风雨后的修整工作,护理马匹。
听到这个结婚的消息,伊文也大吃一惊,他认为罗姆的头目会这么反对非常正常,他吃惊地询问吉尔。
“你到底打算怎么收场?”
“还能怎样,我要和艾比结婚。”
“所以,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而且,你突然决定要结婚的理由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就是想这样。”
“喂……”
“你也是尽问些蠢事。说什么太快了,理由什么的——这种事情一直都是突然就决定的。就是想要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了。所以就这么说了。哪里有问题?”
“你真能说。”
伊文甩手不管了,不过他知道,吉尔并不是在开玩笑。
并不是说,必须疯狂的求爱,说那些让人牙酸的话,才有诚意。
证据就是,吉尔对凡妮莎很讲情义。
一开始,艾比因为母亲的反对太过强硬,所以使出了那个必杀技《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但最后却事与愿违。
凡妮莎并不是一位普通的母亲。她过于愤怒,提着砍树的刀冲到吉尔面前。
“你居然擅自睡了我的女儿!”
吉尔慌忙安抚了凡妮莎,同时训斥了艾比。
“不要说胡话了。你知道的,这不是别人。是你的女儿。我不会做这种不讲道义的事情。——艾比。你也是。居然想用这种乱七八糟的手段尽快说服你的母亲,这是不可能的呀。”
“可是,就算这么说……”
“是真的吗,真的什么都没做呢吗!?”
“只是牵了一下手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吧。”
吉尔苦笑着,望着像是混身的毛都立起来的狂怒的大山猫一样的凡妮莎。
“在得到你的许可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碰艾比的。我发誓。不过……我希望你能尽快答应……”
“你有什么脸这么说!!你这老色狼!!”
“太过分了吧……”
吉尔实在是狼狈不堪,而其他男人在一旁听着这对母女的叫喊声,泰然不动。
伊文躲开地面上暴风雨留下的残骸,去马厩里见了吉尔。
“你想想办法呀。她们的尖叫还是那么刺耳啊。罗姆的那些家伙太可怜了吧。”
“算了。让她们把想说的话说完比较好。”
吉尔坐在树桩做成的椅子上,修理着马具。塔乌的人都会做这种事。
“不过,希望她回到塔乌之后会安静一些。”
“——什么时候回去?”
“典礼已经结束了吧。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差不多也有些想念村里了。”
“啊,是啊。”
伊文摸了摸亲近自己把脸凑过来的马,点了点头。
“——特别想看看山。”
“这座城就是山吧?”
“所以,不是这种山。海也好山也好,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是在城里就行。”
吉尔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望着自己选中的继承人高挑的身姿。
伊文将手肘放在胸前的小桌子上,单手摸了摸金色的短发。看起来很是疲惫。
吉尔等着他开口,他突然转过身说道。
“喂,你……”
伊文说到一般又闭上了嘴。
“怎么了?”
伊文罕见的犹豫了,最后他下定决心一般说道。
“……打个比方。贵族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嗯?”
吉尔黑色的眼睛中闪耀着恶作剧一般的光芒。
“真是有深意呀。被德拉将军叫走之后,突然说出这种话。”
“别取笑我了。”
“你是继承将军家的候选人吗?”
伊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个呀……”
“我开玩笑的。你是不可能的。老实呆在漂亮的家宅中,陪伴那些高雅的人,为了守住体面每天劳心费神。不过,考虑到公平,这种生活也不差。至少,不会挨饿受冻。”
“…………”
“让觉得这种东西无所谓的人,全身赤裸的饿三天试试——而相应的,不会有危险。绝对不可能凭借自己的意志行动。说得夸张一些,就算想骑马远行,也要骑规定好的马,走规定好的路,带着规定好的随从,绝对不可能从这个圈子里跳出来。吃的食物也好,穿的衣服也好,随身携带的东西也好,平日交往的朋友也好。这一天的计划在早晨就定下来了,必须按照计划行动。而要打破计划非常可怕。大量人会慌忙奔走,而其中有几个人,还会因为没能让少爷按照计划行动而被解雇。——唉,就好像是被饲养一样。就像是为了让家族延续下去的种马一样。”
大海一样的眼眸,直直地望着满脸胡子的头目。
吉尔的语气中感觉不到任何愤慨。反而有一些愉悦。
“这是——……你的经历吗?”
“别说蠢话了。这是在山贼眼中贵族的样子。”
吉尔故意瞪圆了眼睛。
“不过,我最近会这么想,贵族和山贼,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现在我的身体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也不能随心所欲的行动。你想想看。你心爱的女人就在身边,没有她母亲的允许就不能对她做什么。如果稀里糊涂地做了的话,就会引发战争呀。”
“你说什么呢。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是啊。不管再怎么不自由,不管再怎么烦躁,这都是我自己选的。所以我能够不在意。”
“…………”
“我觉得那位国王大人非常伟大,就是因为这一点。实在是没办法模仿。不知道他是愚蠢还是胆子大,居然能够那么泰然自若地成为国王。那明明是别人硬放到他头上的王冠。”
“他从以前就是这样的。不过……”
伊文深深叹了口气,挠了挠头。
“不过,我不想成为偷爵位的小偷。”
吉尔高声笑了起来。
“笨蛋的朋友果然是大笨蛋。你就因为这个原因甩了那位小姐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呀。如果我答应了的话,那家宅、土地、财产还有伯爵的头衔就都成我的了!?我不需要呀。”
“那如果没有财产只有小姐呢?”
“这个……”
就在伊文支支吾吾想要回答的时候,夏米昂的身影出现在马厩的入口处。
她像往常一样是女骑士的打扮。看到吉尔夏米昂行了一礼。
“抱歉在工作中打扰您。那个……”
榛子色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伊文。贝诺亚的头目可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他知道不能在这里磨磨蹭蹭的。
他苦笑着站了起来。
“我就先走了。你们有话要说吧?”
吉尔留下两个人离开了马厩。
走到外面之后,吉尔顿时呆住了。国王、王妃还有德拉将军都小跑着跟了过来,然后像壁虎一样紧紧贴在马厩的墙上。
而王妃飞快的抓住呆立在当场的吉尔,将他拽到小窗户的下面。
另外,如果说为什么巴鲁没有跟过来,那是因为他更在意自己长年来的朋友。只不过,王妃已经跟他保证之后会详细报告全部情况。
夏米昂并不知道这群人就在外面围观。
不过她现在非常认真,就算知道应该也不放在眼里吧。
伊文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有什么事吗》。夏米昂点了点头,说道。
“我来当送上门的老婆了。”
在小窗户下面参观的人顿时吓得坐在了地上。
特别是德拉将军根本就呆不住了,差点冲出去。但是国王却拽住了德拉将军,双手束缚住将军强壮的身体,继续偷听。
当然,伊文比任何人都吃惊。
他瞪大了眼睛,呆立在原地,疑惑地歪着头。死死的盯着夏米昂的脸,好像想盯出一个洞来。
“——那个,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是的。刚刚有人告诉我了。”
夏米昂非常认真。她的脸颊有些绯红,心脏激烈的跳动着。
“刚刚我听说你跟父亲的谈话了。你说因为我是伯爵家的女儿所以不能接受。所以,我会继承爵位。”
伊文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他只是茫然地站在原地。
“詹姆士大人——威罗比卿的儿子爱的人是身份低微贫穷的人。詹姆士大人为了那个人,放弃了自己拥有的一切。可是,我是德拉伯爵家的独生女。不可能抛弃家庭。所以相应的,我绝对不会将伯爵的称号强加给你。土地和财产也都会由我来管理。”
“那个……稍微……稍微等一下!你无视我的意见就这样……”
“是的。我就是来询问你的意见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话,不用介意,直接说出来就可以了。不过……”
夏米昂拼命安抚着快要爆炸的心脏,飞快地说出了这些,但是她突然觉得舌头开始不听使唤了。接着她用嘶哑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觉得,如果不是你的话,也不太愿意……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追求你呢?”
后面的话,夏米昂就说不出来了。
她的脸好像能喷出火来一样,她低着头,眼看着脖子都红了。
伊文简直是走投无路,他有生以来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让人无可奈何的危机。
夏米昂一副快要消失的样子,站在那里,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小窗户下面,被捂住嘴的德拉将军,拍打着国王的手臂,想得到说话的机会。
国王屏住呼吸望着马厩里面的情况,注意到将军的暗号之后,轻轻放松了一些手臂。接着,德拉将军像狰狞的猎犬一样,双眼闪闪发光地说道。
“……如果女儿说到这一步,那个年轻人还是要拒绝的话,我可以把他掐死吗?”
王妃拍了拍手。
国王也笑了起来。
两人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
“渥尔。这个时候国王的头衔就派上用场了。”
“同意。”
说完,国王猛地站了起来。
他堂堂正正的走进了马厩,出现在两人面前,接着他完全不顾惊慌失措的两个人,滔滔不绝地说道。
“夏米昂。我代替这个朋友回答吧。你跟这个男人在此刻正式结成婚约了。我身为国王同意了。”
伊文顿时脸色苍白,接着又瞬间满脸通红跳了起来。
“笨!笨蛋!说什么呢!等一下!!”
“闭嘴!我可没有那种在这种情况下还犹豫不决没出息的朋友!你敢拒绝试试。我判你一百次死刑!”
“渥尔!!”
“烦死了!夏米昂如此为你着想。你还有什么不满!”
王妃和贝诺亚的头目都站了起来开始鼓掌。
国王继续说道。
“——你差不多也该放弃了。不履行婚约是重罪。如果这样的话,你的岳父等着施展拳脚呢。”
德拉将军嘎吱嘎吱的掰了掰手指,向国王问道。
“如果他逃跑的话,我可以把他关起来吗?”
“嗯,当然了。你可以随意处置。”
将军又跟贝诺亚的头目确认了一下。
“如果他逃到你那里去的话,能把他交给我吗?”
“当然了。”
罗亚的领主心怀感激的低下了头,跟塔乌的领主用力握了握手。
在离寇拉尔城非常遥远的北方海岸上——有一个即将出航的船队。
虽说是船队也只有五艘船。
虽说是船,也只是仅能乘坐十个人的小船。
船员都是高大强壮得让人吃惊的男人。木桶一样的胸膛,圆木一样的手臂。头发和胡须都是亮色。非常茂密。
“目标是什么?”
“是泰巴河。这片海对面的海岸,翻过山就到了那条河的上游。”
这片海并不是连接着特雷尼亚湾的外海。
是斯克尼亚最西面的死之海。
“确认下落,确认位置,然后哪怕只有一艘船也没关系,在冬天之前回来。”
“嗯。好运。”
“大海的庇护。”
在简短的对话之后,他们仿佛滑行一般进入了大海。



本帖最后由 kami1120 于 2019-8-25 22:00 编辑


后记
“RAM ERROR”
就这么一句话之后,电脑的画面就全黑了。
距离截稿日期还有一周。我还以为它跟往常一样只是有点闹别扭,结果却不得不返厂修理,修理要花两周时间。
开始唱怨言。
自从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电脑已经过去了两年半,已经有三台不能用了。一台因为是旧了所以自己换了新的。剩下的两台都是用了大约半年就坏了。都是当时的最新型号,花了数十万日元。对于一直认为电脑很结实能使用很久的我来说,这是非常难以相信的事实。经常死机,一太郎(文字处理软件)经常自己强制退出,总是干扰我的工作,最后不到一年就坏掉了,这不是缺陷产品吗。为什么这种缺陷产品要卖十几万日元!?明明已经十几万了,为什么不能让人安心使用!?
但是,不管是怎么靠不住的不良品,实际的问题就是,没有电脑的话就没办法工作——这是最悲惨的——编辑慌忙为我准备了第四台电脑。
两年半四台电脑……咬牙切齿。这次的电脑非常聪明,性能很好——这种事情根本无所谓。希望这次能平平安安地用一年。
我听说,别人使用的电脑不会这么简单就送回厂家修理,只不过很偶然的我拿到不良品的概率比别人高,这种可能性也不能否定。
原来如此。虽说是电脑,说不定也有缘分这种东西。也许因为我讨厌电脑,所以电脑也不喜欢我。好,因为之前还没有给电脑起过名字,给这次的电脑起个名字吧。
这个信赖的电脑。名字叫——《波奇》。
加油,波奇。虽然现在,经常强制退出,不过经常保存的话也没关系。——至少坚持一年不要返厂!
1997年 6月 茅田砂胡



完坑提醒ε=ε=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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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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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Alpha-O 子爵
翻译好快啊,不过这卷之后基本就没啥日常了吧
说来,莉和莱蒂齐亚的关系我很喜欢

5 年前 0 回復

yeqiu365474 子爵
带着财产的上门媳妇,嗯,真好。我咋遇不到呢

5 年前 0 回復

837069122 伯爵
一月一卷的大佬

5 年前 0 回復

恶魔の地狱 伯爵
很快就要到红莲之梦了,我想看海盗和女王

5 年前 0 回復

fyfun 子爵
好快的速度,感謝翻譯

這卷把一些配對都給敲定了

5 年前 0 回復

白云山星 騎士
太强了 感谢大佬

5 年前 0 回復

圣诞LD 皇帝
感谢翻译,送上门的妻子,夏米昂够彪悍

5 年前 0 回復

yeqiu365474 子爵
三个星期一本,大佬神速。

5 年前 0 回復

woaillxtt 騎士
感谢楼主翻译

5 年前 0 回復

666c 侯爵
好快!謝謝大大

5 年前 0 回復

xxx1383 公爵
感謝大佬的翻譯

5 年前 0 回復

u09900046 子爵
超級喜歡這部小說,感謝大老翻譯

5 年前 0 回復

木灣_懮 勳爵
太快了吧。这才一个月不到就一卷今年完结有望!感谢大佬翻译

5 年前 0 回復

木灣_懮 勳爵
太快了吧。这才一个月不到就一卷今年完结有望!感谢大佬翻译

5 年前 0 回復

sky1213 王爵
大佬神速!看莉通刷贵妇副本

5 年前 0 回復

白云山星 騎士
太强了 感谢楼主的翻译

5 年前 0 回復

Ningziyuan 勳爵
大佬辛苦了

5 年前 0 回復

SheroX 勳爵
大佬更新神速 在下自愧不如

5 年前 0 回復

恶魔の地狱 伯爵
感谢大佬,这填坑速度真的舒服

5 年前 0 回復

gaoxinghao 子爵
这个爽文还是写的不错的

5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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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mi1120 公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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