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世界


短篇——亦或者是一个长篇的开头,一个可能永远没有后续的开头


这里是慕士塔格峰,位于帕米尔高原之上。这里终日覆盖着冰雪,宛若一座冰晶铸成的城堡。我坐在卡车上,我可以看到,白色的“馒头”从我身边飞驰而过,那是终年的积雪所形成的冰川。我现在正坐在当地老乡的车厢,行驶在平均海拔五千米的高原上。我这次没有吃太多抗高原药,身体却依旧很轻松地适应了周围的环境。我想一定是身体的某个地方还留存着这里的记忆。我不是第一次来到慕士塔格峰, 这也不是我爬过的唯一一座山。但我的心情却完全无法平静。
“在想什么呢?”
秋子坐在我的身边。她将一杯热咖啡放在了我的脸颊上。这让我已经冻得有些失去知觉的脸产生了一丝丝刺痛。我抿了一口咖啡,那味道淡得像水。也可能是我的味觉已经变得迟钝。这里不是我的祖先经常生活的世界。在这里,人的身体会做出各种奇怪的反应。我抱住杯子,心里稍稍有些安定。秋子露出了笑容。她和我一样穿上了带有防水涂层的外套和带有深深钩刺的登山靴。我们的衣服太厚,已经看不出彼此的体型。但是秋子端正的坐姿依旧让我心头一热。
“不,我只是觉得雪下得真大。”
“算是小的了。”秋子说道,“据向导说上个雪下得更大。有一只来自于德国的科考队消失在了大雪里,现在还没有消息。”
“德国人的装备一般都很好,应该会没事吧。”
“谁又说得准呢?毕竟这里是雪山……”
“秋子。”
我看着秋子的眼睛,打断了秋子的话。秋子楞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笑了笑。
“诶呀,我忘了,在去一号营地的路上说这种话很不吉利啊。”
“不,秋子,我只是……”
秋子握住了我的手。
“没关系的,智树。我们这次和上回不一样,我们很顺利。所有的东西都带了,天气也安定,我们都没有出现急性高原病。让我们好好享受雪山吧!”
“是啊……这次不一样。”
我用力地回握了秋子的手。我叫菊地智树,和丹羽秋子一样是一名二年级的大学生。我们在学校的登山社团之中相识。偷偷利用学校里面老旧的院墙练习hand jam和foot jam。我们结组练习的过程之中就觉得对方的身上存在着一些特别的东西。那仿佛是我一直在追寻的某种事物。我们很快变得熟稔起来,甚至无话不谈。学校的保安和老师禁止我们在校内进行这种危险的运动。我们就打游击,其中的乐趣甚至超过了练习攀岩本身。这就是我和秋子结实的过程,我们之间的相处十分平淡,但是我们所经历的事情却又不同寻常。我和秋子利用假期征服了世界上不少地方的高山。周末的时候我们有时候回去废弃的采石场试试自己的身手。我们是行进间保护的队友。在陡峭的岩壁上,一根绳子将我们紧紧的连在了一起。我和秋子之间的联系让我不再孤单。在方圆几公里都找不到动物的无人区,我和秋子相互扶持……
在情感上我早已经将秋子当做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相信她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们还没有什么进行过明确的仪式。我刚开始觉得我们两个人不需要这些俗套的东西。像是烛光中的晚餐,红酒,游乐场或者是定情的信物。那不符合我们的做派。我们可以穿着登山服去征服海拔七千米高的雪山。秋子最喜欢的不是什么戒指,而是一套可以支撑十个人体重的耐磨而又防水的登山绳。她就算坐过山车也不会尖叫。当然不会,秋子在无保护攀岩的时候还可以保持稳定的低频率呼吸循环。
秋子是不一样的。她不需要一个告白。
但是,我的这个观点在当下却动摇了。虽然我极力保持着平静,但是我不断整理登山包的动作已经出卖了我。我就像是第一次来到雪山脚下的雏儿一样,紧张得不能自已。今天晚上吃的土豆和方便食品在我的肚子里翻江倒海。我甚至觉得我不一定可以坚持完成明天的行程。但是我知道这只是我的错觉。我的精神状态很差。我反复旋转着魔方,这样可以保持我手指的灵活性。
秋子来到了我的身边。
“要不你试试这个?”
秋子递给我的是一个流线型的金属块。我楞了一下,这才从回忆的角落之中找到了这个东西名称。这是被称为第七时代游戏机的电子产品,在便携性和性能之间做出了完美的权衡,深受一部分玩家的喜爱。过去我也是这款游戏机的忠实爱好者,但我上了大学之后决心改掉我过去阿宅的习性,于是加入了运动社团。很快我就遇到了秋子,然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游戏机了。我抚摸着游戏机的表面,那上面布满了我熟悉的划痕。这就是我中学时代玩的那一台。
“哦,秋子……你怎么会?”
“这个一直放在你的宿舍里。我给它换了电池,现在应该还能运作才对。”
我楞了一下。我为了戒掉游戏瘾,应该把游戏机留在了老家才对。
“玩玩看吧,你说过你以前很喜欢的。”
秋子抚摸着我的头。
“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秋子的手让我觉得十分温暖。没错,秋子就是这样的人。她会在我陷入迷茫的时候,给我最需要的支持和安慰。我打开了游戏机,我的手指还记得操作的感觉。我先是尝试了一下格斗游戏,不出所料我被电脑AI虐的体无完肤。过去我明明在对人战的网络平台上也是有名有号的高手。我不经感叹,我的确已经离开游戏的世界太久。秋子一直坐在我旁边静静地看着我玩。我不确定她是否看得懂,亦或者她只是希望我能够平静下来。
我换了一款游戏。若是屏幕里冒出来恐怖游戏的话我就赶紧换掉。我换了好几款游戏之后,游戏机突然发出了我熟悉的背景音乐。那仿佛是在流动的钢琴声勾起了我潜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秋子的脑袋凑了过来,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发丝擦过我的脸颊。
“诶呀,智树原来也喜欢玩这种游戏。”
“不……这个是……”
我张大了嘴巴,不知道应该如何辩解。因为出现在我屏幕上的是一款模拟恋爱游戏,是以男性为视角和游戏之中各个女主角逐步走向亲密的死宅狂欢。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从新开始玩吧,我对这个也有点兴趣。”
让女朋友(我自以为的)坐在自己身边看自己玩攻略别的女生的游戏,这到底是什么惩罚活动呢?但是我却敌不过秋子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只好操纵着按键开始推进剧情。老实说,虽然我在中学时玩过很多这类游戏,但我对这个游戏的印象已经变得十分模糊。中间的剧情分支也让我十分拿不定注意。相反,秋子却似乎十分享受游戏的过程。
“诶呀,小鸟酱好体贴啊!怪不得智树过去会玩得这么入迷!”
“这个嘛……小鸟虽然很可爱,但是也不是我最喜欢的角色啦……”
“的确,像是学生会长之类的或许更有魅力吧……”
不知为何,我们两个之间还进行了别开生面的宅系对话。
“那,智树……”秋子突然转过脸来认真地问我,“你最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
“我……”
我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我觉得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
“我是说游戏里的。”
秋子却像是完全看穿了我的想法一样,拦住了我的话头。我顿时觉得兴致缺缺。不过说到我最喜欢的角色,的确有一个游戏里让我魂牵梦绕的女孩。她有着端正的相貌,黑色的短发,艳丽的嘴唇和与之截然相反的冰冷表情。
“是这样吗?那她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吗?”秋子问道。
“不,我不知道……”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实际上我没能攻略成功这个女孩。”
“诶?那她的名字是……?”
“不,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应该在哪才能和她相遇。实际上我只在开头动画和结尾的画面里看到她一闪而过。我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在游戏里触发她的剧情。她就像是一个谜,我到现在还不得要领。”
“那你有没有试着去查攻略?”
“没有,我是玩游戏不查攻略的那一类人。我觉得还是自己完成挑战更有成就感。怎么说呢?这种充满谜团,给人挑战的女孩总会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吧。”
“谜团和挑战,的确很像是智树会喜欢的东西啊。”秋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智树选择登山也是因为这个吧。”
登山是一项极限运动。每年因为挑战世界名山而死的登山者不计其数,但是大家却还是趋之若鹜。人类就像是扑火的飞蛾,总会被山之中潜藏的神秘所吸引,被登山给人的挑战所激励。我完全无法否认我也是其中的一员。不知怎的,我的话匣子突然打开了。
“我觉得还有孤独吧……”
“孤独?”
“没错,登山时很孤独的。去过山顶的人和没去过山顶的人在下山后没有任何区别。一切都是一场虚幻。游戏也是一样。不过我在游戏里做了什么,退出游戏之中一切都回到了原样。说到底,我只不够是在做着徒劳无功的事情。这真的很孤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孤独感深深的吸引了我。”
秋子听了我的话之后,却撅起嘴生气了。
“我一直都在智树身边,智树才不是孤独的!”
“对不起,秋子。我……”我突然觉得胸中有些气闷,“我也渐渐感觉到了,有秋子在我身边,我才不是孤独的。所以最近连登山的欲望渐渐变淡了。秋子,或许我不应该带你……”
秋子将手指放在我的嘴唇上,封住了我的话。
“是我想来慕士塔格峰的。不是因为智树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只是因为我想。智树,你明白了吗?”
“……”
“智树,你不要这样。”
“我很抱歉。”
我和秋子为了保持体力,这一天早早地就睡了。第二天我们起得很早,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但是在冰雪的反射下光线也足够强烈了。我们绑好了安全绳,带着冰镐踏上了登山的路。在一个个安全点之间穿行的时候,我和秋子并没有多说话。我们在无声之中默契地配合,相互检查对方的身体状况。我们观察周围的环境,包括岩壁的角度,抓点的稳定程度,身上装备的状态,以及能见度和风力。我们平等风险,然后选择最合适的上山路线。
在高原上,冻伤是很常见的。而且冻伤者往往自己还察觉不到。耳朵等敏感器官是需要重点保护的,要不然冻伤的组织在解冻后会变成液体一样的状态。我一般站在秋子前面,负责拨开前面的积雪,开辟道路。等我们走到二号营地的时候,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二号营地之中的本地人向导告诉我们,说明天是这个月天气最好的时候。如果我们想要安全登顶就不要放弃这个好机会。过段时间阳光照过冰川之后,那些看上去冰冻了数万年坚若磐石的冰坡会变得像能量棒一样脆。我和秋子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若是要赶在明天登顶,我们需要在今天午夜之前赶到三号营地。错过了明天,我们只能无功而返。
“智树,我们去爬吧!”秋子兴奋地挥舞着她的小拳头说着。我看着她的样子怎么也说不出来一个不字。
“我们消耗了很多体力,身体里面的水分也不多了。我们必须在二号营地休息四个小时。”
“没问题的!”
我打开臭得令人抓狂的睡袋,然后将自己塞了进去。我和秋子的行为已经有些危险了,我们在挑战着自己体力的极限。在雪山上,任何冒险行为都要承受比平地上高上百倍的后果。但是我不想让秋子看不到慕士塔格峰的山顶。我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我昏昏沉沉地挣扎了一个多小时才睡着,四个小时后又被闹钟惊醒。我感觉自己好像只睡了五分钟,身体似乎比之前更糟糕了。我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现在的不适应只是暂时的,我的身体得到休息之后才能走的更远。秋子给我煮了热水,那热水喝起来像是甘露。我们一个小时之后再度出发。我有时候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爬还是跪在地上走。我的大脑开始麻木,但是理智让我选了一条有裂缝的斜坡继续前进。雪下得大了,我和秋子很难看到彼此。我们拍打绳子,以确定对方没有掉到冰缝之中。
抵达二号营地比我想象之中的要更加顺利,只是我们也变得更累了。我和秋子不约而同地睡得像死猪一样。我们睡醒之后,就准备冲上山顶。实际上,登山到了这里才算是更开始。死在登山着最后一段路上的登山者比之前的还要多。在极寒而又纯净的高原上,人的尸体会一直保持冰冻。这里的微生物少得可怜,温度也让分解作用慢的惊人。我们在最后的路上看到了不少死去的登山者,我们没法区分的出来他们是什么时候倒下的。
在这里,你会超越永恒,或者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我的神经已经保持着紧绷,因为我心里总有不详的预感。在我将冰镐插在冰缝之中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我的腰部有一股的力量。我立刻向后看去,只见秋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登山绳绷直,蔓延到了积雪之中。我努力让自己的四肢着地,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登山绳一圈圈地往自己身上缠。我在不断地被往后拉,但是我知道秋子也被一点点地拉上来,因为秋子的体重大概比我轻20%。五分钟之后,我终于看到了冰缝。它隐藏在积雪之下,就像是择人而噬的大嘴。我有不少朋友就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些大嘴里。
我还能听到秋子的声音,她的意识还十分清醒。我想着秋子伸出了登山镐,然后将她拉了上来。秋子浑身上下都是雪,但是似乎没有明显的外伤。但很可能掉下去的时候秋子撞到了脑袋,因为她的平衡感看起来受到了影响。
“你还好吗?!”
我对着秋子大声喊道,要不然我的声音会被风吹跑。我必须要确认秋子的状况,以此决定是否继续。秋子却对我摆摆手。
“没事的,智树。这是最后一次磨难了。我们走到这里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我们接下来会很顺利的。”
我无言地拿起了登山镐,继续在前面开路。在这种情况下带着秋子下山和继续前进需要冒一样的风险。我们两个人到了山上,说不定飞机和搜救员回来帮助我们。而从这里下山,我们两个说不定会永远迷失在大雪里。我决定相信秋子,也相信秋子的迷信,继续前进。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冥冥之中是否真的有神明的存在,但是越靠近山顶风雪竟然变得越小了。我们甚至可以看清楚前方的路。但是秋子却变得很虚弱,我只好让她抓着绳子跟着我走。秋子依旧坚持和我说话,让我知道她还没事。我的体力在这种情况下很快消耗殆尽,最后竟然是由秋子推着我再往前走。我们两个人奋力前进,就像是蹒跚学步的小鸟一样。但是我们最后还是成功了,在身体和意志接近极限的时候,我们到达了慕士塔格峰的顶峰。
越靠近山顶,我走得越慢。不仅仅是因为我失去了体力,更因为我不想让一起发生得太快。
“我们做到了呢!智树!”
秋子张开了双臂,看着山下。我们成为了方圆几百公里之中的最高点。那种感觉无法向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描述。
“是啊,秋子。”
“和过去不一样,我们这次成功了。”
“是啊,我们成功了。”
我几乎忍不住哽咽,秋子就这样瘫倒在了我的怀里。我支持不起来她的体重,我们两个一起倒在了地上。在半年之前,我和秋子第一次来到了慕士塔格峰,我们在途中遭遇了暴风雪。秋子丧失了体力,她跌倒在地上,并且头部撞到了冰块上。我带着秋子蹒跚地爬到了冰川背面避开风雪。搜救队在一天之后发现了我们,他们将奄奄一息的我们送下了山。这是我们第二次挑战慕士塔格峰了,我终于让秋子的最后一次登山没有了遗憾。
秋子拉住了我的手。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结果吗?”
“可是我……”
“智树,我从来不后悔来慕士塔格峰。我喜欢登山,我也是因为登山才认识智树的。我完全不觉得有任何遗憾。”秋子笑着对我说,“所以,智树也不要觉得亏欠我。不要被我束缚住了,去看看更好的女孩吧。”
我愣住了。秋子一直打断我对她的告白,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吗?可她这样做又如何能让我忘得了她?
半年前的事故之中,秋子虽然活了下来,但也过了最好的救治期。她身体的多处脏器开始衰竭,医生也束手无策。我不愿让秋子就这样离开。我和秋子就成了北野游戏公司的被实验者。北野游戏公司开发的虚拟现实游戏系统,“北野世界”,据说可以模拟出各种各样的现实场景。而游戏者只需要将大脑连入网络,就算是秋子这样的重症患者也可以进行游戏。我们和北野公司互惠互利。北野公司需要一个名头,比如帮助临终的患者圆一个登山梦。
我帮助北野公司尽量还原现实的登山场景,尽量让一切接近于半年前。我知道秋子是一个很好强的人,她不想降低任何难度。而秋子则努力让自己的身体适应游戏的操作——太久的卧床生活让她几乎忘记如何走路了。直到最后,按照秋子的愿望,她希望可以死在雪山之中。就算是游戏的雪山之中,她不愿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所以我们将登山的日期调整到了她最后的日子。我本以为我们还会在山上呆一周,但是秋子的身体状况却下跌得很快。在我们深处二号营地的时候,北野公司紧急调整了天气,提醒我秋子必须要马上登顶,她支撑不了多久了。而当秋子成功登顶之后,她所有的求生意志也消耗殆尽。我知道她在现实世界之中的身体正在急剧恶化,而我却无能为力。
在慕士塔格峰的峰顶,秋子发着高烧,不断地呓语。而我则无助地哭泣。周围的冰川像是镜子一样,让我无处可逃。阳光直直地洒在我的身上,我急促地呼吸着,因为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我感觉到有一个女孩站在我的面前,她有着娟秀的容颜和黑色短发。我揉了揉眼睛,没有错,那是我游戏里一直没有攻略得了的女孩。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我知道这肯定是北野游戏公司搞的鬼。
我突然记起,我过去玩的那款游戏似乎也是北野游戏公司开发的。
“让我和秋子就这样待着!离我们远一点!”
“那你就不想救她了吗?”
我呆住了。女孩冰冷的生意击穿了我的心。
“你说什么?”
女孩叹了一口气。她的呼吸在空中形成了白烟。
“作为登山者,你认为这雪山怎么样?是不是很真实?”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这雪山在变得更加真实?”
我愣了。的确,最开始我在开往一号营地的车上时,看到的景物有些断断续续。但是随着我和秋子不断登顶,我们的感觉就越来越真实。就好像……
“这里变得越来越真实,是因为这个游戏吸收了你们人类的情感和经历。”
“吸收?”我呆呆地反问。
“这款游戏的制作方式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总而言之,它可以从玩家身上学习,然后自我提升。尤其是……”女孩说着,深深地看了一眼秋子,“尤其是游戏者处于特别的状态时……”
“你什么意思?!”
我想是要保护秋子一样将秋子拉到了自己身边。
“这个叫丹羽秋子的人死后,她的记忆,经历,情感都会被游戏系统所复制,成为游戏的一部分。这里生成的NPC之中的一部分人会带有这个叫做丹羽秋子的人的性格——或者说人格的碎片。”女孩说道,“就像是人类的肉体会被分解者分解,游戏系统也会分解死在游戏里玩家的灵魂,循环利用他们。”
我听后怒不可支。
“可恶!你们这样做是在玷污秋子!我要去法院提起诉讼!”
“是吗?我不觉得有人会相信你的话。”女孩轻笑道,“再者说来,北野公司也不能完全地掌握这个游戏系统的全部。这里就像是一片混沌,他们只能观察,诱导这片混沌,却很难操作。或许这个游戏系统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意志……不过,我觉得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
“就像我所说的,游戏系统会将丹羽秋子的人格碎片赋予到不同的NPC身上。若是你可以从这些NPC身上再得到丹羽秋子的人格碎片,说不定能将她重新聚拢……或者是复活……”
“这……这怎么会……!”
“这个游戏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将丹羽秋子身体的数据完全拷贝了,只要你能够收集全丹羽秋子剩下的人格碎片,你说不定可以救她。当然她只能生活在游戏世界里,不过我觉得这也大同小异,不是吗?”
这个人说的没错。我现在所处的游戏世界已经足够真实了,让秋子在这里复活也不是不可能。我也不在乎什么伦理和道德。在这海拔七千千米的山顶上,人类的伦理道德根本毫无意义。我只是希望秋子可以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感觉有一团火在我的身体之中燃烧,我猛然抬头看着那个女孩。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帮我?”
“你在怀疑我?”女孩淡然说道,“你可以尽管怀疑我,但是我相信你最后还是会做出明智的选择。我帮助你自有我的目的,那个目的你现在还理解不了。我用这个外表出现在面前,是因为这个外表最能让你接受。在你游戏的这段时间,游戏系统已经将你当前的性格分析得很透彻了。我抽调出了这部分数据,用你最想看到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你在心底还祈求着奇迹,你希望这个充满神秘色彩你没能攻略成功的游戏角色可以带给你一线曙光。”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完全无法反驳。
“方便起见,你可以叫我真寿美。”真寿美说道,“你需要做的事情和你过去玩的恋爱游戏差不多。找到继承了秋子碎片的女孩,然后去攻略她们。当她们爱上你的时候,我就可以从她们身上提取出碎片。”
“那这些女孩会怎么样?”
“你还会关心游戏生成的NPC吗?”真寿美诧异地看着我,“我所做的只是拷贝罢了,对她们不会有影响的。”
真寿美说的事让我完全没有实感,就像是在背叛秋子一样。
“无聊的道德感。你没有你嘴上说得那么疯狂呢。”真寿美转过身去,“这样吧,我会给你时间思考。正好到北野公司下次测试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会去找你的……”
真寿美的身影逐渐变淡,突然她的身形一顿。
“另外,恭喜你登顶慕士塔格峰,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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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lpital 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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